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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劫轻佻浪子——by雨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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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切动作的发生,不过在眨眼之间,众人神情俱都为之大变,一时无法适应。就连方进门的王老九,亦是如足下生根,愣在当场,不知可否。
  持扇少年定立身形,长身而立,摆出一副俱高临下看好戏的态度。
  勉强撑著身子站起,武韹祺晃了两晃,险些栽倒,一口腥甜涌上喉间。他急忙抬手捂住,硬生生吞了回去。这高傲的少年哪容得自己在手下面前出丑,纵已身受重伤,也要挺回去。
  "爷儿!"门外,一条宽大人影,闪电般掠过王老九身边,身形未顿,直奔武韹祺身边,双臂平伸,扶住已有些站立不稳的他。昏黄的灯光下,映出此人满面焦虑。他本是个随时随地都面带微笑的人,此时为了主子,神色间已然笼罩一层悲愤之色,生满赘肉地脸颊,也因此不住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去与那持扇少年拼命。
  俗话说:姜是老的辣。一个在江湖上混久了的人自然比任何人都容易适应各种变故。王老九自是如此。当他看到李平扑上前去时,已猜出眼前这个狼狈不堪地绿衫少年究竟是何身份。只是,他不能上前打招呼,更不能表现出任何一点害怕的样子来。否则,不仅是他,就连他全家上下三十七口外加一条狗均不会有命见到明早的太阳。於是,他故意露出习以为惊讶地表情,向李平问道:"李老弟,你这是做什麽?这小公子可是你朋友麽?"随後,沈下脸去,厉声对依然分不清事是的众人道:"反了你们是不是?不好好作事,居然跑来打人?平日里我是怎麽教你们的,是不是把说过的话全当耳边风?"
  被王老九这麽一教训,江虎到也有几分骇怕,结结巴巴答道:"姐......姐夫,这不关兄弟们的事,是那小子诈赌、打人在先......"
  "闭上你的嘴!"王老九虽似在与他讲话,眼神却片刻不曾离开过李平的脸,一见他面色不对,赶忙喝止江虎道:"不许多话,还不给李老弟这位朋友准备一间上好厢房,请个大夫替他疗伤。"末了,还用眼神警告他,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李平正以一块罗巾,轻轻擦拭著留在武韹祺嘴边的血渍。他擦得那麽用心,简直像在对著一件易碎的瓷器。此时的他,如同根本未听到王老九与江虎之间的对话,脸上的样子似乎是对什麽都不在乎。
  只不过,一个什麽都不在乎的人又怎会拥有那种夜叉般的眼神呢?
  一只手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李平俯下头去。他的主子在叫他,不论是什麽他都会听。哪怕是让他马上杀光此间所有人,他也会照做,决不会有半点迟疑。可惜的是,那人只对他说了一个字"走"。
  走。即便只有这个了,亦没有人敢去违背小武的愿望,除非,他觉得自己活得太久了。
  李平不再说什麽,他掺扶起武韹祺向门外走去,没有人阻止他,没有人敢。
  李平开始思考,甚至看著小武的眼神也变了,仿佛看到的是另外一个人。那个人是他想追随,却永远追不上的。他的名字叫做武禹襄,乃是小武的三哥。或许,武韹祺当真天不怕地不怕,即使他那当太师的老爹凡事也要让他三分。但李平看得出,他一直都在怕一个人。不仅怕,而且崇拜,甚至到了那种无论做什麽事都去效仿此人的程度。尽管做事方法邪异奇特,却同样能达到目的。
  想到这里,李平不觉又深深望他一眼,他实在不明白,这玩皮的少年怎会每每做出令人误会他的事情,难道这样真的有趣吗?
  如意赌坊门外停著一辆华丽的大车,李平扶他上车,本打算吩咐车夫回武府,却听车厢中传来一声轻咳,他连忙问道:"爷儿,可是有何吩咐?"
