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骄炎剑——by晏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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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吟的确是个另人敬佩的人。”封锦岚深有同感的点头:“说到他,我来这里就是给他们助威来的,不知道现下他们在哪里落脚。”
宁静臣连忙说:“是在半山腰一户农家住着,我来带路。”封锦岚打了个哈欠,说:“明天还有恶仗要对付,今晚要睡个塌实才好。”
“我走前面好了。”宁郁洁叫着,拉着夏鸣宇大开步走在前。封锦岚看见两人蹦蹦跳跳亲密无间的样子,陡然有些失落感,宁静臣会错他的意思,笑着说:“这丫头,平时在家里野惯了,没有什么规矩,让封右使见笑了。”
封锦岚连忙说:“没有啊,另妹十分活泼可爱,和夏鸣宇很相配啊!”他的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对自己能诚实的说出心里话,感到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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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五岳鼎天,嵩山居中,故称为中岳,是以气势雄伟闻名天下,而山上的少林派更是武林泰斗,群雄之首,难得的是他们素来以佛门自律,弟子在江湖上走动也是谦逊谨慎,毫无张扬跋扈之徒,所以少林高僧向来是武林人崇敬的老前辈。这次少林广发英雄贴,为的是近三年来江湖上的纷争械斗,少林方丈空鸣大师本意是化解恩怨,平息乱战,也是出于一片慈悲心肠。
这大会关系甚广,几乎所有门派都有参加,许多掌门人都是亲自前来。嵩山一时盛况空前,人潮涌动。少林寺将会址安排在少室峰,群雄来到嵩山绝顶,顿时觉得视野开阔,胸襟大畅。崖下云雾缭绕,险峰林立,远处黄河一线,天际就在自己脚下。
陆剑英和贺远定一道初登上去,心情十分高涨,禁不住大喝一声,那声音回声空旷,穿雾穿空,自然得意的心境油然而生。低下头去对贺远定轻声说:“远儿,你看那少林寺就在我们脚下呢,今天我就要在这里好好做一番大事,你要好好看着啊。”
一名知客僧过来,陆剑英收敛了得意之形,到席上入座。他如今是震宇盟盟主,权重位高,自然坐的居中,首席还有丐帮帮主齐三匀,少林方丈空鸣,武当静虚道长,而泰山剑派掌门江昌海,广东雷家堡的当家雷中云,“醉不倒”彭千盅这样的成名前辈坐在次席。陆剑英看看这些花白胡子的老头子里,惟有自己最年轻,而这位子原本一直是杨君淮的,现在轮到自己了,不免又一阵得意。
又一个知客僧匆匆上峰来报:“杨君淮协同炎教教主李炎,炎教圣火右使封锦岚等人已到迎客亭,正准备上山。”那和尚声音不响,可带来的消息惊人,在座的人都哄动起来。空鸣大师,静虚道长,齐三匀,江昌海等人都不约而同的站起来去迎,当年晴日崖一战的情义,始终令这些前辈难忘,对杨君淮自然有一份不一般的交情。
陆剑英见状,不禁脸色一沉,他带来的手下立刻会意,人堆里一个尖细的声音说:“杨君淮这个叛徒居然还敢来,身为男人,不知廉耻,伤风败俗,真是有够丢脸的。”另一个声音也附和说:“就叫这个男猖上来,大伙一起杀了他,让江湖清净些。”
陆剑英喝道:“什么人背后伤人,给我滚出来。”
下面顿时一片寂静,可那些前辈们也踌躇不前,犹豫不定起来。空勤大师走出来,合什说:“方丈师兄,我曾与杨施主有击掌之约,请让我去迎他来。”空鸣大师微笑说:“恩,师弟是最佳人选,你就去吧。”
