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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恨天之风流云散——by千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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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王眼神一凛,沉厚温润的声音顷刻间冷厉的让人如坠冰窖,"为了救他,我就答应了你的条件,只不过,若是你救不成他,你一心挂念的那几百个人随后就坑埋在这山上,给他做陪葬!你可要记在心里。 "

那语气中的阴狠决绝听的旁人也是一寒,秋重寻却面色如常,微点下头便向这方走来。
一路上数百人剑拔弩张,严阵以待却碍着瑞王命令不敢贸然行动,一双双眼睛一瞬不失的盯住秋重寻。

对那数百道灼烈视线视若无睹,只是小心翼翼的自夏赫手中轻轻接过秋重月,隔着层轻薄衣料竟感觉不出掌心那纤秀的身躯如何温热,看着那张沉寂的雪白容颜,刚才用尽全部心力才压下的凄惶顷刻间全涌现出来,他只觉双目酸涩欲裂。

若是来不及,若是那法子对他本就没效。。。

心中的不安忧虑如荒草滋生,身侧仿佛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幽幽问道:"你有几成把握救他?"
一瞬间听来有些不确定的声音竟是轻柔似羽,温厚一如往昔,秋重寻不禁有片刻的失神。

再无暇细想那分外令人心悸的声音来自谁人,那一刻眼中再也看不到其他,思绪全都乱了断了,他摇摇头,涩声道"我不知道有几成把握,但只要有一丝生机,我就要救他。"

"那若是你也救不了他,又如何?"那声音忽然迸发出深沉的怒意和着凌人霸气 ,秋重寻微怔了一下转瞬便想起了那身后之人,究竟是谁,何等身份。

心中却是平和宁静,淡淡的语气没有丝毫的犹豫,"他若死,我断不会独活。"

未知是否那清瘦如烟的少年话语中透出的决然太过令人惊骇,夏赫覆在秋重月肩上的手忽而轻轻颤了一下。
"你决意如此?"
沉厚的声音有些低哑,掩藏起太多太多绝为可让人知晓的心事。

流辉在眸中淡淡莹熠,消融了眼底的冷硬,荡漾起一波温柔的涟漪,似是回答似是自语,语气中的清柔无端让人心疼,"是啊,我答应他会一直陪他在一起的,这一次我不会再骗他了。"

话音未落便摇摇头,复又说道:"不,若是死,以他的性子定是忍不了黄泉路上孤单一人,我会陪他一起。可若是有一线生机,我情愿只让他能安然活在这世上就好。"

宛然一笑,秋重寻盘膝坐下,气运于指向手腕滑落,转瞬指尖已割出一道深深伤口来,秋重寻轻蹙的眉头旋锁如涡却无一丝痛楚颜色,从容间再一指滑下割开另一只手腕,未做任何处置任那鲜血奔涌而出,动作轻缓的在重月臂上同样位置滑下两道伤口,小心对准了抵在自己臂上创口之上,默默催动玄功。

两人头顶渐渐升腾起氤氲水气,只看他们容色变化异常,旁人已猜得几分,那便是江湖上失传许久的过血清毒的秘法。
虽是许久未曾见人用过,但于其传闻道是近乎人人知晓,这项法门操作起来看似极容易,其实委实凶险万分,要有极深厚的内力牵引,更要甘心情愿把自身鲜血奉上借流转之余引对方身上大半残毒到自己体内,也即是以己之命换汝之命。若是心有半分犹豫便是功亏一篑,便是神仙也救不得人了

众人自刚才的惊愕间醒悟,不约而同静静观望,谁都没有出声。看着那夜教少主被汗水浸染的发丝凌乱的贴在额前,黑如墨荷更衬的他容色惨白如雪,有些人不禁心下恻然,虽知这看似秀美纤弱的少年实是位尊权重,心计深沉的狠角色,可在此刻看他如此毫无犹豫的舍弃自己来救治他人性命,心里还是无端扰动。

夏赫怔怔看着秋重寻容色愈加苍白,唇此时彻底失却了妍丽色泽,染上了淡淡的灰紫,一如秋风冷雨中摇曳的藕荷颜色,清雅的眉川却敛去隐隐暗藏的忧悒,素衣上遍地盛开殷红的血花,宛然触目。

