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风日下——byamoeba

"没错，所以我当场揍了他一顿。"我回头对老妈露齿一笑，我尽量让事情看起来并没有对我造成多大伤害或者影响，老妈已经为我这个不孝的儿子操太多心了，我不想让她再担心。

"儿子你今天不是一般的不开心。"老妈的眉头越皱越深，"知子莫若母，儿子你那点小心眼瞒不过老妈我。"

"妈......"我叹气，"老妈你的神经真不是一般的敏感。"

"不是神经敏感，只是每个做母亲的都会对自己孩子的事情敏感的。"

"......"我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开口了，心里郁闷的事情，总还是要有人听，才会释然。

"我知道我们的感情见不得光......"我低声地说道，却突然被老妈抬手制止了。

"你真的认为你们的感情见不了光吗？"老妈的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

"不是吗？"我问。

"你难道在以你的同性恋的身份而觉得自己异常吗？觉得自己不是正常人，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吗？"

"不是吗？"我低下了头。

"儿子！抬起头来看着我。"老妈突然强硬地抬起了我的下巴，"老妈的确觉得你成为同性恋是让人有些为难的事情，那是因为这个社会还存在着太多偏见，在偏见存在的时候你也许以后的路都很难走，但是儿子你既然是同性恋了......"

老妈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儿子，你身为一个同性恋者，你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感情见不了阳光，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行为是变态，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正常，那么没有一个人会认为你们的感情可以见阳光，没有一个人会认为你们不是变态，没有一个人会觉得你们是正常人！"

"自己都不爱自己的人，没有一个人会爱你，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人，没有一个人会看得起你，自己都觉得自己应该在阳光下躲躲藏藏的人，阳光永远都照不到你的头上！"

"我是同性恋，我很正常，我应该平等地享受到阳光......儿子，你要这样对自己说，然后抬头挺胸地走出去，让那些还在怀疑的人看看，我是多么的优秀，多么的完美，有人不满，告诉老妈，老妈帮你一个个摆平！"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事情如果发生了就要勇敢地去面对，被人看不起也好，被歧视也好，不被理解也好，儿子，你都要相信自己，爱自己，尊重自己，鼓起你的勇气，坦然地面对一切，儿子你一定会赢得所有人的祝福的。"

"毕竟，这个社会已经变得越来越开明了不是吗？"

"当然也许对一些老古董来说是世风日下也有可能，但是一切事物都是在发展在前进的......"

"老妈？你是在劝我come out吗？"我给老妈倒了杯水，顺便偷偷擦了下汗，原来老妈教导起来的魄力丝毫不亚于她的妈妈......果然是遗传......

"那也没什么不可啊？"老妈笑了起来，接过水灌了一大口，"不管你做什么，老妈都支持你，你就是杀人了，老妈也会跟在你后面帮你毁尸灭迹！"

"老妈......"我已经无语了，但是不可否认，我现在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也许前路依然是荆棘满途，但是老妈的支持，让我觉得，我可以安心地走下去，再苦再累也没有关系。

我是同性恋，我很正常，我应该平等地享受阳光！

"我发现......老妈你的头上有光环耶......"我仰着脸，如同基督教徒看着圣母玛利亚一样，虔诚地看着说教完毕，站起身来准备去烧饭的老妈，恍惚间，我觉得自己看到了天使。

"哦呵呵呵，儿子真会说话......老妈今天煮八宝粥，怎么样啊？"

"哦？好呀，实在是太好了！"我开心地笑了起来。

老妈的八宝粥，和姥姥的红烧肉，果然堪称人世间两大美食。

我一边喝着粥，一边幸福地想着。

"老妈你的粥，还有领导的红烧肉......简直是神迹啊！"我感叹着，"便是星级饭店的一流大厨，也做不到这个水准啊！"

"吃起来......甚至有抚慰心灵的作用啊，什么不开心的事，全部都可以忘掉了......"我啧啧地称赞着。

"那是因为我们的菜里都加了一种特殊的材料啊。"老妈笑着回答。

"是什么？"我好奇地问。

"......那种材料是......"老妈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脸，缓缓地吐出两个字，然后让我在一瞬间感动得泪流满面。

妈妈手忙脚乱地说乖乖别哭，我却兀自流着泪说我怎么能不哭？

原来，那种特殊的材料，就是......

母、爱......

老妈你这么煽情的表现......你、你、你叫我怎么不哭啊？

吃完饭的时候，我第一次主动要求洗碗，结果这一次，居然轮到老妈泪流满面了。

"儿子你长大了......知道心疼妈妈了......为娘的好欣慰啊......"

