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帮之夜——by阿列

渐渐，我的眼眶盈满泪水，我後悔留他一个人在这里，我不应该离开他，这时，我才发现他对我原来很重要，为了他，我可以和黑义堂上上下下的人反目成仇，可以抛弃龙头的尊严，甚至牺牲性命，这不正是我对他的爱吗?为什麽我这麽自私，留他一人独自承担这份感情。
这时，门口出现一个人影，我以为是Kurt，於是一个快步走上前。
「Kurt?」
「阿龙?!」原来是荣叔，他煞白著一张脸看我。「太好了，你没事。」
虽然有点失望，但我还是捉住荣叔问:「这里究竟发生了什麽事?」
「不知道，我下午回来时已经是这副景象。」
「那麽，你见过昨晚我带来的那个男人吗?」
「没有.....」荣叔摇摇头。
我原本存有一丝希望的心再次跌入谷底。
「阿龙，自从你加入黑社会後，我时刻都替你担心，你知道，那些人什麽都敢作，你就别干下去了。」
「对不起，荣叔。」面对他的关心，我只能这样说:「我亦有我的苦衷，抱歉因为我而连累你。」
「阿龙......」
「这里的损失，稍後我再赔偿给你。」说完，我便起身离开。
「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他。」
「找他?你连他是生是死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
「他一定未死。」我坚定地说，还未见到他的尸体前，我决不会承认他已经死了。「哪里都好，我都要找找看。」
抱著这个想法，我来到外面，找遍附近大街小巷。我们去过的地方、Kurt经常出没的场所，我都一一找寻，只要看见相似的背影，我便急不及待上前查看，可每次都失望而回。就这样我找了大半天，也不见他的踪影。
深夜，独自徘徊在街上，我没有回黑义堂，那里只会让我想起兄弟被杀的事实。这时天上下起倾盆大雨，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开始湿透全身，我忽然有种孤独凄凉的感觉，好像失去了某种重要的东西而不想前进一样，我想起儿时孤苦的日子，为了钱，为了不被人欺负，我加入黑道，赌上自己的生命去拚搏，杀人、欺诈、干尽所有不洁的勾当，终於坐上自己期待的位置、得到想要的东西，可回过头时，才发现自己越陷越深，很多事已经身不由己，只能背叛自己继续干下去。现在，彷佛遭到报应般，我失去了最好的兄弟，就连想守护的人亦不知所迹，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吗?
靠向路边围栏，我无力地坐到地上，任由雨水肆意打在身上，除了悲伤外，我更有股说不出的怒愤，他们夺走了我想要守护的东西，我知道自己无法坐视不理，搜索外衣内侧，我找到那把时刻跟身的手枪，满脑子只有杀戮的念头，为了Kurt，我要结束整件事，不论後果会怎样......
突然，彷佛要阻止我的行动般，裤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上面显示了一组陌生的来电。
「阿龙?」自 由 自 在
「.............」
「我是英叔。」
我没有作声，对方停顿了一会，确认般继续问:「你听到我的话吗?」
「.........听到。」
「你身边有没有黑义堂的人?」
「没有。」
「好.....那你听著，Kurt在我那里。」
我原本悲愤的心情一下子清清醒过来，不敢置信地握紧电话。「他未死?」
「当然未死，那小子的命可硬著呢!这种伤势还可以逃到我这里来。」
「我现在立刻去你那儿。」
「等等!!小心别被洪爷的人跟踪。」
「我知道。」
挂断电话，我整个人就像得救般，完全放下心头的重担，冒雨截了辆计程车，在确定没有被跟踪的情况下，我去到英叔位於郊外鲜为人知的住所。
＊＊＊
「你们今次真把洪爷激怒了。」英叔打开门，便冲著我说。
