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已经不完美,才竭力希望其他方面做到完美。」他的表情暗淡下来。
「和我一起要放松。我最初认识你的时候就是现在这个样子。」我伸过头碰触他的鼻尖,双手搭在他的肩上轻轻推到他。
冰冷面对人群的莲和我面前的温柔多情的人,那个是真的?我直视着他的眼睛寻找答案。
莲畏惧的侧头避开我的目光。
我正欲开口却被敲打玻璃的打断。
哪个混蛋搅我好事!?回头看到一个修长的手指敲打我的车窗。
我升起座椅看到松本的长着大鼻子和那双讨厌的灰眼睛的脸从停在我前面的黑色巨型轿车探出。
「真巧呀,感觉车牌像是你的,青先生是在旅游?」
「嗯。」我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松本这家伙什么时候直接叫起我的名字了?!还有他是打哪冒出来的?
「车坏了吗?」
「可能吧。」(看笑话的吗?)
「要帮忙?」
「不用了,等雨停了我自己看看就好了。」
「胜马可以帮忙看看吗?」松本对前面的司机说,不理会我一直的委婉拒绝。
穿着红色制服的司机打伞从车上下来检查起我的车。
「不好意思了。」看着司机雪白的手套变黑,我开始于心不忍。
「没什么,你们没事做也进来车里坐坐吧,顺便可以喝一杯。」松本指着宽敞的箱车。
我不情愿地看着莲询问他的意见,不好驳松本的面子。
莲会意的点头。
探进身看到车里还坐有一个人,我大吃一惊。
怎么是他?
「你好,真巧呀。」对方勉强支起金色的头和我寒暄。
「打扰了。」我略微点了下头,又回头看了莲,果然很相似。
莲看着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白冷静地打量莲后,又移动眼神探寻我的表情。
「请坐。」他平静地说, 但伸出的轻微抖动的手出卖了他。
「你们不是亲戚吧。」我开玩笑说,无破绽地落座又安排莲坐好。
「看着很亲切。你的腿......?」白问莲。
「嗯,没什么只是不太灵活。」莲简单回答。
「能活动就好。」他淡淡地说,话语冷酷又有点心不在焉。不过我明白他的意思。
「胜马怎么样了?问题大吗?」松本问司机。
「这个......挺麻烦的,有些零件要替换。」
「天就要黑了,看来一时半会儿也修不好,要不然今晚去白的老宅玩吧,很有意思的。那可是全日本最有名的城池,不是谁都能去得了的地方。对了你们互相认识了吗?」
「忘了介绍,这位是井出莲之介,我的同伴。这位是白先生......我只知道这么多。」我搔头介绍他们认识。
「我叫天草白。」
我和莲同时对这个姓氏做出反应。
「好吧,我们就去打扰一下了,天草先生。」不知哪来的冲动我一口答应。莲紧贴着我坐,不知是对此番贸然决定的旅行,还是对天草的姓氏不知所措起来。
俗话说得好,该来的躲不掉。
司机换了一副干净手套重新发动起车子。
松本拿起车上的电话拨通「角川,我和少爷就要到了,还有2位客人,请准备好晚餐。夫人无恙吧?好的,我知道了。」
等松本挂好电话,我问松本:「一直没问你,你是什么科的大夫?」
「最近是妇产科。」他翘起腿双手合十放在膝部。
「真的吗?」
「是的,为了我的孩子。」靠在松本身上的人开口了「我们家族的人都要在本宅生产。」
「那么有年头的房子吗?」
「是一座城堡,货真价实的城堡。」天草应道,没有得意,没有炫耀。
车窗上挂着帘子,行进得也无声无息,叫人感觉不到时间和空间的变化。
「还有一段距离,累的话可以小睡一会儿。另外,」他打开药箱取出一个纸包「我这里有一些感冒药。」
「医生就是医生,可以查颜观病。」鼻塞令我的声音也起了变化。
这是什么?我话还没问出来。松本就接着说「我不能告诉你药的成分,因为是天草家的密药。如果你不相信可以还我。」
