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朕准备一下,朕要出席今晚的曲江夜游。"但是这天慕容昭阳却是有些心神不宁,犹豫了一下,居然破天荒地要出席这第三项行程。
"这......"公孙弄雨本还想确定一下自己是否有听错。
"朕说要出席今晚的曲江夜游!"慕容昭阳掷地有声地抛下这句话,对公孙弄雨不可置信的神色视若无睹般,转身便走进了内殿。
本来他也不想去夜游,因为他虽会游泳却很怕水,但是又不想被人知道堂堂隆盛朝的皇上会怕水,所以平常极少靠近江河。幸亏这第三项行程向来不做强硬要求,所以往常他也乐得不去而待在宫里逍遥。
但是一想起几天前杏园赏花时他轻薄西门英不成还害他差点自裁,他便觉深为内疚。这几天上朝西门英都称病不来,他也自知是自己的过错,那天知情的东方笑又装做没发生过任何事的样子,使得他也不好问太多他的情况,像是脖子上的伤好了没有,有没有留下疤痕之类的事情更是无从知道。
这次曲江夜游,是进士们必会参加的行程,也许他也会参加也不定。这样想着,慕容昭阳就总想去见他一面,至少确定他没事也好。
于是便答应了下来要出席今晚的夜游。
* *
夜晚。
天上挂着一弯新月,群星璀璨,地上却是万家灯火,天上人间,交相辉映,竟然别是一番美景。
九转十八弯的曲江出了京城竟豁然开阔很多,水上漂着无颜六色的各式花灯,淡雅的荷花、富丽堂皇的牡丹、含苞待放的百合......映着水面竟成了双,加倍地灿烂耀眼,让岸上的行人蜂拥而至江边,争相观赏,竟舍不得移开脚步。
江上有几艘灯火通明的画舫缓慢地顺着水流移动着,说话声、欢笑声不时从上面传来,吸引了岸上游人的注意。原来都是那些今年金榜题名的进士们在神采飞扬地谈笑风生、举杯欢庆。
毕竟这是有皇上大驾光临的曲江夜游,沿江顺流而下,能遍赏花灯美景,又能和其他的同期进士和一些官员共聚一堂,把酒言欢,大家又怎能不高兴呢?
只是谁都没有注意到,那富丽堂皇的画舫中,却有一人在借酒消愁。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妇同罗帐,几家飘零在外头。"
出乎人意料之外的,那举杯消愁的愁更愁的居然是今科状元--东方笑!
远离正中那艘有圣上乘坐的灯火通明的大画舫的岸边,一艘同样富丽堂皇的画舫中,因了人少,又较为偏僻,显得冷清许多,又幽幽地飘出几句诗词,听在这热闹非凡的情景中,竟让人顿觉感伤无比。
"哟,这不是我们东方兄吗?今科状元怎么不去皇上面前奉承一下,也好日后平步青云呀!"感伤的气氛没持续多久,竟就又有个轻松欢快的声音响起,顿时这凄清冷然的气氛荡然无存。
"北堂浩,你不说话没人会把你当哑巴。"船上的青年瞪了那搅局的人一眼,竟就转开头去。
虽然这艘画舫上人不多,他们又在船尾,但是他可不想因为北堂的喧哗被别人侧目。
"怎么?还真不去了?"北堂看看自己的这个损友,还真不习惯他的沉静。
虽然那皇上一晚都在注意榜眼西门英,根本不会把他们这两个状元探花放在心上,去与不去都没什么差别,但是既然入朝为官,形式形式地到皇上面前去过过场,敬敬酒总是他们这些将来要做官的分内之事吧。
"要去你去吧。"东方笑还真没心情去。
整个晚上远远地看着慕容昭阳对西门英嘘寒问暖的那体贴关心样他就来气,怎么说他也是美人一个,美貌才华一点都不逊于西门英,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怎么皇上就老爱黏西门英呢。
不过幸亏西门英伤虽好得差不多了,但是对那好色风流皇上还是戒心奇重,只草草地过个场便早早告辞了。而慕容昭阳也知是自己莽撞,唐突了美人,倒是只挽留了几句便比较干脆地放行了。只是那西门英前脚刚走,他便也学起自己借酒消愁了,看来他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就为了个西门英,谢恩宴那天的教训倒是抛到九霄云外了。
"我?东方兄就别说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弟我也不习惯官场那套应酬的。" 不然他们俩也不会那么臭气相投了。
呵,自己郁闷不去倒还调侃起他来了。
"倒是东方兄今晚没有什么行动吗?"安静了没几秒,北堂浩好奇地打听起来。
"时候未到。"东方笑言简意赅。
果然!
