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惑 ——by紫蓝雪

　　方琛算什么？只能算是程灏一时同情下的产物吧？！方琛想到这，忽地摇着头笑了起来。

　　笑够了，抬头凝视程灏的眸子，那是属于他的歉意。

　　「什么时候看出来的......」程灏看他忽地露出自我嘲讽的笑容，心脏就像被狠狠揍了一拳的痛。

　　「刚刚......」是想不到这个原因，还是刻意回避这样的原因？

　　「对......对不起！」被他眼中的信任刺痛，程灏急急回避那样清澈的眼神。

　　对于他，除了对不起，还有别的吗？

　　「你对我的信任，竟抵不过薄薄的信纸......」方琛又再牵动唇角的那抹冷笑，彷佛在嘲笑自己。

　　程灏没有说话，静静的站在原地，盯着地板，似在准备接受他的怒气，又似在忏悔。

　　就是这抹身影深深的吸引了方琛全部的注意力，让他倾注了连自己也想象不到的爱。既然，爱已经爱了，又怎忍心，在这时这刻继续挞伐心里的人？

　　终于知道什么叫「打在你身，痛在我心」。

　　你的心痛，我的骨也跟着痛，甚至骨髓也感觉到疼痛。

　　良久，方琛也没有再开口，程灏正想抬头查看，感觉他的气息靠近，没敢再动，呆立着，维持原来的姿势。

　　方琛拉过程灏，让他靠近自己的胸口，贴在心脏的位置上。

　　噗通......噗通......

　　一下一下，充满了生命力的鼓动。

　　「我说过，永远不会生你的气。只要它继续跳动，这个承诺都不会变！」

　　「为什么......为......为什么？」喃喃自语似的，程灏问方琛。
☆自☆由☆自☆在☆整☆理☆
　　「Because I love you......」方琛拥着程灏的肩，柔柔的笑了。

　　因为爱，所以包容。就如圣经说的，爱的真谛──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
　　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
　　爱是永不止息」 (哥林多前书:十三章 4-8)

　　他付出的，是永不止息的爱。

　　程灏低着头，紧紧的靠在方琛的胸怀。

　　以致，方琛错过了程灏第一次为他滑下的水珠。


　　第四十章

　　一滴一滴晶莹剔透的玉珠，不间断的滑落玉盘，似为悄然无声的空间，唱起了让人心疼的无言歌。

　　为他的疼爱无言，为自己的无情拙言。

　　方琛拥着程灏，环视这间他们共同生活的房间，他说。

　　「刚刚......我真的只是把风吹散了的纸张收拾起来，我不知道那是你的私人信件，也不是故意去翻的......」他低低的轻诉，语气温和如秋风一样的怡人。

　　包容比歇斯底里的责骂，更叫程灏难受。

　　「我知道......我相信你......」程灏双臂圈紧方琛的腰，紧紧的靠在他的怀里。

　　程灏呀程灏，方琛为你倾尽了所有的爱；你却一直没有为方琛花过一丝一毫的心思；你究竟还有没有心，还有没有情？

　　如果，己不懂得去爱，请不要再给予可望而不可及的盼望。

　　「......刚刚，我一直在问自己，为什么你不能向我坦白？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他寄信给你？你知道吗......我宁愿你告诉我，你收到他的信；我宁愿你大大方方的去跟他见面；我甚至不介意你去跟他保持联络，保持着朋友的关系。就算你们不再是情人，也是一对相识了十年的朋友，见面不是再正常不过的社交吗？」

　　「......你不告诉我，是你对我的信任还不够，还是你对他的情，仍然是浓得没有我渗入的余地......我宁愿你告诉我，你跟他见了面，你的烦恼在哪里，我可以陪着你一起烦恼；我不愿每天看到你无时无刻的想着他，也不想每天只是站在玻璃墙的另一端，看得到你，却走不进你的生活里。」

　　「我不断的问自己，我做得不够好吗？为什么你还不能全心全意的对我？......开始的时候，我就告诫过自己：不要逼迫你，让你自己作出选择；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我都会支持你；只要你一天未作出决定，我都会在你身边，陪你渡过未来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你知道吗......刚刚，我甚至已经开始想，他是否已经打动了你的心，你会不会因为书房的事跟我摊牌，回到他身边去......」

　　「你知道吗......我真的......真的很爱很爱你，只要你高兴，只要你快乐，我可以为你作任何事，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立刻自你面前消失；只要你告诉我，你选择回到他的身边，我可以开车送你回去......我说过，会笑着祝福你，我一定会做到的。我会亲手把你带回他的身边，然后笑着祝福你们......」

　　「......你很傻......很傻......」程灏闭起了眼睛，任一行一行的清泉滑过脸庞，沾湿他的衣服。

　　「傻瓜......别哭，我不想让你哭......其实，我一点也不傻......我只是想好好爱你而已......」方琛温柔的抬起他的脸，用大姆指，轻柔的为他抹去了泪痕。