想望进那双清冷深邃的双眸,才恍然发觉那人眼中已再映不入旁人的身影,只是凝望着他白衣苍茫被风拂动,犹显单薄荏弱。

双眼忽然无来由的一阵刺痛,他轻垂眼帘,把那瞬息万变的神色掩于眼底,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只是这一声叹息,毕竟多少未能掩盖住所有的无奈。

可惜世间之事总是与人愿违,秋重寻催起所剩无多的功力极力想把那些残留的毒素吸纳到自己体内,谁知半个时辰过去也近乎毫无动静,焦灼间心中猛然想起书中所载忘尘的药性一入体即融入血中,绝难分离,把毒素转到自己体内之说只能是妄念一场。

温度似随着血液流逝漫漫降低,秋风过处,连那微微寒意都抵受不住的轻颤,心漫漫沉入冰湖,该如何是好,该如何才能救的了重月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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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下惶惶若失,迷茫间仿佛身体也要走到尽头,耳边蓦然响起那人幽幽叹息,一瞬便想起如今情势何等危急,他一人所牵的绝不只他和重月两条命,他们绝不能死在这里,即便有一线生机。
脑海中灵光一闪才想起父亲那夜秘室中所嘱他们两人血液天生有异,只要制的住药性暂时不发,时日长些也许总会有解毒的法门出现。
只是,忘尘是世间奇毒,无一药物能压制得它一刻,除非。。。

漫漫收功撕了条衣襟把伤处草草一扎,将重月虚软的身子轻轻抱在怀中,秋重寻自腰间抽出那把月溶宝剑,怔怔看了看,终于伸手把剑鞘处镶嵌的一方晶莹澄碧的玉石取了下来倒扣在手中,掌心多出的正是一个由一小方上好碧玉雕凿而成的精致小瓶,阳光下玲珑剔透,碧色间隐隐有液体流动。

那瓶中所盛的正是夜教的极毒"孤月",说是毒也未必尽然,这毒炼制过程非常繁复且原料珍贵比金很难采撷,历代教主就任前都必郑重将它赐给亲子,以做为万一为敌方擒获无法逃脱之时,用以自裁以保全尊严的鸩毒。
自父亲说起往事才隐隐猜到,怕是先祖仍以皇族自居,畏惧子孙中有人懦弱投敌坏了秋氏名声,才定下这样的规矩,想来真真可笑!

只是通常世上之物都是一体两面,它以无数种珍奇药材配练多年而成,几次萃取只得那一小瓶容量,若是只当作自戕的鸩毒未免太过可惜,她母亲兰心慧质在幼年初得此药时就取了些微加以研究,把那其中几味世间难寻的药物名称一一告诉他。。。
其中一味,正是可与忘尘中的花斜阳之毒性相生相克,再加上他血液之天生异禀,许可抑制住毒性蔓延将之封在丹田。

只是这以毒攻毒就算奏了效,一时压下了先前之毒,可那本就无药可救的孤影之毒又该如何缓解?
纵然他体内血液天生异于常人,这毒入了腹,可还能有再张开眼回到人间的一刻?

秋重寻怔怔望着怀中苍冷幽静的容颜,不由将手指轻柔的抚上了他紧阂着的眼帘,指尖下的肌肤只微微带些温热。
掌心忽然尖锐的痛楚,一瞥之下有涓细的血流自握着玉瓶的指间蜿蜒而下,想是刚才心痛焦灼时瓶口不慎刺入所致。

本是无以为意,心中却蓦然闪过一个念头,再摊开掌心,望着那染上血芒的玉瓶流灿的光,秋重寻的目光刹那间清亮如星。

指微一用力掀去瓶口火漆,鼻端登时嗅到一抹似花非花的馥郁幽香,其清几欲令人迷醉。
秋重寻眉峰一展,已执起玉瓶拿近。

"这是什么?你究竟是想救他,还是要杀他?"夏赫倏忽开口问道,幽冷的语气听的人遍体生寒。

秋重寻置若罔闻,神色自若,淡然答道:"这是毒是药都不重要,如今能救他的只有这一个法子。"

夏赫定定看着他,目光深沉冷厉有如刀锋森严,"你别忘了已有言在先,若是有任何意外之事发生,自会有你教中那百人以身殉葬!"

