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You吧？"一抹明朗而富挑战性的笑容在面前扬起。
You恍惚了下，回过神来迟疑地看着眼前瘦削却活力十足的人。
"你是......"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浓浓的寂寞味道，和周围的噪声全然隔离开来。
男子笑容里的挑战意味愈加明显起来。正待开口解释时，一道熟悉而动听的声音从另一边响起：
"Ren，你在这里啊！我正找你呢！"
You的表情依旧呆滞，似乎跳不出自己的思绪，愣愣地看着和一个长发男子并肩走向自己的爱人。他的脸上绽开初春的鲜花一样娇美的笑容：
"You，你终于来了啊！介绍一下，这位是Ren，club里的大提琴手和吉他手，他和你的职位可差不多哦！还有这位，"他比比身旁显得温和许多的男子："Chachamaru，也是我club的一员。喏，这位--"他的笑容愈加地灿烂起来："就是我经常和大家提起的，You San了。"
"你好，请多多指教！"Ren不曾减退的挑战的笑容和Chachamaru温和的脸在面前交替闪过。You强压住心中的不安，机械地扯出公式化的笑脸："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握手。离去。
"你自己四处随便看看吧！"Gaku随意地说着，将手搭上Ren的肩一同走开了。那个瘦削的人忽然回过头，意味深长地望了呆呆立在园地看着他们背影的You一眼。
在做什么？
You的脑中完全没有任何意识。
被隔离在大大的玻璃罩子里，捶也捶不破。听觉被阻断了。只能看。
擦肩而过。面无表情。You的心底突然充溢了无法融合的恐慌。
被抛在身后的恐慌。走得太快了，好累好累。快跟不上他的脚步。
迷路，似乎就是在犹豫的刹那的事。
刚才的两个人......You的脑海里猛然浮现出Ren的笑容。
难道......
本就迷乱的脸庞渐渐失去了血色。
是......那样的吗？
怔忡了片刻，像是嘲讽自己般轻笑了开来。
还真是很快啊！离开Mana，也不过是一年前的事吧？
新的人，新的世界。
新的梦里，没有童年的蓝天，没有红花园里飘悠的秋千。
一切都--"过去"了。只剩他一个人痴痴地在泛黄的班驳草影间徘徊。咯咯欢笑声早已不可闻。他还在寻觅着什么？
静静地走，静静地等待。等待--
破碎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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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灰色的烟圈从泛着青色的唇边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形。斑斓的霓虹透过未关的窗帘放肆地冲进来，纠缠着暗夜的丝线。
没有灯，交织的萤光描摹出坐在床上的人的清冷的轮廓。床头的烟灰缸里烟头像小山似的腿器起来，明白地昭示了主人已抽了多久的事实。
又一支燃到尽头的烟被泄恨似的狠狠揿下去。
Zippo银色的火机突地放出蓝火，金橙色的光芒刺目地亮了下，又渐渐地黯淡下来。溶进夜色。
仿似的场景，似乎不久前才发生过。
轮回，已然开始。
门"吱呀"一声开了，木头摩擦的声响在黑夜里抓住头皮的神经末梢，扯得生疼。
轻轻蹑步走进门的身影在透过卧室开启的门看见床上的人时被电击般地颤抖了下。
无声。
"我......回来了。"海绵挤水般挤出破碎的句子后，人影慌慌张张地将脱下的外衣不成形地挂在衣架上，带着在夜色里依旧能看出的苍白的面色颤抖地走进卧室。
火光最后地闪亮了下，映出You清削而冷漠的脸庞。棕色的澄眸混在浓浓的夜色里，看不清表情。
淡淡的陌生沐浴液的清香，和......细白颈项上的......吻痕。
"呵。"You听见黑夜里自己发出冷冷的笑。将身旁拉过被子欲逃避般睡下的人吓得浑身一惊，动作怪异地僵在那里。
双手的指甲深深地陷入脆弱的皮肤，湿润的，应该是血吧。You带着自虐的笑意眯了眼。不痛不痛啊，和凌迟的心比起来，这算得什么痛苦？
"玩的开心吧？"冷淡而沙哑的声音竟带着浓浓的笑意。You突然察觉了自己话里强烈的妒忌意味，愤恨似的骤然起身，几个大步走向窗前，双手紧紧抓住冰冷的金属栏杆，压抑住什么似的深呼吸了几口，强迫自己望向窗外，不要继续说出只会让自己落入更悲惨境地的话语。
