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一周,青流让我拄拐。尽管举步艰难,但是多少有点样子了。
慢慢地我胆子大了。经常趁着夜深人静偷偷在走廊里走动。从红馆出发,经过青馆、黑馆、然后停在白馆门前休息。想想此时莲可能会做的梦。有一次还听到莲抚琴的声音。
今天我也向往常一样,等雾舍离开就一个人悄悄出了门。
这次我带了表开始计算环绕一周时间。
拼命甩动胯部,希望能把不听话的腿抛得再远点,步伐再迈大点。但是那样的话身体就摆动的很大,很容易失去平衡。因此格外小心,每一步经过复杂计算,力度、角度、落点。然后每走一步都略停做下调整,导致的结果是没走几步就气喘吁吁。于是告诉自己不要在乎时间。
每次经过黑馆我都很不安。墙上挂着据说是我父亲的人的肖像画。不论站在什么位置,每次看到画像,感觉画中人的眼睛都在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恍惚间听到门里的动静。不想被发现我的私人漫步,焦急地四下张望,半点遮挡之物也没有,唯一的方法是逃离。心里慌乱,脚步错乱,身体失衡,向前摔倒。我松开拐杖,双手护头,做好承受跌倒的准备,这个摔法正好是狗吃屎。地面就在眼前,身体悬在了空中。我慢慢撑住地面,低头看到身下的皮鞋。撑好身体,轻轻地放平,小心地扭头,原来是松本,这才松了口气。「谢谢。」快速拧转身体,借着惯力,翻正身体,撑坐起来。
「我还成吧。」我冲他微笑。
松本递过DV机播放给我看。
我看了一眼,立刻关掉,想删除,却不知道操作。刚才还沾沾自喜的步态,此刻伤了自尊心。
「把它删掉,另外别告诉别人。」我抓起双拐杖。
「我把轮椅推过来?」
「我想自己走回去。」
松本蹲下,我环住他的脖子。他小声念着「1、2、3。」男人一旦失去雄性激素会给身体带来很多改变。我首先注意到他的声音变了。当数到3的时候,他把我提起,我们俩的脸离得很近,几乎脸贴脸。他的皮肤细腻,下巴很光滑,香水颇具诱惑力。略微抬头,视线正好对上他灰色的眼睛,一瞬间我有点不安。
「你在发抖?」
「可能是痉挛。」我撒谎「我总会忘记它们没有感觉这回事,不知不觉就走多了。」我慢慢放开双手,感觉支在地上的拐杖也不太牢靠。
黑馆的门开了,我更加紧张,一直不知道里面住的是什么人物。
身穿黑色西装的青流走了出来。
「嗨,真巧啊。」他故意拖音,强调‘巧'这个词「我正要去和你道晚安。怎么是自己走到这里的?」
我不理会他,撑稳拐杖,径自踱步而行。在他绿色的视线所注视下,呼吸、脚步、出杖频率,全都乱了套。我改回最初的迈至步法。双拐同时着地向前,然后升起躯干将双足提离地面向拐迈进,直到双足落地点不超过拐为止。
青流在我身后一步的位置不紧不慢地跟随。
我走得很慢,这让我压力巨大,这样下去永远不可能甩掉他。出拐,提足,落地......我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脚步上。
「说点什么放松一下吧。」
「......」
「我刚才看到你在松本的怀里脸红。」
「我没有!」我否认,走路全是靠着上肢的力量带动,所以用力的时候脸自然会涨红。
「愤怒反而惹人怀疑。如果你生气是怕我误会的话,我是很高兴。」
我拉开门把,用身体推开门,一点点把自己挪进去。
「晚安!」逐客令。
「嘿嘿。」他推门而进,走到床旁,坐上我的轮椅,跷着腿等我靠近。这家伙真是诡计多端,明知道我很累,迫不及待想把自己摔在床上。
经过白天高强度的复健,晚上又这样一圈下来疲乏不堪。手臂酸痛,脚步基本是用拖的,除了床四周没有依托。我站住不动,不再靠近这个危险的男人。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每次我走您都会出点小状况,所以我实在是不放心。」