秋重寻点点头,竟是一笑,映着他眼底流转的淡淡忧悒,惊艳如流星飞坠,却隐隐透出一种了然决绝的痛楚。

夏赫心头一颤,忽然生出一种莫名惧意来,仿佛下一刻将永世不见了那绝世的人,刹那间只想要他停止这一切未知后果的事,笼在广袖中的手握紧再舒展,最终终是没有移动半分。
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数百个影影绰绰的人形,他漫漫沉下心来。

他信,那个人心中的牵挂羁绊太多,他做不到只为自己而生,或者死。
所以,所以 。。。

秋重寻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焦灼幽深的视线,他轻轻扶起重月枕在自己膝上,眼睛望着掌心瓶中流漾的幽色片刻,便豪不犹豫的仰头饮下,倾身以唇把口中的液体尽数哺给重月。

众人如何也未想到以他身份尊贵竟能当这许多敌人之面做出这等以口哺药的亲密之举,虽然情知这不过是因他昏迷时能安然服药的最佳法子,可是亲见那容色秀丽绝美的少年于眼前亲热,心中还是不由心猿意马,一些粗豪放荡的已是低低笑了起来。

对四下响起的抽气声充耳不闻,双唇密密贴合,只觉重月柔软的唇畔如冷玉般泛出微微寒意,他以舌轻婉的碰触,一分一分扣开那紧闭着的唇,直至那透着清幽的液体倾数流入他口中。

一直以为自己本是冷硬似铁心若坚冰,其实最清楚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假象,他并非不在乎,而是只因太过在乎。
否则何来那得知背叛的瞬间心如刀绞的痛楚,何来如今望着重月惴惴焦灼的无限伤痛悔恨。

他一生从未信奉过神灵天命,这一刻心中却止不住祷告上苍,
"一切本是我的错,请让他活下来,请让他活下来。。。
娘,你在天上可能看见,可能告诉我如此决定究竟是不是错了?"

秋重寻抬起头来,颊畔苍冷如玉,全无半分羞涩之色,沉静的目光淡淡扫过,虽是未置一词,那眼底的千年冰寒却无端看的人一凛,登时不约而同收了声,四下一片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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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你还想救他性命,就别过来,失了这时机,便是万劫不复。"

不知为何,虽未转头他却分明知晓自己心中所想,夏赫蹙眉止住脚步,若有所思的望着他单薄如柳的背影。

秋重寻凝神望着指间捻着的三枚银针,心中想起的尽是施这针法的奇诡险恶,要在一瞬刺遍周身三十二大穴,深浅不同不可有分毫偏差,饶是他施针手法已斟化境,此时带着伤刚刚又度了血身子极是虚软,腕间无力,一时怔忪,针迟迟悬在空中不落。

他指间所系的,已不只是自己的命,重月的命,更有那边誓死效忠的数百条人命。
心思如潮,千回百转,不知为何想起的却是幼年时重月一派天真的美丽笑颜死追在身后,丝毫不顾自己脸上的厌烦不耐。
十数年光阴如逝水东流,许多物事人非,唯一不变的只有回首第一眼所见的似乎永是那清晏盈盈,剪颦如勾的少年。

紊乱的心弦忽然间被抚平般安宁而舒缓,旁人惊艳于他唇畔一抹柔和笑容的刹那,素手迅扬,针芒如星,已在一瞬刺遍了重月周身穴道。
感受到指下脉息虽虚弱的若有似无,却渐渐转为平缓悠长,秋重寻漫漫垂下眼,掩去眼底漾动的沉痛,倏忽手一翻就将那半瓶孤月执在手中。

夏赫一直将目光凝铸在他一人身上,见他低垂眼帘却没露出半分欣喜之色便知景况不妙,此时见他复拿起那玉瓶,心念瞬动,已知他要做什么。
可惜出手竟是晚了一刹,待他劈手夺过那瓶远远抛出,竟发觉那瓶本已是空瓶,回首来秋重寻已将另一个同色瓶中所盛液体尽数饮入。

劈手夺过空瓶立时嗅到一股清幽香气来,才知他竟是也服了这毒,不由恨恨道:"这究竟是什么,你又为何要亲身服用?"