「水。」我讨厌不健康的状态。
松本笑眯眯地递过一杯清水。
我仰头把药粉吞下,立感上当,急忙大口喝水把它冲入胃里。何苦做出这么苦的药,没病死也要被苦死。还是用胶囊装药好。
「我们去哪?」行进了数十分钟后莲小声问我。
「可以打开看看?」我询问主人。
「请便。」
「好大的雾。」我和莲同时说。掀起车窗上的帘子想看看外面的路线,可是外面一片奶白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得知雨已经停了。
「这是什么地方呀?」莲也惊讶。
「雾山,私人领地。山上的城堡就是我们的目的地。还要20分钟。」松本眯起眼看着窗外的白色煞有介事地说「不过即使叫做雾山,这么大的雾也是不多见的,好像要发生什么......」
我放下帘子翻看手机,只有时间没有信号。这下与世隔绝了。
「林青先生是北京人?」
「嗯,胡同里土生土长的北京人。」
「我小时候去过北京,会一些汉语。」
不知道松本是不是在和我套近乎。
「莲五一也要去北京呢。」莲似乎找到了共同语言。
「莲喜欢青先生的哪里?青先生又喜欢莲的哪里呢?」松本把话题转向我们。
天草支正歪靠在松本身上的身子,似乎也找到感兴趣的话题饶有趣味地等待我的回答。
「我更想知道,你那50元钱的讲究吗?」我才不想回答满足某人好奇心的问题,又把话题转投向天草。
「我只是在抛硬币。」
「神给你答案了吗?」可他并没有问我朝上的是哪面呀,我发现到破绽。
「是的。」他看我的眼神令人害怕。
「我们到了,大家可以下车了。」松本用哄出游孩子的声音说,结束了我和天草间弩张的气氛。
我扶莲下了车。
巨大宏伟的古堡耸立在一片浓雾之中。众多尖立的塔顶也没能冲出这层层迷雾,一股不吉利的风又恰合适宜地从我们中间吹过。此地特有的浓重的悲剧感立即袭向我的后脑。在哪里见过此景?是了,和我看的小说的场景不谋而合?
下一个死的会是谁呢?脑海里蓦然冒出这句经典台词。
有备而来的人是谁?被邀请到这里只是偶然吗?
「青先生可以帮个忙吗?」松本打断我的遐想,示意要我和他合力把天草抬到折叠开的轮椅上。
我不知道高高大大的松本何以提出这样的要求。不得已我碰到天草瘫软的身体并确认了那个发黄的污迹为何物--他失禁了。
我再次为他因残疾逐渐枯萎而难过。有腿不能行,比莲还要惨。刻意不让视线在他的身上作过多的停留。
莲看到天草坐在轮椅上被松本推行,小声向我询问原由。
「看来是脊髓损伤。」我如实回答。
门口巨大的立柱和高不可攀的台阶本应象征主人的显赫地位,但对天草就是种讽刺了吧。
大门打开,从门中射出的华丽灯光给浓雾染上金色。管家打扮的人站立中间,数名仆人分列两旁低头恭候主人。
前面的两名仆人连同轮椅把天草抬上到门前,我挽着莲的腰同行在后。
天草神色安然。我倒是很不习惯这般排场。
「白在这里我就放心了,至少不会乱跑。」松本跟在我身后悄声对我说。
我不由得深切同情起,精神上被捆绑在家族的种种家规上,肉体上又被囚困在这个巨大监牢的天草。
我的处事之道,平凡也有平凡的好处。各种地位都是有利有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
管家角川70多岁的样子,灰色的头发所剩无几,低垂着上了岁数的厚重眼睑,表情刻板,是我讨厌的类型。
我轻瞥管家后,开始打量着个大厅。不,不应该是大厅,这里应该被称之为宫殿。通体金黄的装饰,比起金阁寺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把金碧辉煌这个词发挥到了极致。被这金色刺激了眼睛后,低头看到莲的鞋带松了,赶紧蹲下系紧。