　　程灏，你是多么幸过，遇上了一个比一个傻的男人！

　　「......我，其实很卑微，愿望也很渺小，我只求你快乐而已......答应我好吗？无论你下了什么决定......一定要告诉我。」

　　「嗯......」默默无声，程灏只能紧紧的拥着眼前这个傻得可以的男人。

　　越接近冬天，日短夜长，晚霞已经悄然无声的窜进了房间。
　　
　　晚霞把房间染成了橘色，余辉照在他们身上，拉开了长长的的身影。


　　第四十一章

　　第二天，两人谁也没再提起信件的事，依照原本的作息规律生活。

　　就让那些每天累积的纸张成为他们两人之间的禁忌，大家都心照不宣。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他们的生活似乎跟以往一样，又似乎不一样，谁也没有揭破这刻意营造的平静。

　　而信，就像雪花一样的飘来，压在他们俩的心头上，积成一座不易溶化的小丘。

　　方琛无力的看着隔膜一天比一天的厚，这道隔膜就像癌细胞一样，慢慢的侵蚀他们，却又无力为力，只要程灏一天不下决定，挥刀割掉这组坏死的细胞，他们的关系就彷似垂危的病者，一天比一天虚弱，直至撒手人寰。

　　两人也少了相处的时间，像以往的宵夜小聚也少了。不过，方琛还是每天为程灏准备简单的夜宵，热腾腾的放在餐桌上。

　　不知是故意还是巧合，方琛近来很忙，常常要在自己的书房里工作至深夜。不过，不管他工作至多晚，他还是会回到他们的房间，轻手轻脚的睡在程灏的身侧，紧紧的把他拥进怀里，像怕程灏会消失似的，紧紧的把他揉进自己的怀里。

　　方琛不再每天在程灏的耳边说爱他，程灏心里明白，他要自己作决定，所以不做任何形式的逼迫。

　　他越是大方的让他选择，他越是下不了决定。

　　「灏......回床上睡吧，很晚了。」方琛轻轻的摇醒在窗前躺椅上睡着了的程灏。

　　「嗯......」程灏朦朦胧胧的，方琛把他扶了起来。

　　一起在床上睡下，方琛拉过被子，盖在两人的身上。

　　方琛从后环抱着程灏的腰，两人沉默的睡下。

　　小岛的夜晚特别宁静，耳边除了外面呼啸而过的北风声，还有对方的心跳声。

　　程灏转过身面对他，把自己的脸，完完全全的埋在方琛的锁骨处，双手环上方琛的腰，整个人被包裹在方琛的怀里，低低的说：

　　「琛......你爱我吗？」

　　方琛闭上了蓝宝石似的眼眸，呢喃似的回答：

　　「你知道的......」

　　等了好久，程灏似乎思考了好久，再次低低的问：

　　「他......他爱我吗？」

　　方琛像刚刚一样，用那磁性低沉的嗓子呢喃：

　　「你也知道的......」

　　程灏窝在方琛的怀里，紧紧的搂着他，没有再问。

　　方琛也没再说话，只是回搂着他，一直紧闭着自己的眼睛，不消一会，感觉到肩头有点潮湿。

　　方琛只是沉默的紧抱着怀里的人。

　　＊＊＊

　　「老板......他来了......」Sandy悄然无声来到程灏的办公室，轻轻的说。

　　虽然程灏没吩咐她留意那个男人的行踪，但从程灏不自觉的看向大树的举动，她觉得自己应该要告诉程灏，那个男人，又匿藏在那棵大树下，用那忧郁的眼神，远远的看着餐厅的门口。

　　「嗯......」程灏停下笔，陷入了沉思。

　　Sandy又无声的退了出去。

　　Sandy独自站在接待处，眼神不自觉的瞟向大树荫下的身影，小心翼翼的不让自己的眼神接触到男人。

　　回头的时候，发现程灏已经站在身旁，注视着那棵大树。

　　行人在路上来来往往，两人的视线就在空气中对上了。

　　只是一剎那，男人对程灏的注视吃了一惊，慌忙的从树后逃离。

　　Sandy再抬眼，已经不见了男人的踪影。

　　程灏沉默的退回餐厅。

　　Sandy无言的摇头，继续埋首自己的工作。
☆自☆由☆自☆在☆整☆理☆

　　第四十二章

　　好久没过来方琛的房子，和方琛的生活一直在自己那一边，几乎没有过来，室内因为长久没人居住的关系，发出一阵阵荒芜的气息。

　　「叩叩」轻轻敲响了未曾进入过的房间。

　　「琛......可以进来吗？」程灏趁着方琛在书房里处理公务，特意从餐厅赶回家里。

　　「进来。」门的另一边，传来方琛答应的声音，程灏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方琛站起来迎了过去，环抱着刚进门的程灏。

