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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格城堡——by毒伯爵斯内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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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特·罗森不置可否地摇摇头。"他在那里待的时间很长,对情况很熟悉......"
"不不不,不是这样。"杜勒斯扶了扶眼镜。"现在我们要做的事不是像你们战争时候那样危险和需要细致勇敢,其实随便派个人去就可以......你知不知道,从42年你回国到44年这期间他周围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只知道他一直都在保安局一个高级军官那里当副官,好像还参加过一些纳粹内部的谋反计划。但是,要是再找到更多的证据,除非与他当面对质或找到他从前的长官了。"
"没有什么证据要找,我只是好奇......"杜勒斯掩饰性地笑了笑,磕出烟斗中燃尽的烟灰。"你和他年纪相仿,也是朋友。我只是好奇,他说他与一个纳粹军官成为了朋友,那个人甚至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两个人却一直相安无事。你觉得,这可能么?"
罗森微微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我只觉得,他变了。......他是忠诚的,但是......对不起,先生,我无法形容。战争总会改变一个人的,战争中,什么事情不可能发生呢?"
"是么,究竟是年轻人啊。"杜勒斯的眼睛闪烁在眼镜片后,平和而狡猾。"我没必要怀疑他,也不会怀疑你。我只是觉得,他......算了。"
"您到底想说什么?"怀特·罗森皱着眉头。
"没什么,我只想让你去意大利,或者奥地利--不知道具体在哪儿,你找吧。去找一个人,俄国人。苏联的潜伏间谍,他在德国的名字叫科马斯·奥托·冯·施季里茨。纳粹的保安局官员,党卫队旗队长。他或许已经暴露了,尽量在他活着的时候将他带到马德里。这个人很重要,我们还要与他共同工作。"
怀特·罗森站起来敬礼,转身退出去。
杜勒斯扶扶眼镜,仰在椅子上拉开了抽屉。里面是一张照片,偷拍的工作做得非常不错。应该是夕阳下的布拉格,一个浅色头发的美貌少年扶着阳台栏杆,身穿党卫军军装的男人站在他身旁。不知是不是拍摄角度的关系,两人的肩似乎是靠在了一起。那么自然,似乎就要这么相互偎依着,直到永远。
那张天使般的脸上全然是幸福宁静,印象中那种狡猾和残忍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笑了一声,将那张照片卷成细条,用它重新点燃了烟斗。

天很阴,颜色像烧透了的炭。空气中有隐隐的水意,捷克的雨季又要到了。
1938年3月德军占领布拉格时候签署投降书的布拉格城堡广场上又摆上了两张铺了绿色台面呢的办公桌,只是这时候,胜利和失败的角色已经调换。
让人吃惊的是那些德国士兵,他们昨天还是颓唐不堪,现在却全部昂首挺胸傲然站立。在城堡大门通向广场的通道上整整齐齐站了两排。不少人身上带着伤病,需要战友搀扶才能站立。但他们的头是抬着的,保持着军人最后的尊严,他们是战败而降。他们鄙视法国军队,蔑视意大利军队。他们只选择堂堂正正、一派从容地退出这个城市。这就是日尔曼民族的精神,没有什么法西斯,没有什么种族灭绝,只有尊严。
麦克尔·马什少校作为美军代表参加投降仪式,他的任务就是在签署了投降书后将他引渡回美国。桌面上已经放了一副精钢手铐,表明了德军指挥官的战犯身份。他的目光在手铐与城堡包金的橡木大门间游移,始终定不到一处。
他以为自己的心脏会狂跳不止,却一点也感觉不到。那颗心仿佛是一颗被挤干了水分的柠檬,缩在他冰冷的胸中一动也不动。
莱茵哈特......没想到再次见到他,竟然真的是这种地方。
他是不是早已想到了这种结局?也许会的。那么敏锐的眼睛,水溶溶的湛青。总是调皮地眯着,纤长的睫毛一颤一颤......
马什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摆弄桌上的文件。吸足了空气中的水分,纸张软得几乎拿不起来。戈里尚奇科夫看了看手表。"妈的,德国鬼子搞的什么花样!再过一分钟再不出来就开炮!"
