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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隶 上 ——by改过自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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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什么是奴隶?
如果你止住平民忙碌的脚步,向他询问这个问题,他一定会紧紧蹙起早已被灼热的阳光烫成团的眉头,狐疑地上下打量你一番,浅浅地叹:
"这种事情问我做什么?找那些更有空闲的人好了。"
如果你拦住在街上四处游荡、成天闲着没事到处惹事生非的自卫队队员,他们一定会懒洋洋地弹弹烟灰,打个哈欠,嘿嘿笑起来的时候背上的枪一抖一抖地"吭吭"直晃:
"奴隶算什么玩意儿?不就是一群脏猪吗?"
如果你有幸能够和这个国家最尊贵的人群--贵族谈话,他们也许会挑一挑漂亮的眉毛,递给你一个优雅至极的完美笑容:
"亲爱的,请不要在我面前谈论那些肮脏的东西。"
如果你不幸遇到了一个被称为奴隶的"生物",那你就再也没必要到处向人们寻求问题的答案了。相反,你将恨不得把这个词永永远远自头脑中抹去。
是的,奴隶。或许这个群体已不能被称为"生物",在这个国都,他们只是工具,一如随处可见的锄头镰刀,不需要思考,不需要移动,只要静静等待人们过来取用即可。
奴隶没有名字,甚至连用以区分他们的编号都没有。奴隶就是奴隶,每个都一样,因此没有将其一一区分开的必要。他们是整个国家最下等的人中挑选出来的最劣等的"人"。没有身家背景,没有亲人朋友,没有聪明头脑,没有傲人体魄,没有漂亮外表......一句话,他们是百无一用的废人。因此人们在使用他们时不会抱有罪恶感,"我们只是在发挥这些废物仅有的用处而已",每个人都是如此理所当然地自以为是。
奴隶中也有为自己的屈辱身份抵抗的顽强之人,然而这些人最终的下场惟有洗脑一途。每一个有点头脑的奴隶都知道,要想"正常"地活下去只有服从,无条件地服从。
他是一个奴隶,当然没有名字。作为一个奴隶,他每天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和其他奴隶一起光裸着身体趴在规定的地方静候"上层等级"的人们大驾光临。幸也不幸,每天享用他的人并不多,最多不会超过3个。一是因为他负责的位置比较偏僻,平时鲜少有人经过,二是因为他如真正的机器一样从不动弹呻吟的冷淡反应让人提不起兴致。他不是一个聪明的奴隶,聪明的奴隶都知道去尽力讨好上层的人,力图用身体捆住他们,让他们离不开自己,从而获得离开这个地狱的机会。而他,永远像个真正的废物一样一动不动一整天,然后按照规定洗完澡后结束了无声趣的一天。
作为一个奴隶,最温馨幸福的时光恐怕只有洗澡的时候。虽然限定时间只有短短的一小时,但足以冲走所有的疲劳。每个奴隶都尽情将冰冷的身体泡进温润润的水中,抓紧每分每秒温暖自己僵硬的四肢。
他是喜欢洗澡的。每次将身体浸入冒着热气的水中,他都忍不住由衷地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有时候,他不由觉得自己每天麻木地生活就是为了能够捱到这一刻。至于其他的事情,他懒得也没有能力思考。
即便是这样的他,依旧遭到了来自上层的人们的不满。
那天泡澡的时候他舒服地睡了过去。等他醒过来,原本挤满奴隶的大浴室早已空空如也。他慌慌张张地擦干身体起身离开,却在大浴室的门口遇到了几个巡逻警一样的男人。
平时这个时间,奴隶们本该早早地缩回黑暗的角落里等待第二天的来临,因此他的出现无疑是个惹眼的存在。三个穿制服的男人瞟了眼他长时间浸在热水里而通体发红的身体,发出冷冷的笑声:
"这头奴隶怎么会在这里?"
他试图解释,张开嘴后才发现自己早已忘记所谓的语言究竟是怎样的东西。
"这头好像是哑巴。"其中一个蓄着小胡子的男人如此判断。他抿了抿嘴,不知该不该发出一些声音告诉他们自己的发声功能依然健全。
"奴隶不该出现在这里,你应该知道吧?"一个看起来最年轻的巡逻警装模作样地问他,见他点头,等不及似的往他脸上甩了一拳。
他捂着火辣辣的面孔跌倒在地上,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又有人往他的肚子上接连踢了好几脚。
"哎,你今天的脾气蛮大的嘛!"
"嘿,今天被上头骂了一顿,正想找个什么家伙发泄一下。算这头倒霉吧!"
他抱住自己的双臂,拼命抵挡接二连三的袭击。脸上挨了好几下,鼻子酸酸麻麻,大股大股的泪水难以抑制地直往外涌。额头凉津津地湿成一片,不知是汗还是血。连续被踹的胃痛得好像快裂开一般。左臂被不知哪个巡逻警朝后硬扭了过去,软软地靠在身上没了力气,骨头怕是已经断开了。被几个巡逻警拎着头发提起脑袋往坚硬的墙壁直砸的时候,不知是痛得太厉害还是已经开始习惯,他竟不觉得身上的伤口怎么痛了。
嗯......或许就这么死掉也不错......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想到了死。