「赶紧滚,别让我看到你。我每天这样辛苦,你倒好整天想去哪里去哪里。」想到每天让他看到自己那么不堪的步伐,就开始自暴自弃忍不住发火。
「原来是这样。」他转着手上的宝石戒指。「这样吧,以后我坐轮椅,你走路。我看你今天这样走得也挺好。」
「别开玩笑!」离开轮椅,这分明是对我行动的限制。
「如果反对请举手。」
「......」欺负我拄拐。
「好,没人举手,那就这么办吧。」他拨动手轮围我转了一圈。然后又转到门前,锁上门。
「你做什么?」不祥的预感。
他把灯关了。
立刻恐惧感包围了我的全身,黑暗令我不知身在何处,自己的全部仅仅来自拐杖下面两个小小的支点。两支手臂越来越沉。不敢前进,不敢迈步,因为每走一步都要靠眼睛去定位。这样陷在黑暗中什么也做不了,只等体力不支倒地。但我错了,很快身体开始摇晃起来,首先失去的是平衡感。随着摇晃的频率越来越大,随时做好丢弃拐杖的准备。但是并没有按我预计的那样,在摔倒前青流抱住了我。被提起来的身体没有支撑,双拐也离开地面。
他就这样一言不发地抱了我很久,久得我都快睡着了。
他把我放到床上,脱下我的支具,身体恢复了软弱。
预感到他要做的事,我开始躲他,可我那里是他的对手。被抓住脚腕我就那里也跑不掉,摔到床下。
「只有你把我满足了,我才不能不去碰莲。」
我不再挣扎。
「你这辈子也躲不掉了。」热呼呼的气喷在我脸上。
他开始用大量的润滑剂湿润我干涩的通道。两根手指已经伸入,瘫痪的下身不能拒绝,也做不出反映,但是上身不同,我能感到他的动作,在他的手指下我开始喘息,还叫了出来。
「我恨你......!」
「尽管恨吧。」他不再说话,一心一意地干我。
「我告诉你,现在的你和你的身体,两个都很爽,都射了很多。」
我狠狠地在他手上咬了下去,流血了也不撒嘴。
「下面凶步起来了,就改上面凶了?」
接在我身上现在弟弟软的很快,根本不够做爱的硬度。他拿开我在下身摸索的手。
「怎么你想让它硬起来?」
「关你屁事。」
「我也不能让你可怜到靠打手枪过活啊。而且你一个人玩,也没感觉不是。不过,我也玩够了,就委屈一下,让你上吧。」
他蹶起屁股,可我怎么可能爬得上他的身体?
「打开腿。」我命令。
黑暗里我听到他的笑声。
我好不容易爬到他的身上,瘫痪的下身都贴在他身上,双手苦于支撑身体,不能再扶着性器,因此完全不能插入他的身体。
「妈的!」我急躁起来。
「即使你进去了,你要怎么动呢?你看你这腰,一点力量也没有,紧紧地贴在我身上呢。招惹得我又来劲了。」他翻身把我压在下面,轻轻一顶,又进去了。
我感觉自己简直是送上门的。
「你色憋的吧。」
「可不是么,这两年都没做。我不想你也两年都不做。而且也不想看着你技术退步。你和莲第一次做的时候说什么?」
「没说什么特别的,我叫他MARIA,他让我叫他莲。」
「哈哈......」
「别笑,等明天你站都站不起来。」
「我不站,我坐轮椅。说起来,你的爱好还挺奇怪的,专门对不良于行的人有兴趣。」
「闭嘴。」被别人知根知底真是件麻烦事。
「自己的话可好玩?」他的指抚摸上我的腿。
「很想死,如果以后都这样,才20岁。」我做出痛苦状,故意吓他。
他不说话,让人害怕。
「开玩笑的,你看我已经适应这身体了。莲不是也过得很好么。不过现在觉得要是莲能走该多好啊。」
「哟,您开始正常了。」混蛋,装得那么沮丧原来也是骗我。
「你不是要出门么,爽利落了,赶紧滚蛋。」
他站起来提上裤子。
「拜拜。」灯亮了,他真的摇着我的轮椅走了。
「把轮椅还我!」 我按了铃,雾舍进来,青流从她身边滑过。
「你们这是......」
「游戏。」青流回答,他突然抱住雾舍。「啊,雾舍你身体好软。我不在期间看好这个混蛋。」
