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骄炎剑——by晏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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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日就到了蔚州,一进城,宁郁洁就扭捏起来,不愿意直接到蔚州堡去,反而吵着在大街上晃悠,萧云和夏鸣宇只得依了她三人在大街上逛,街上的集市十分热闹。夏鸣宇被铜器铺的做工吸引,小姐们却跑到布料铺看。忽然,宁郁洁大声叫了起来:“梅梅姐,云姐,你快看,是泰山派的人来了。”萧云也寻声看过去。
泰山以二弟子刘乾为首,前后十几个人从对街走来,那宁郁洁口里所说的江梅梅是泰山剑派掌门人江昌海的女儿,与萧宁二人都是闺中好友。萧云走过去,看见江梅梅一副年轻少妇打扮,不禁奇怪的问:“梅梅,什么时候成的亲事,连好姐妹都不告诉一声?”江梅梅低下头去,说:“也是过年时候的事,没来得及跟云姐姐说。”
宁郁洁立刻问:“新郎官是谁啊,这会子可不能瞒了。”江梅梅脸红不答,一旁的刘乾牵着她的手,笑着说:“在下有幸,让师妹下嫁。”宁郁洁立刻“噢”的叫起来,四周人都微笑,谁也没有看清楚江梅梅另一只手在衣袖下轻轻颤动。
泰山派人和萧宁二人行礼见过之后,江梅梅问:“两位姐妹单身前来,没有和人结伴吗?”萧云还没回答,宁郁洁就懒洋洋的说:“结伴的倒有一个,现在不知道溜在哪里去了?”她抬起头,四处张望,亮开清脆的大嗓门,冲铜器铺前的人喊:“软骨头,你快过来,软骨头……”
话音没落,就一片黑影飘来,夏鸣宇假装阴沉着脸说:“你再这么叫我看看。”宁郁洁咯咯一笑,转脸对江梅梅说:“他就是我们的同伴。”
霎那间,江梅梅的脸色苍白,仿佛看见了鬼似的,便要晕倒,刘乾赶紧扶着她,他也神情复杂的看着夏鸣宇,问道:“阁下是……”再看过去,泰山派门下所有的弟子也都震惊之至,数十道目光齐齐对准夏鸣宇。
夏鸣宇和萧宁三人都觉得十分奇怪,萧云立刻说:“这位是武州堡的少当家夏鸣宇夏公子。”刘乾一听,好象松了口气似的,扶着妻子的手稍稍用了些力气,又大声说:“原来是武州堡的夏公子,幸会幸会。”他这样一说,弥漫在空气里的紧张感似乎有些松弛下来。江梅梅快速的抬头看了夏鸣宇一眼,脸色又变,卷缩在丈夫的怀里再也没有抬头。
宁郁洁和夏鸣宇面面相觑,也不知要说些什么才好。正在尴尬时,远处又有一群人走来,宁郁洁一看带头的人,吓的魂都没了,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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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郁洁和夏鸣宇面面相觑,也不知要说些什么才好。正在尴尬时,远处又有一群人走来,宁郁洁一看带头的人,吓的魂都没了,拔腿就跑。
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听见一人大叫:“死丫头,站住。”对面一灰色人影飞至,五指利爪向宁郁洁捉到,宁郁洁脸色一变,立刻躲到夏鸣宇身后,夏鸣宇一楞,那五指已经罩住自己顶门,立刻想也不想,翻掌便扣他的脉门,那手掌拍他胸口,夏鸣宇双掌护胸,硬生生接了下来,却,没有倒退半步,把掌力全部化解。
来人楞了楞,说道“好家伙,再来”,边说边继续进招,攻势如风如电,又快又恨。夏鸣宇气也不及喘一口,又和他对打起来。
宁郁洁见他两人打的热闹,慢慢往角落里退,趁机开溜,忽然后背不长眼撞上什么,回头一看,宁家老大宁远臣定定的看着她,宁郁洁小时侯最怕这个威严的大哥,心里暗叫不好,扯着嘴一笑,心虚的说:“大哥,你也来了,爹呢。”宁远臣冷冷的说:“哼,你还知道问爹呢。”趁他说话的当口,宁郁洁想转身逃走,脚还没动呢,就看见身后几步之外,宁家老二宁静臣正微笑的看着她。这两个人一前一后包抄过来,就是插了翅膀,小姑娘都逃不掉。
完了完了,今天撞上霉星了,三个哥哥都到了,怕是逃不掉了,宁郁洁绝望的想。
宁远臣一把拎起她,狠狠的说:“还想溜。”
“不了,溜不掉了。”真的真的很沮丧的表情,想想以前能博得不少同情分呢,不知道今天行的通吗。
果然,二哥心软的说:“丫头,知道错哪里了?”宁郁洁低下头,小声的说:“我不该偷溜出来,让爹爹和哥哥们担心。”宁远臣哼了一声说:“算你态度好。我问你,偷出来的五十两黄金呢?”