看着眼前人注视着那艘皇上乘坐的画舫,眼中闪过一瞬狡猾的精光,嘴角一丝若隐若现的笑容,似乎一头优雅的黑豹在等待猎物般的神情,北堂浩忽然间觉得背脊一阵寒气直往上串,敢情他刚才的吟诗感伤都是装的呀?
"那这次......"还有没有我的份?
"不行。"东方笑想也没想便拒绝了面前这好奇心过剩的损友。
"为什么--"北堂浩悲嚎。
也不想想上次他帮了他多大的忙呀,那么大的事,他不但守口如瓶,二话不说把西门英抱走给他风流快活,还好人做到底地把西门英治得除了脖子上还留了一点点浅淡偏白的疤痕外,几乎看不出一点差别呀。
现在他居然过河拆桥、忘恩负义!
"你听说过猫有九条命吗?"
"当然听说过啦!"想他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又怎么会不知道!
"但是,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难道是中原太大,导致各个的地方的人说话方式有区别,要不他怎么会觉得眼前这位状元的话那么难以理解呢?和他说话简直是牛头不对马嘴嘛。
"那你没听过好奇心能杀死一只猫吗?"东方笑仍是不愠不火地问道。
"......"
这回北堂可算是明白这位状元和他的对话不存在理解问题了,但是理解是理解了,却换他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了。
好个东方笑,那张毒嘴还真真是天下无敌了!怪不得他中了这个人人趋之若骛的状元,看来他在大殿上即兴所作的那首当场让皇上脸色大变的诗,敢情不是太好了就是太毒了,而且后者的可能性说不定要比前者大得多。
"东方兄这是在威胁小弟?"哼,他不让看,他还就偏要看!
"不敢不敢。"东方笑一笑而过,"倒是北堂兄哪里找来的好大夫竟有死里回生的好本事。"
就连他给慕容昭阳用的药都还没有那么快便复原的说。
哦,原来是嫌他找的大夫太过高明,把榜眼恢复得太快太好了,来这画舫上吸引他那位的注意力呀,呵呵,瞧这酸不溜秋的口气,倒是心里不是滋味了。
"呵呵,哪里哪里。小弟我虽不才,在蜀地还是认得些个名医的,这个东方兄倒是过奖了!"北堂浩竟也面不改色地和东方笑客套。
见鬼!谁在夸你了!
东方笑翻翻白眼,他心里虽然不希望西门英伤重不治,但也不希望他好得太快来坏他好事。
"倒是小弟有些地方很是困惑,还请东方兄指教!"无视东方笑的脸色,北堂兀自说道。
"那天杏园赏花,若是小弟没有记错,榜眼是中了皇上下的媚药的,那可是西域天山三年一贡的绝品媚药,兼具迷药和春药的功效,挥手之间,无臭无味,温香软玉,手到擒来。中此药者,浑身无力,四肢酥软,若在一个时辰内不与人交欢,定会欲火焚身而死。对吧,东方兄?"