　　「怎么回来了，找我有事？」方琛在程灏耳畔轻轻的问。

　　程灏回头，微笑着给他一个轻吻。

　　「......」程灏不知要怎样开口。

　　「有事跟我商量吗？」方琛搂着程灏，看程灏的脸色，心里早猜到八九分。
　　
　　「嗯......我想知道，『灏远』会怎样？」程灏握着方琛的手臂，轻声的问。

　　「他告诉你的？」语调没变，可能是早猜到程灏会来问他的情况，心理准备充足了吧。

　　「不是......是我今早看到报纸报导......」的确不是他在信中说的，信中的他，一切都很平淡。

　　「嗯......」方琛放开了双臂，径自回到自己的坐位上。

　　「事情是怎样的？」程灏跟着他的步伐，在他桌子前的椅子坐下。

　　「他今天来公司给股东解释说，灏远的会计经理投资失利，亏空公款潜逃，导致公司资金周转不灵，负责的工程也因为拖欠薪金，所有工程全告停工，他请求我们给一点宽限的时间，让他先整理好灏远内部的问题。」

　　「你们的意思是？」报上说的果然不是流言。

　　「股东的意思是根据合约办事，工程延误一天，要赔偿一百万。」

　　程灏听罢，脸色煞地白了好一阵。

　　一百万一天。

　　照现在这种情况，即使他可以立即缴清欠薪再度施工，这样的停工也令工程延误最少十天，这样计算下去，最少赔偿一千万，还有别家公司的工程，光延误的赔偿也会拖垮灏远。

　　万一，他没能力缴付欠薪，公司便一无所有，灏远立即要宣告倒闭。

　　「灏远」是他们的心血呀。

　　「灏远拖欠的薪金大概多少？」程灏白着一张脸，颤声的开口。

　　「大概一千万。」

　　「他可以拿出一千万吗？」

　　「听说他准备变卖自己名下的物业和资产，但......应该不足一千万......」其实行内的消息瞒不了多少人，商场上的一举一动都可以被监视。

　　「『尼斯』已经下了决定吗？」抓住最后一点的希望，尼斯是灏远最大的客户，只要他们肯给予宽限期，其它公司应该不会雪上加霜。

　　「还未下最后决定......」方琛沉默了一会。

　　其实今早的股东会没下最终决定，也是因为他还没表示意见。

　　「请你......帮助灏远好吗？给他一个宽限期，只要尼斯愿意，其它公司也会......」程灏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终于还是提出了心里的请求。

　　程灏知道这样的要求实在有点过分，工程逾期竣工，尼斯也要承受很大的风险。不过，他放不下灏远......

　　方琛深深的看着他，似乎过了一个世纪似的沉默之后，终于还是点头答应。

　　「嗯......我尽力。」

　　「谢谢你！」程灏松了一口气，方琛答应了的事，就一定会为他办到。
　　
　　方琛复杂的眼神无可避免的更添了一层灰。

　　「......拿去给他......」方琛从抽屉里抽出了一张支票，交给程灏。

　　是一张没有注明款项的支票。

　　「这......」程灏疑惑的看向方琛，他要借钱给他？！

　　「......不要把餐厅卖掉......」方琛低下头来，不让程灏看到自已黯然的眼神。

　　猜到他一定会来询问自己，也猜到程灏一定会为了他变卖餐厅，所以早把支票签妥，只等程灏来取。

　　「琛......你不用......」程灏实在想象不到方琛已经这样的了解他，连他想把餐厅卖掉也猜到了。

　　「我不是帮他......我只是不想浪费你的心血，灏远是你和他共同创立的，餐厅也是你的心血，不要变卖。......而且，我希望保留餐厅......」方琛把注意力重新回到显示器上，轻描淡写的说。

　　保留餐厅就像保留了他们的感情。

　　「他要多少，他自己填多少就可以了......」方琛已经开始敲打键盘，摆明了要结束话题。

　　程灏无言的绕过桌子，双手从后环住方琛的肩，无声的伏在他的肩头上。


　　第四十三章

　　「老板，他又来了。」Sandy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还是错，只是每次看到那个男人，她就忍不住跑到老板面前，告诉他，大树荫下的男人来了。

　　「嗯......」程灏还是淡淡的响应，没有动身的意思。

　　「......老板......外面在下雨......」Sandy递上了一把雨伞。

　　「嗯......」程灏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了起来，接过了雨伞。

　　他们没再交谈，一起走出餐厅门口。

　　绵绵密密的雨丝，一丝一丝的打落常绿的叶片上。

　　毕思远没有任何雨具的站在树荫下的隐密位置，虽然树荫为他遮了不少雨水，但他的衣衫都已经湿透了，显然站了一段不短的时间。

　　程灏出了门口，没有犹豫的撑开伞，毕直的向毕思远走去。

　　毕思远仓皇的从另一边逃开。

　　「站住。」程灏喊停了他。

　　毕思远的身体僵立在树后，一动也不敢动，程灏已经来到他的跟前，打在他脸上的雨水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