“路上用来救人了。”脸一点点红。
“都没了?”
“没了。”
二哥宁静臣咳嗽了一声,也问:“我们堡里的令牌呢?”
“换钱了。”
宁远臣脸色越发难看的说:“爹那一整瓶养生药丸呢?”
“送给一个生病的老婆婆。”
萧云赶紧过来打圆场说:“……呃,那个,宁大哥,宁二哥,洁妹妹第一次出来走江湖,做了不少好事,为宁家争了不少光,你们就饶她这回吧。”
宁远臣叹了口气说:“那你从家里偷出来的东西都还剩什么呢?”
小洁声音些些大了点说:“大哥的乌金宝衣,刀枪不入,我穿在身上好使着呢,二哥的碧玉剑在道上有名的很,我亮出来,大伙都给我面子,平时就放包袱里,我可是一步都不敢离身,每天守着。(听到这里,宁远臣和宁静臣稍稍松了口气)还有三哥的那些信,写了那么都也不送出去,我都替他送到瀛州堡五姑娘那里了,还给他带回五姑娘玉佩一枚……”
正在和夏鸣宇交手的宁英臣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听见小妹居然把他最隐私的事情大庭广众下抖了出来,不禁恼羞成怒,把气都撒在招法上,打的更加厉害。可怜夏鸣宇,想撤手不打也不行。
宁郁洁见大哥二哥脸色好转,心里微微放心,可看见夏鸣宇在宁英臣凌厉的进攻下苦苦支撑的样子,又担心起来。她拉拉最好说话的二哥的袖子说:“二哥,你快让三哥住手啊,万一把人家打伤了怎么办啊?”
宁静臣打趣的看着她说:“怎么,担心呢,他是你的好朋友?”
宁郁洁立刻大窘,说:“才不是,他是武州堡的少爷,打伤了他不就得罪了同盟。”宁静臣看了看两人拆打的情况说:“原来他是武州堡的少爷,功夫不错,大哥你看呢。”宁远臣也仔细看了看,点头说:“恩,不比老三差。”
宁郁洁急的一跺脚说:“还不差呢,就只有挨打的份了。”
宁静臣笑着说:“他武功是不弱啊,就是临敌经验少了点,三弟攻得急了,他才落了下风,可是你看他下盘依然稳健,气息也不乱,说明底子扎实,光是看他在退让里还能拆出一招后势反攻的机会来看,他的武艺还稍稍在三弟之上呢。”
他看了一会,又说:“可惜,可惜,招法是不错,就是用的太老实,你看,三弟一招‘虎入西山’攻他腰腹,他明明可以用方才使过的那招少林降龙爪,躲闪开,并且反攻三弟的左胸,扭转局面,可他偏偏用了班若手,正面拍掉三弟的手腕,虽然应对的光明正大,可是……不过,这样的性格也好,当不了绝世大侠,做妹夫却很让人放心啊。”
宁郁洁顿时羞的差点钻地洞了,娇骂道:“他哪里像二哥这样,聪明绝顶,诡计多端的。”宁静臣笑着说:“小妹,诡计多端多不好听,你可不能为了个外人,就骂我这二哥啊。”宁郁洁不禁举起拳头在他肩上擂了好几下。
场上两人打的不亦乐呼,宁英臣渐渐烦躁起来,自家的拳法都使老好几遍了,对手都一一应对过去,还严谨不乱。他一阵拳雨逼退对方,跳出圈子,大叫:“不打了,不打了,算平手拉。”夏鸣宇一愣,心里觉得好笑,打到最后,这两兄妹怎么都一个样子。他拱手说:“宁三哥承让了。”两人哈哈一笑,有惺惺相应的感觉。宁郁洁迎上去,赔小心的甜甜的叫了声“三哥”。宁英臣白了她一眼,压低声音恨恨的说:“回去再找你算帐。”
宁静臣向泰山派众人抱拳说:“在下燕云三骑宁静臣,我三弟燕云四骑宁英臣,奉杨盟主之令,迎接泰山各位兄弟,处理点家务事,让各位见笑了,各位请吧。”
刘乾等人都过来寒暄介绍了一番,宁英臣率领下属,先行领路,宁远臣和泰山派一道走,宁静臣和萧云,并肩而行,留下夏鸣宇和宁郁洁走在最后。
萧云边走边低声问:“宁二哥,堡里面多少前辈到了?我这一路上来,碰上许多不怀好意的人,杨大哥有什么打算?”