  "现在是什麽时候了?"车幔中响起的语调仿佛比方才更加衰弱了。
  李平抬头望望天空,明月当照,想了想,才道:"差不多也到戌时了。爷儿可以放心,三少爷今儿晚上有约,不会这麽早回来。现在回府的话,还来得及。"
  "嗯。"车幔中语声再起。"去城北张佃户家。"
  小武的话从来不说第二遍,对於他的吩咐李平没有异议,或许他早知道这个人一定会这样做,所以,他选择沈默。
  李平在外面跟在马车後,不时听到的轻咳声,令他更加担心。他冷得有些脸上仿佛在闪著光,仿佛是泪光。
  一颗流星划过暗沈天空,落在地平线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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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戌时
  街上的灯光虽明亮,人却比方才少了许多。
  余婧风走出如意赌坊,站在门前石阶上深深吸了口气。他的心情应该是愉快的,前所未有的愉快,可不知怎地,他就是笑不出来。按理说,像他这样一个凡事以孔老夫子为标榜,喜好打暴不平的人,在狠狠教训登徒浪子後,自是应轻松快乐、愉悦非常,可为何他非但没有这种感觉,反而自心底涌起一种暗然神伤呢?简直就似上元节那日,初逢小武时一般。莫非,这便是世人常说的缘?想到这里,余婧风也不仅被吓了一跳。不不不,这怎麽可能呢?先不论两人同一性别,即便前世相识,也是相看两相厌的怨家、仇敌,永远不可能有所交集。仿佛垂直向前的两条平行线,永远都不可能有所交集。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也相信世间没有一个可以改变他的想法,切入他的心灵,甚至连生他养他的父亲都不能够。他是个硬汉子,亦是个倔强的汉子,却不知自何时起,有一双眼睛,一双写满任性、不安、哀伤、愤怒、柔情、快乐......的眼睛已闯进了他的心灵,若春风般抚去他的灵魂深处冻结的寒冰,挠乱一池春水。那人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都有如蛛丝般牵动著他的情绪,甚至令他忘记自己还是自己。
  生为其而生,死为其而亡,这是余婧崦的秘密。他相信,自己是为了与梦中人相见而降临於世的。所以,他在找寻,找寻那人的今生。当然,他不会傻到把这秘密讲给别人听,只要他一个人了解,就够了。直到有一天,他,遇见了他。哪怕样貌不同、个性有别,只要那双不变的眸子依然吸引,自己还是忍不住想要接近他,即便是用这种方法,即便伤害他......
  等等!冷不妨打个寒颤,猛地甩甩头,余婧风开始怀疑自己大脑、小脑一起出了毛病,要不然怎麽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算了管他那麽多呢,反正还有时间,不如找个地方喝两杯。古人不也说嘛!凡尘往事不若醉生梦死。古往今来,又有几位文人墨客真正清醒呢?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有事明日当。
  走吧,随便去到哪里都可以。只要,不再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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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本是条偏僻无人的长巷,快走到巷口时,就听到旁边屋脊上有衣袂带风的声音,很轻很快,显然是个轻功很不错的人。
  等余婧风走出巷口时,这个已站在巷子外面一棵低垂著的杨柳下等他。
  余婧风笑了,今晚剩下的时间他应该不会感到无聊,至少,陪他喝酒的人已经找到了。
  摇著手中折扇,余婧!径自走过去,站在那人面前,笑道:"现在还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我正巧想找人陪我一起去喝一杯。不知兄台,是否有空?"
  那人转过头,看著他笑了笑,道:"你最近很风光,的确应该好好请一请朋友。"
  尽管余婧风觉得他话中带刺,确也并未在意,淡淡道了句:"到也没什麽。"又笑著说:"你要去哪里?今晚,你我兄弟两人定要来个不醉不归才好。"他笑得很愉快,寂寞之後的愉快。
  "酒,对身体不太好。"那人摇摇头,垂下目光仿佛是不愿或是不敢去望余婧风的眼睛。他一字一字地沈声道:"而且,这杭州城本也不是你应该留下的地方。"
  听到此处,余婧风微微一怔,只听那人接著道:"婧风,你还是回去吧!"说完,没等余婧风反映过来,已将袍抽一抑,双掌相击,一声清脆的掌音响过,四周衣袂飞掠声止时,霍然现出四条人影,目光四扫之下,居然是早间出现在十香居的那四个怪人。
  微惊之下,余婧风脸色刷得变了,冷冷一哂,厉声喝道:"白天宇,你这算什麽意思?"