「Kurt呢?」我没有理会他说的话，焦急地问，看见我如此紧张，英叔叹口气说:「我怎麽都不知道你们的感情原来这麽好的?」他指了指楼上说:「在左边那间房里。」
「谢谢.....」我跑上楼梯，看见房门是开著的，我慢慢进到里面，看见Kurt坐在床上，包扎著胸前的伤口，一见他脸，恍如隔世，我心里极为激动，没有说什麽便上前紧紧拥住他。
「龙哥?!」自 由 自 在
「我以为你死了。」
他征了一下，然後会意地轻拍我的背。「还没见到你之前，我不会轻易死去。」
我更深拥住他，明知这样会弄痛他的伤口，但我不想放手，因为他再次回到我的身边，就像劫难後的重逢一样，我想牢牢记著他在我怀里的感觉，还有他依然存在的这份安心感。
「我明白到一件事.....」我在他耳边低喃:「虽然我曾经说过不会爱上任何人，但一直以来，其实都是我在欺骗自己。」稍微放开他，我看著他的眼睛说:「我害怕失去你........因为我爱你。」
他先是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後欣然地笑了，我从没见他笑得如此释怀，亦从没想过自己会对一个男人表白，我看清了自己的感情，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麽。不管将来发生任何事、被什麽人看轻、我都不会放开他。
起身关上门，并锁好它，再次回到床边时，我拿走他手里的绷带，与他拥吻起来，我们小心脱去彼此的衣服，头一次我有这麽强烈的欲望想占有他，我吻遍他身上每处包著绷带的地方，那些全都是为我付出的证明，他静静躺在床上，温柔地抚著我，我们不需要多馀的说话，只想抓紧这个属於我们的时间，就像第一次做爱那样，我们尽情搜索并享受对方的身体，不管外面是个怎样的世界，亦不管明天会发生什麽事。
其实我不如外表那麽坚强，在漆黑里亦会感到软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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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你们是恋人?」英叔整理著柜里的枪械，背著我问。
「....嗯。」
「原来是真的.........」他转过身，用白布擦拭手上的银枪，听到这个答案，他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皱起眉头说:「我不明白男人间怎麽会谈恋爱，但我跟随洪爷多年，他不会轻易放过Kurt，因为他最讨厌出卖或者杀害自帮老大的人。」
「我知道，但我不会让他杀死Kurt。」
「就是这样才麻烦，你现在分明是叛逆他，宁愿破坏帮内规矩也要包庇Kurt。」
我坐下来，点起一根香烟，缓慢地抽著，我很明白自己的处境，我倒没所谓，回到黑义堂依然是帮会的龙头，无人可以动我分毫，但Kurt成了叛徒，必定被白鹰和洪爷的人追杀。
「既然我是龙头，就有权决定所有事。」
英叔不明所意地看著我。
「洪爷已经退位，不应该再插手管帮内的事。」我深深吸了口烟，脑里盘旋著接下来要做的事，为了保护Kurt，我要继续留在黑义堂，利用龙头的权力将整件事压下来，就像对付敌人那样，必须果断而决绝，不能够心软，就算是提拔我的人也不例外。
「阿龙，你打算.....」放下手上的东西，英叔一脸疑惑。
「我会用我的方法安抚白鹰里头的人，我认为这样便足够，至於其他的事，洪爷无需要理会，我亦不会让他管，反正他已经报了杀子之仇。」
「可从来都没有人可以违抗洪爷，即使他退了位亦一样。」
「但我有这个权利......况且，我不会眼睁睁看著他们杀死Kurt。」
「............」自 由 自 在
「英叔，你就是觉得Kurt不该死，才会收留他吧!」
对方没有看我，现场一片沉默，过了一会後他才说:「Kurt这小子虽然经常给我添麻烦，但我相信他不会为了钱或个人利益而杀死自帮老大，陈胜那家伙，树敌太多，早晚会被人杀死。」