「老爷......」管家开口,声音恭敬得带有惧怕的成分。
「角川,怎么搞的明明还是少爷。」
松本究竟在这个家族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想到小公子马上就要出生了,忍不住就改口了。」
「失陪一下,我去换件衣服。」天草礼貌的说,「两位也请随角川去更衣吧。」
「穿这样不行吗?」话一出口我就了解到形势。我和莲的穿着和这个宫殿根本就不配。就算是和管家笔挺的制服比,也已经是落魄了到极点。
「抱歉,这是这里的规矩,而且我们也不能让您穿着湿衣服。」老管家低着头看也不看我,一副为我们着想的语气。
不过,说得也对,湿衣服穿在身上是不舒服。罢了,这样的家族繁文缛节怎可能少的了。
我们随管家走在的无边的长廊里。四周的墙壁上满是各个时期的人物肖像画,奇异的美术长廊。开始我还兴致盎然地抬头四处看看,后来就疲倦地收回脖子低头看着管家不染半分尘土的后跟进入机械的步行状态。完全没注意他的停步就直直地撞在他背上。
「对不起。」管家用一张老脸惊恐地看着我。
「抱歉,路太长走神了。」我推回移位的眼镜,瞅瞅莲算作清洗眼睛。
他花好长时间才安下神。年纪大了,加之长年在这种地方大概都有些神经。
又走了不知道多少时间,终于停在一扇门前。
「请。」
老天终于到了。我想起以前看过的笑话,说有钱人家房子大到上厕所不方便什么的,看来还真有几分道理,一路上我还真没看到厕所。
房间很大,地毯家具看来有些年头。
「请稍后。」管家独自进入衣物间。我瞥见里面大大小小各种箱柜。
我有些无聊地抱臂看着莲。「累吗?咱们好像来了一个很麻烦的地方。」
莲咽了下口水,点头同意我的看法。
管家拿出从衬衫、领结、腰带到鞋袜的整套男士衣服和一套与之相配的华丽晚礼服。「这些是您和小姐的,浴室可以用。」
我倒地~~~~
「好吧,莲之介君会将就穿的。不,应该叫莲公主了,来我为您更衣。」我半玩笑半殷勤地说。
「对不起。我老眼昏花。那么请稍后,我去取适合的衣服。」说着他紧张地退出房间。
「哈哈......有趣,这说明你在陌生人的眼中还是较像女的。」我抓起裙子在莲身上比试。真是条好裙子,手才触到丝绸的质感就如电般传导过来,顺滑柔软让人忍不住多要摸两下。
「别闹了,你去洗一下吧,冲个热水有助缓解感冒。」
「松本的感冒药还有些用,我已经不头疼了。」面对莲的关心,我也尽量说让他放心的话。
「那也去冲一下吧。」莲坐到椅子上。看得出他已经很累了,不然超级爱清洁的他不会放弃洗澡的机会。
我大概其冲了下淋浴。简单看了下这个超级豪华的浴室。全部是用黑色大理石铺砌。设计的很简单,但是带着强烈的不容侵犯的霸气。
出了门看到莲已经穿戴整齐的坐在椅子上等我。他轻扯着嘴角,微扬着下巴,翘着脚双肘随着身体的斜支在扶手上,很有贵公子的架势,美得令人颤栗。
我扔下浴巾走到他面前「我倒是想看你穿那件晚礼服。」因为我没钱给他买那样的衣服。
「哎,穿成这样不好看吗?」从娟秀如女子般的脸上发出英气。
「只是好奇你美丽的极限是什么。」我撩起他的头发,俯身把舌头伸进他的嘴里,忘我的接吻。
「啊...对不起......我敲过门了......」管家的颤抖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轻轻地放开莲。
靠--最近是怎么了?连接个吻都有闲人打扰。除了不易动土是不是还有不易动性?
「请准备去用餐......」
「是是。」我不耐烦地说。
「对不起,我没有催您的意思。湿衣服会拿去洗,明天我回送过来。」
我仿佛听到他说,我早就该想到什么的。大概是想说怎么早没看出来这家伙是同性恋。
我瞪了他一眼,老子就是喜欢男人关你屁事!
