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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吟——by雪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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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雪地里跪了太久又突然站立起来,令蔡夔头一晕,身子一下子软了下去,一只猿臂从天而降及时的抱住了蔡夔瘫软下去的身子,"你怎么了?"
鼻间闻到熟悉的气息,心中竟然是一阵的踏实,蔡夔淡淡一笑,"无妨的,只是跪久了。一下子起身急了。" 呵,看来自己比想象中的更盼望着他的出现。
跪久了?"刚才谁来过?"看见蔡夔身上又是仅着一件单薄的奴衫,朱寮有些生气又无奈的取下自己身上那件里外发烧大褂子(即表里都用毛皮做成的大褂子)顺手为他披上,"你呀,怎么就不会照顾自己呢?"
轻摸上披在身上的温暖,蔡夔感激的一笑没有拒绝,"刚才皇上来过。"
朱玺?抱着蔡夔的手略微有些僵硬,"他来做什么?"
"不知道,只是问问我是不是蔡夔。"自己现在也很奇怪为什么皇上会突然想到自己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太监?
难道?是自己疏忽了,定是哪个小人又跑去以告密为乐了。不过为什么他竟会在意这种事还亲自前来?朱寮轻蹙眉,对于这个小侄儿,虽然他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自己却从未真正明白过他在想些什么。不过,这次自己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没事的,不用担心。"看着眉头深锁的朱寮,蔡夔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没事的。先放开我吧。我不晕了。"腰间炙热的温度让他有些许的不自在。
希望自己真是想多了。不舍的放开怀中的人儿,朱寮舒展眉心,抬起另一只手,"你看,这是什么?"
"是我那架古筝?!" 蔡夔惊喜的看着朱寮手中那架宛若新琴的古筝。"像新的一样!"
"这就是我这几天未来这里的原因。" 朱寮看着他流露于外的喜悦,感到这几天的辛苦真得很是值得。
"真是太谢谢你了。" 蔡夔双手从朱寮手中接过古筝,珍惜的来回抚摸了好几遍,"真是谢谢呀,好想试试呀,可惜我不会。。。。。。"
"你忘了么?我会呀,如果不嫌弃的话,让我来为你试弹一下如何?" 朱寮用手一指自己,笑看着他。
"那就再好不过了,"自己好想再听一次这架古筝的声音呀。"去我房中吧,那儿虽小但应该仍够弹琴才是而且也比这外面暖和些。"
"好的,只是到时听到什么可怕的噪音可不要吓到呀。" 朱寮走在前面回首对蔡夔调皮的挑眉一笑。
呵,"不会的。不要忘了你的琴艺也算是一绝了。"记得当年自己还与他和奏过。对呀,"我与你和奏如何?"
"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推开虚掩的房门,朱寮接过琴自行坐在床上,撩起袍子,"那么,请吧。"
"《凤求凰》如何?" 蔡夔取出玉箫,走到他的身旁问道。
朱寮轻轻颔首,双手一扬先行奏出序曲。挑眉看向蔡夔,蔡夔会意,微一笑,分秒不差的接上了后面的曲段。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皇。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皇兮皇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重温熟悉的曲调,动人的词句千古迷人,蔡夔心中满是爱意却又夹着丝丝的怨。想起香琳,他无法不爱也无法不怨。他们因琴结缘,最爱的就是和奏这曲《凤求凰》,他们的爱意在手指的轻扬与抚触间,在唇边的轻叹与低喃间,被传达被表白。曲能通情,诗能表意。曲与诗一直都是他的最爱,香琳也是一样。他一直认为香琳是上天给他的恩赐,让他能有个如此贴心同性之人。她是爱侣更是知音。但就是如此之人竟会在最后抛下自己,带着对自己满腔的误解与愤恨离自己而去,为什么?为什么不听听自己的解释?天下人欲听,而他不屑为之宁可留骂名在身后,但唯一他欲解释之人却视自己的解释为无物。这是上天开的玩笑么?每想一次,他就要问自己一次,到底是他看错了她,还是她看错了他呢?可是即使如此他仍忘不了她,仍想再听到这琴发出这悦耳之声,让自己暂时忘却她倏然断琴的绝然。
曲音在最后嘎然而止,却正是弦凝指咽声停处,别有深情一万重。
"不要想太多了,"听出他箫声中极力压抑的无限愁怅,朱寮淡淡的劝道。如此淡薄之人为何竟又是如此的重情?!