空勤大师下了峰,众人都坐下来等候,想是那峰高路险,过了许久,上峰的路上都没有人的影子。许多江湖粗人没有耐性,纷纷咒骂起来,一个说:“奶奶的,姓杨的还是个缩头乌龟,不敢上来了。”
“你在说谁?”从崖下升起一声炸雷响,震的每人耳朵里一轰。说话的汉子更加心惊,收了口看山下,依然没有人影。他舒了口气,说:“操你个姓杨的,装神弄鬼来了,老子……”话没出口,就噼里啪啦挨了五六个耳光,眼冒金星抬起头,一个英俊高大的年轻人斜眼冷冷的看着他,满目的杀气顿时让他魂飞破散。
一阵清啸从幽深的山谷中传来,众人眼前一闪,只见两条灰影从一线峡飞驰而上,那一线峡故称为一线,是指那峡谷指有一人来回的山路,平时走在上面已经让人心惊肉跳的,现在那两人居然能如履平地的纵越自如,轻功可说是天下第一了。
众人看了,都心里佩服,性子爽朗的干脆大声喝彩起来。不一会儿,两人已经来到面前,一人潇洒倜傥,一人沉稳内敛,震宇盟许多手下都情不自禁大喊:“杨盟主,杨盟主。”
来人正是杨君淮和封锦岚,他看见昔日自己亲自带出来的燕云十六骑,手足拳拳之情,油然而生,不禁微笑着向他们抱拳。封锦岚走到李炎身边,暗暗说:“教主千万要忍耐,我们此次是来交好,不要为了那些下三滥人动气失和。”李炎也有些后悔刚才那几个巴掌,自己的确冲动了些。可万事冲着自己,他绝对可以忍耐,要是一针对自己的爱人,心头立刻火起,这个坏脾气怎么也得改改,不然君淮可就难做了。
杨君淮看见小炎做错事一样的低着头,微笑的过去拉着他,到席前致敬:“各位长辈,杨君淮来晚了,请各位见谅。方才李炎年轻气盛,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君淮代他响各位致歉。”空鸣大师连忙起身,说:“李教主远来是客,请坐,请坐。”一个知客僧把他们迎到西首席位坐定。
这时候,空勤大师带着宁静臣宁郁洁,以及炎教的几个手下上峰来。只见他们各个都没有携带兵器,神情谦逊恭敬,人群中年长的都暗暗在心里想:素来听说炎教飞扬跋扈,今天一见,倒是很有礼数啊。这些人也随着到西席入座,宁静臣带着复杂的眼神瞧了贺远定两眼,贺远定哪里会感觉不到,尴尬的转过头,看见正席上的陆剑英全神投来的目光,心里百感交集。
僧人给杨君淮等人奉上茶水点心。轮到李炎时,那僧人声色不动,恭恭敬敬的说:“李教主,请用茶。”暗中却用上全身功力,他是空隐大师的弟子,对去年李炎重伤恩师一直怀恨在心。
李炎看那和尚的样子,怎么不知道其中埋伏,虽不怕他那点内力,却有不能硬碰硬,挤破茶杯,泼出水来,自己不就舒了,心里闪过念头无数,手下却不容有半点犹豫。他道了声谢,就便出手去接,右手一搭到茶杯,那僧人全身一麻,就像是受到雷击一样,胸口发闷,身子几乎软倒,他手里的杯子也拿捏不稳,掉了下来,李炎轻松的用手去接。僧人不甘心,又使出劈空掌,啪的一声,脆弱的茶杯禁不起内力的震荡,四分五裂。
一旁的杨君淮看的真切,双长一番,用无形内力挤压茶水,居然把流失的水溶成一团,他的双掌内力全然变的柔和棉长,那水团居然听话的滴溜溜转移在他的双掌之中,这情景真是让人匪夷所思,随着他双手的翻滚,水团渐渐升高,四周人的喝彩声也越来越高涨。
李炎和他心意相通,左手拿起另一个茶杯,轻轻一扣,把水团罩在里面,安然放在桌上,随即他好整以暇的说:“多谢大师,奉茶。”
那僧人好久才回过神来,面红耳赤的退下去。
五风帮的帮主姜风站起来说:“空鸣大师,您一声相邀,我们大伙冲您的面子都来了,可现在这样算什么,难道今天大家就在这里喝茶聊天吗?”
宁静臣猛的站起来,喊道:“姜老六,你不说还好,今天我们就要和你在这里算算旧帐。你在杨柳庄杀人放火,害的子吟家破人亡,连病重不会武功的杨夫人都不肯放过,我现在就跟你来讨这笔帐。”
杨柳庄大火早就被传的家喻户晓,现在被宁静臣喊破真凶,众人一片哗然,姜风抵赖不掉,只好强硬的说:“没错,那是我五风帮所为,可我明人不做暗事,不像某些伪君子偷偷摸摸,手段比我毒辣千百倍,还在贼喊捉贼,要不要脸。”
宁静臣厉声说:“你什么意思?”
