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华尔滋——by甜蜜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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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
在凌昔的轻唤声中,安正月在绝望中愕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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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怎么你会在这里的?出什么事了?"与林伟雄约好做身体检查,由门外进来的范凌昔疑惑不安地看着僵硬,呆纳,傻傻地坐在外厅的安正月。一股不祥的感觉油然而生。
"江南呢,他没有和你在一起吗?"
"正月......你哭了?......"
"出什么事了!说话呀──!"面对如蜡像一般的安正月,范凌昔越来越慌张。她蹲下身子,轻轻地摇晃着失神,呆滞,满脸泪痕的安正月,声音渐渐地大了起来。
"凌......凌昔......"安正月混乱了,他知道悲剧的大幕已经徐徐拉开。这不是他预想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去破坏楼江南的婚姻,他爱楼江南,但不带任何侵略性,只是想简单的去爱他爱的人。可现在──整个事态完全失控了。
"江南呢!我老公呢──"范凌昔已经失去了耐性,她用力地摇晃着表情异样的安正月,水滴般的眼睛里风云翻涌。
诊室里断断续续地隐约传来一阵低低的呻吟声,安正月和范凌昔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里厅的诊室,弹起身体飞跑了过去。
"江南──"冲进诊室的范凌昔看到躺在病床上,赤身裸体大张着双腿的楼江南,她惊呆了。紧随其后的安正月带着让人窒息的紧张,无措地伫立在门口。
"凌......"凌昔的突然出现,让翻转呻吟的楼江南一下子安静下来,他强抬着头,庞张着干涸皲裂的嘴,一双因为疼痛和疲倦而充血的眼睛惶恐地盯着和他一样面带惧色的范凌昔,混着汗水和泪水的脸僵化了。在他的结发妻子面前,他第一次觉得无地自容甚至生不如死。尴尬,羞愧和深深的绝望让他已经忘记了下腹的疼痛。
"江,江南──林医生!我丈夫怎么了──"面对范凌昔,林伟雄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和这位楼太太解释他的丈夫已经怀孕三个半月,因为药物原因,他肚子里的孩子正面临流产的危险,紧张局促地一眼一眼地瞟看着呆纳伫立在一边的安正月。
"出去──!都给我出去──!"楼江南咆哮着,在绝望的安正月和焦灼的范凌昔面前,他失控了。
"出去──都出去──呜呜──呜呜呜──"他紧紧地把双手笼罩在自己苍白憔悴的脸上,无助地失声痛哭着,就像一个迷路的孩子,凄凉,哀伤。
"江南──"
"江南──"范凌昔和安正月又在不约而同中扑跑到楼江南面前。
楼江南痛哭着,裸露着身体毫无尊严地蜷缩在带着斑斑血迹的病床上。安正月呆呆地站在楼江南身边,落落地盯着他微微起伏的小腹,脸色惨白,呼吸局促。
"我丈夫到底怎么了──────!"范凌昔在紧张的几乎凝滞的病房里无法抑制地咆喊起来。
"楼先生......楼先生怀孕了。"林医生终于鼓足了勇气把他的诊断结果公诸于众。
"你──你说江南怎么了──?我老公──怀孕──了!!"
"楼先生已经妊娠大约在105天左右,因为药物原因,楼先生私服了米非司酮,导致现在......是先兆性流产。这个......是刚才做的超声扫描图。"林伟雄好象做完结案陈词一样,带着一头的冷汗,看着眼前这场闹剧的三位主角。
范凌昔狠狠地拽过林伟雄手里的一片薄纸,带着满脸的不屑冷冷地斜了了一眼面前这个满嘴"胡言乱语"的"神经质医生"。在林医生专业化的解释说明中,范凌昔在一片黑白相间,纷乱模糊的图案中隐约地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胎儿,像颗发芽的种子一样牢固地扎根在一个透明的淡灰色的囊里,安静深睡着,成长着。
"简直是──一派胡言──!江南怀孕了~~~~他是我丈夫,是个男人!男人中的男人──!"范凌昔咆哮着,仿佛要把玷污他丈夫名誉的林伟雄一口吞掉,涨红的脸上隐隐地显出被血冲肿,凸露在皮肤上的淡青色的毛细血管,用颠怒遮掩和发泄着那篇薄纸折透出的真相所带来的羞耻和恐惧。
"楼太太您听我解释──楼先生的确是个男人,可他身体里有一套完整的女性生殖组织,多年来,一直处于休眠状态,他之所以怀孕是因为......他体内的女性生殖组织被‘性'行为唤醒了,开始发挥功用。"
"性......行为"暴怒的范凌昔迷惑了......