"我......"被他的举动弄得怔愣的身影努力地想吐出完整的词语却没有成功。记忆里的You，总是温和而平静，从没有这样失态过。
但，记忆，不是现在。
现在，又有几分是真实？
Gaku默默地睡下了。
You站在那里，望着外面的世界。直到--晨曦初露。黎明混杂着羞涩和张扬风情万种地抬头。
一天，是一轮回；一年，是一轮回。
相遇和分离的命运，还是吱呀转动的轮回。
彼此逃不出的桎梏。
You惨然笑望着鲜血凝结了狰狞的暗色的双手。"用自己的双手，守护他。"
守护他？守护谁呢？
他们早就飞远了长大了啊。默默伫立对望，不需要拥抱和守侯。
誓言，只是对他的誓言。是因为肯付出爱的只有自己吗？
还是一直以来，他对自己只有习惯性依赖。爱，只是自己的妄想罢了？
都说在爱情里爱的多的一方注定会伤得比较重，那如果一方是满满的爱，另一方只是习惯被爱拒绝付出呢？那样的自己，是不是连死亡都没有余地？
所以，总有一天，会有比自己更有力的可依赖的对象出现。那时候，自己就真的，什么也不是。
现在还有心虚和苍白，时间久了，会麻木了么？
他重复得麻木，自己也伤得麻木。
再相遇，四目相对，只是淡淡然一瞥，没有神色交换。
你筑壳我筑壳，龟缩进去，迤俪而行。没有熟悉与否。满眼望去，路上全是一样的防具。
但，恨意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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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厉害......"赞叹的语气伴随着同样神色的目光从胖胖的留着黑髭的男人口中向透明的录音室的身影投去。他转脸看向身旁一直沉默立着的美丽男子："You San的小提琴真是出神入化啊！"
"是啊......"Gaku似笑非笑地扬起嘴角，眼神复杂地盯着那个和他相伴了十多年的人："有时候曲子里我自己都没察觉的情感却被他轻而易举发现并且表现出来。他不光是技巧高超，而且......或许他比我自己更了解我......也说不定。"
You平和的脸上看不出有如琴声般激烈的表情。只是眉间笼着不经意的淡淡忧郁。这抹不易发觉的忧郁也在他迅速收弦的一刻突然消失无踪。
You面无表情地推开门。
"录完了。"平淡无波的声音。
"太棒了You San！一遍就PASS了！"胖胖的男人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You回给他一个在人前一贯的温柔笑靥："谢谢夸奖！Igao，那我先走了哦！"
正准备合上录音室大门的手忽然停住，You半侧着头，对身后一直凝视着自己背影的人说：
"那个链子还真是容易买到啊！"
说罢微瞄了下自己右腕上的黑玛瑙珠串，嘴边泛开嘲笑地轻轻关上了门。
黑玛瑙珠串。
Gaku十分明白他在指什么。自己的守护石，从前只有他们两人戴在腕上的祈祷物。You一定是发现Ren他们腕上也出现了同样的物事而生气了吧？
笑容转为无奈。
这世上，并不是每件事都可以随心所欲。即使自己再有能力也一样。要得到什么，就必定要失去什么。得到的，譬如，欲望，征服；失去的，譬如，爱。愿不愿换取，是自己的事。
伤了心又为哪般？所谓"陪伴"，不过是你情我愿。
You回到家，像扔破步娃娃似的把自己抛在沙发里，柔软的米黄色快要将自己淹没。
果真溺毙就好了。
Mei悄悄地从沙发的一角爬上来，湿软的小舌舔了舔You的手，钻进他怀里蜷缩起来。You爱怜地抚着反复安慰自己的小猫。
沙发摆放的位置是特意安排过的。坐在上面，可以从大大的透明落地窗里将后庭院的景色一览无余。
当然，包括秋千。
落了尘的秋千，露出和自己一样的寂寞神情。
再飞一次。
让我们重新开始，再飞一次。
把曾经停顿的遗憾忘却，让发丝握住风的手，欢笑声在天空投下淡蓝的影子。
爱情，也可以是重新起飞的秋千？
新的恋情来临，便把旧日遗忘。
忘了相遇忘了分离，忘了对人对己的伤害。
遗忘--是因为不曾在意；
不在意--是因为不了解吧。
没有想爱的心，十多年也不及相爱的一日，了解又从何而来？
爱他了解他守护着他，等待他在一次次相似恋情的轮回结束后在自己怀里寻求短暂的慰藉。
然后飞走。
随着秋千飞到自己触碰不到的高度。
痴痴地望，一脸艳羡，一脸心伤。
付出这么多，明知得不到，自己在坚持的，又是什么？
只有自己在单方面遵守的誓言？
还是，想考验自己的耐力，看究竟可以坚持到什么时候？
他还真是不懈的赌徒。
不过，倘若真的可以输的精光，惨然一笑地消失，也不是件坏事。
对吧？
第六章 抉择
"我回来了。"初时面上微红的羞赧，已被岁月渐渐洗去。相识的太久，熟悉成了麻木，也就不需要所谓的"客气" 了吧。
