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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蓝 ——by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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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会把他们放到作为我5岁礼物的小小的塑料制存钱罐里,然后用手拂拂上面的灰尘,像看到什么一样的冉冉微笑。
那个时候我经常感觉,她并不和我存在一个世界里。

大学毕业,在学校的推荐和父亲的影响下,我被保送进入XX大学生物系,带着博士儿子的耀眼光环。一切都顺利的像得到了上天的垂暮,除了寻找的过程。
即使是作为研究生的广阔人际,也没有给我带来太多另人振奋的消息,也或者有一部分来源于我并不能把事情说的太过详尽的原因。但是我幼稚的抓住这一直支持生活的理由不放,渐渐将自己逼入死角。
研究生毕业,工作,谈女朋友,然后分手。
剩下的时间,就是不断的寻找。
我忽略了生活的其他,包括父亲日益衰弱的身体,和母亲越来越消沉的精神。

直到父亲因为心机梗塞被送入医院。
我冲进病房的时候,看到的是妈妈站在病床边,紧紧握住父亲的手掌,额头上不端泌出细汗的样子,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激烈感情布满了她的血管,甚至让人可以感觉到她快节奏的心跳。
而当她的目光转向一只手撑着门边,弓着身体,在呼呼喘着粗气的我的时候,那种神情不见了,刚刚还从眼睛暴露出来的咄咄光线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消失掉了。
从窗户外射进的被阁成一部分一部分的光线照耀着妈妈的背部,让她的神情有种让人无法言明得奇怪感受,她皱起眉头,向我微微挥手,面带悲伤的呼唤着我过去。
我直觉那一定意味着什么,只是我拒绝了思考,拒绝思考出那令人沉痛的事实。
我视线全部集中到病床上男人的身体上,从妈妈手中接过了父亲已经冰冷的温度,用双手交叉放在耳边,想靠紧紧的包裹换回父亲氧气罩下的意识。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的,作为一个矗立于世界尖端的学者在即将面对死亡的时候,和那个经常来我家清理废品的工人,也没有两样。
和现实一起到来的是忽然心跳跳停的机器声,那种毫无节奏的颓长尖利的充实着我的耳膜,曾经上下微微跳动的红色信号消失了。
一瞬间天地仿佛在头顶盘旋,想要大声喊医生过来,却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我瘫软的跪倒在地上,出现了和父亲一样的症状,肺部像被什么堵塞一般,艰难到无法运做。
或者是父亲想带我一起走,没有理由的笑容爬上我的面孔。妈妈那双含着惊恐和泪水的眼睛出现在我最后的意识里,接下来的一切,则全部被黑暗染成了墨色。

父亲死了。
遗体被放在灵堂的中心,身体上覆盖着党旗,周围堆满了鲜花,接受着至高无上的光荣。他的脸像活着的时候一样神采熠熠,那略微下垂的嘴角表明了他一直以来的严肃态度,紧闭的双目则像睡着了一般。笔挺的西装是他生前最爱的灰色,这高贵的颜色代表了他一直以来在学术界的崇高地位和思想品德。
来的人很多,多到要排到房间的外面,经过半个多小时的等待,才能见到父亲的最后一面。他们穿着深色的衣服,低垂头颅的一个个走进来,带着或者是菊花或者其他的白色花朵,恭敬的放到父亲的身体上,然后深深弯腰,向他们的泰斗告别。有的人还会流下泪水,作为给父亲最后的礼物。
而我的目光始终无法离开那个站在灵柩旁边低声抽泣的女人,看着她隐藏在黑色手帕下的苍白面孔。
我想见到她此刻的真实表情,只是似乎一切是这样的困难。人多到让我无法顾辖,只能靠偶尔透露出的缝隙,去确认她的样子。

家里的气氛是充满灰色的微妙,我和母亲做在客厅沙发的两端,静静的看着前方。空间里除了两人的呼吸,就是墙面上挂钟滴答滴答的脚步声,指针从右转到左,在从做转到右,直到指向正下放,那个一天中全家唯一聚在一起的时间。
[我去作饭--]
母亲直起腰身,转向她最熟悉的厨房,而我只是偏偏脑袋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慢慢失神。