停在余音中,久久不能自拔的蔡夔抬眼看向朱寮,对他绽开一朵很深很灿烂的笑容,真的很感激他,为自己修琴,又为自己弹奏,圆了自己的一个梦。而他竟能在自己刻意的畅快之下仍听得出自己乐音中的情感,伴乐者好得,懂乐者难求呀。伯牙,钟子期世上又能有几多?!
第一次见到蔡夔如此放开的笑容,朱寮一时竟沉醉其中,原来他笑开来是如此的动人呀,不笑的他像烟像风,似乎一吹既散,微笑的他像雨后甘露,透明清澈,却都不若现下的他,似傲雪的红梅,明艳动人。从不想他竟也有如此媚人之姿。多想就此将他带离此地,深藏府内,不让任何人窥视。可惜,"我说的出宫之事,可有转还之地?"
笑容骤然而止,就如昙花一现,"不,我上次已经说明了,我不出宫,在这里是凄凉是贫贱,但这里有我想要的与世无争和平静。或许略显寂寞,可是你偶尔的到访也已弥补这一缺憾了,有友,有琴,有曲相伴我心足矣,以后休要再提此事,只要你偶尔还想起我这个故人来此一聚便是。"
"那是当然。"自己如何会不来看他呢?!虽然他仍不肯出宫,但是看得出他对自己竟生出了些许的眷恋,这真是让他欣然自喜。其它的也只好用来日方长来安慰自己了。"不如我们再多奏几曲?"
"好,那就用《高山流水》起头如何?"自己也很想再多听听那琴声。
"甚好,今天我一定要尽兴方归。"
手起,音扬,唇触,曲生。两人的配合天衣无缝,长年孤寂的冷宫在刹那被迷人的乐音所弥漫,连那些宫人,妃娣也侧耳呤听,好美的曲,好美。。。。。。
※※※※z※※y※※b※※g※※※※
"你和我来,"一大早蔡夔就被从龙翔宫来的总管叫起,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李,被带到了这里。
"请问大人,此为何处?又为何带奴才来此?"这里应该不是自己这样身份的太监能来的才对。
"哼,这里是龙翔宫,"太监总管很不屑的瞅着蔡夔,"以后你就呆在这了,不用回那个鬼地方去了。"
这是龙翔宫?自己要呆在这?"可是奴才?"
"皇上昨个亲口吩咐了,以后由你来当他的内宫太监。"也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招,竟然一下子跃到这么个肥差上。哼!
"皇上?" 蔡夔想起昨天那位皇上如狼似豹的眼神,像深渊一样无底无边,总觉得自己被他盯着时就像是被大灰狼看上的小白兔,身子不由得会泛起疙瘩。虽说这么比方有些夸张,但也相去不远。
"是的,你就什么都不用问了,在这里好生呆下,好生侍候皇上便是。"太监总管不耐的解释,"有什么不懂的去问小四子。"
"小四子!"
一个矮瘦的身影应声而出,拱手立在总管跟前,"来了。大人有何吩咐?"
"看着他,"似男非男的声音带着一丝女子的娇味"以后他就跟着你了,好生管教着,出了什么差子,我可拿你试问,明白?"
"是,小的明白,"听出了总管的弦外之音,小四子低头应道,"总管大人敬请放心,小的我定会‘好好'教他。"
"那就好,"总管大人开心的一笑,"那我先走了,这里交给你们了,皇上这会在凤宫看宫舞大戏,一会回来,要好生侍俸着,明白了?"
"明白。"
"你呢?"用眼瞟着莫不做声的蔡夔。
"明白了,大人。" 蔡夔恭敬回道。"奴才我会一切小心的。"
哼,就是看不过他那股子清高样,说着奴才却像主子,哼,看你以后有好受着呢。想着,总管大人悻悻地转身离开。
"就是你呀?"总管大人一离开,小四子恭敬的态度一下子180度大转变,俨然一副大官的模样,"抬起头来,我仔细瞧瞧。"
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呲,我还以为有什么过人之处呢,就你这模样,是怎么混上这位子的?"真是奇了!还是皇上他亲点的!