老妈的表现虽然免不了一些夸张，但是那眼里的泪水，我知道老妈是真的很高兴。

我也很高兴。

虽然我洗碗的时候老妈一直在一边看着，生怕我失手把碗给打了......

其实我哪有那么笨手笨脚，我只是比较懒而已。大学的宿舍生活，早就把我所有的能力都锻炼出来了，虽然锻炼到最后最强的能力只有忍耐力......

但是我还是很喜欢妈妈在一边看着我洗碗，妈妈的目光，让我可以感受到她的快乐，她的欣慰，她的爱，这种爱，与生俱来，而且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醇厚与香浓。

我知道就算倾我所有也没有办法回报给妈妈相等的爱，所有我能做的，只是让她快乐一点，再快乐一点，我所能做的，只有尽量两个字而已。

亲情，将是我永远也舍不下的牵绊。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抬头看看，又是一个艳阳天。

"儿子，电话。"听见老妈在客厅里喊，于是我抬手拿起了床头的分机。

"喂？谁呀？"

"是我，基佬。"

"哦......什么事？"我突然想起了昨天的那一幕都被他看到了，心里一紧，竟有了面对审判的错觉。

"昨天你跑得太快了，我忘了跟你说，明天有个招聘会，我们一起去看看吧。"基佬的声音很正常。

"哦，好，谢谢......"我只好也尽量表现得正常。

"那好，明天见。"

"明天见。"我回答，听着电话那端的盲音，我的嘴角几乎都要弯到后脑勺了。

老妈说得没错，世风日下。

世风日下，这其实不是什么坏词，起码对我来说。

也许八卦镜真的有用，也许老妈的支持才是我最大的护身符，今次的招聘会难得的顺利，居然有单位愿意要我这种烂学校的毕业生了，虽然是家小企业，但是条件优渥，发展的潜力也是看得见的。

心里高兴，于是我和基佬还有另外一个一同来参加招聘会的女生阿兰决定出去撮一顿以示庆祝。

酒足饭饱之际，阿兰借着酒意拍着我的肩膀说小岳你长得真可爱有没有兴趣做姐姐的男朋友啊？

"没兴趣，我喜欢男人。"也许是酒精的刺激，我回答得很直接，却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妥。

"哦？"阿兰眼睛眨了眨，"有性格，姐姐我喜欢。"

"基佬，你也喜欢男人吗？"阿兰转头问道。

"没有，我喜欢女人。"基佬摇头，然后一把搂住我的肩膀，"小岳，我的外号给你才对哦。"

"唔......"我点头。

谈话的气氛太好了，我几乎都觉得这是酒精带来的幻觉了。

"不过你那个男朋友也实在是太没风度了......我还没见过那么死缠不清的家伙。"基佬松开手，靠回椅子上，"看来你昨天确实是气得不轻，我叫你你都不理我。"

"呵呵......"我干笑，其实我是害怕你不理我才对。

"喂，我是同性恋你们不觉得恶心或是怎么样吗？"我问，"特别是你，基佬，我和你一起住了有四年哎。"

"呵呵......也不能讲完全没有啦，不过你大一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同性恋了，当时还稍微为自己的贞操问题担心了一下......结果发现你对我根本没有那方面的意思......我就这么没魅力吗？"

"呵呵......兔子不吃窝边草......但是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性向的？"我有些好奇地问道，大学那四年，我应该一直都隐瞒得很好啊？

"你的表现太明显了，从来没注意过美女，但是看到帅哥脸就别不过来了，我和其他几个人私下里早就知道了，我们还在讨论你是不是因为缺乏父爱所以才会对男性充满向往呢......不过你不说我们也不好问......对了，你还记得那一次宿舍热水器坏了你去公共澡堂的事情了吗？"基佬笑着说，"你那个鼻血流的哟......"

我忍不住汗了一下，果然本能是没有办法伪装的，但是我还是忍不住开口解释："那次是因为被别人开柜子的时候打到鼻子了呀......"

"借口，明明是借口。"基佬指着我的鼻子笑着说。

"呵呵......"阿兰终于忍不住趴在桌子上笑了起来。

我和基佬相视一笑，基佬向我伸出了右手。

"好朋友，就永远都是好朋友，不管你怎么样，我都会支持你。"

"好朋友，就永远都是好朋友，不管以后怎么样，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也伸出了手，就像以前在学校里打篮球，每一次成功合作之后那样，击掌，击拳，拉钩，触拇指，握手......最后收回手，在对方的肩膀上轻轻地捶一下。

"哦~~，你们玩的这一套很帅嘛......"阿兰的眼睛直了，"来来来，我也要玩。"

"呵呵......"基佬笑了起来，"好啊。"

