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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指可待——by町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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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指可待

彦哲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彦哲早料到有这么一天。清清嗓子,不急不缓漫道,"哪边派来的"。
彦哲还是不想消失得不明不白。
下一刻,就陷入了黑暗。

心炀很焦急。他找不到彦哲。
资产证明开出来了,可彦哲不见了。
心炀总把问题看得单纯,以为一纸证明就当得起彦哲的救命符。他不知背后还有势力操纵着,或是说他不愿相信。
心炀找到颜玉林。
"彦哲呢?"开门见山。
"我有义务回答你吗?"颜玉林持杯优雅轻晃,杯中残酒如血,"管不好自己的人,倒找我来要。"嗤笑一声。
心炀给戳到了痛处。彦哲本是随意来去的人,昔日既可为了前程一脚蹬开自己,而今亦可为了一纸证明重新回来。惨白着脸,又苦又急。
倒让颜玉林心下不忍,"老实答我,我就告诉你。"凝视着心炀,目光盈盈,"在你心里,我算你什么人?"
心炀咬着唇,低头不语。颜玉林只见他的睫毛扑扇着,心中一荡,就吻了上去。久违的唇,如昔的冷妍。把持不住,就势一路吻下,却瞥见清奇锁骨下点点吻痕殷殷。
"谁?是谁?"颜玉林锁眉。
心炀抿唇,侧头不语。
一阵烦闷,一巴掌甩开心炀,居高临下嗤道,"人尽可夫!"忿忿然前行,又止步,手指大门,"走!你走!"心炀颓然起身,怆然退下。背影都不见了,颜玉林还兀自呆望着。

劈头盖脸的,彦哲被冷水一激,醒了。
还不如不醒。索性眼一闭,"是你。"
初雨近前,捏住彦哲的下颚,"早说过,落我手上你别后悔。"
"哼,"彦哲冷笑,"虎落平阳。"彦哲回小城找心炀的时候听人说了,初雨收到特工学校寄来的录取通知书就不知去向了。
"虎落平阳?"初雨轻笑,"你遇的平阳不要太多哦。"
彦哲知他所指。当年变故,彦哲舍弃了好些。彦哲并不后悔。彦哲有野心,为达目的不惜牺牲最亲密的人。
"怎么?你还想当回狗?"彦哲似笑非笑,似不经意的一瞥。
初雨心中一热,竟倚在了彦哲怀里。当年,初雨最爱彦哲怜见小狗似的爱抚,轻轻隐隐散散漫漫,如杨柳飞絮,拂了初雨落。
"这是哪儿?"云雨过后,搂着初雨,彦哲似随口一问。
"怕什么?害不了你。"初雨嗔道,愈发往彦哲怀里紧了紧。
初雨爱死彦哲浩浩瀚瀚的胸膛,揽在怀里,像被太阳拥抱。
初雨并不觉得不适。彦哲被缚在椅上,刚刚初雨就跨骑着坐了下去。初雨一不是当年的少年,人事不经风情不解动辄面红耳赤。初雨癫狂着痴吟着一波又一波的攀上高峰。
初雨是被操的,却有种征服了彦哲的错觉。
彦哲是骄傲的。
他在我体内。
他侵入了我。
我接纳了他。

彦哲总算弄清了目前的处境。利用国内期货交易所和LME(伦敦金属期货交易所)的脱节,代表储备局的交易员彦哲在LME作多空头,却被以对冲基金为首的金融大鳄们窥破内情,穷追不舍的逼现平仓,导致铜期指高涨不下。事发后,彦哲曾把宝押在沈心炀身上。供职于某知名银行信贷部的心炀只要开出一纸资产证明,有银行贷款撑腰,彦哲又有何惧?可彦哲等不及了。他明白,娄子捅大了。除了消失,他别无选择。
"谁说的?不是有我吗?"初雨娇笑,拈起彦哲肩上的一根金发,轻轻一吹。
彦哲瞟了眼,漠无表情,"一点特工的样子都没有。"
"是我想当的吗?只想进了安全局,早点有你的消息。"初雨撇嘴,又道,"不想竟这样重逢。还在学校就找过了,找不着。倒是伯母还好。"
彦哲不理会初雨痴痴的目光,翻身从初雨裤兜里摸出香烟,抽出,点上,深吸一口,烟雾缭绕中眯着眼,"还是用三五?"
"唔。"初雨点点头,抱得更紧了,"习惯了。有你的味道。想你想到受不了的时候,抽得特凶。"
彦哲拍拍初雨的肩。这个动作让他想起了心炀。