 

2
安德烈是贵族,虽然耳朵上穿了左3右2个耳洞,走起路来银制耳环撞得"匡匡"响,色的直发长长地披在肩膀上,细长的眼总是冷冷的,从不会在任何事物上停留超过三秒。不过不管怎么说,贵族终究是贵族,是这个国家最受尊敬的人群。人们都尊称安德烈为"公爵",毕恭毕敬地如此大声称呼时必不忘记鞠上一个90度的躬。而安德烈往往连看都不看这些人一眼,懒洋洋地吹出一口烟,径直走自己的路。
相比之下,安德烈公爵的好友伯爵凯看上去稍稍正派一些。耳洞少了,只象征性地打了三个。金发短短地竖起来,眼神也柔和许多。嘴角的笑容暖暖的,仿佛能轻易融化寒冬的冰块。烟同样不离手,但至少抽得没安德烈那么凶。
这样的两人,不论走到哪里都是人们瞩目的焦点。但安德烈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事情,而凯也总是笑笑,撇开风言风语继续和安德烈一起无法无天。
那天晚上两人像往常一样心血来潮出门乱逛。夜还未深,但街上见不到半个人影。为了避免麻烦,两人悄悄地绕过大门,翻墙溜进闲人免入的军队管辖区。3、4个军人模样的家伙背着形状夸张的枪从他们躲藏的黑暗跟前走过,嘴里尽吐一些污言秽语。安德烈朝凯耸耸肩,凯只笑了笑,道:
"怎么,‘公爵大人'无法忍受这样的粗鄙语言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生气的时候说的那些脏话可没比刚才那些家伙说得干净多少......"
"那次只是发泄而已。"安德烈吐出一个烟圈,"我说,你就不能记一些有价值的事情?"
凯学着安德烈的样子耸了耸肩。安德烈开口要骂,却怔怔地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不寻常的声音。
"凯,刚才那个......"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应该是枪声吧。"凯抓抓短得不能再短的金发,"就算这里是军队的地盘,这么早就放枪未免还是有些夸张啊。"
两个好事的男人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很快就找到了枪声的来源。三个巡逻警模样的男人围成一个圈,似乎正看着地方的某样东西热烈地讨论着什么。其中一个手里拿着枪,枪口的烟尚未完全消散。四周一股子火药味。
"笨蛋,这么近的距离还打歪!"
"谁让他乱动......哦,不动了?他该不是已经死了?"
"只是打到腿而已,死不了。"
"不过这个出血量不小啊,刚才被我们扁得这么惨,又捱了子弹......"
"谁让他自己到处乱跑!知道自己是这种下贱身份就该有所自觉!"
安德烈凑过去看了眼。地上似乎躺着一个人,看轮廓似乎是个少年,没有穿衣服。少年浸在血泊之中,周身都是青青紫紫的淤血和冒着红到发黑的浓稠血液的伤口。有几个伤口开得很深,几乎可以看到红黑色皮肉下白森森的骨头。安德烈蹙了眉,重重吐出一口烟。
"看来是个奴隶啊。"
凯也走了过来,却没有靠近,谨慎地让自己站在血液触及不到的安全位置。
"你们......!"
三个巡逻警慌慌张张地转过身,注意到两人的面孔后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跪了下来。三人正张嘴要喊"公爵伯爵大人",却被安德烈狠狠往嘴上踢了一脚,痛得噤了声。
"哎,安德烈。"
虽然对安德烈的脾气再也熟悉不过,但在看到男人迈步走到奴隶跟前蹲下仔细察看伤口的时候,凯还是忍不住感到古怪。
安德烈将快抽完的烟掐灭在奴隶身下小河一般的血里,重新站起来,问凯:
"你觉得他能活下来吗?"
"啊?"凯茫然地张张嘴,见安德烈似乎是认真的,抑制住厌恶感朝奴隶瞥了几眼,道,"被打成这样,应该是活不成了......喂,安德烈,你到底......?"
"那我们打个赌好了,"安德烈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跟点上,放进嘴里,"我可以救活他,而且将他调教成最出色的宠物。"
听了安德烈的话,凯终于明白过来。男人一如既往地笑起来,但笑容里无疑透露出即将获得胜利的自信:"安德烈,我相信你可以找最好的医生救活他,但是宠物......你可别忘了,一个宠物最基本的条件就是健康完整的身体。这头奴隶的命你可以救回来,但依我看,他的手脚恐怕是废定了。"
"那,你到底赌不赌?"安德烈撩了把额前的刘海。
"虽然必然会赢的赌局没什么意思,不过......"凯嘿嘿一笑,"我就成全你好了。"
"那么就照老规矩办。"安德烈吐出一口烟,顺势踢了脚身边的少年。软棉棉的身体一动未动,连一声痛苦的呻吟也没有传出。