"我指的是男人之间的性行为,就是同性性行为。"林伟雄隐隐地瞟了一眼在旁边沉沉默不语的安正月,不再出声。
"同性......性行为......"范凌昔自言自语地低喃着,呆滞地看着床上和她一样痴呆的楼江南,目光渐渐滞留凝缔在了他已经开始突起的小腹上。
"你个杂碎──变态──不要脸的下贱种子────!!!!"范凌昔爆发了,血脉喷张地嘶吼着扑向了如尸体一样寒凉僵硬,表情渺漠的楼江南,带着被欺骗的愤怒和被背叛的仇恨,还有对"同性性行为"的鄙夷和唾弃,眼泪就像洪水一样奔腾汹涌地涌出了血红狰狞的大眼睛。
"住手~~~~~~凌昔!"安正月一把将豪扑向楼江南的范凌昔拥揽在怀里,极力地遏制着几乎疯狂的她。
"那个孩子是我的──!我才是罪魁祸首──!"安正月用力地攥握着范凌昔的肩,痛苦地对着悲伤愤怒的"情敌"肆力地低吼着。范凌昔震惊了,带着满脸的泪痕,大睁着双眼怔怔地看着这个曾经无比信任和亲密的好朋友。
"我是江南的情人,我们在一起已经有一年半的时间了,孩子──是我的。"安正月悲伤娓缓地低述着,华美凛俊的脸上带着尘埃落定的坦白。
"你和江南......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和江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范凌昔仰着头,神经质地大笑着,芭比娃娃般娇俏的脸上布满了泪痕,她痴痴傻傻地看着因为怀着好友的孩子而痛苦虚弱的丈夫,在凄厉的呵笑中崩溃了......
"啊─────────啊────────"
"凌昔────凌昔──────"
范凌昔跑了,在撕心裂肺的厉喊中,带着一身的凌乱,绝望,屈辱,甩下身后挣扎嘶喊挽留她的楼江南,疯子般的从这间充满恐怖的病房落荒而逃,在哭哭笑笑中消失在门外一片灿烂的阳光里。
第七章
太阳在天边一抹绚红的晚霞里渐渐沉了下去,只剩一片余辉丝丝屡屡地弥漫在暗色的天际。
"南,要不要吃点东西。"安正月用低沉柔和的声音小心关切地询问着折抱着双腿,团坐在飘窗前沉默不语的楼江南,水色的长眼睛里满满地浸透着无奈和愧疚。从林伟雄的诊所回来已经三天了,在林医生的帮助下,打算用药拿掉孩子的楼江南脱险了,孩子依旧静静地沉睡在他的肚子中。可楼江南就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毫无意识和感觉,安正月把精神恍惚的楼江南领回自己的家中,三天来他不是睡觉就是坐在飘窗前发呆,不吃不喝,不言不语。
安正月凝望着暮色中的楼江南,清瘦憔悴,一双失去神采的眼睛空洞零散睁瞪着,就像死水一样沉寂荒芜。看着自己深爱多年的"王子"变得犹如行尸走肉,安正月的心──碎了。
"南,冷不冷?"安正月轻轻地把外套披在楼江南身上的那一刹那,楼江南敏感地猛回过头来,棱角犀利地脸冰冷僵硬的就像千古不融地冰川,一对高高窜挑的剑眉下,泛着凶光的眼睛里写满了仇视和憎恶,紧抿着嘴唇狠狠地狞瞪着眼前愧疚局促的安正月,用刀锋一样的眼神一点点地凌迟着这个用温柔和平静做诱饵,让他一点点地偏离生活轨迹的优雅清俊如月光般的男人。
"离!我!远!点!"楼江南一字一顿的用嘶哑的声音做着充满危险气息的排斥和驱逐。
"你──让我恶心!"楼江南又一次用恶毒的嘲笑和鄙视,把自己对这段不伦恋情的矛盾,羞耻和恐惧宣泄在了安正月身上。
"你很恨我吧,南。"面对楼江南刻薄的咒骂,安正月褪掉不安,他深情地凝望着这个走投无路的王子,用带着淡淡忧伤的沈静平和承载包容着满腔怒怨的楼江南,一如往昔。
"我把你带进了同性恋的圈子,还荒唐地让你怀上了我的孩子......。"