心炀的肩一下一下的抽痛着。不及心痛。同样触碰肩膀,有人带来的是泛着心酸的甜蜜,有人却只烙下伤害与耻辱。心炀心痛。曾经甜蜜过的人无所踪,只留下自己独自面对无尽的黑暗。
"说你没再想着他了!他不值得你想!你不要想任何人,不,只想着我,只想着我!我们才是朝夕相处的,只有我真心对你只有我保护你!你只要我,只要我一个人就好了!心炀,心炀......"呼唤愈发激烈,呼吸急促着,索求无度。
胡安沉沉睡了,梦中犹死死搂着心炀。心炀肩头的鞭伤疼得厉害,直想伸手紧紧按住,无奈胡安压得重,丝毫动弹不得。心炀空空瞪着天花板,想着一桩桩纠缠不清的事。
心炀以为自己早忘了彦哲,可当彦哲重新站在面前的那一刹那,才悟出,难以抗拒。
当年彦哲选了粉紫,心炀不怪彦哲。彦哲的母亲被卷入电力系统领导层受贿一案,堂堂财务科长锒铛下狱前程尽毁,彦哲的父亲为求自保见死不救落井下石。一夜之间,天之骄子的彦哲失却一切耐以自恃的资本。粉紫只搁了只潘多拉匣子在他面前,内有离开旧地出国深造的机会。他便随她去了。
心炀不怪他。总有要守护的总有要坚持的,只要彦哲好,心炀心甘情愿的只做他的好兄弟。
至少,有了彦哲,才忘得掉生命中已然远去的人。
只是不曾想,大家终将远去,终将只归他守望。
那胡安呢?
彦哲再站在心炀面前,只求他开具一纸资产证明助他度过难关。心炀允了。代价只有自己清楚。
胡安是信贷部部长,苦追心炀已久。爱情中谁先爱上就是输的一方,但若有所求则势必失了主动。
心炀不愿背负情债。
我有求于你,你要,我拿自己作偿还。
开初就说清楚了,为的另有一个他。
所以才这样不安吧。心炀扭头看一眼胡安,梦中犹紧锁着双眉。是我的缘故吗?是我让你不安的吗?
胡安胡安,如何得安?而我的心安,又有谁能予呢?

"铜期指怎样了?"
"突破4200了。"
"储备局够狠,靠清仓拍卖来哄抬,以为这样就吓得跑我,哼!"B先生冷哼一声,转椅回身懒懒斜视颜玉林。
"BOSS不必担心。储备局既已清仓,到时无货可交,吃亏的还是他们。照先前3800的市价,储备局赔的只是2个亿。等涨到4400,拿不出10个亿他们是交代不了的。"
"可那个交易员,"B先生瞬间阴鸷下来,"储备局非说是那小子违规操作,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你不是看着那小子的吗,怎么让他跑了?"
"彦哲还没套现,依他那副惟利是图的德性,绝不是他自己跑路的。"
"储备局搞的鬼?"
"我没猜错的话,是安全局。"
"储备局还能请得动安全局?你们国家的是还真是......"
"BOSS放心,我15岁以前就把这个国家的事摸得八九不离十了。"
"我常常在想,"B先生直视颜玉林,"你到底为了什么不惜与整个国家为敌?"
"这有什么打紧?"颜玉林轻笑,"我帮着BOSS攒钱不就得了。"
B先生是对冲基金的BOSS,说来还是颜玉林的学长。颜玉林自伦敦皇家经济学院毕业就投奔了他,成了诸多国际炒家的一员。
颜玉林不爱钱,他贪恋的只是凭着手中高高低低的期指俯视众生的感觉。
颜玉林想自己的体内终究流着父亲的血液的,为操纵感而疯狂。
不同的是,颜玉林的心底始终有一处柔软的所在。
想到心炀,颜玉林又甜蜜又心酸,更多的是无奈。