回来。
只是又一次归复，仅此而已。
秋千转了个圈，转瞬而逝的最低点。短暂，一个恍惚就那么过去。久了，竟不会察觉。
"重新开始。"
对自己，也对他的又一段新的恋情。
变的是他的一个个新的情人，不变的是自己重复着固定轨迹的命运。
重新开始。出来就不是真正的四个字。路早就决定好了方向，不会变。眼看着他一次次兴高采烈地回到家里，宣布自己新的恋情，仿佛--将自己的感情在瞬间全然忘却--忘却，刻意或者无意，全是无爱的证据。心痛，太心痛。即使重复了自己也不愿去数的次数，还是痛。一次次伤口未结痂就硬生生撕裂开，鲜血淋漓。为什么呢？
许是知道，他终会再次回到自己身边的吧。
对。
然后再次飞走。随秋千高高飞起，发丝轻扬。湛蓝的天。阳光耀眼。
痛，也上了瘾，仿似自虐。
果真是，自己，成了拥有不死身的妖怪。
不祥的妖精，童话里注定死去的角色。
总有一天，会有所不同。
突地寂静的后庭院里响起悚人的"哗啦"一声，怀中的小猫尖叫着窜了出去，毛发与尾巴直竖。You的眼里带着痛楚和自残的笑意，忽地站起，弯着嘴角诡异地盯着身下惨然地瘫成一团的秋千。
木片，全碎了。
没有一点完整。
秋千荡得久了，没力气再飞，没力气再重复，终有停的一天。停的代价，竟只有碎裂。灵魂也冻成了顽固的木头，融化不进，就打，拼命地打，打到魂飞魄散。
"You，这位是，Masa。"眼前的爱人带着惯有的捕获了列物的兴奋神情，You很明白那人的身份。
只是，这次，多少会有所不同。
或许。
莫名的恐惧，为什么呢？
面前的少年有着少女一样花朵般美丽的面容。长长而微乱的发用发卡束起了一缕，仍调皮地放在脑后，水漾的大眼里满是娇俏灵动的神气。
仿佛......有什么地方，是和从前的人不一样的。
什么呢？
You的脸上浮着客套的微笑，思绪却游移得好远好远。
"很高兴认识你！"应该是明知他和Gaku的关系吧，却......仍这样纯洁的孩子般的神情。
一个精灵嗬。
You在心底默叹了声，有点苦涩地笑了。多年的忧虑成真的一天，长久的灰色压抑竟在突然间奇异地释然。苦苦纠缠，痛的还是自己。发丝缠不住风的翅膀，想让翅膀永远自由，还妄自挣扎些什么呢？
不若放手。
精灵般的人，和Gaku再适合不过了，不是么？总是快乐的金橙色，仿佛他们逃家那一日的阳光。自己就好象童年总是蓝蓝的天，blue的颜色，只能带来暗色氛围的自己，若是想使他拥有幸福，恐怕是......不可能的吧。
爱他守护着他，最初也是一直的目的，就是想让他拥有幸福。自己则贪心地希望永远看着他的笑容。那么，即便，给他笑容的那个人，不是自己也好。
只要他快乐。
可是，嘴里，都是清茶苦苦的味道。
Masa成了Gackt\\\\\\\'s family中的一员，本是意料之中。他是不错的guitarist。
You很惊讶自己居然可以每每在Live上狂野地拉动着小提琴的同时，分神去看那个像活泼的小鹿一样满场欢跑的身影。
他总是有无数新鲜的念头和出人意表的可爱行为。无论是谁，也拒绝不了。小狐狸一样的诱人的单纯与狡猾并存。
真的是啊，和Masa在一起的Gaku，脸上，总是笑容。和在自己一起的安适的笑不同。那笑容，太开心了，好象阳光，好耀眼。
今年春天的那一日......该是白色情人节吧。男子要在这一天，向他心仪的女子回送情人节的礼物。
You斜倚着原木柱，望着天，微眯了眼，悠悠地回想着。
以往的这一天，即使有任何的情人，Gaku也是和他一起度过的。好象飞舞的蝶终要停留在他最爱最重要的花上。自己对于Gaku，毕竟是不同的吧。You为了这些微的小小幸福而陶醉着。
"You，你在哪里啊？"声音，好愉悦。
三月里，正满是春光。
"在家。"也许是白色情人节固定的相约吧。因Masa的出现而寂寞怆然了许久的You露出浅浅的笑："什么事吗？"一定是约定出行的时间地点吧。
"哦。那我今天不回去了喔，有点事。"声音里没有负罪感。You的思绪僵住了，却完全可以想象出那张优雅的脸庞会是怎样的灿烂。
原来，是忘了这个日子吧。You明知不可能地自我安慰着。
或许。只是，或许这样。
认识他以后的，第一个独自的白色情人节，这样过去，
--不甘心的哦！
又怎样呢？仿佛负气似的，You扔下手中的电话，一把抓住搭在黑色椅背上的长衫。将"砰"的摔门声撂在脑后，向街上走去。他想起一个地方。
即使，人走了，情不在。回忆尚存。还有些地方，还有些东西，可以惦记，可以缅念。
三月的樱花，全开了。纷纷扬扬的落英，跳着燃烧生命的舞蹈，将后院笼成一出飞雪的戏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