宁静臣说:“萧姑娘有心了,来的都是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杨盟主都有对策,您的心意他一定知道。武当的静虚道长这次亲自来压阵,还有许多武林前辈在后面支持,决不会让那些小人占了便宜。”萧云喜道:“外公也来了,那就好。”
过了三条长街,走到城西郊外,蔚州堡依山而建,沿高坡往上,大门口,十余人正忙着迎客,宁静臣领众人进入。大厅里,二百余人分坐各处,谈笑风声。泰山派被下人安排在左侧三桌,认识的人都纷纷和他们打招呼。
宁静臣待他们坐定,说了声得罪,领萧云,夏鸣宇和宁郁洁进了内堂。
内堂左侧并排设有七把太师椅,这是为震宇盟七方首领所安排,从西侧数起,坐着两个老者,分别是蓟州堡和武州堡的堡主,夏鸣宇六年没有回家,见到父亲顿时感到分外亲切,连忙叩首拜见。宁郁洁则是俏皮的挨在父亲旁边,连蒙带骗,嘴巴甜甜,说的父亲不再生气,饶了她偷溜出门的事。
武当掌门静虚道长坐在上首正座,陆剑英在左边作陪,萧云走过去见礼,静虚道长对自己的独生外孙女自是十分宠爱,拉她在自己右手边坐下,亲切的问寒问暖。萧云恭恭敬敬的回答,可是眉目间在四周张望。待外公说完,沉默好半会,终于耐不住,犹豫再三的问:“陆大哥,那个,杨大哥怎么不在?”
陆剑英笑着:“盟里面的一些杂事,子吟出去看看,马上就回来。”萧云哦了一声,转眼看见外公和陆剑英颇有意味的笑,不禁脸上有点红,原本娇好漂亮的脸蛋更添了几分好看。
忽然,前厅一阵喧嚣,隐约有江湖汉子洪亮的声音传来,是杨君淮从那里过来,萧云听见,眼睛全神贯注的看着后厅的大门。过不一会儿,杨君淮便走了进来,他依然穿着一件青灰色长衫,高挑身影,缓步走来,略显消瘦的脸颊若有所思的样子,眼睛里透着淡淡的愁雾。他向厅里的人都一一行礼后,坐在陆剑英身边。
陆剑英看他脸色,轻声问:“没出了什么事吧?”
杨君淮说:“昨天夜里有四拨人闯到天雷阵里,虽然放出来了,但有好几个伤了。还有两个人硬闯了出去,身手非同小可,他们行迹不明,可能还混在堡里。”这些人多半都是溜进来盗剑的,这些天连着几个晚上都有这样的事发生。
陆剑英微一沉吟说:“那我过去看看,送些药过去。让看守的兄弟小心点,暗自盘查一下可疑的人。”杨君淮说:“只有这样了,最近堡里人多,龙蛇混杂,查起来也难。受伤的人那里不如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这事原本就是他们理亏,我们尽到礼数也就够了,烦劳你这盟主亲自出面,还不是往他们脸上贴金了。”陆剑英故意笑着大声说:“你没看见静虚道长和萧姑娘都来了,他们可是我们的贵客,盟主你应该亲自陪着才是,萧姑娘可是好久没有来了。”
杨君淮这才看到坐在一边紧盯着自己的萧云,愁眉舒展些,说:“云儿,你也来了。”
萧云笑颜如花,声音如铃,说道:“杨大哥,云儿和你一年没见了。”
静虚道长拈虚笑说:“君淮啊,你看我这外孙女是不是越来越伶俐了。”道长是清修之人,原不会自夸的,可这外孙女是他掌上明珠,也不免吹嘘起来。杨君淮连忙点头说:“是,云儿妹妹越来越漂亮了。”
陆剑英插进来:“静虚道长,你先坐着,我有点事先下去了,让子吟陪您坐一会。”静虚道长摇摇头说:“陪我做什么,我可以和宁堡主,夏堡主聊天呢,年轻人和我们老人家在一块,不是气闷,君淮啊,你和云儿还有宁家的丫头,夏家的小伙就不用在这里陪着了,出去玩玩好了。”
宁郁洁早就坐的不舒服了,这话就听的进去,和爹爹告了个假,拖着夏鸣宇走了。萧云替静虚倒了杯茶,说:“外公,您喝茶,我和杨大哥就在厅外面,您有事就叫我。”静虚摆摆手,不耐烦的说:“好,好,你们两个也出去吧。”