"信贷部部长胡安,特助沈心炀。这位是对冲基金的颜玉林。颜先生今天来是想了解储备局交易员彦哲先前委托我们开具的资产证明及其信贷情况,你们就为颜先生介绍介绍吧。"
"颜先生神通不小啊,连副董都请出山了。"
"哪里,不过是与家父有些渊源。"
家父?心炀一诧,那颜继又算什么?
胡安笑笑,"心炀,把资产证明拿给颜先生。"
心炀依言。颜玉林心下不豫。这个胡安的态度未免太过暧昧。"胡先生,这份资产证明当真属实?"合上文件夹,颜玉林挑眉。
"颜先生说什么,就是什么罗。"胡安答得滴水不漏,"这上面只有公证员的签字,信贷部的公章可还没有加盖哦。"胡安笑得狐狸一样。
心炀一脸震惊。
颜玉林阴着脸,"胡先生倒是识时务啊!"抽出证明便一下一下撕得粉碎,眼睛却死死盯着心炀。心炀惨白着脸,彦哲二字几欲冲口而出。
胡安暗笑。心炀都是我的了,谅你颜玉林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彦哲?死都不知道死哪儿去了,还跟我争!

"我说,你们到底要拿我怎么样?"彦哲靠在躺椅上懒懒地问。
"该说我要拿你怎么办。"初雨点一下彦哲的鼻子,笑得粲然生花。
"事办得怎么样了?"彦哲叼过初雨点好的烟,似随口一问。
"我问过了。说到底是储备局怕担责任,早留好了退路,平不了仓就把责任都推你身上,还有说你吃里扒外勾结国际炒家赚国家储备金的。你说,你到底算哪般?"
彦哲但笑不语。又问,"那你们怎么看呢?"
"现在的世道乱的啊,说什么的都有。大都说你钻了空子在国内国外期市之间吃尖刀差的。我们啊,看你是个人才。"
"安全局缺钱?"
"不,是要找个缺口。"初雨的手不老实了,滑到彦哲的小穴摸索着,"有的环节,也要安插自己人的。"初雨的呼吸乱了。
彦哲不为所动。
"那你呢?你拿我怎么办?"初雨的眼媚到滴出水来。
彦哲在烟雾中眯着眼。火星一亮一暗的。

"你骗我。"任胡安低声下气赔尽笑脸哄了半天,心炀才冷冷的掷出这一句。
胡安收起笑脸,冷笑道,"我又怎么骗你了?"
"你明明答应了我的,只要我跟了你就出具资产证明的。"
"我的确出具了啊,白纸黑字,不就是给颜玉林撕了吗?"
"可是公章......"
"公章?"胡安逼视心炀,"你凭什么跟我提这个?就凭我对你的心意?你明明知道,却信手拈来任你揉捏。拿我对你的爱,巴巴地去救我的情敌!"
心炀一震,抬头愕然。
"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个彦哲这回捅了多大的娄子,任是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他!你倒奋不顾身往火坑里跳!别说你是为了什么同学情同窗爱的,老子不信!你看他的眼神就不对!公章公章,你知不知道,这一戳盖下去,到时候死的不但是他姓彦的,还非得拉了我作垫背的不可!你倒是说话啊!怎么?这时候开不起腔了?心虚了?"
"我心虚什么?"心炀直视胡安,"一开始就说好了,只是场交易,各取所需。我要的是资产证明,你管我帮谁救谁?而我不过是让你一偿夙愿,遂了你龌鹾的欲求。"
心炀不及说完,胡安一巴掌甩了过去,"龌鹾?你倒嫌我龌鹾了?我对你,我对你......心炀,你到底有心没心?"
心炀缓缓抹去唇边的血迹,视线投向别处,无视胡安。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心炀,你怎么就不回头看看我呢?不是那姓彦的没有那姓彦的!是我!只有我!只有我一直守在你身边!心炀,心炀......"胡安呜咽着颓然跪下,头埋在心炀怀里,声音听不真切,"不想的,我也不想的。心炀乖,心炀要听话。"
心炀打了个寒战。他知道,惩罚又要来了。