"你闭嘴──!!"楼江南咆哮着。
"你是个变态,你根本就不正常──你毁了我──"楼江南失控了,他用诅咒和抱怨肆意地凌辱着曾经视作港湾和依靠的安正月。
"我们的关系就那么让你感觉羞耻和龌龊吗?"安正月用安静和坦然承接着即将沸腾的楼江南。
"也许是我毁了你,可我只想告诉你,我对你的爱不亚于凌昔。"
"哈哈哈哈哈哈,你爱我?你爱我──你让我身败名裂!凌昔疯了......疯了!我曾经发过重誓,要让她一辈子做公主,可现在她疯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是个怪物──不男不女的怪物──呜呜......呜呜......"楼江南背负着罪孽和恐惧癫狂地笑着,哭泣着,绝望地团缩在徐徐来临的夜里。
"南──"安正月悲伤地把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和可怜的楼江南揽拥在怀中,在心碎的声音里低唤着他的名字。
"月──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呜呜──我好害怕──月──呜呜──"楼江南无所顾及地哭泣着,紧紧地依贴在安正月的怀里──这个唯一可以让他卸下盔甲,自由呼吸的地方。
"南──我爱你,不论你有什么样的身份和身体,我爱你。"安正月爱昵怜惜地抚摩着在他怀中颤抖抽泣的楼江南,俊美清朗的脸上不知不觉地滑满了悲伤的泪水。他茫然地望着窗外已经完全来临的夜晚,心-──失去了方向。他爱楼江南,尽管他知道他的爱只能存在于漆黑的夜里。因为身为一个男人爱上了同样是男人的楼江南,所以他对楼江南的爱情是罪恶的,是受到诅咒的,尽管他爱得纯粹和执着。他小心翼翼地爱着,如履薄冰地活着,没有任何侵犯性地退躲忍让着,可现在──终于失控了。这也许就叫做惩罚吧。
"你是个混蛋~~~~~混蛋~~~~~~~~~!安正月~~~~~~你是混蛋~~~~~"低低抽泣的楼江南突然发疯般地挣脱安正月的怀抱,撕扯着着安正月的衬衫,歇斯底里地对安正月咆哮着,怒骂着......
"哈哈......哈哈哈......"
"南──江南 ────"
"月──我真想我妈妈,我好累呀──恩──"
"楼江南──!!"安正月大声地呼喊着楼江南的名字,拼命地摇晃着楼江南的身体。可楼江南带着呆滞木讷的神情又一次陷入了沉默,这个男人中的男人在巨大的压力下崩溃坍塌了。他吊垂着剑眉,微微地眯着淡淡烁莹的眼睛,带着伤痛和疲倦轻轻地贴靠在安正月的怀里,安静,塌实,仿佛一艘饱受风浪颠沛的船,终于找到可以逃避灾难的避风港。
月亮悄无声息地沉到窗前,静静弥散着润柔如水的清辉。
"南──呜......"安正月在清冷皎洁的月色里,怀抱着神志不清的楼江南,低低地抽泣着,浸着月光的眼泪一滴滴地散落在渐渐昏睡过去的楼江南的脸上。
第八章
安正月在一片刺眼的亮白中悠悠醒了过来,他疲倦地舒展了一下酸痛的身体,又懒懒地蜷依进睡了很多天的沙发。
望着窗外的一片明媚和绚丽,安正月沉沉地喘了口气。短短几天的时间,一连串的变故让他的世界陷入了混乱和嘈杂,坚强的楼江南倒下了,无辜的范凌昔崩溃了,而他用爱为名义,以一个教唆犯和入侵者的姿态不仅破坏了一个美满的家庭,还让他深爱的情人成为了丑闻的主角,亲手导演了一场哭泣游戏。
他觉得自己是个虚伪的刽子手,用所谓华丽的爱情一点点肢解着其实很脆弱的楼江南,用伪善的"无侵略性"一步步驱逐和猎杀着单纯的范凌昔。
安正月用两只手发泄性地搓揉着自己僵化和干燥的脸,带着满心的沉重和愧疚缓缓地向睡房走去,去看看昨夜在哭泣中昏睡在他怀里的楼江南──那个怀着他孩子的青蛙王子。