萧云和杨君淮并肩走了出去。看他们两个和谐相应的背影,静虚和陆剑英面对面,发出会心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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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中庭还是一片萧条,昨夜下过一场小雪,地上还残留浅浅的一层雪花,腊梅是最醒目的,微风吹过,还有阵阵芳香余韵。萧云能和杨君淮结伴在其中漫步,心里自是十分高兴,从杨君淮成为盟主起,他就长住在蔚州堡,而那个时候,她因为母亲早亡,也长住在蔚州堡姑母家,和君淮几乎每天朝夕相处,读书做画,情谊非同寻常,只可惜近年来杨君淮越来越忙,时常在江湖上奔走,像今天这样,能两人同游的机会是多么珍贵。
萧云边走边看,忽然发现草地上有一个小小的雪人,不知是堡里哪家的顽皮小孩堆的,她不禁笑着说:“杨大哥,你看那个雪人,你还记得吗,我们以前也堆过雪人呢,比这个要大多了。”
杨君淮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看去,恩了一声也不说话。他现在满腹的心烦事,实在没有什么心情来闲暇游园。去年八月钱塘江一战,他就起程赶回北方。路上,和陆剑英一起走访了不少北方白道的前辈名家,意在联合北方武林,与炎教能南北而立,分庭抗衡。可是因为自己和李炎的尴尬关系,流言又在江湖上广播,水剑也事关重大,不少地方都让他们吃了个闭门羹,震宇盟的威望在江湖上落寞了不少。这一路走访足足耗去了大半年的时间,却效果甚微,不得已才召开这次英雄会,要把其中关系都说个清楚。
可是这大会实在太引人注目,这几天堡里混进不少人,武功都不弱,一拳难敌四手,蔚州堡的守卫也十分吃力,幸亏堡中有天雷阵,捉住不少暗探,可是遇到高手却也很难抵挡,昨天晚上那两个闯出阵去的人可以说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好手,若还有下次不知道要怎么对付。
萧云见杨君淮一付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禁有些担心,关切的拉拉他的袖子,说:“杨大哥,你没事吧?”
杨君淮回过神,连忙问:“你说什么?”萧云目不转睛的看了他一阵,说:“杨大哥,是不是有什么心烦的事啊,你看你,都瘦了很多,脸色也不好。盟里面的事你也不要太挂心了,有陆大哥和其他叔叔伯伯呢,这次外公来也是给你助威的呢。”
杨君淮对她微微一笑,心里却没有安定多少,英雄大会事务虽然杂乱,但全堡上下能人不少,当然没有多大的问题,而他这阵子忙,也只是胡乱的忙,大小事情包揽一身,只要不让自己闲下来,因为一有空,他就会想到许多,无论是当今的武林形势,江湖上的恩仇过结,还是以前的往事,最后它们全都会归结到一个人身上。
小炎,那天的错肩而过,你过的如何,为什么大半年来,你身在南方却没有一丝动静,哪怕是一点点的消息都没有。自古正邪不两立,我该拿你怎么办?其实,早在钱塘江边交手,我就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下不去手的,那一串连发的箭弩不是我会意的,林笙身死,那箭弩让你心灰意冷,可是我的心里又何尝不难过呢?
“杨大哥,你看,这里有那么多白梅花!”萧云高兴的话又一次打断了他的思绪。杨君淮醒悟过来,在心里暗说,又在胡思乱想,剪不断理还乱,这些无聊事情想了也不抵用处。
萧云站在梅花树下,笑着叫道:“杨大哥,你记不记得我以前摘过的一枝梅花,有三十多朵花,是堡里之最。”
杨君淮笑着点点头说:“恩,你那时侯还从树上摔下来了呢,以前你小时侯常爬树,一点也没有女孩子的样子,今天爬不爬啊?”
萧云脸一红,故意板过脸去,杨君淮说:“我给你摘枝大的吧。”说着,他便纵身跃上树梢,挑了枝带有几十朵含苞欲放的花骨朵的,轻轻折下,送到萧云手里。
萧云捧花在手,痴痴的看着纯白晶莹的花,嘴角露出灿烂的微笑,她抬起头欣喜的对杨君淮说:“杨大哥,谢谢你。”杨君淮说:“举手之劳而已,谢什么,外面太冷,我们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