"没有错。"
"但是令人奇怪的是,榜眼却在中途醒来,而且显然醒来后也没有出现浑身无力的症状。"因为他激动之下出于自卫,还拿匕首刺伤了皇上。
"是没有。不过,"东方笑不慌不忙地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北堂兄显然忘记了世上还有一种叫做‘解药'的东西。"
"你......"果然,北堂更确定今科状元,自己这个相交未久的朋友并非凡人。连西域天山贡品的媚药都能被他找出解药来,他还真是厉害。
"但是,我俩一路结伴而行,却不知东方兄什么时候下的解药?"即使知道有解药,但是这个下药的时机和处所还是令人纳闷。
"呵呵,北堂兄说笑了,我俩只是‘后来'才同行的呀!"意思就是你赖床的时候我早就去下好了。
"那杏园花景奇好,皇上又钟情牡丹,为了夸美人之貌定会前去牡丹园,此其一。
加上皇上向来偷香恃重那西域媚药,对于榜眼那等不卖他帐的刚烈美人更是非用不可,可循此故寻那解药,此其二。
此种解药遇暖则发,遇凉则收,早晨露水浓重,牡丹未开,将它撒于牡丹花苞之上,正午便会挥发出来,此其三。
榜眼殿试上对皇上钟其美色早有戒心,谢恩宴称病不来即是例子,这赏花宴上也怕皇上借故纠缠,故定会姗姗来迟,加上和皇上寒暄的时间,到皇上下药,定近日上三竿之时,解药也已遇暖则发,此其四。"东方笑倒也不急,有条不紊地慢慢为北堂浩解答。
"那为什么不是马上解了那媚药毒性,而到进房上床许久之后?"北堂浩打破沙锅问到底。
"我调了一下那解药的浓度。西门英定会到床里让皇上吃点豆腐后才会醒的。"
你是想让皇上尝尝那看得到,吃不到的痛苦吧!北堂浩心里想。
"那西门英拿的那把匕首又是从何而来?"他若没有记错的话,进士官员们入杏园前都是要经过全身检查的,西门英也没有例外。
"那是他们正常途径进入杏园的人被搜身而已。"
"难道......"北堂浩想到了一个可能,他们两个可没用正常途径进入杏园。
"没错。正如北堂兄所想的那样。"东方笑好心地解答。
北堂浩捂头呻吟一声,他睡着时究竟错过了多少精彩呀。这东方笑凭着自己那飞檐走壁的功夫,尽做这栽赃嫁祸之事,竟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看来那天的事情都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了,怪不得事情发生时他竟没有一点惊讶,为皇上解围时又出现得那么及时,还连他这个专门用来善后的朋友都带上了。
"你就不怕西门英做出些不可挽回的事情来?"比如失手捅死那花心的小皇上。
"呵呵,西门英并非习武之人,力道和准头都还才不了气候。"当然他在屋顶上也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东方兄真是运筹帷幄之间,决胜千里之外呀!"
"北堂兄过誉了!"两人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接着便放声大笑起来。
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东方笑举起那闪着琥珀莹光的酒杯,轻轻啐饮了一口。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北堂兄,你不想来一杯吗?"东方笑巧笑倩兮地问了一句。
"免了。"他一向对这杯中之物不是很感兴趣。
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东方笑举起那闪着琥珀莹光的酒杯,轻轻啐饮了一口。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北堂兄,你不想来一杯吗?"东方笑巧笑倩兮地问了一句。
"免了。"他一向对这杯中之物不是很感兴趣。
"那晚皇上喝多了,醉得不知天南地北的,抓住个人就猛亲,可是喊了好多个人的名字的噢。"东方笑不紧不慢地说道。
"哦,那可有东方兄的名字呀?"北堂调侃道。