"上校请自重身份,还差三分钟到九点。"马什白了他一眼。"我们要面对的虽然是战犯,但他毕竟是一个真正的德国贵族。"
戈里尚奇科夫看了看美国军官,知趣地闭上了嘴。他刚刚脱下了那件从德国人那里缴来的军大衣,还是不如美国人体面。马什少校的打扮整齐漂亮,崭新的军衬衫和马裤,高筒皮靴擦得光可鉴人。领带打得很紧,胸前别着美国的紫心勋章,皮带上挂着一把柄上嵌珍珠的匕首。
而他的神情却远远不如这身行头那样闪闪发亮,甚至有几分黯淡。深蓝色眼睛的目光定不到一点,时远时近的游移。
他在想什么呢?戈里尚奇科夫没有多想,城堡大门已经打开,年轻的保安局准将带着副官出现在门口。
几乎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气。c
他们本来也听说过这个军官很年轻,却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美少年。他的脸色如雪花石膏一样苍白,因长时间的疲劳和营养不良而形销骨立,单薄得像一个影子。
他就那么缓步向那两张办公桌走过去。下颌高高抬着,平时总是松软地落在额前的金发整齐地梳在脑后,蓝得很美妙的眼睛里一片茫然。马什的心里紧了一下,他在莱茵哈特身边几年,从来没看见莱茵哈特佩带任何勋章,甚至连参加庆典时候也没有任何装饰。而他今天却不仅带了两枚铁十字勋章,还带上了希特勒亲手颁发的橡叶佩剑。着实很美,他的步子不急不徐,踏在每一个人心上。表情含混,不是绝望,而是一派平静,甚至有几分释然。好象不是前去投降的败军之将,而是在舞会上走向自己心上人的公主。
在场的人的呼吸都急促起来,戈里尚奇科夫很响地咽了一口口水。经过了许久的战火硝烟这种美丽已经成了梦想般的奢侈,好象塞壬的歌声撩拨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马什少校转过脸去,不愿意看他的俘虏。苏联人冷哼了一声,将一支钢笔丢了过去,落在桌面上仍是很响的一声。
"莱茵哈特·冯·诺尔曼侯爵。"那个金发年轻人淡定地签字,报上自己的姓名。解下佩剑向他们行德式军礼。
"侯爵......"马什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起身回礼。"难道老将军他......"
"死了。奥得河战役,用他自己和一个营换了整个师的撤退时间。"莱茵哈特仍旧面无表情。"他是个真正高贵的军人。"
真正高贵的军人。马什低下头,不敢对视那双湛青的眼睛,只是神经质地摆弄桌上那副手铐。它很凉,边缘锐利。他实在不忍心将它扣到那双纤细柔软的手上。
那双他曾经无数次从指尖亲吻到腕骨的手已经伸了出来,依旧美得惊人。
"莱茵哈特。"他猛地抬头,不顾身边的苏联上校,换用了德语。"跟我回去,这里的一切都结束了。"
一个忧郁的笑从金发年轻人的脸上晕开。冷的,模糊。
"离开?"
"跟我走,去美国。杜勒斯先生答应他会尽量使你免受战后审判!"马什不愿多说一个字,他当然知道以莱茵哈特的聪明很可能已经猜测到了美国人的想法。可是......
"知道么你的案底足够让你被判无期徒刑,甚至上绞架!至少美国能给你一个新的身份新的开始,在那里你可以作为投降军官继续生活而不是战犯!"
"不做苏联的俘虏,改当美国的奴隶是么。"莱茵哈特轻描淡写地转过脸,眼角已经晶光闪动。"我曾经是一个儿子,可是我的父亲死了;我曾经是一个弟弟,可是我的姐姐也都不在了。我曾经是德意志军人,可是我的祖国已经全境沦陷,我曾经是你的......"
他哽住了,轻微地抽噎着,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美国能让我再成为一个儿子,一个兄弟,一个骄傲的军人,一个......爱人么?
