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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民天下——byve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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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看一下儿现在是什麽时候,朝茶几上一扫,却发现表不在那儿了。
  简单扫了一眼客厅,那表确实是不见了。
  而昨天的这个时候,他也确实是看见那表放在这儿了。
  转身看了一眼,还在穿衣服的何小书。
  或许,不是他?
  依然记得,他在那个家,看见镀金雕塑时的兴奋样子。
  李宇森努力驱赶著这样的念头。
  那天之後,李智森几乎是天天必然来报一次的到。天天与李宇森聊天,却依然是那些无关痛痒的事儿。
  而李宇森也渐渐发现,东西经常会不翼而飞。
  都是相当细小,却依然值钱的东西。
  李宇森也试探著问过何小书,是否在收拾的时候看见过他们,何小书很自然的全部否认了。
  李宇森开始变的愤怒,他开始觉得,自己似乎捕捉错了何小书身上的光芒。
  庶民必然是如此,他们迫切的需要金钱,金钱能让他们沦丧。
  李宇森决定用那个最简单的方法。
  在茶几的下面悄悄放上了一张一百的纸钞。
  何小书正单纯地笑著,跟他讲著当年农村的事儿。
  次日下午,李智森再次悄悄抽走了茶几下的那张纸钞。
  他微微一笑,因为他知道,李宇森开始怀疑了。
  最可怕的莫过於猜度一个人的人格。
  十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一张纸钞不见了。
  他想过,或许不是何小书,然而李智森根本不缺那一百块钱。李宇森始终认为,李智森的频繁来访与家中的失窃属於两回事。
  对於金钱的欲望与对於权利的渴望忽然在这个时候分的太清楚了。
  李宇森翻开了当天的报纸,微微皱眉头道:"何小书,你今天看见什麽东西放书里了?"
  "俺啥都没见。"一边儿翻著纸,何小书连头都没有回。
  李宇森冷笑了一下儿。
  "是吗?那麽一张纸币都没有看见?"
  何小书回过头:"纸币是啥?"笔夹在耳朵上,一脸的茫然。
  李宇森心想,好啊,你不说,我今天就捅破。
  "你没看见那儿放著钱?"
  何小书挠了挠头:"那儿放钱咋了?你怕俺拿你的钱了?"
  李宇森一起身,扶著眼睛:"这你自己清楚。"
  一时间,房间静了下来,何小书耳朵上夹的铅笔"啪啦"一声落在地板上,之後滚去了李宇森的脚边,那铅笔碰到他白色的袜子,之後又滚回了一段距离。
  "你说啥,俺没听清楚。"何小书侧著头,努力想听清楚李宇森的话。
  李宇森拣起铅笔,将他放在桌子上,之後走进了屋子。
  而他不知道出於怎样的原因,那一种窒息了的充斥地胸口发疼。
  何小书站了起来。
  李宇森以为他试图要解释点儿什麽,转身看著何小书,何小书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或者说,他开始逐渐变的愤怒。
  "你那是什麽表情?"李宇森的目光开始变的深邃。他不允许何小书的反抗。
  何小书忽然一笑:"能多少钱?你那儿放著有两百没?俺就是去工地上干活儿也给你还回来,有一点儿,你别看轻俺们,俺手脚干净,老天爷都瞅著呢!"
  何小书扔了手上的纸,开了门便往外走,没有回过一个头。
  李宇森下意识想要抓住他,却抓住了那扬在半空中的纸。
  纸上,写著他的名字,是自己刚教的"李宇森"。
  李宇森狠狠把眼镜摔在了地上。
  何小书,谁让你自己走的?!
  已经没有了末班公交车,何小书一人吹著口哨往回家的路上走。
  路上没多少人,住的地方又偏僻。
  何小书忽然想著,这大半夜的,万一路上冒出鬼什麽的。一想就抱紧了身体,口哨声倒是越来越轻快。
  记得上一回在医院,听说那房间是太平间後,靠在李宇森身上,才觉得,李宇森的身体其实跟自己太不相同,厚实而温暖。
  不由地加快脚步跑了起来。
  到家已经是半夜10点了,家里的灯泡还凉著,有人不停的咳嗽。
  那灯照著一个漂亮的镀金锺表。
  何小书愕然。那就是在李宇森家茶几上放著的表。
  何士良看见自己儿子进来,没说什麽,辗转上了床。
  "这东西是咋来的?"何小书指著桌子上的锺。
  何士良看了一眼在自己身边熟睡的妻子。
  "那东西说是上头人不要的,问俺们要不要,俺就拿过来了。"
  猛地,何小书打翻了桌子上的镀金时锺。
  次日,何小书没有去李宇森的公寓,再次日,何小书依然没有去李宇森家,那之後连续五天,何小书像是消失了一般。
  而李智森倒是天天来访,依然聊的舒畅,从车到女人,李智森似乎努力找著话题,却提不起李宇森的兴致。
  "怎麽?小农村没有来?"李智森改口叫起何小书"小农村"。
  李宇森笑了笑。
  "那又怎麽样?"