我实在难得英叔如此开明，只可惜洪爷并不如他这样想。
「谢谢你，英叔。」我说:「幸好有你帮助他。」
「我已经不是黑义堂的人，就当是帮助自己的朋友吧!」英叔说完继续整理枪械，我笑笑，起身离开房间，打算到隔壁看看Kurt，这时英叔背著我加了一句:「阿龙，既然决定了怎样做，就不能後悔。」
「嗯，我知道。」我笃定地答。
Kurt坐在床上看电视，里面正播放诚志当代言人的香水广告，他看见我，忽然心有所感地笑著说:「你知道吗?有次我看见一队模特儿队伍在店内拍摄广告，那里的工作人员竟以为我是同行的模特儿，要我赶快就位。」他顿了顿，原本欢愉的脸黯淡下来，打趣般说:「如果我没有加入黑道，或许现在真是个模特儿呢!不用过著杀戮的生活。」
看著他渗了酸楚味道的脸容，我走过去，怜惜地从後抱住他，将头搁在他耳边。我知道，黑义堂的生活对他来说，只是一种痛苦的束缚。
「放心，你很快就能够离开这里，过你想过的生活。」
他倏地转过头，诧异地问:「离开这里?」
「没错。」
「那你会跟我一起走吗?」
我摇摇头，他立时流露失望的神情，我轻抚他的脸，还有低垂的眉头。
「别这样，为了你，我必须回黑义堂，否则整件事不会解决。」
「不......」他紧握我的手。「我们一起走吧!我不相信你回去後那个老头会放过你。」
「他是提拔我的人，不会对我怎样。」将额头贴上他的，彷佛承诺般，我凝视他的眼睛，坚定地说:「你一定要相信我，当我完成所有事後，必定会去找你。」
他垂下眼睛，黑密的眼睫毛不停颤动著，很不安，亦很不甘心的样子，我明白他想和我离开的心情，他担心我会一去不返，毕竟将来发生的事，我们谁也预料不到。
「答应我离开这里，这样我才能安心处理帮内的事。」
他别过脸，想了一会後，才点点头，然後拥著我，将头深深埋进我的怀里，抱著有点激动、欲哭的他，我心里煞是难受，看著窗外的云，我想起到加入黑道以来，自己第一次有了逃脱帮里的念头，向来只懂拼搏和斗争的我，没有想过明天，更没有打算将来，可现在，我想看清面前的路，害怕失去，更害怕死。
＊＊＊
隔天，我立刻连络了黑鹰里对我忠心的手下，要他们为我安排一艘快艇，以及飞往美国的机票，我透过电话秘密打点一切，同时买了一些必备的用品和食物，然後偕Kurt来到约定中的码头。
「这艘艇会先到广州，然後你由那里乘机去美国，我已经在那边唐人街安排好住处。」为了避开洪爷的线眼，我决定经由水路送走Kurt。
他郁卒地看著我，迟迟不愿上船，我无可奈何，先将行李交给手下，吩咐他们上艇做好准备，然後握著Kurt双手说:「走吧!别耽误了飞机的时间。」
「龙哥....」他沉默一会，继而说:「还记得在孟买黑帮交易那件事上，你欠我一个人情吗?」
「当然记得。」自 由 自 在
「那麽，答应我无论发生什麽事，都要来美国找我，而且不再是黑义堂龙头的身份。」再一次的叮咛，我在他眼里看到无限的担忧与伤悲，要求虽然严苛，但我毫不思索便答:「好，我答应你。」说完猛地将他拥入怀里，感受那份熟悉的体温，我们谁也不愿放手，这份承诺成了我们之间唯一的支柱，只要有它，不论遇到什麽事，都有活下去的意义。
「在那里要是遇到什麽问题，记得通知我。」
「.........嗯。」
忍痛放开他，我催促他赶快上艇，带著不舍的神情，他慢慢转身离开，走至岸边忽又回过头看著我说:「龙哥，我真正的名字叫林翱翔，在天空里翱翔的意思，你若果来找我，可别忘记了。」
我冲他点点头，看著他坐上快艇，於黄昏金黄色的海面渐渐远去，我们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对方，直至他在海岸线的一端消失，我才落寞地垂下眼睛。
走吧!林翱翔，正如你的名字那样，有多远飞多远，从今你自由了......
拉起上衣领口，不知何时，空气变得阴凉，清劲的海风迎面吹来，寒意窜满全身。我再次变得孤独一个，和从前一样，但不同的是，我的心境已经改变。
接著，我知道自己必须面对更严峻的问题......
20.