啊,我的轮椅......还是被这个混蛋抢走了。
「青流少爷怎么了?」雾舍莫名其妙。
「他精神病。你可以告他性骚扰。」
「你都不告他,我哪有资格告啊。」雾舍笑了。
我赶紧盖上被子,假装睡觉。
真想哭啊,在她眼里我一定是一幅被干的样子。
30 悲泣的终章
自从被发现晚上乱跑以后,每晚上床后,雾舍都会把支具收走,防止我出走。
我也尝试过不用支具,站都站不起来。我对身体操控的部分实在是太少了,对于胸部以下始终无能为力。可以让我跌倒的位置很多,从腰椎、骨盆、膝盖、脚踝到下垂的足面,每个关节都是危险的,支具的用途就是固定关节,防止打弯。没有了支具,我就成了无人操作的木偶,只能瘫在地上。
不知不觉一个月就这样过去,时间进入6月份。我接管天草的身体已经2个月,练习行走也有1个月。我知道除了步态能好看点以外,很难再有进步了。带着那玩意儿,连个坡也上不去,更别说台阶了,健步如飞那是在梦里。
对着浸泡在热水里的双腿,我因做出分析而哭丧着脸。蜷缩着身体,握着一折就断的细脚腕发呆。
雾舍轻敲门「青流少爷回来了。」
「哦。」每次出门他都去哪呢?
我放了热水,等水排干,扽了条浴巾,在浴缸里擦干身体。再把浴巾叠平放在椅子上,坐了上去。擦干阴茎,戴上尿套。现在生活很有规律,定时喝水排尿,平时只要戴上薄薄的尿套防漏就可以了。衣服每天也自己穿,自从使用支具就不穿和服改穿便衣了。动作虽然慢点,但是对于我这个时间多到不知道做什么的人来说正好打法时间。扣好胸部的卡子,再次检查身上每一个扣牌的牢靠度,套上薄衫,拿过拐杖,撑起身体,走出浴室。
青流举起酒杯算是和我打招呼。看来喝了不少,脸红扑扑的。
「你还真玩上瘾了。」他还坐着我的透明轮椅。
「说到做到,省得你心里不平衡。」
「你一个人走就走吧,怎么把莲也带走了?!」
「莲说每年夏天都要去巴黎买衣服。而且我好不容易有这么招风的身体,不出去转转也是浪费。」
天草家的每件衣服都很精致,连我身上的运动服和T恤也不例外,没有品牌,大概是专门定制的。
「你就这样坐轮椅出门?」
「是啊,体察一下国外的无障碍设施。」他说「不过日本这么小,很难完全照搬,只有大型设施能做到。」
听仆人说赤丸,从小几乎没有踏出过这一带的山林。
「莲回来了?」没有心思听他废话,反正我只能生活在这座城堡。
「没有,他要再玩一阵子。」
「为什么?」
「因为,你夫人要临产了。」
「我...什么?」我张大嘴,这个震惊非同小可。
「今天就是预产期。马上你也要准备手术。」
「什么手术?」
「脐带血干细胞移植。」一个不知所谓的名字。
我心急火燎,满脑子都是生孩子的事,他的孩子。「你怎么还这么镇定?」
「天草家需要后代,况且也不是我名下的妻子。我为何操心。」
啊......对啊,法律上是天草赤丸的妻子,而我暂时接管了这个身体,同样也接替了这个身份。他又把麻烦事推给我,压下怒气,稳住身体。
「少爷,夫人已经进产房了。」进来的是松本...我愣了一下,是松本的哥哥,叫松本忠的那个律师。他向我们这边看了下,垂目立在门口。
「生下来再通知。」青流说。
「是。」松本答。
「我怎么办?」我不知所措,还没有经历过婚姻,就突然就有了孩子。
「看着办。」
「是你的孩子啊。」
「是我们俩个的孩子。」他品了口酒,微笑「异卵双胞胎。」
「什么?我们?」我惊愕地问,完全糊涂了。
「比起天草,那女人更愿意生下林青的孩子。」
「那女人是谁?」我冲过去。
「怎么你不知道么?」他假装惊奇「你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妹。」
「怎么会有我的孩子?」难以置信。
「放心,试管婴儿。」
「什么时候?」我的精子是......