蔡夔默不作声,只是平静的看着眼前趾高气昂却美得不像男人的太监。
"哼,不会是个哑巴吧?刚才不是还听你说话来着。怎么?不乐意和我说呀?!哟,刚来就摆架子呢!"小四子越看越气,走过去在蔡夔身上狠狠拧了一把,"给我小心着,别以为皇上点了你来,你就成仙了!不过是个下贱的奴才!以后给我放机灵点。要不,可就有你好果子吃。"说完还不解气的临走踢了蔡夔一脚,哼,想着就气,凭什么他就是皇上点的,自己可是千辛万苦的一步步爬上来的!
蔡夔微皱起眉却没有吭一声,现在出声只会让他的处境更糟罢了,看着怒气冲冲走进内室的男人,想着刚才的总管大人,蔡夔心中微微一叹,唉,刚来就得罪了两人了,抬头看向一室的富丽堂皇,自己可真是不适合在这种地方呆呀,这里的复杂,难懂实在不是现在这样死寂的自己能够应付的来的,还是冷宫那片寂聊更适合他。
他知道自己来这里么?下次他要在冷宫扑个空了,在这里以后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和他同奏合鸣了,还真是心有遗憾呀......

第四章 离人怨 宫锁清风
梨花风动玉阑香,春色沉沉锁建章。
唯有落红官不禁,尽教飞舞出宫墙。
-----------武衍 《宫词》

真是无趣!朱玺敛眉啜着香茗,冷眼看着大殿上欢腾的庆宴,精壮的武者,妖娆的舞娘,如痴如醉的群臣,千娇百媚的妃嫔。一切的一切如此的繁华却又如此的无味。心中浮现一抹如烟的身影。。。。。。
"众亲家自行取乐吧。"说完,不理会文武百官的愕然,起身甩袖而去。
带着隐在暗处的影侍从,漫步在纷纷细雪中,朱玺又想起大殿上的一切,呲,真是无趣的一切,现下的大明一片太平,实在是太过太平了,没有政斗,没有外敌,这一切都太无聊了,无聊到自己甚至开始想着是否要毁去这百年的业绩好来填饱自己内心那日渐无法控制的饥渴,这种无趣的生活像刀子在慢慢凌迟着他。不过......
"哐"的一声,在他走进大明宫内室之时,正好看见一名太监失手将他床案上的花瓶碎裂在地,一束清莲滚落床头。
"真是别开生面的迎接礼呀!"冷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蔡夔和小四子一同回过头去。
是皇上?天啊,"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小四子吓得腿软在地上,一个劲的猛磕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是他,是他,是小六子他打碎了皇上您心爱的花瓶。"
"小六子?你不是叫蔡夔么?"冷眼瞟过地上不停磕头的太监,朱玺盯着仍站在床边的蔡夔。"你站得可还舒服?"好大的胆子啊,见了他也不下跪!
"奴才在宫外叫蔡夔,在宫中叫小六子。"发现他的眼光,蔡夔回神恭敬的跪下。在冷宫要下跪的机会实在太少,自己虽入宫十载却还未养成这宫中的规矩,唉,看来自己是要多多注意些了。
"是这样啊,"朱玺缓缓走向床边,拾起那一束清莲,眼神一动,颇为惋惜的叹道,"你违宫礼见朕也不下跪,本当论斩,不过,朕念你初入大明宫,可以宽宥一次,而且朕很是喜欢这束清莲,却不想现在被你毁了,现在若斩了你,企非白白折了这青莲不是,朕现在很是为难呀,那么你说该如何是好?"
听出他刻意的为难,蔡夔不解的抬头望向朱玺,他想自己如何?