回到黑义堂，一众兄弟看见我都显得相当诧异，我没有多说什麽，到总堂後便吩咐所有人齐集，准备开干部会议。
不消一会，堂内坐满了各级各馆的干部，一片死寂严肃的气氛，各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静待我的发言。
「一直以来，黑鹰里都群龙无首，而白鹰又刚失去了话事人。」说这话时，我刻意瞄向白鹰一众兄弟，细心留意他们脸上每个表情。「所以，我打算合并两帮势力，从此以後，无分黑鹰还是白鹰，所有人只在一个黑义堂底下做事。」
众人开始交头接耳，陆飞首先激动地表态:「但白鹰和黑鹰所管的地方不同，手法亦不一样，这样做，必须将很多事改革过来，现下我们有这个必要吗?」
「当然有这个必要。」我笃定地说:「黑义堂不能够长期处於两帮鼎立的状态，这样只会带来恶性的斗争，削弱帮会势力，就像从前你和白头英，我和陈胜那样。」
陆飞为之语塞，我继续说:「别忘记我们有的是时间。」
经历过同样问题的他，没有说什麽，堂内再次回复肃静，只有冷气机发出的声音在偌大的地方呼呼作响。我捧过桌上的香茶，悠悠喝了一口。
「至於陈胜被杀的事，我不希望再有人提及。」
瞬间，白鹰的人脸色凝重。
「我们本来就是敌人，他多次陷我不义，我早想铲除他，现在他死了，就等於除去我的心复大患。」
我和陈胜交恶的事在帮里人所共知，从当上两大帮派的话事人开始，我们已经势不两立，为地盘、金钱和势力等问题争得你死我活，久而久之，黑鹰和白鹰的分歧变得越来越大，表面上同为黑义堂做事，暗地里却背道而驰。陈胜死後，甚至因而传出是我派人杀死了他。
「你们当中谁想替他报仇的，可以站出来。」
如我所料，没有人想替自己的老大抱不平，因为谁都不愿意为一个死去的人得罪现今帮会龙头，我的立场表明得很清楚，谁想替陈胜报仇就等於反抗我、不满我的决定，更何况陈胜只是个不被信任的老大。我看见那夜在拳馆里攻击我的那几个家伙，看著他们，我厉声问:「你们呢?」
他们不敢抬头，一副胆怯畏惧的样子，与那夜的气焰截然不同，我对陆飞说:「既然两帮合并，就应该作出一点人事变动，我记得他们是广东道一带的坐馆和渣数人，从今以後，他们只需做看场的工作，我会另外派人专门管理那里。」
陆飞虽然有点惊讶，但他心里必然明白，我是有意调走陈胜从前的心腹，同时让所有人知道得罪帮会龙头的下场。
「阿峰......」我呼唤站在身旁的手下。
「是，龙哥。」
「从今你就是两帮并合後的新坐馆，负责打理交替接合的事宜。」
「知道。」自 由 自 在
我挑选他，是因为多年来他都在世荣手下做事，熟悉黑义堂的运作，而且对我忠心不二、唯命是从，我需要留一些昔日在黑鹰里可以信赖的人在身边，继续为我做事。
接下来我用了很长的时间交代今後势力范围的分配、资源调动、人手安排等问题，由於两个完全不同的派系连在一起，很多事都必须重新改动，为此，这个会议开至傍晚才结束，在离开总堂後，我吩咐阿峰找人暗中解决那些在拳馆里搅事，现下被我调为看场的家伙，我要斩草除根，一个活口也不留。
＊＊＊
一步进洪爷住所，便看见十多个保镳在大厅处'迎接'我，洪爷坐在窗边，灌溉那边的植物。
「你还来干吗?」说话时，他没有多看我一眼，语气中透露出责备的意味。「你不是已经决定好所有事了?」
「我希望洪爷能够体会，我这样做是为黑义堂著想，请你放心交给我处理，我必定让它比以前更壮大。」
「是吗?」
「所以，你可以不用再管帮内的事。」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沉著脸问:「你这样说，是嫌我多管閒事吗?」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想见到你老人家再为帮内的事伤神，帮内有我们这些後辈撑著，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