看着他们在一起玩得开心，我也咧开了嘴，开心地笑了起来。

享受阳光，原来也并不难嘛。

只有自己也觉得自己没资格的人，那才是真的没资格呢。

"你又来干什么？"和基佬与阿兰分手后我独自回家，走到离家不远处的巷子口时，看见凯又在鬼鬼祟祟地不知道要干什么。

"我想见你。"凯说，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我今天心情好，不想揍你。"我摇着头说，"你既然结了婚，就不要负了那个女人......像个男人一样，负起责任吧。"

"可是我爱的是你啊，那个女人，只是我迫于父母的压力才娶的呀。"凯喃喃地说。

"烂人。"我叹了口气，"你想两边都讨好，最终只会把两边的关系都给毁了的。"

"回去吧，不管你爱不爱那个女人，她都是你的妻子，不管你们俩之前有多陌生，你们之间已经多了一层关系，叫做亲人。"

"两个人冲破层层阻碍走到一起，所倚仗的，是爱情，因为除了爱情没有哪一种感情有那么大的杀伤力......我们之间的爱不够深，抵不过你受到的压力和我的感情洁癖，所以我们之间注定是没戏了。"

"但是两个人想要一起手牵着手风风雨雨一直走下去，所倚仗的，是亲情，因为除了亲情，没有哪一种感情能拥有这种绝对不会消失的，随着时间的流逝反而越来越醇厚的耐心......你的父母定是爱你的，他们为你选择的女人，必定是可以陪你走上一辈子的，你要相信老人家的眼光，他们什么没有经历过啊？所以，回去吧，和你的妻子慢慢地用小火炜一锅浓汤，在里面添加一种叫做亲情的作料，然后你会看到神迹......看到永远的。"

"两个人在一起，并不是只有爱情，很多时候，友情与亲情更为伟大，那种细水常流的力量，是时间也没有办法磨灭的......每一种缘分都来之不易，要好好地珍惜，我们之间的缘分是到此为止了，但是你和她的缘分才刚刚开始......所以，回去吧，不要再来找我了。"

我微微一笑，绕过有些目瞪口呆的凯，发现自己说教起来竟然也不是一般的强......果然是遗传......

"岳......"凯在我身后急急地叫住了我。

"恩？"我微微顿了一下脚步。

"我们......可以做朋友吗？"凯有些犹豫地说道。

"可以呀。"我笑了起来，抬脚继续往前走，"等你真正看开了的时候再来找我吧。"

我才不相信我说教的力量有那么大呢，不过我还是很高兴，起码我们都愿意尝试了：更合理的交往方式，更明朗的关系，对大家都好的选择......

半年后。

临下班的时候，老妈突然打了个电话要我买蛋糕，还指定了蛋糕店的名字，领导的话怎么能不听呢，于是我一下班，就匆匆忙忙地赶过去了。

自从半年前老妈的那次教诲之后，老妈在我的心里也已经荣登了领导的地位，为了和姥姥区别，于是我称姥姥为省级领导，称老妈为市级领导，老妈对于这个称呼感到很满意，而且渐渐地也越来越有领导的架势了。

六月天，孩儿脸，说变就变，走到半路突然就下起了雨，我没带伞，路边居然又该死地没有遮挡的地方，于是当我一路狂奔到达蛋糕店的时候，身上已经几乎是全湿了。

蛋糕店暂时还没什么生意，边上的中学还没有放学，我来得还算早，我暗自庆幸，要是晚了一步在那些中学生过来之后到达的话，我今天就别想完成领导交代的任务了。

我顾不上擦脸上的水，急急奔到柜台前。

"请给我两个瑞士卷。"我几乎是扑到柜台上的，头发上的水由于惯性向前飞去，有几滴滴在了那个正在往盘子里摆蛋糕的糕点师身上。

那个糕点师抬头看着我，微笑着一点头，"请稍等片刻。"他说，然后转身去取包装盒。

他的笑容让我觉得似曾相识。

他把包装盒递给我的时候，又对我微微笑了一下。

我还是觉得他的笑容很眼熟。

付完帐，我走到门口，发现雨好象比之前更大了。

"不如坐着歇息一会吧。"一个好听的声音在我的耳边想起，我一回头，发现正是那个糕点师，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柜台里面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块毛巾，"把水先擦一下吧，不然很容易便着凉了。"

"哦，谢谢。"我有些感激地接过毛巾，在心里感叹这家蛋糕店的服务真好啊。

我在窗台边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低下头用毛巾擦着自己的头发，抬起头来的时候，看见那个糕点师正微笑着把一杯热红茶放在我的面前。

"免费供应的。"糕点师看我有些疑惑的目光，笑着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