  不待白天宇回话,立於左上首的干瘦少年已抢先回道:"少寨主,您别生气,我兄弟几人也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请您千万莫要怪白少爷......"
  语声未了,余婧!突地阴森森地狂笑起来。众人亦是随之一震,身体不自觉地微微颤抖。那四怪相互一使眼色,掌握拳状,但见苗头不对,立时动手。
  "婧风!"眼见他这副模样,白天宇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又见四怪一触即发之式,更是担心,忙以眼色喝退众人,令他们不得动手。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余婧风笑声一顿,露出满面凄凉,"你我二人相交十数年,今日居然会落得如此下场。"他顿了顿,深深望了白天宇一眼,冷冷道:"白兄,你若有意为难小弟,大哥不必如此麻烦。只需对我支会一声便可,怎需借助他之力呢?"
  末了,他还轻蔑得扫视四人一眼,鼻中发出不懈地哼声。
  "婧风,你不要误会。愚兄......愚兄实在不忍叔父他老人家伤感,才......才会出此下策。"羞愧之余,白天宇的头垂得更低了,他甚至不敢望他一眼。这次的确是他不对,他不该暗中帮助"清风四怪"出卖兄弟。不过,话又说回来,手心、手背都是肉,平日里叔父大人待自己也算不错,他又怎能眼见著他老人家为子神伤?但毕竟,对不起兄弟就是对不起,世上可没买後悔药的,现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更何况,今日余婧!捅出这麽大个搂子,就算自己想包庇他,也是没办法的。
  "好、好!"余婧风又是仰天一阵长笑,笑声高亢而冷削,"白兄大可放心,小弟并未有相怨之意,就算怪......"他突地将话锋一转,凌声道:"也只能怪小弟有眼无珠,交友不甚。就此别过!"说话间,已暗提内力,右足微顿,身形骤起。
  这本是瞬间之时,四怪发觉之即,为时以晚,再想追去,已来不及了。
  但余婧风仿佛也高兴的太早,孰不知有人身形比他更快。但听一声娇吟划破长空,长袖飞扬间,右足足踝已被如蛇蟒般的手臂缠住。银铃般的娇笑声赫然响起:"你可走不得呢!"
  好快的身法!余婧风心头不仅不震,右手向上提起,扇交左手,猛扫此人衣袖。
  但见此人手腕一抖,衣袖飘舞,娇笑著道:"上面天寒地冻,小心沾染风寒,还是请你下来吧!"