「你情人节受伤住院的时候。」
「怎么会这样......」
「另外,把莲绑去水牢的人就是她。哼,女人的嫉妒。」
我已经站不住了。雾舍在我身后放下一把椅子,扶住我坐下。
坐了很久,松本进来,「恭喜少爷,是双胞胎,一男一女。另外...夫人想见两位少爷。」
对着我们,她虚弱地笑了。
我注意到塑料隔离帐里飘着血的味道。
「哥......」从小到大,她一直是叫我名字。
「去拉她的手。」青流在我身后小声说。
在她身旁坐下,战战兢兢地拉起她几乎没有温度的手,她的手指在我掌中微动做出回应。经过生产的考验她很憔悴。嘴唇咬破了,长发贴着脖颈,脸盘憔悴,但眼里充满着一种我不曾见过的柔情。
「这张脸真的不习惯呢。」表妹全神贯注地看着我,原来她知道我和他交换的事。
「希望你能喜欢我们的孩子,也希望你健康起来......」
「嗯。」我完全进入不了角色,依然不觉得她是我的妻子。
「告诉爸妈,嫁给你我很幸福......不要忘了我......」她哭了。眼泪在脸颊上做了一瞬间的停顿才滑落下来,滴在我手上。
「她死了。」青流从后面抱住我。
「可她还在看我啊。」
「我们去看孩子。」他转过轮椅。
我不相信她就这样在我眼前离开。
「死亡随时会来到每个人的头上,所以你应该在之前好好珍惜。」
护士合上她的眼睛,盖上白手帕。她裙子上的装饰物钩到表妹的被角,不小心拽开一角,护士赶紧抹平,匆匆离去。
我双手颤抖,掀开被子,下面血淋淋。
松本摘下口罩,低头,盖上。「我马上缝合。」
作为一个21世纪的人,很难相信生孩子会死人,而且死得这么惨。匆匆一瞥终身难忘。表妹的肚子里满是肉瘤,大大小小像蘑菇一样生长在各个脏器上,挤满在狭小的腹腔。
松本盖上被单以后,我吐了,污秽物喷在表妹的身上,滑倒在床边,坐地不起。
天草家的血缘太近了,常要靠外族的新鲜血液来延续血脉,而结果就是这样。因接受不了强大的力量而送命。
我被抬回了红馆,觉得对不住表妹心里内疚。青流也不再露面。
好久没有看到老管家角川,雾舍低微地说病死了,管家之位暂时由松本的哥哥接替。
死亡总是接二连三的,下一个轮到谁?第一次见到这座城堡我就感到了不祥的意味。
睡得不安,噩梦不断。
人又开始消瘦。
看到婴儿是在三天以后,他们在保温箱里面。担心孩子有什么不良问了一下,得到了放心的答案,他们很健康。
新生命的诞生给了我无与伦比的震撼,感觉生老病死在所难免只是生命的循环。逐渐看开。
黑色的墓碑,黑色的玫瑰,下面躺着黑色的公主。罗马字母写下表妹的名字,天草家的墓碑又多了一块。看着上面的数字,推算他们的年龄。心里咯噔一下,大多数都是30岁前就过世的,40岁已属凤毛麟角。
松本注意到我神情的异变,走过来。
「不舒服?」
「在看那个小墓碑。」
「那是莲华少爷的小猫。」
莲说得没错,他的猫死了。我们去迪士尼以后就被巡守员发现,死在护城河边,从尸体的状态看是中毒。
我离开墓地向雾的深处走去,按照记忆中湖的方向走去。
「雾舍。」我叫到。
「有何吩咐。」雾舍的声音近在咫尺,鬼魅般地出现在我面前。
「我累了。」
雾舍铺了毯子在湖边,扶我在树下坐定。湖面上抖动着水波,没有阳光看不到波光粼粼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