马什只觉得对方眼中那种如冰川挤压般的平静压力要将自己有压垮了,他无法反驳不能思考,甚至难以呼吸。冲动压倒了理性,他不顾身边早已经对他们的对话不耐烦的苏军上校,不顾一切地扳过那自从他走后明显又消瘦了的肩膀。
吻。
莱茵哈特僵硬了片刻,可他并没有挣扎。只是死死抓住了马什的后背,手指都陷进了他结实的肌肉里。
一声锐器出鞘的清响。马什感觉自己被当胸推开。血溅上了他的脸,他看清了莱茵哈特的每一个动作,却无力阻拦。他几乎忘记了这个文弱的男孩也曾是个训练有素的军人。他那把装饰性匕首正插在莱茵哈特的主动脉上,滚烫的鲜血沿着血槽向外喷,好象翻滚的岩浆。
莱茵哈特像一根被折断的芦苇那样倒下去。
戈里尚奇科夫从椅子上猛地弹了起来,却像被钉在原地那样无法冲上前去拦住他们。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洋娃娃般精致秀丽的德国军官将匕首刺入自己的胸膛,以他的经验来看肯定是没救了。他很想大声吼骂那个美国人你刚才是在干什么怎么会这样,却一个音也发不出来。空气粘滞得可怕,连每一次呼吸都是恐怖的噪音。
好半天那个早已经吓呆了的小副官才回过神来,短促地尖叫了一声扑到自己长官的尸体旁边。鲜血沾了他满手,他却不知所措。
"没用,人已经不行了。"马什的声音发颤,最后一次将莱茵哈特抱进怀里。血已经流干了,他的脸惨白得像纸,身子轻得也像一张纸。生命早已远去了,眼睛却还没有闭上。只是平静温柔地睁着,迷蒙的湛青。看着布拉格雨季灰白色的天空,一如他们第一次拥抱的那个夜晚。

1945年5月11日,苏、美军队在卡罗维发利和克拉托维地区会合,苏军与盟军在欧洲与法西斯德国的作战彻底结束。捷克斯洛伐克境内"中央"集团军和"奥地利"集团军共86万人被俘,包括60名将官以上军官。第二次世界大战欧洲战区全线和平。
同年8月6日,美国在日本的广岛和长崎各投下一颗原子弹。
9月2日,日本天皇代表签署《波茨坦公告》,第二次世界大战宣告结束了。

三十二 尾声
1945年11月20日,纽伦堡法院,欧洲国际军事法庭开庭。
审判长达248天,公开审判403次,200多位证人出庭作证,143人提供调查记录。22名德国辩护律师向法庭提交了30多万条书面证明材料。法庭英文审判记录长达17000页。1946年9月30日,审判进入最高潮,纽伦堡国际军事法庭宣读了长达二百五十页的判决书。十九名战犯被分别判处绞刑、无期徒刑和有期徒刑。三名被告人宣告无罪,予以释放。同时,在这一轮审判之中,德国政治领袖集团、秘密警察和保安勤务处、党卫队被宣判为犯罪组织;德国内阁、参谋总部及国防军最高统帅部、冲锋队则被宣告无罪。
1946年10月1日下午,欧洲国际军事法庭正式闭庭。
这是人们所看到的历史。
这是历史书所载的意义。

美国军事情报局少校麦克尔·马什作为证人出席了十二场审判。五位重要战犯,包括保安局局长卡尔登勃鲁纳,政治侦察处处长瓦尔特·舒伦堡等数位重要纳粹间谍机构头目因他的证词被判罪。
看着舒伦堡那张清秀的脸被被告席的铁栅栏分割成碎片,马什感觉自己在因和平而蔚蓝的天空下逐渐干瘪脱失了水分,萎缩成一个渺小的桃核。
起诉审判几乎耗尽了所有人的精力,第二轮判决则几乎全部由美国的文职人员进行。马什少校主动要求协助进行文件档案的分类整理工作。
那是他熟悉的德语,他认识的人物。他发疯一样地寻找着所有与莱茵哈特有关的所有资料,哪怕是只想看一看这个名字。他自己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妖精的鲜血早已经洗脱了所有罪孽,这早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又是一个暮春,窗外白雨接天。档案保存部里几十排两人高的通天书架沉默地矗立,空气中有水气和陈旧纸张特有的气味。马什熟练地将装订好的档案册放到书架上,背后传来了轻轻的三声敲门。
"麦克。"怀特·罗森小心地将手中的文件递到马什手前。"我找到的......他们对于这种情况不会公开宣判,但是还是会给予缺席判决......"
