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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格城堡——by毒伯爵斯内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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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高强度的生活使他疲劳不堪,几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已经是下半夜,梅勒强打精神灌下第四杯黑咖啡,将毛特毫森集中营送来的报告放到最顶端的架子上。电话铃突然响了,他一个箭步跳过去抓去听筒,生怕吵醒了已经和衣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的莱茵哈特。
那边只有些杂音,大概是连日的轰炸损坏了线路。他吁出一口气,将话筒扔回机座,又拔掉了电线。待回头,莱茵哈特已经脸色煞白地坐了起来。
"听不清是谁......大概那边也挨了轰炸,电线坏了。"他耸耸肩。"睡吧。"
"海德里希。"莱茵哈特僵硬地吐出这个名字,又躺倒下去。梅勒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冷,似乎那个金发的高个子男人就站在他身后,一回头却什么都没有。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连空气都是静止的。
"梅勒,你说一个人怎么样才是死了?"莱茵哈特双手抱在胸前,好像觉得很冷。并不待他回答。"海德里希是个工作狂,他总是在半夜还打电话过来。自从我还在他的办公室工作的时候就这样......总是会在半夜下达一大堆命令让我记下来去交给瑙约克斯,却会在末尾加上一句,莱茵哈特,你去睡吧......"
他揉揉眼睛,脸被阴影挡住了。"他在荣军公墓里躺了一年多了,但我总觉得,海德里希还活着......他有一部分活在了我身上,怎么也死不掉,我变得越来越像他......开始没有平衡感,没有信任,没有......只有对权力和死亡的渴望......"莱茵哈特的声音如他平时一样清脆而平淡,却透着凄惨。"我曾经亲眼看见过他向镜子里的自己开枪,但我有一天在照镜子的时候却看见了他的影子......"
"梅勒,他是纵容我和捷克人将他杀死的。他在拥有了一切权力之后开始僭越死神,我们精心制定的计划,在他那里只是一场漫不经心的游戏。他赢了,用死亡来嘲笑我们。自从他死了以后我仍然经常在半夜接电话,总是听到他在说。‘莱茵哈特,你去睡吧'......"
梅勒感觉自己的心脏在怦怦跳动。他已经很少感觉到害怕和不安,却总不能拒绝无处不在的冷清和凄凉。他知道海德里希在莱茵哈特灵魂上打下的烙印有多深,却根本无法探知这个灵魂的活动。他只是伸手按了按莱茵哈特的肩。"别胡思乱想......你太累了,尽量再睡一会儿。"
"希姆莱快到了。"莱茵哈特双手撑住额头。"‘上帝摇着他的手风琴,我们只能按照他摇出的旋律跳舞'......"
他疲倦而沙哑地笑了一声。"‘莱茵哈特的罪愆',是他的,也是我的。"

(门口顶着钢盔站岗的作者插话):有点背景要交代。
最后小莱说的"上帝摇着他的手风琴,我们只能按照他摇出的旋律跳舞"是海德里希的临终遗言,本文中是由他记录下来的,所以印象深刻。而当时局长到底想表达个什么意思,就真的死无对证了。
而"莱茵哈特的罪愆"是海德里希当歌剧指挥的父亲所创的瓦格纳式独幕歌剧,恰与海德里希的名字巧合,也与小莱巧合......没办法,局长是真实历史人物......

二十三
地下防弹室是利用原舍赫尔宫殿的地下部分改建的,在仔细打扫清理后还算宽敞气派。桌上摆上了应时的大丽菊和冬蔷薇等鲜花,足够体面地接待柏林来的上级官员。
"这儿还好,波兰已经乱成一团了......那些城防军是干什么的,还不用几架高射炮把这些该死的苍蝇打下来......"希姆莱的副官,党卫军高级总队长卡尔·沃尔夫侧耳听着远处不断传来的爆炸声,焦急不安地搓着手。
希姆莱明显比他的副官来得沉稳。环视一下四周,苍白消瘦的脸上明显掠过一丝笑容。他挥手示意沃尔夫不要再多嘴,坐到了沙发上。"诺尔曼准将只有二十四岁吧?果然少年英雄。在这种时候还如此镇定,同您可敬的父亲一样!"