他也知东方笑虽相貌出众,但那皇上却不知是何缘故对这位新科状元不太上心,东方笑表面上虽不甚在意,但暗地里不能说没耿耿于怀过。
"......"哪壶不开提哪壶。
东方笑也知这北堂浩是在消遣自己,但注意到那中央画舫上那人的动静,东方笑也没心思和这损友在这磨嘴皮子了,速战速决方是上策。
"鄙人的名字倒是没有。但是却有一位我们熟悉的人的名字,北堂兄不想知道是谁吗?"东方笑盈盈一笑,本是倾国倾城的容颜,看在北堂眼浩里却和阎王没有两样,忽然背脊上一股寒气串上,竟不自觉打了个激灵。
"谁?"虽然很不想问,但是看着地方笑那笑容却又忍不住好奇脱口而出地问了一句。
"呵呵,皇上醉了酒,迷迷糊糊的,口齿也不甚清楚,恍惚间我也只听清了三位而已。"东方笑倒没有说出只听见三个人名的真正缘由--他把皇上的嘴给绑起来了。
"也就是西门英、行书、月泽而已。"
"......"北堂浩松了一口气,幸亏,没有那个人的名字。
虽然那人深得皇上欢心,事事都甚为倚重,仅从担任今年科举的主考官便可觑知,而皇上又极为好色,男女不拒。也知那人和皇上之间不可能没有猫腻,但知道是一回事,真正从别人嘴里确认又是另外一回事。所以他不问,却还是不喜欢从别人嘴里听到那皇上和那人的事。
"不过因为西门英新中今科榜眼,和皇上不还熟,所以皇上叫的是他的名,但是另外两位的很明显是字呀,行书,月泽......行书,行书......听说我们的礼部尚书的字好象就是这个哦。"东方笑继续卖关子道。
没想到北堂浩还没听完便脸色大变地起身,转头望向那灯火通明的中央画舫上恬静地坐在皇上旁边的人,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却瞬间即逝,随即便提起衣摆,一运气,便使起轻功,掠水而去,行色匆匆。
"北堂兄,如此美酒,你真不想来一杯吗?"东方笑注视着北堂浩离去的方向,也不急着挽留,就只形式地问了一句,话语之间甚至还有些调侃的笑意。
真是心有灵犀呀,一点就通。
原来那礼部尚书正是今年科举的主考官--司徒静,北堂浩心上心心念念的人。
得知皇上和司徒静有染,以北堂的性格又怎能平静,不马上去兴师问罪怕是他的名字也要倒着写了。
略施小计,摆脱了北堂浩这个缠人的家伙,东方笑也要开始今晚的行动了。
看看天上的新月已快到中天,那皇上怕也快耐不住性子了吧。
果然,这边厢的慕容昭阳应付这些新老官员的敬酒也快到极限了,那西门美人只得惊鸿一瞥,便匆匆离去,接下来就要对着这一大群鼻子眼睛都一板一眼的家伙,才小半个晚上慕容昭阳就发现自己快要审美疲劳了。
正趁他们喝得醉了,不在意的时候,逮得个空便要开溜。想着等下便可到那因为科举事宜多而烦琐久而不去的温柔乡逍遥快活,慕容昭阳便顿时觉得整个人都忽然间精神百倍起来。
小心翼翼地下了富丽堂皇的大画舫,到来时便准备好了的一艘拴在画舫尾部的小船上,支开贴身太监,就准备悄悄离去。
果然不出所料。
东方笑远远地看着慕容昭阳上了小船,为了避人耳目,连个太监都不带,便自己划着小船离了那画舫想要快点上岸。
又是为了快点到那花街柳巷等烟花之地去风流快活吧,他也不怕得花柳病!
连个曲江夜游都还没完便急着离席,还真是他的典型作风呀!这样的时机若是错过了,怕是天也饶不了他。(你抓住了老天也会很郁闷滴......-_-b||| )
东方笑足尖一点便离了画舫向那慕容昭阳那方向而去。几个蜻蜓点水的动作后,竟到了慕容昭阳的船上,其飞檐走壁,神出鬼没的功夫只怕真是登峰造极了。
那慕容昭阳本在专心地划船,无奈其自小娇生惯养,养尊处优惯了,也只是划得动,哪里划得快去,只是这时不知何故又是愈加吃力。待到转头看时,只见船尾不知何时竟站着一个衣袂飘飘、玉树凌风,谪仙般的人物,当即吓了一跳,待要大声呼叫,又恐被画舫上的官员们发现,那时怕是不喝个天昏地暗怕是无法脱身了的,于是又马上用双手堵住那张大的嘴巴,但这一松手,那船桨竟脱离船身沉将下去,结果他慌忙之间伸手去捞,身子一倾,竟"扑通"一声落水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