 

3
"哦,亲爱的,情况怎么样?我来慰问你了!"
安德烈正在点烟的手抖了一下,冒着火的打火机险些掉在波斯地毯上。
身为肇事者的凯扬起一脸无辜的笑容,提起一大篮子水果"砰"地扔向水晶茶几,自己则大大咧咧地歪倒在沙发上,翘起穿着厚重皮靴的脚重重地敲了下安德烈的腿。
"什么东西怎么样?"
安德烈不慌不忙地点上烟,迫不及待地深深吸了一口。
凯歪起眉毛:"那头奴隶啊!你该不会已经忘记了吧?"
"‘奴隶'?"安德烈森冷冷地哼了一声,将凯的脚从自己腿上推下来,"凯,从此以后他就不再是奴隶,而是我的宠物了。你就不能学着改口?"
"好吧!"凯毫不客气地从安德烈的嘴里取下烟,自己抽了一口,又塞回男人嘴里,"说到宠物,安德烈,你为了这只新欢在这幢房子里住了这么久,你最喜爱的那只现在恐怕已经在他的屋子里闹翻天了吧?"
"你是说蒂凡?"提起这个名字,安德烈略一皱眉,"他又怎么了?"
凯故作轻松地耸耸肩:"没怎么,‘只不过'不停地打电话问我你在什么地方‘而已'。啊,我当然没告诉他。不过,兄弟,你就不能别把我的电话号码告诉你的宠物吗?尤其是那只蒂凡,他是我见过的最麻烦的生物。"
凯说着,整个人凑到安德烈跟前,翘起大拇指压在男人的鼻梁上。安德烈愣愣地看着好友难得一见的一本正经的表情,"噗哧"一声笑出来。
"喂,我在说正经事!"凯放开手,从沙发上跳下来,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对安德烈吼道,"安德烈,宠物也好,奴隶也好,终究都是一时玩玩的东西,千万记得别太放纵他们!小心哪天被自己养的狗反咬一口!"
"管得多。"安德烈搔搔耳朵,将才吸了没几口的烟掐死在桌子上。"凯,你今天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凯"嘿嘿"笑起来,金色的头发在透过落地窗洒进客厅的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眩目得让人无法直视。男人每次如此笑起,总是习惯性地眯起眼,露出雪白的牙齿发出"嘿嘿"的声音,脸颊上的两个酒窝深深陷下去,天真的模样像个真正的孩子。如此的灿烂明媚无疑与他身上隐隐约约的烟草味、脖间的粗皮带、"叮叮"作响的耳环、高帮皮靴显得极其刺眼和格格不入。
"我想看看你的新宠物。"凯眨眨眼。
安德烈像是确认什么一般再度瞥了眼男人的笑容,终于吐出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离开舒适柔软的沙发站起身。