"那还要多谢总司令阁下的提携,也谢谢您关心家父。"莱茵哈特不免生疑。老将军虽然政治清白,但一直坚决拒绝加入纳粹党,也极少与党卫军人士有什么来往。希姆莱这时候提到他究竟是无意的客套还是别有居心?"我只是以身体力行来表现领袖的智慧而已。"
"但是您想必也有听闻,现在无论是在帝国还是在捷克,有关您的消息可是不少。正面负面的都有。如果我在从前,听到也就罢了。但现在我身为谍报局泄密事件调查主要负责人,就不得不对一些东西重新加以考虑了!"
莱茵哈特心里一紧,他没有参加对被捕特工的审讯。那些人到底被拷打出了多少情报?有多少会牵扯到他和伊莱莎?还有舒尔维克夫妇,他们已经是树大招风,是不是已经被查出什么蛛丝马迹了呢?"我是一个党卫队员,我的荣誉就是忠诚。"
希姆莱大笑起来。"真会说好话,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您,我已经派人与您的副官米歇尔·梅勒少校接触过,没有发现丝毫您对帝国不忠的现象。"
幸好他们是从梅勒那里开始入手渗透的,至少梅勒不会背叛他。莱茵哈特摆出一副认真的表情:"我在1935年就加入了国家社会主义党,党的荣誉对我来说比我的生命更重要!"
希姆莱扶了扶那副无框小眼镜,勾勾嘴角。看不出他是在笑还是另有他意。"那当然好,我是很愿意相信您的。但最近有一部分反动分子很不安分,我相信准将也应该早有耳闻了吧?据说他们曾经向您索要过协助!"
"这回事也的确有过。但如果总司令阁下也听说过的话,您也就应该知道我是怎样毫不客气起将他们赶走的了!那几个人想干成什么事?我们还有五千万德国人支持,岂是能被轻易动摇的!"
广大群众已经被彻底洗脑,他们完全没有了自己的意志,只会听从命令像蚂蚁一样生存。如果真正起事,他们反而是最危险的定时炸弹。"我想总司令阁下应该稍微调换个方向。"莱茵哈特大胆地挑唆。"应该从那些中层官员开始调查,毕竟高层军官为国家服务的时间长,忠诚度也高。不会随便地就被一些无聊的利益诱惑。反而是那些不上不下的中层人物,他们对现有的状态和地位心有不甘,也有机会挑唆民众。是最不稳定的因素。"
卡尔·沃尔夫点点头。"说的好,我看舒尔维克就一定有企图......"
他说什么?!!
莱茵哈特的心陡然提到了喉咙口,沃尔夫比起老谋深算的希姆莱完全是个草包,能在不经意间透露不少消息。他们......已经盯上了舒尔维克么?
"对不起......我刚才,好像听到您提起了空军参谋部的舒尔维克上校?"他故作疑惑地问。
希姆莱瞪了沃尔夫一眼,和颜悦色地笑了一下。"你们来往很密切。"
"他是我的一个姐夫,在柏林曾经和我的母亲住得不远。我的父亲在苏德前线作战,我有时候托他照顾我的母亲和尚未出嫁的六姐,有家信往来不过分吧?"
"那自然是应当的......替我向令堂问好。"回答得滴水不漏,希姆莱扶了扶眼镜又改变了话题。"听说您在1942年美国间谍事件中曾与谍报局同行们争吵?"
回到话题上来了。莱茵哈特略略放了心。"那是因为我不同意他们野蛮无序的搜捕方式。在这点上我与舒伦堡先生的观点完全一致:党卫军的敌人是党的敌人而不是人民,我们的行动不应该让人民对党产生恐惧。与那些野蛮人与其说是争吵,不如说是为自己辩解!"
听到提到他头号爱将的名字,希姆莱阴沉沉地勾动嘴角。"那您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对反动分子的盘查是多余的了?"