姜风洋洋得意的说:“我说杨大侠,杨公子,你手里欠了多少血债了,你还真会作戏,前些月蔚州堡那场戏可精彩,轻易就让大伙相信了你,跟在你后面说什么对付炎教,现在对付是对付了,只是对上床了啊!”他身边的人都哄堂大笑起来。
李炎气的脸色发白,紧握的拳头藏在桌子下,不住的战抖,杨君淮伸出手,轻轻的按在上面,对他安然一笑,摇了摇头。
身影浮动,杨君淮已经站在姜风席前,哄笑的人都被他鬼魅一样的行动吓的梗着喉咙。姜风更是怕的一屁股做在地上。
只听杨君淮慢慢的说:“我和谁在一起,不牢姜帮主费心,也不关这里任何人的事,我也从来没自认是什么正人君子,杨君淮只能说对得起自己的天地良心。阁下可以吗?若是您真的行的正,会后请到嵩山下一聚,如何?”也不等到姜风回答,他就回转头走开。
忽然一个少年挡住杨君淮的去路,大声喊:“姓杨的,你要报你家的仇,我今天也要报我叔叔的仇。”杨君淮一愣,看清这少年一身武当派打扮。坐在席上的武当弟子都脸色大变,乐辛逸大声说:“玄严,你在干什么,还快不回来。”玄严看了看师父生气的样子,全然不惧的说:“师祖,师父,请恕孩儿不敬,今天我一定要给叔叔报仇,姓杨的,你拔剑吧。”
陆剑英在一边暗暗偷笑,没想到武当弟子会首先对杨君淮发难,这下就算静虚道长再强硬克制门徒也徒劳了,看你杨君淮怎么对付。
杨君淮面对明晃晃的剑尖,轻轻叹了口气,转头正视次席上的贺远定,默默注视了很长时间。贺远定被他看的脸色苍白。可玄严却不知道,怒道:“姓杨的,你在看哪里,瞧不起我吗?”
杨君淮回过头,用手指轻轻拨过他的剑,说:“你叔叔不是我杀的。”玄严愣愣的看着他背对着自己从容走掉,忽然愤恨心起,手到剑起,向他刺去。众人全都惊呼起来。
李炎猛的跳起,左手把杨君淮拉到一边,右手五指如爪,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取玄严,当的一声,长剑落地,玄严痛苦的扭动身子,他的脖子被李炎紧紧扣着,对方只要稍一用力,他的小命恐怕就完了。
“李教主(小炎),手下留情。”杨君淮和乐辛逸同时叫道。
李炎没有发力,而是把玄严扔在地上,冷冷的说:“毛头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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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君淮扶起玄严,把他交给乐辛逸,拉着李炎回到座位上,拿了个苹果给他,悄悄说:“做的好,这个奖给你。”李炎没好气的说:“这就够了,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多担心,别这样,轻易把后背露给别人,这里有多少人要害你啊。”杨君淮一笑,拍拍他的肩说:“不是有你保护我吗?”李炎还要抱怨,一个苹果塞住他的嘴。
尽管外面的人虎视耽耽,可他们倒是神情自若,和乐融融啊,宁静臣和封锦岚受不了的互看一眼,很有默契的点点头。宁静臣慢慢的走到场中央,两眼紧紧的盯着贺远定,而后者居然没有躲闪,倒像是已经下了决心一样,坦然面对一切了。
已经做出最后选择了吗?作为好朋友,我为你感到可惜。宁静臣叹了口气,来到场中说:“各位武林前辈,三年来武林中腥风血雨,出了许多无头案,件件所指杨大侠,可杨大侠实属无辜,乃是被人陷害,而这个阴谋的策划者早在六年前,兴建震宇盟时就开始算计了,两年前他终于实施行动。”
“记得震宇盟大会,我等发誓要为昆仑一派查明真相,今天我终于可以在这里一一说明了,那年前往西域的中原人共有两名,一位是被炎教放逐的护法林笙,他的本意是想以若水剑求的李教主谅解,重入炎教,故他行动和炎教没有一点关系,他在死前留下遗言,参加陈家堡一战的武林人士大家都可以做证。林笙当时带去的人马是青衣门的雇佣杀手,要想撼动昆仑百年的基业当然不可能,关键是昆仑潘掌门的突然去世,而杀害潘掌门的人就是去西域的另一位中原人。”