每当磨折来临时,心炀都想起颜继。
在心炀最痛苦的时候,颜继都会陪在他身边。
对于加诸在自己身上的苦难,心炀都能漠然受之。
心炀只不能忍受别离的辛楚。
颜玉林走了,有颜继在。
父母走了,有颜继在。
彦哲走了,有颜继在。
而今颜继不在了,任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心炀已无所谓了。
哪怕是彦哲,哪怕是颜玉林。
"来了。"
"唔。"
二人在墓碑前伫立良久,并肩离开了墓园。
"心炀,和我谈谈好吗?我知道有些事情,你不想在颜继面前说。"
"难为你这么细心。"心炀淡淡笑着,并没止步。
"心炀,"颜玉林前行两步,握住心炀的双肩,凝视着,良久,叹口气,"我让你为难了么?"
"还以为你要说`这些年都过得好吗'。"心炀还是不看颜玉林。
"我们不至于这样生分吧。我要这样问了,倒是在装糊涂。你,过得不好。"
心炀抬头,只是扫过颜玉林,便望着墓园,恍然道,"至少跟颜继在一起是好的。"
"颜继他......跟我说说他吧。好久好久了,没见着他,没有他的消息,久到我都以为他把我忘了,你们把我忘了。"
"爸妈出事后,颜继就把我接了去,"心炀突然觉得颜玉林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照顾我,关怀我。可我尽让他操心,没少给他添乱。"
"他是你舅舅嘛。"颜玉林笑,想了想,低头,"我也一样。"
"日子过得很平淡。小城里的生活,波澜不惊的。"心炀又想起了彦哲。他显赫的父母飞扬的性子突起的变故黯然的离去,哪一样不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这次也是。"后来我去外地念书,毕业了,有了份工作,想着总该回报他了,可他却......"心炀有种伤疤结的痂被生生揭开的感觉。
"是意外吗?"
心炀抬头,震惊的看了颜玉林一眼。又想,他原不知的,又何必给他添恁多烦恼?便滞滞点了点头,"你都知道了,就是这样。"
又陷入沉默。
"那你呢?心炀你呢?"
"我?无所谓好,无所谓坏吧。存着一点想望,到了今天。"
颜玉林很想说我的想望就是心炀你啊!可时至今日,我还有这个资格吗?从心炀去找颜玉林要人的那一刻起,颜玉林就意识到了自己失格。是我剥夺了你的想望吗心炀?我,还能再一次成为你的想望吗?
颜玉林不知道,即使没有彦哲这桩事,自己也是不可能的了。心炀没说出口的颜继之死的真相,注定了这样的宿命。

心炀继续上班,午休,下班,有时加班,回家。回胡安的家。
就是这样,心炀跟了胡安。
心炀身上的伤一天比一天多,心炀心上的痛一天比一天重。
以为不爱了,原来还是爱。
以为不痛了,原来还是痛。
心炀在等待一个契机,一个彦哲重新归来的契机。
心炀相信彦哲还在这世上某一个角落,等着他的援手等着他的解救。
心炀一直在等。
颜玉林飞赴他乡的时候,心炀在等。
父母遇难了,心炀在等。
彦哲奔着茫茫前途去了,心炀还在等。
心炀总等着谁的归来,无论可不可能。
从前,有颜继陪他等。而今,心炀一个人等。
心炀不怕等,只怕时间太快来不及等等不来谁。
心炀只等着眼前一个个触手可及的幸福,全然不顾已然蹉跎的已然付诸东流的。
B先生也在等,等着储备局支撑不住全盘皆输的一天。
储备局也在等,等着国际炒家们耐心耗尽悄然撤退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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