"南──"安正月小心的地敲了敲门,门后的那间屋子里一片沉寂。
"南──"安正月低唤着楼江南的名字,轻轻推开了房门,一片暗色的卧房里空无一人,床柜上静静放着的一张便条告诉安正月,楼江南走了,在他熟睡的时候。安正月傻傻地看着捏在手里的薄纸,脸和它一样苍白。
"楼江南──楼江南──"回过神的安正月发疯般地跑向了窗户,绝望地对着窗外空荡荡的街道嘶喊着。他好害怕,他今天才知道,他无法活在没有楼江南的日子里,他的世界早就在楼江南出现的那一天失去了平静和安淡。
无为的咆哮发泄过后,安正月低着头,无力地瘫蜷在墙角,华丽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悠长莹亮的眼睛仿佛两颗蒙上雾色的水晶,朦胧,弥漠。楼江南痛苦的辗转呻吟,鲜血淋漓的床单,扫描图上安静沈睡的孩子,嘶叫着逃跑的范凌昔......这一切的一切,让不堪重负的安正月撕拽着自己的头发无法自拔地倒在了冰凉的地板上,无力呼吸,无法站立。
"凌昔......"安正月突然抬起头,楞楞地直视着前方。
"凌昔!"安正月神经质地从地板上弹跳起来,一把抓起沙发上的外套,狂风般地飞跑出门外。被一片混乱占据纠缠的安正月早已经把最无辜的受害者范凌昔忘在脑后。"不要让凌昔有什么事情......不要......"他祈祷着,背负着深重的罪孽,焦灼地驱车驶向了楼江南和范凌昔的别墅。
头发凌乱,面色憔悴的范凌昔呆呆坐在被她掀砸得一片狼籍的别墅里。她也不知道这样坐了多久,一天?二天?......她完全忘记自己是怎么从那个肮脏和恐怖的病房里逃回家的,也记不清楚在这个所谓的家里坐了多久。
"凌昔──" 远远伫立在墙角的楼江南悲伤地看着沉默呆滞的妻子,用嘶哑的声音轻轻唤着她的名字。在安正月的怀抱里躲避了三天的楼江南终于鼓足了勇气回到这个承托了他和范凌昔两年婚姻生活的家。现在,这个家已经满目疮痍。
范凌昔对站在身后的丈夫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团坐在一地残片的地板上,低着头,用已经没有泪水的眼睛专注地盯着身边被摔得粉碎的水晶像框,她和楼江南的结婚照片翻卷着埋在一堆玻璃碎片中,里面一对金童玉女甜美幸福的笑脸已经被照片逆起的褶皱弄得扭曲、怪异和狰狞。
范凌昔用手轻轻地推开那些玻璃碎片,小心翼翼地把结婚照片捧起来,心疼地把它贴进自己的怀里,就像怀抱着自己最心爱的娃娃,毫无表情的脸上,一双失神的大眼睛空空地散瞪着,身体随着嘴里隐隐哼出的《结婚进行曲》,僵硬机械地晃动着。
"凌昔。"楼江南缓缓走了过去,望着妻子瘦弱,虚凌的背,他的心撕绞般地疼痛着。
"凌昔,对不起......对不起......"楼江南伏下身体,轻轻地把神志不清的范凌昔搂在怀里,脸颊紧紧贴着她冰凉的额头。范凌昔呆滞地仰看着楼江南,慢慢地把手抚在他的脸上,机械地抚摩着,蹭撮着......
楼江南再也无法平静地面对这个曾经把他想要的一切在一夜之间都给了他的"糖果公主",视他为依靠,现在却因他而成了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头娃娃的结发妻子,懊悔和愧疚几乎让他窒息。
"凌昔──凌昔──"楼江南倾力拥抱着她,呼唤着她,可范凌昔依旧怀抱着她珍爱的结婚照片,沉浸在两年前那场盛大的婚礼里,苍白的脸上随着口中断断续续哼出的《婚礼进行曲》浅浅露出僵硬的笑容......对楼江南──毫无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