"这关键领导者的决策所致。我十分怀疑卡纳里斯海军上将是否有这个能力。"莱茵哈特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频率,他早看出来希姆莱与卡纳里斯不和,但卡纳里斯自命是海德里希的老上司,一向蔑视小学校长出身的希姆莱。这是一场毫赌,有保安局和谍报局双方转动轮盘,他只能下注。赢来的不知是什么,一但输掉就会丢掉自己的性命。但他毫无选择。
头顶上传来一声炸响。桌面上红蔷薇花束已经有些发蔫,一片叶子掉了下来。希姆莱抬头看了看,满意地笑了。"很好,诺尔曼准将,帝国需要您这样的年轻人!"
赌对了,以希姆莱的性子,他肯定不甘屈居于希特勒之下当第二号人物。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现在的局势,也比任何人都有能力扭转大局。只要他愿意,他甚至能推翻希特勒!
莱茵哈特当然不能明说,他只能暗示希姆莱除掉卡纳里斯接过所有的情报工作。那样他可以理所当然地从中分过一份,尽量抹去谋反集团已经暴露的痕迹。
希姆莱没有套到他想要的情报,却得意地发现这个年轻人忠于自己。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摆出一副官僚嘴脸。"那好,那么就谈到这里吧。希望以后再听到你关于领袖的肯定!"
这明明是自命希特勒第二了。莱茵哈特向他行了举手礼,却没有喊那句习惯性的"希特勒万岁"。
"还有,"希姆莱补充了一句。"听说你有个副官,英语很好。"
"如果阁下要他去协助破译截听到的英美密电,我一定派他去!"看样子希姆莱是打算同英美议和了。如果连他都承认德国必定战败,那么这种自私之人必定会求自保之路,带走他指挥的党卫军。
如果让希姆莱去推翻希特勒,那无异于让狗去咬狗。夹在中间的人最容易得到利益。谋反集团就可以坐收渔人之利,把原本对付希特勒的力量保留下来,去捡希姆莱的现成便宜。
但是......那将会是一个怎样的政府呢?自己的位置又在哪里呢?
空袭结束了,莱茵哈特随其他军官一起跟在希姆莱身后走出避弹室。有一个士兵报告有一颗大炸弹落在附近,上方建筑已经完全毁了。
"该离开了......"莱茵哈特手挡住阳光,喃喃自语。

"莱茵哈特,咱们的家被人搜了!"伊莱莎紧张地抓住他把他拉进门,屋里一片狼籍。
"有人来搜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刚去上班就有一群士兵冲进来,我想他们是党卫军。因为他们虽然穿着捷克警察的制服,却明显是德国人。而且其中有一个队长清楚提到‘希姆莱总司令'的名字!"伊莱莎转身继续整理着房间,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归位。"还好文件不多,都藏在一个冷水壶里。我把它放在我坐着的椅子下面,他们没发现!"
"嗯。"莱茵哈特脱下外套卷起袖口帮她扫掉地上的碎纸屑和杂物。"希姆莱盘查了我,我已经把他应付好了。短时间内不会找我麻烦,甚至还会拉拢我们。"
梅勒吃惊地看着满地翻桌倒柜,也开始帮忙整理。"现在是越来越乱套了,竟然让党卫军搜盖世太保家......这样一下子,谍报局怕是要倒霉了。"
"我是真怕舒尔维克他们出事!"莱茵哈特重重拢了一把散落到额前的刘海,在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本来还可以借助希姆莱的势力反希特勒,现在让那对伯爵夫妇这么一逃,就全暴露了!这下谍报局估计是完了,他们没有了谍报工作的幌子,整个组织都可能暴露。只好看我能从中分到多少尽量把事件压下去了!"
伊莱莎叹了口气,轻轻将他抱住头的手扳下来握住。她的掌心柔软温暖,能让人的心瞬间平静下来。"我不相信事情没有转机,我们一定还会有办法的。我们同命运拼斗了这么久,如果真有上帝的话,他也一定是站在我们这边的。莱茵哈特,我相信你。"
金发年轻人的脸上缓慢绽开一个苦笑,他站起来轻轻拥抱了伊莱莎一下。这个时候无论信任与否都是一种支撑的信念,他必须抬起头接受命运。尽量隐藏自己和梅勒,同时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将伊莱莎送走。
"从今天开始断绝一切与柏林和魏玛的密电。伊莱莎,我想你该走了。"他转过身,不看女孩的表情。"梅勒,去为伊莱莎准备到瑞士洛桑的车票和护照。姑娘,还不快去练习法语!"