秋重寻闻言一笑,似笑非笑里泛出一丝似傲非傲,淡然道:"我这样做,自然是为了救他。"
话音未落,他身子一颤竟喷出一大口血来,人摇晃了一下终是未晕厥,勉力站在那里,只是脸色却比刚才又惨白了几分。
这一挣动,身上的伤又都绽开来将那雪衣直染成了血裳,猎猎山风吹过,墨发血衣,那冰冷霜寒的容貌竟看似冥府深处归来的一缕最清艳的幽魂。

夏赫容色阴沉,目光幽深,"这分明是毒,剧毒,你究竟意欲何为?"
"若说我我只想救他。。。"
"这确是剧毒,是历代教主若有万一用来自裁的毒药。"话音一顿,微微苦笑,"也算是秋氏自恃前朝皇族血脉尊贵,采制十几味珍奇药草融入,所以,这夺命的鸩毒此刻变了救命的灵药。"

夏赫眉宇间皱结更深,神色一凝, "剑行偏锋,以毒攻毒。"

狭长深邃的眸子深深盯住他,似乎想看穿他眼底千年不融的坚冰。
"不过,我想知道,他何时能醒,你又为何甘愿服下剧毒?"

秋重寻闻言身子一僵,望向地上那似睡着般的苍白容颜,眼底刹那涌起浓重的哀伤无奈,低低的一声轻叹,象是自语般说道:"我也不知他还会不会醒,他几时能醒,那毒虽克的了忘尘的毒性,我却解不了我自己亲手下的毒。"

夏赫眼中神色瞬息万变,最后归为一抹难辨的复杂深邃,低声道:"你早就知道会有如此结果,对不对?"

秋重寻点点头,怔怔看着秋重月仍无半分生气的面容,眼神飘忽不知在想些什么。

夏赫见状眉头凝的更深,眼中闪过一道异光转瞬即逝,倏忽身形一转,电光火石间已擒住了秋重寻手腕。

修劲的手指紧压在脉门上,一使力那苍白的腕子上深深的刀痕又迸裂开来,转眼间殷红温热的血汩汩流出。

秋重寻竟未有半分挣扎,任他拿住脉门甚至连伤口开裂的痛楚也好似全然未觉般,目光仍是胶结在秋重月身上,看都未看他一眼冷冷道:"瑞王殿下何必多此一举,如今我是什么光景你该看的分明,还用的着使这种手段制住我么?"

夏赫对他言语中的讥讽似毫不在意,指尖移到他脉络上按压了数下,忽然脸色一变,扬手一掌落在他胸口。

这一下变故陡生,秋重寻不及闪避硬受了这一掌之力,虽是只有三成力以他如今身子也是经受不起,踉跄着连退后数步才勉强站住,硬生生压住喉间涌上的腥甜。
一双眸子清亮如昔,站在三步之遥,定定看着夏赫。

乍见那墨亮的瞳眸中写满的倔强决绝,眼前形容惨淡的少年无端让人想起心甘情愿扑入烈焰的蝴蝶,最后临去一望的凄绝艳丽,夏赫心中有一瞬的游移,他不知,他接下来所要说的话,是否会让他成为扑火的蝴蝶,就此彻底毁了他。

可惜,事已如此,再也没有一点回头的可能!他一生从未有过后悔,想做什么,想要什么从没一次得不到。这次,纵使日后才知道错了,伤了,悔了,他也决无放手的可能。

心意一决,眼中便浮上一层冷厉之色,目光灼灼紧盯住秋重寻,剔眉一笑尽是阴冷冰寒,"你脉象紊乱虚无,刚才喝下的果然是同一种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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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一顿,话语中毫不掩饰的恨意令人心颤心寒,
"只是不知道,你这样做到底是想以身试药来救他呢?还是想自此多了一条生路,我为他,定不会杀你,也许就受了要挟放了那些人,如此既保全了你夜教少主的清誉气节,又能活下来等待东山再起的时机,这一计果然天下无双,连我都佩服的紧。"

"只可惜他一心爱你,为你所冷落仍甘愿为你而死,到头来只不过是你用来收买人心的一个棋子。。。他若一日不醒,你便有机会活下来等待时机;特意选了那毒,想必也是为了这个原因吧?"

秋重寻眼前昏黑迷茫,嗡嗡轰鸣之声不绝于耳,偏偏那人低沉冰冷的声音却清晰传来,一字一字直如一柄柄利刃生生刺进他的心,霎时鲜血淋漓。

直到今日方知,自己从前错的有多痴多傻,直到今日方知,原来人间至痛,痛彻心扉也不过如此。他张口想辩白,却一时不知如何说起,胸口骤痛,便又呕出一大口血来。

夏赫瞥见那满地触目的红,眼中滑过一抹深色便回复冰冷威严,负手站在那里冷冷瞧着,不置一词。

仿佛心尖上犹存的最后一抹余温也随着那口鲜血流逝了,胸腔里觉的空空落落的,痛到极点已觉察不出痛,神志更为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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