又是这种清澈得让人想玷污的眼神,好想看看这张如梦的脸上出现别的色彩,"呵呵,你将功抵过,再去帮朕采一束,如何?"薄唇勾起一道弧度,幽暗的眸子凌厉而无一丝笑意。
"奴才遵命。"只是采一束花?这么简单?心里总觉得不对。
"这,奴才这就带他去。"小四子抬起磕得一头是血的脸,谄媚的笑着。
冷眼冻住欲起身的小四子,"朕自会带他去,继续磕。"吐出无情的命令,朱玺转身步出内室,蔡夔跟随在身后,听着内室传来阵阵的磕头声,想起那张已经满是鲜血的脸,心头一阵幽幽的痛,自古帝王多冷血呀。好残酷的人!
穿过蜿蜒庭廊,走上宫桥,眼前赫然一池盛开的青莲。虽然现在初春寒风料峭,百花肃然,但是那池中的青莲却仍怒放着。
"美么?"朱玺看见蔡夔眼中闪过一丝晶亮,挑起眉,眼中掠过一抹邪肆的光芒,指了指池中心,"就采那开得最艳的一枝吧。"
那池水至少看去就有几人深,自己......唉,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利不是?"遵命,皇上。" 蔡夔挺直肩膀,慢慢向池边走去。在脚踏进池水的那一刻,心脏仿佛都被这冰冷冻结,身子缓缓向池中心移去,心脏也一寸寸的失去知觉。微结着薄冰的池面上轻荡着他一头乌黑的秀发,不会泅水,无法游到池子正中心,蔡夔只能在边上伸长了手,却无法够到那株青莲,无奈只好在飘浮的水中不稳的踮起脚尖,勾向莲茎,陡的脚下一滑,身子一下子落入了水中。
朱玺冷眼瞧着池中挣扎的身影,他倒想看看他什么时候才会呼救。
令人惊讶的是,那在水中忽沉忽现的身影至始至终没有发出一声声响,挣扎挥舞在池面上的双手和那头晃动得像漩涡的长发表明了主人求生的欲望,却又愚蠢的不肯开口求救,要为了那股子傲气死在池中?愚昧之人!
苦苦挣扎的身影终于拉住一根从池边漫向池心的藤蔓,用力抓紧它,一点一点的将自己拉回了池边,在爬出池子后,颤抖的身影上布满烂泥和枯草,冰冷冻得他的脸色灰白泛着微红,手里却仍拽紧了那株冒着生命危险采下的青莲。
身子趴在池边剧烈的喘息,余悸犹存......半晌,他才靠着池边的树杆缓缓爬起,衣摆滴着泥泞的水滴,在脚下形成一摊泥水又旋即成冰。在接触到寒冷的空气后,他的身子颤抖得更加厉害了。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拿着青莲,他艰难的一步步走向朱玺站立的桥面。
"给您,皇下。"伸手将青莲递到朱玺的眼前,半晌不见任何动静,蔡夔抬头狐疑的看着朱玺。为什么不接?自己好冷呀,好冷......
"呵呵,"看着一身狼狈不堪的蔡夔,朱玺不由得轻笑出声,看,无论是谁染了污一样的狼狈不是?!呵,倒是有那么一点趣味了,伸手接过花来,盯着蔡夔的双眼,当着他的面将青莲扔进了池中,"你以为已经染污的花,朕还会要么?还是你认为这样肮脏的花才配朕?"危险的眯起了修长的双眼,冷冷的声音像来自地府深渊。
蔡夔无力的摇了摇头,现在的自己还能想什么呢?!即使是他把自己拼命采来的花弃若敝屣,自己也无心力去感到一丝的气愤与惋惜。好累呀,真的好累,冰冷冻去了他的神智,挣扎耗去了他所有的体力,"不,奴才什么也没想,皇上您怎么认为便是什么吧。是奴才不对,奴才再下去采,这次奴才绝不会再弄脏您要的花了。"
看着几近晕倒却想返回池边的蔡夔,朱玺唇上的弧度拉大了些许,呵,看起来好象他的体力快到极限了,呵呵,虽然自己很想看看一个人会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被逼死,不过他好象还是挺有意思的,就先放他一马吧,留些娱乐给下次也好。"罢了,朕被你弄得颇为扫兴。今天已不想再看见那青莲了,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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