他顿了顿,又朝贺远定看去,贺远定两眼直直的看着天边浮动的云,对他的话一点也不在意。宁静臣只得继续说下去:“这个凶手假扮杨大侠,的确惟妙惟肖,骗过所有人,他一度得手,又再次出击,可因为我在震宇盟武林大会上的实验,使得自己的变身容易被人识破,就把主意打到杨大侠手里的若水剑上,他知道英雄大会上,武当掌门青松道长亲自把若水剑交到杨大侠手里,若有这把宝剑,任谁看了都会以为是杨大侠亲临。”
“于是,他在河南地界约上青衣门的人再次袭击我和杨大侠三人,以我家小妹性命要挟,抢了若水剑。又赶在我们前头,带了另一批青衣门的人杀到曹州曹家镖局,这次他长了心眼,先以若水剑砍下大门口的石狮子,如此招眼,是想让路人作旁证,又惟恐曹家习武人看出自己身法中的破绽,所以下手歹毒,连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还一把火烧了所有一切。若是陷害,不能不说他干的漂亮。”
众人都默不做声的听他说话,其中“醉不倒”彭千盅最为关心,他不禁大声说:“宁二侠,这个人到底是谁,你就痛快说出来,何必卖关子呢。”
宁静臣对他欠了欠身,说:“彭老前辈不要着急,我这就说,老实讲,原本凶手在暗,我们在明,又没有任何线索,我也只知道他是个非常熟悉杨大侠及各派关系的人,并时时想陷害杨大侠,可见和他有仇。可这样的人实在太多,杨大侠一直以惩恶锄奸为目标,结仇也无数,这样根本就无从查起。不过有一个细小却关键的线索终于被我发现,舍妹被挟持时,对方留下一个玉坠,那恰巧正是我曾经见过,看凶手佩带过的,那玉坠正面是简朴的云圈纹,中间刻有一个“远”字……”
他还没有说完,位于燕云十六骑中的宁英臣“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宁静臣朝他看了一眼,说:“我第一次见到这玉坠是在蔚州堡,当时我三弟曾经亲手拿过的,我粗粗看了一眼,没有在意,直到小妹拿着时才猛然发现。三弟,你看这是不是那块玉坠。”
宁静臣从怀里摸出来,宁英臣一看就认出来了,他猛的跳起来,冲到贺远定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大声质问:“你说,你那是不是你,你为什么要这样陷害杨盟主。”众人这才明白,原来整件事的凶手竟然是贺远定。
这一变故实在太突然了,群雄哗然,青城派的门人更加骚动不已,沉不住气的人首先骂出来:“宁老二,你不要含血喷人,就凭你手里那枚小小的坠子,你有什么证据。”“什么话都是你们宁家人说的,简直胡编乱造。”“我们一派和杨君淮有什么恩怨,这样陷害杨君淮根本没有好处,凭什么这么做?”
吵闹里只有贺远定还是一脸平静,宁静臣说道:“贺掌门,若我有说的不对,冤枉你的地方,就请你出来和我当面对质啊。”贺远定看了他一眼,缓缓站起来说:“不必了,你说的对,这一切都是我一人做的。”
他这样明明白白承认,让宁静臣吃惊,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诧异。陆剑英使劲抓着茶杯,眉头紧皱。
青城派中和贺远定交好的几个人焦急的说:“掌门,你被姓宁的威胁了吗?不是你做的怎么能轻易承认呢。”贺远定黯然苦笑,说:“不是我做的不能承认,可是我做的我也不能再抵赖下去,潘掌门,曹家人的冤魂一直缠着我,去世的师父也一直严厉的看着我,我的良心难安,今天终于能坦白一切了。”
他抬头看向高远的蓝天,今天天气真好,自己好久没有这样轻轻松松的看天了。卸下一切良心谴责,他的心变的空灵,犹如一块明镜。
宁静臣舒了口气,说:“我很高兴,你最后还是没有丢了良心,兄弟,把一切都说出来吧,谁是谁非,各位前辈自有定夺的。”
贺远定掉转头面对陆剑英,对方正紧张的看着他,他对他抱以欣慰安心的微笑,又抬起头对宁静臣说:“没有了,我都说完了,一切都是我做的,我都承认了。”
宁静臣一愣,顿时爆跳起来大叫:“胡说,你不要自己一个人都担了,你和杨君淮跟本没有半点利害关系,你为什么要陷害他,一定有人指使你的,你说出来啊,不要有所顾及,大胆说出来啊。”贺远定摇摇头,说:“没有,没有别人,只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