二十四
果然,一个星期后希姆莱下令解散了谍报局,改由保安局六处接手全部特务活动。
莱茵哈特当机立断地断绝了一切与谋反集团的来往,销毁了所有能证明他曾经有不轨计划的文件,同时也减少了与梅勒不必要的暧昧接触。这种风声鹤唳的时候梅勒早已经被希姆莱手下的特务盯住,一旦有什么变动,他和莱茵哈特中任何一个被逮捕都会引起一场大灾难。
梅勒在外交部门人缘颇广,一个星期内就为伊莱莎办好了前往中立国瑞士的护照。莱茵哈特在瑞士银行有一个不记名账户,上面有五六万瑞士法郎,足够她维持相当长一段时间的生活。
前线战局持续不利,东线部队已经撤退到巴尔喀阡山附近。不少高层官员都事先把家眷送到了中立国。梅勒用尽方法与在柏林的一个俄国间谍埃尔温·金接上了头,联系到了断讯已久的美国特工。
"这个东西你带着,到了洛桑之后在当地的‘蔚蓝色'酒店找一个叫托马斯·道森的美国人。和他对上暗号之后把这个给他,他是美国战略情报局官员,会为你办理政治庇护。"莱茵哈特将写着暗号密码的纸条和她当年在军队中配发的卢格手枪递给她。里面没有真的子弹,全是卷紧的薄纸。上面用密码写满了德军的布防情况,秘密账户和高官的避弹室地点。比先前那对伯爵夫妇带到英国的还多还详细,足以换取美国的政治庇护甚至国籍。
"那你......怎么办?"
"放心,我会想办法保命的。等战争一结束我就到瑞士去找你,估计不久梅勒也要走了。我会让他照顾你的。"
"你以为我是小孩子?"伊莱莎收起了照片和手枪,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莱茵哈特一手支腮,平静地看着她。他的眼睛很深,并不是相对眉骨的深陷,而是那种冷冽平滑的眼神。伊莱莎想说什么,却觉得没有话要说。她想伸手拥抱他,也终于没有。她感觉与这个男人之间的感情逐渐含混,有时候是爱,有时候却是连感情都不算的亲近。
"莱茵哈特。"她下了大决心。"我和米歇尔,对于你来说分别是什么?"
他像遭到电击那样震了一下,表面上却没有任何动作。仍是闲闲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来?"
"不是突然。跟着你这么久了,难道我连问一句都不行么?"
"一时间说不明白,等以后再告诉你吧。再检查一遍行李,别漏下东西。"他竭力压抑着呼吸频率,站起来拍拍她的肩。"不过也没什么关系......瑞士的生活还是很方便的,什么东西都能买到......自己好好照顾自己。等战争结束,我第一时间就去找你,相信我。"
他快步走出房间,太阳穴突突跳疼。
伊莱莎与梅勒,对他而言分别是什么?
一个是名义上的未婚妻,却是温情是亲情,是像姐妹一般的存在。既像母亲一样安慰与包容,有时候又像小妹妹一样需要他的呵护关怀。如同空气一样,有她时候觉不出她的好,而一旦即将失去,却万万不能。
一个是潜伏在身边的敌国特工,却是激情是爱情。既是情人,又是战友。习惯了那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习惯了那冰冷漫长黑夜中的相拥偎依。明明知道结局,却还要相爱。无助地与命运争抢时间,到底有什么意义?
他想为自己倒一点白兰地酒。只要一点,他不能醉。现在还有喘息的余地,每一秒都太过珍贵。
周围太暗,他摸错了瓶子。不是白兰地而是餐后红酒。葡萄的芳香带着单宁酸的涩从舌根滚过,化成难以下咽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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