 

我在什么地方?
我怎么了?
我......
他想睁开眼,无奈眼皮沉重万分,怎么也挪动不得。身体似乎了无知觉,手脚不知去了哪里,唯有意识位于清醒和浑沌之间,久久徘徊反复。
"......是......这......?"
声音?
有什么声音?
"就......是......"
有人在说话。
"啊,脸被包成这样,连长成什么样都看不清!安德烈,我真搞不懂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东西!"
"他现在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你要是早几天来,他手臂、腿上的石膏还没拆,看起来根本就不是个人的样子。"
"所以我才说你脑子有问题!竟然留下这么一个大麻烦!"
好吵。头......好痛。
"你............不......懂......"
"......你......才............"
声音渐渐轻了下去,无声无息的白色取而代之,如涨潮时的潮水一般一股脑儿地疯狂涌上来。没有力气挣扎,他干脆放松身体,任由自己被包裹在无穷无尽的白色中,埋葬在无声的世界里继续沉睡。

 

天暗下来后,安德烈独自回到位于二楼的新宠物的房间里。那是一间足以和任何一个贵族的房间相媲美的漂亮卧室。华盖高高撑到天花板的KING-SIZE单人床,洛可可风味浓厚的雕花家具,埃及熏香在空气中若有若无地飘荡。房间的尽头开着一扇窗,窗前摆了一张做工精致的红木办公桌,桌子上纸、笔、电话、台灯一类的东西一应俱全。除却堆在角落里碍眼的大型急救设备,别说是给宠物或奴隶,这分明是一个即便让军人居住都显得浪费的豪华房间,也难怪凯骂安德烈太纵容宠物。
安德烈无言地在床檐坐下,伸手撩拨新宠物几簇露在纱布外的焦黄色头发。面无血色的宠物像裹尸布里的尸体一样了无生气地倒在床上,若不是旁边的机器以极慢的频率"嘟--嘟--嘟--"地显示他的心跳,简直和真正的死人无异。
早上带凯来的时候,我明明看见他的眼皮跳过一下......
安德烈思忖半晌,慢慢伸手摸上少年单薄的眼皮。手指轻轻地压在上面,隐隐可以感觉到下面的眼球缓缓地左右滚动,一如意识清醒的活人四处打量着什么般。
......看来他今天也醒不了了。
安德烈有些心烦意乱地一把挑起自己长长的刘海,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习惯成自然地从口袋里掏出烟来。摸出打火机,还未来得及点上火,安德烈的耳朵突然捕捉到一丝不寻常的声音。
嘟!--
安德烈慌忙转身快步回到床边。之前一直如波澜不惊的海平面一样的心跳正以缓慢的速度一点点加快。
嘟--嘟!--嘟!--嘟!--

 

有谁在呼唤我。
虽然听不到,但的的确确可以感觉到有个声音正在叫着自己从未拥有过的"名字",焦急地等待自己的回答。
那个人......是谁?
是谁在呼唤我?
不想起来,想就这么一直沉睡下去。但是......还是想看看那个不懈地呼唤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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