捡起床上的衣服一件件地穿起,一上身就知道是价钱不菲,而且连鞋的尺码都合适很令人意外。为每个客人都能准备这么周到的衣物吗?稍不尽人意的是尽管衣服上喷了香水仍能闻到有点霉味。但发现到这点我又有点高兴,因为嗅觉的恢复也说明味觉的恢复。我可不想不知道从嘴里进的是什么东西。
我和莲站到一起,衣服几乎是一样的,区别是我的领结是水蓝色的,他的是粉色的。这是否勉强也能算是情人装了。
「我的这个怎么这么难看?」我瞅着莲那无可挑剔的领结说。
莲站起为我重新打好蓝领结。我记起和他去买西装的情景。那次是莲央求我帮他系的领带,真是深藏不露,明明可以系得这么好。这个小东西,玩弄我这个成人!
管家前面带路。我的手挽上莲的腰。我一直以来的习惯是插兜,直到发现这样的摆放处。这样的好处,我随便就能给你说出几条:首先贴在一起走很暖和,随时可以毛手毛脚,最重要的是可以监控到莲身体状况,杜绝险情。
「对了,一起吃饭的还有什么人?」偌大的房子应该住有祖宗好几代,家族成员关系也应该很复杂。先打听好有个准备。
「只有您二位和少爷少夫人,四位。」
「咦,没有其他人吗?那松本呢?」我有点吃惊。
「他只是家族医生,按规矩不能入席。」
「哎?可我们也不是什么贵客呀。」我诚惶诚恐起来。
「这里已经很少有外人来了,少爷也从没带过客人,您...是第一次。」
「那真是打扰了。贵府上还有什么人?」
「只有少爷。」
「白的身体......我是说你们家少爷的身体是......」
「就如同您看到的。」
说到这里老家伙的口风还挺紧。
我和莲进入饭厅时天草白还没有到。
这个饭厅很高,应该是直通到城堡的顶端。天顶像一般的殿堂似的画着圣母和4个小天使。壁炉生着旺火,但是没有丝毫暖意,好像电视屏里的东西终究传不到现实。
餐桌是正方形的,餐具已经摆好。我和莲被各请一边入席。
我的手指随意敲着桌子打发时间。面前已经摆好餐具,仔细一看好家伙个个都是纯银的。我拿起右手的刀子,做工精湛,分量恰到好处。手贴刀刃抚摸,很钝,但稍加磨制,就会数倍锋利。我从小就对各种刀子有好感,喜欢看他锋利的刃和划开的切面。
余光瞟到莲,他露出担忧的神色正紧张地看我。
嘻嘻,我冲他做了个鬼脸。
这时天草白一身白色礼服入席,金色的长发整齐的束成马尾用红丝带绑好。他操纵着一辆看来比《X-MEN》中的X教授更为高级的电子轮椅,双腿盖着厚重的毯子。
管家为主人拉出椅子,帮他入座。
「你夫人呢?」
「不太舒服,需要休息。」
面对面地坐,感觉像在和两个莲吃饭一样。
他看来很不会选衣服,白色的在身上显得脸色越发惨白无色。不过在审美上和莲齐平,两人似乎都钟爱白色。
「叫白所以穿白衣。」我嘀咕。
「呵呵......你的名字还是青呢。」莲搭话。
「多嘴。」我突然想到叫青戴绿帽的下联。
「你的名字为何是青呢?」白问。
「结合林姓,取意树林茂盛的意思吧。」没有人给我解释过,我也从来没问过。可每当看到镜子那双绿色的眼睛,就在想两者是否有着微妙的联系。
突然发现这深色的桌子好像有些暗纹,按对角线分成四种轻微不同的颜色。我坐在藏蓝色的一边,莲坐我左手红色,白坐我对面灰色的那边。注意到这些时才发现这个房子很多处都是青红白黑四色,印刷四色?不对那是CMYK青品黄黑。
菜一道道端上来,没有形状判断不出为何物。
怪地方和怪人,不管了先吃!
全部吃完我才发现一直用的是一副刀叉。
「菜不是很可口吧。」白问。
「嗯。」我下意识附和,又改口道「不,还不错,偶尔这么吃的话。」
「有好的白葡萄酒来点吗?自己家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