  李智森抬头看了眼李宇森的脸,随後低头笑道:"你这样儿特像失恋的男人,至於吗?不就少一男保姆吗?"
  那五天,李宇森忽然觉得,已经不再熟悉一个人呆在空旷的屋子里。
  直到第七天,李宇森推掉了下午的生意和股票评估。
  A市已经到了深秋,秋天来的特别的早,去的又特别晚。谁都没有心情多愁善感,而车轮压著满地梧桐叶依然浪漫。
  依然记得那屋子的地址。一片破烂的民房。
  何士良看见车里下来的人,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大,少爷?"
  "何小书在哪儿?"李宇森没有多问一句。
  身边的一个工友笑著拍了拍何小书的肩膀:"你行吗?那麽多的水泥你咋抗?瞧你这身子骨跟啥似的。"
  何小书弯下腰猛地抱起一袋子水泥。第一次还真没拿起来,旁边儿一堆人捂著嘴巴笑。
  "兄弟,你去伺候伺候女人比这挣的也多点儿,你干啥上这儿没事儿找罪受呢?"
  所有人的目光里都带著鄙视,他们不知道何小书哪里就显的特别的媚气,倒不是女人的阴柔,那种感觉相当微妙。
  何小书一赌气,往手里吐了两口口水,猛的抱起一袋水泥,之後抗在了肩上。
  摇晃著身体,一咬牙,心想,你爷爷不发威,你当你爷爷是病猫不成?!
  才没走两步,步子就开始变的虚浮,旁边儿人的笑声越来越凄厉,忽然,一切像是画了个休止符号似的,那笑声组成的奏鸣曲停止了演出。
  肩上的水泥像一下子轻了许多,何小书心想,想必是习惯了这个重量,也就不觉得怎麽样儿了。心里一能这麽想,自然也就吹起了口哨。
  那男人把唇靠在何小书的耳朵上。
  "怎麽?觉得太轻了?"
  何小书一个激灵,站了个笔直。
  那男人的手忽然放开了,整带子水泥的重量就一下子又倾泻到了何小书肩上。
  何小书自然没办法一下子承受这样儿的重量"啪嗒"一声栽地上去了,其行貌之狼狈,简直像是未经雕琢的喜剧桥段。
  猛回过头,李宇森一脸坏笑地看著何小书。
  "你蹲下来,俺有话跟你说。"何小书毫无表情地看著李宇森。
  李宇森照做了,端详著何小书依然不服输的脸,这两天他似乎瘦了些,眼眶往里凹了不少。
  何小书在上衣口袋里一阵的掏,掏了半天,掏出了几张皱巴巴的票子,猛甩到了李宇森的脸上。
  "你乐意要钱,你就全拿去,俺不想看见你!!"
  李宇森愣住了,平生第一次有人把钱这麽甩在自己的脸上。
  抓住了何小书的手腕:"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何小书甩开了李宇森的手,李宇森倒也没有认输,横抱起何小书就往车里走。
  横抱一个男人究竟是吃力的很的,李宇森咬著牙,把何小书甩进车里,猛地拽住他的衣服:"你他妈的,开始不是说要赖上我吗?你他妈的不是连床都跟我上过了?你还装什麽?最多以前的那些东西我跟你既往不咎......"
  何小书狠狠踹了李宇森一脚。
  "王八蛋!"
  伸手胡乱去开门,却不得法,这车门向来是李宇森给他开的,他却不知道李宇森已经锁上了。
  李宇森放下了座椅的靠背,猛地把何小书压在身下。
  十一
  李宇森放下後坐的靠垫,一把把何小书压在身下。
  "现在你再试试,你再敢跑。"
  何小书用胳膊抵住了李宇森的胸口,倒也不怕他:"你压著俺,你让俺咋跑,你要是从俺身上下来,俺不跑,俺不跑不姓何!!"
  "想跑?"李宇森又是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何小书发现,最近李宇森脸上这样儿的笑容越发明显起来:"跑是不可能的,你要还我钱也是得在我家白干活儿还来!"
  何小书脑子里的地主形象全跑出来了,一个个的嘴脸都越来越像李宇森。
  李宇森当然不知道何小书脑子里想什麽,一见他不动了,便自认为是他就范了。按下他的头,照例咬上他的颈......
  但是......
  "这是什麽味道?!"
  何小书几乎是被李智森强行压回公寓,又强行拖出车,扯进门的。
  李宇森把浴室门一开:"进去,洗澡。"
  "砰"的一声,门儿在何小书後面关上,没过两分锺又开了,李宇森没进来,倒是见他的手了,把换洗衣服随便往地上一扔,完了还是"砰"的关门儿。
  李宇森这样儿几乎带著洁癖的人很少接触劳动人民,让他啃上满是泥的脖子,又闻了一鼻子的汗臭味儿,想不恶心都难的很。
  何小书坐在浴缸旁边儿,把那些个衣服扔到了一边儿。
  拧开水龙头,温度适中的水倾泻到了乳白色的浴缸里,何小书用手胡乱拨弄著水,就是没有洗的意思,这麽一坐就是半个多小时。
  忽然站了起来,何小书俯下身子拣起一地的衣服,开了门儿出去。李宇森照例坐在客厅里,手里端了一杯咖啡。
  李宇森发现自己给的衣服何小书还拿在手里,而他身上的衣服与刚才进门时无异。
  "你没洗?"