在接下来的20分钟后,我不知道是什么力量驱动我走近了从来不曾靠近的厨房,也许是那清楚响亮的菜刀于案板的撞击声,它在呼唤着我,用它那耀眼锋利的白色光芒。
母亲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到来,她的精神全部集中到了那沸腾的开水旁边,我看着放置在木制架子的金属器具,不知为何有种拿起它来的冲动。
原来菜刀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轻,还是有一定的重量,这样向下挥动的时候就可以尽量少的花费力气。我用手将它举了起来,然后用拇指实验他的锋利边缘-足够到把人的头颅砍下来。
[唔--]
只是轻轻的摩擦,指肚就流出了鲜血。那种深红的颜色,让我感到眩晕。
[沐,你怎么过来了?这里不需要你帮忙,手,我帮你包扎--]
[不用。]
刚刚几乎抽离了理智的精神被妈妈的关心唤醒,我放下了手中的利器,转身走回房间。
仰躺在床铺上看着自己举起的手腕,手指上被割裂处的温度刺激着我的大脑,有些东西让我不想再回想起来,因为他们了无意义。但是我无法否认自己刚才存在冲动,我--怀疑她。

心灵的距离,往往比空间上的更加遥远。
本来就并不热闹的房间,变的更加沉寂,我甚至不想再回到那里。夜以继日的加班和应酬,在带回一打打的生活费外,我几乎不在妈妈面前做数钞票以外的事情。
然而这并不代表了事情的解决,它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而已。
风暴到来在一个周末的深夜,我应酬到很晚的时候,一直摆放床头柜上的照片,不见了踪影。
我脑海里的第一反应是那个讨厌的女人丢弃了它,丢弃了我的宝贵记忆。
[我的照片呢!]
[我放在床头柜上的那个!]
[你把她扔到哪里去了!]
[为什么要扔了它!]
--你不知道它是我和母亲联系的唯一证据吗--
我像野兽一样冲进妈妈的房间,没有任何理由的责怪,连同我挥洒愤怒的咆哮一起向她席卷而来,也许我的目的并不是因为那张失落的记忆,而是一直以来压抑在心头的疑问。
它们化做尖利的锐器向那个面带惊恐的女人刺了过去。在我发出最后一句怒吼的时候,妈妈的泪水流了下来,是即使在父亲的葬礼上,也没有见过的像河流一样的流溢的心碎。她们澎湃的冲击着我的角膜和妈妈微张却无法发出声音的嘴唇。
那种压抑到哽咽的哭泣击沉了我的精神。
喉咙被噎住了,不是因为妈妈泪流满面的样子,而是因为她排遣过来的巨大悲伤。手明明已经举了起来,现在却似乎有千斤重量一般的慢慢放下。
房间里只有月光照耀的影子,而我和她就想两尊石像一样立在那里,无法言语。
我说了这么多,她却没有一句解释。
[抱歉,我不要了--]
放弃的话语痛苦到让心脏不停的抽搐。
[沐--]
[我走了。]
[沐--]
身后虚弱的呼唤并没有制止我的脚步,我带着懊恼和焦躁的负面感情跨出门去,不想再回到这个地方。

但是接触是再所难免的,特别上对一双已经没有其他亲人的母子而言。

那天的事情真的很凑巧,因为要娶一部分资料,所以我不得不回到家中,而那个时候妈妈并不在场。
松了口气,在还没有合上外门的时候却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您好,请问是成先生家吗?]门槛外面站立的是一位别带着保险公司标志的年轻人,[我是来送成先生的保险资料的,并请他的受益人尽快到我们公司办理手续。]
[保险?]从来没听父亲提起过,有中不安的感觉侵袭上来,我伸出手,[可以给我看看吗?]
[您是?]对方似乎对我的行为并不表示十分的赞同。
[我是他的儿子。]我试着用微笑来打消年轻人的疑虑,[不然我怎么能站在里面?]
[啊,是的。]他似乎像明白了什么一般,[我可以给您留下复印件,请您在仔细阅读后尽快到资料上的地址。]
[好的。]
[谢谢。]
在他微微弯腰的同时,我关紧了房门。

那份厚厚的资料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然而最吸引我的是那最基本的收益人简历中的一栏。
上面清楚的表明,妈妈原来的职业,是医生。
一系列的影象像幻灯片一样的闪过我的大脑,身体健康的父亲为什么会突然心脏麻痹?当我冲进病房的时候她的表情意味着什么,她为什么要扔掉我的照片?
一系列的问题,似乎在一瞬间找到了答案。
另人痛苦的现实,我不想承认。
在手像风中落叶颤抖之后,我直起了身体,将资料整理到向从来没有翻看过一样,带着混乱和蹒跚的脚步,走出空间。

我未想过自己会那么介意,也从未预料到会为那即将到来的事实伤心不已,我时刻的否认着自己的推断,可是又在同时加深怀疑。
头脑混乱的像多味的西式料理,口味繁杂到让我难以分辨。
怎么办?
我究竟该怎么办?
三天,在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我靠酒精和女人度过生活,直到我一个很铁的朋友从那混乱不堪的床铺上提着领子揪了起来,大声诉喝的告诉我。
你母亲心脏病发进医院了!