  语声未了,余婧风只觉身躯微沈,转瞬间已被人拉回地面。尚未站稳身形,突感风过耳边,刹时间已被人点了穴道。他不禁既是惊奇,又是钦佩。真可谓是,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这回,他算是认栽了。
  其余众人,也不觉诧异,没有人看到那人来自何处,也没有人知道他是何时来的。当他们弄清是怎麽回事时,此人已然站在他们面前了。


三生之一 情劫轻佻浪子 第九章

  最令人惊奇的是,此人竟然是个身著云霞般锦绣宫装、流云般长发披肩的豆蔻少女。她娇靥甜美,更胜春花,灵活的眼波中,充满了不可描述的智慧之光。无论是谁,只要瞧过她一眼,均会被她惊人绝色所迷,久久不能移转目光。
  余婧风认得她,白天宇也认得她,他们异口同声地惊道:"怎麽是你?"二人所说话语虽相同,语气神色却是两相差异的。悲喜相谐,感触良久。
  宫装丽人对白天宇嫣然一笑,继而转向受制於己的余婧风,悠悠道:"怎麽如此神情?你可是不愿与我相见麽?"她语声竟有如三月春风中的柳絮那麽轻柔,那般令人沈醉。她那柔情似水的微笑,就连心如铁石的人见了亦会为之心动。
  只是,这一切的一切看在余婧风眼中,却像是幽冥冰雪,令人不寒而悚。
  "愿意,我又怎能不愿呢!"余婧风面上露出一副冷漠不屑之色,绝然道:"早在十香居,我便应猜到那女人便是你了。这次,可真是太大意了。"再次斜过眼去,狠狠瞪著白天宇。嘴上虽未说,心里却已经把他们家祖宗十八代,包括他邻居以及邻居家养的那条狗都以孔老夫子的方式问候了个遍。愚者、愚者,谁不好找,偏偏找上这个麻烦的女人。
  白天宇被他瞪得脊背发凉,做出一副与我无关的表情。此时的余婧风哪里还会相信於他,他亦只有干咳两声,回转身气,没事人般欣赏天空中那轮皎洁明月。心中暗暗祈祷,莫要出事才好。
  余婧风更是气得牙根痒痒,暗暗发誓日後要是不把他剥皮抽筋、卸骨熬汤,他就不姓余。
  见他二人如此模样,宫装丽人不仅咯咯笑道:"你本无需太过自责,我们姐弟也有数年未见,相见不相识本不怪与他人之事,你又何必去怪天宇呢。况且......唉......"说到这里,她收起动人笑容,轻轻一叹,叹息声中,突然抑手,一巴掌掴在余婧风白若冠玉的脸颊上,静寂中"啪"得一声脆响,惊得众人为之胆寒,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半声。
  他们在怕什麽?莫非是怕这个看来手无缚鸡之力的美丽少女?她,到底是什麽人?
  "亏你还自喻天子门生,孔孟之道都读到哪里去了。忠孝仁义。你可听过,百善孝为先?明不明白什麽叫做孝道?"宫装丽人语声突然变得刀一般冷厉,一字字道:"一个对人不敬对孝的逆子,还能算是读书人麽?我看,你还是回去继承家业做那份很有前程的职业吧!"她仿佛越说越气,抡起手臂左右开弓,不故淑女风范的,打了余婧风十几个嘴巴。她下手很重,停下来时,余婧风那张俊美的脸已肿得像个包子。
  不知是意识到形象全毁,还是出於内疚,余婧风垂下头去,望著脚下地面,再不敢吭出声来。
  "你可还有什麽话要说?"打完骂完,宫装丽人似乎变得平静下来。见他没有作声,只当他是默认了,俏首微转,向站在杨柳树下详装常月的白天宇道了句:"白家哥哥,小女子这不孝弟弟就交给你了。恕我不便久留,先行告退。"
  不待对方回话,她已微点足尖,若月宫仙子般,飘然远去,消失在凄魅迷芒的夜色之中。
  "她是个可怕的女人。"
  不知过了多久,冷寂的空间中终於有了人声。
  白天宇环视四周,没有说话。那宫装丽人早已失去踪影,再也听不到她衣袂飘飘之声,也听不到她有如夜莺般清伶的笑声。周围突然变得沈寂下来,只是众人之间的气氛已不似方才紧绷,就连干瘦少年的苍白脸孔,仿佛也变得红润起来。
  时光在静寂中缓缓流逝,一点一滴都不会停留。白天宇不说话,余婧风也不可能说话。他在生气,气得开不了口。四怪却是不得不说点什麽的,事是他们挑的,人也该由他们带走。即使白天宇出面阻止,他们还是会照样做。
  看起来年纪最小的干瘦少年仿佛是他们的头,其他三怪齐刷刷向他射出问询目光。他们已准备好,只要他点个头,就立刻动手抓人。
  干瘦少年眼珠转了转,假意轻咳两声,走到白天宇身边,试探著问:"白公子,时辰已是不早,我们是不是应该上路了?"他多少还是对白天宇有些惧意的,不敢胡为。
  他在问他,白天宇却仿佛没听到一般。他一步步向前走去,来到余婧风面前,定立下来,注视了他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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