  何小书没说话,走到李宇森面前,把手里的衣服砸在了他身上。
  "俺走了。"
  才转身,胳膊就被抓住。
  "你想去哪儿?!"
  "俺不干了,你找别人,信不过俺就拉倒!"
  李宇森冷笑:"走的掉吗?走的掉你倒是可以大方走出这个门,你不怕我告你?当然,告你事小,但是你不是要给那麽多人争取工作麽?你走了工资马上就能撤。"
  "你!!!"何小书转脸盯著李宇森,李宇森就好比是戏里的反派人物,你恨的他牙痒痒,却拿他没什麽办法。
  李宇森放开他的胳膊,又端起咖啡。
  "我的话说完了,你自便。"
  屋子一刹那变的空旷,衣服杂乱地散在地上,沙发上,以及李宇森的脚边。还是那麽干净,干净到了一丝不苟的白色袜子。
  李宇森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人类屈服於欲望与金钱是纯属本能的,那是他一直相信的信条,人性,不过如此。
  何小书如他所愿的留了下来,李宇森得寸进尺地签定了不平等条约,不支付一分钱的工钱。
  但是,从那之後,何小书就没有再对他说过一句话。
  何小书,不再是何小书。
  沈默有时也能变成反抗。
  李宇森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把原先的单人床撤了,买了一张新的双人床。
  李宇森拿出了那张单子。
  "你一个人把它扛回来。"商店离李宇森的公寓约莫一个小时的路程,试想,一张双人床,回程根本不可能选择公共汽车。
  何小书一句话没说,拿了单子就在玄关穿起鞋准备出去。
  李宇森以为,经他这麽一激,何小书起码会跟以前一样挥拳头反抗,但是他的希望落空了,何小书学走了他脸上的淡漠。
  街上的人斜著眼睛看何小书,一个人对著一张大床,又拖又拽的,说是滑稽,却透著可悲。
  商店的人跑了出来,拍了拍何小书的背:"我们替你送过去,用卡车拉过去,免费的。"
  "谢谢你们呵!"何小书笑了笑,接受了他们的好意。
  忽然想起了,那天他替李宇森掀了他们家的饭桌,之後趴在李宇森怀里的夜晚,或许是自己记错了,或许根本没有发生过那样的事。
  记得自己小时候,都说,穷人便是穷人的命,富贵人家那也是人家修来的福气,别羡慕人家。
  但志气是自己的。
  "小哥,是这儿吧。"司机拍了拍何小书的背。
  何小书猛地回过神:"是,麻烦师傅了。"
  一个司机客气,司机立刻说是帮他一起往上搬。何小书忙不迭的道谢,到底还是淳朴些的人好处些。
  李宇森开门儿见另一个男人帮何小书搬了床上来,自然不高兴的很,两个人把床抬进了屋子,何小书能感到背後那道目光,让自己透不过气来。
  司机一抹满头的汗,笑说:"那我先走了。"
  李宇森站在司机跟何小书之间,何小书没有上前,李宇森只是看著何小书不说话,那司机也就不自讨没趣,关上了门,径自离去。
  何小书站著等李宇森的吩咐,李宇森笑著点点头,好,何小书,有你的,你不说话,我自然有办法让你说话。
  隔五分锺,李宇森问:"要不要学认字?"
  何小书摇头。
  再过五分锺,李宇森问:"要不要吃水果?"
  何小书摇头。
  这次过了半个来小时,李宇森问:"饿不饿?"
  何小书还是摇头。
  李宇森猛地一拍桌子,何小书随之身体一颤,嘴依然闭的紧。
  李宇森知道,刚才多少有点儿吓著他,伸出手,想触摸何小书的脸,何小书把头扭开,看著地板。
  李宇森扳住何小书的脸:"地板好看吗?"
  何小书不说话。
  李宇森一笑:"反正日子无聊的很,这麽下去也挺有意思。"
  温柔地吻了何小书的鼻尖。
  这个动作,让何小书得出这样儿一个结论──李宇森在精神上或许有些疾病,正常人是不会这麽反复无常的。
  当然,当然,何小书没有注意到另一类人──那就是,陷入爱情的人。
  那个下午,李智森没有来李宇森的公寓。常客某天若是忽然不来了,会变的像当初天天光顾时一样的诡异。
  李智森跪在了那个门前,手上是断了线的木偶。
  "求求你......求求你......"
  纵然做了再多的错事,李智森现在的样子著实让人动容。
  "陆诩......"
  门开了,一个眼神庸懒的女人──当然,仔细看能看的出他的喉结,该说是一个穿著女装的漂亮男人开了门。
  "李智森,你的声音也真够凄惨的。"他扬起了恶意的笑容。
  十二
  "李智森,你的声音也真够凄惨的。"陆诩靠著门恶意地笑著:"背的还挺熟的,给我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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