判决书上的照片还真年轻,几乎是个孩子。虽然是黑白照片,仍能看出那双仍然澄净的眼睛,让人心醉的蓝。年轻的嘴唇是珍珠般的柔粉,让人看见就想亲吻。
莱茵哈特·冯·诺尔曼。1919 ,7,27--1945,5,8。乙级战犯,曾经参与纳粹政府各种重大恶行。包括策划对乌克兰及罗马尼亚侵略计划,间接管理毛特豪森集中营,在乌克兰及白俄罗斯屠杀当地居民,在捷克镇压抵抗组织......
他不敢再看下去,目光绕过陈列罪行直接跳至最终判决的黑体字母。
无期徒刑。z
战犯已畏罪自杀。
早已经知道的结局。但马什还是觉得似乎有一只重锤在自己胸口重重击打了一下。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他的脊梁再也不足以撑起身体的重量。马什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可是有什么用处呢?他缓缓跪倒在地,从胸腔深处发出一声沉重的喘息。
他听见自己的抽泣。
很难听,真的很难听。
纽伦堡五月的雨,温柔得让人心酸。
马什记得,这是自己三十岁前最后一个春天了。

瑞士的天空因和平而蔚蓝。女孩洁白的衣裙在风中温柔飞扬,与远天上的云絮雪峰融在了一起。小广场上有孩子们在打棒球,笑声和喧哗如同银铃脆响一样传来。
女孩和穿着美国军装男人并肩坐在矮墙上,谁也没有说一句话。两人看着一个两三岁大小,金发碧眼小天使一样的男孩在与一只黑猫嬉闹。阳光温暖,那猫咪已经蜷缩着身子趴在男孩的怀里,慵懒地快要睡着了。
"莱茵哈特死了。"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终于吐出一句。"布拉格解放的时候,他最后保住了一个军人的尊严。"
"他......他让我对你说,他其实很爱你。"美国人迟疑了片刻,嗓音柔和苦涩。两人说话是用的德语,生硬的摩擦音让他觉得舒服。
伊莱莎微微叹了口气,仰脸闭上了眼睛。"是不是他如果不死,你也不会来找我?"
"是。"男人并不讳言。"我爱他。"
"那你现在来找我,还有什么意义?"伊莱莎双手交叉,绿眼睛明亮锋利。她的心脏在狂跳,战争结束了,她封闭已久的希望之门再度开启。女性的本能在呼喊,她在渴望着新的生活。
马什叹了口气,扯松领带从胸口处拉出一条银色链子,挂着一个小小的银十字架。"有。"他起身抱起那个漂亮的小男孩,孩子长得极像他的母亲。金色丝缎般柔软的头发,湖水一样湛青的眼睛。一点也不怕人,乖巧温顺地钻进他怀里像只驯顺的小猫。他将链子挂到孩子的脖颈上。"有的,伊莱莎。莱茵哈特已经不在了,但我们总还是要往下活,不是么?"
"我们还要往下活......"伊莱莎抬手抹去冲到眼角的泪花,抬起了头。"带我走。带亚历山大走。他才三岁,我不想再看这老欧洲一眼,他需要一个崭新的地方来长大!"
马什也闭上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
他逃离了欧洲的黑夜,逃离的人间的寒冬,现在再回头看向那片土地,却顿时发现它的皱纹和创伤,旧的和新的。它一下子老了,马什觉得自己也一样。
他曾经有机会强烈地爱过,就将毕生去追寻那种热情和光明。他无法放弃美,放弃与美相联的所有幸福。但是,爱情终于证明了它的脆弱,极容易会被任何东西,被战火摧毁,为尊严让路。而现在,幸而,一切都结束了。
他向东方,向阿尔卑斯山的那边望去。一个水淋淋的清晨会从纯净的天空升起,光彩照人。天空会被水洗了又洗,露出最细最疏的经纬,从那会射下一道颤动的光,给每幢屋、每株树一个鲜明的轮廓。在世界的早晨,大地也该是一片类似从光明中冒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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