我不能接受,我不能接受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要有两个一直陪伴我的人相继而去。
我发疯一样的奔到相同的医院,却在即将打开房门的瞬间静止,那个可怕的推测充实着我的大脑,我不能清楚理解自己当时心里的感受,只是她混乱又复杂的让我的身体不断颤抖,手指紧紧握住金属制的把手,直到关节泛起白色。
深深调整了呼吸,伴随着房门的吱呀声,我看到埋藏在白织色灯光下的妈妈,就像当时的父亲一样虚弱,只有微微睁开的眼睑下可以活动的瞳孔,还表明着意识的存在。
在发现我的到来后,氧气罩下干裂出血丝唇努力的张合,极力的想向我表明着模糊的信息。
那一刻的景象击垮了我所有探求真像的勇气,眼睛干涩到像置身沙漠。
天使也好,恶魔也罢,脑海里唯一的想法就是期望上天可以让眼前的人生存下去。
手缓缓的扣上嘴唇,像要说什么,却无法发出声音,只能让眉毛深刻的纠结到一起,不断的传达着我的歉意。
妈妈的手缓慢的提起了小小的角度,用指间指着氧气罩的方向,站在一边的护士会意后,帮她将透明的隔离取了下来,在放下一个叮咛的眼神后走到门外。
[妈--]
话语还没有走出口腔,就被坦白阻挡回去。
[我杀了你父亲--]
妈妈的眼睛缓缓闭了起来,用她虚弱到几乎无法听清楚的声音,慢慢的陈述着一直以来的现实。
[我和森经常争吵,在你不在家里的时候,或者说,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为的事情很简单,都是琐碎到不能在小的生活。
我不想对他让却,因为我替别的女人抚养了你,这也是我最后往往取得胜利的筹码。]
妈妈的话很直白,这种真切的心情分明的表明了她的立场。
[那天森对我提出了要派你去日本的提议,得到我的坚决否认,我不能放你到那个女人身边,因为那会带来一系列我所不期望的改变。
对话从平静变为争吵,然后我赌气的走想厨房,就向以前一样。
森也像以前一样的跟了过来,只是这次他没有到达目的地,他被到来途中的一滩水迹滑倒,跌了回去,然后就没有爬起来。
而我并没有在第一时间里对他进行抢救。
我只是愣愣的看在那里,直到他几乎失去呼吸。
而当我拨通急救中心的电话的时候,已经晚了--]
鲜红色的真相让我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有手紧捂住了嘴巴,仿佛要关紧那即将顷刻而出的悲伤一样。
[妈--]带着哽咽的呼唤,只是我的哭泣已经无法换回那蒙蒙无知的时间。
[对不起沐,你的照片是我拿到定做,相框的老板那里去了,我想让他制作一个和那个照片,最合适的外框,而不那种冲突的厉害的深蓝,我想做为你28岁的生日礼物,送给你,抱歉,没有和你说]
[妈。]
[你真正的母亲叫上杉幸子,住在横滨,是,咳!]
[妈妈,护士--!]急切蔓延上空气的不安定感席卷了我的全部神经,我扑到妈妈病弱的身体大声叫喊。
[不用叫了,沐,你的心脏,很可能有缺陷,这是来自成家的遗传,就连我也一样。]
[妈妈!]
[因为--我是他没有--被列入家谱的--妹妹--]
呼吸和话语一起停顿下来,我仿佛看着有什么东西从母亲的身体里喷涌而出,化为烟雾,弥散空中。
[妈妈--!!]
我再次听到那让人痛苦的尖利声音,刺破了我全身的血管和所有的神经。妈妈用最后的力气的睁开了双眼,然后看着我,死去。
我的手掌像粘贴在了面部皮肤上一般,我的精神似乎静止在刚刚的瞬间,我的眼睛里什么也看不到了。
那双带着惊恐,懊恼,和爱意的眼睛像烙印一样深刻在我的瞳孔里,永远无法摸去。

我最后的亲人,消失在我的面前。


[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平司的胳膊温柔的环绕上来,将身体上均匀的温度不断向沐传达,用来制止他身体的颤抖。
[抱歉--]用手指轻弹额头,沐呵呵的笑了起来,[和你在一起容易让我回忆过去~]
[我很高兴可以了解你。]平司将微微胳膊收紧,十指攀附上沐细长的触感。
[也许我们可以互相了解,]将指间深入情人的指缝与他紧密交缠,淡淡的笑容挂在眼角,[用身体。]
拥抱。

200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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