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不不想来学校么？我得好好表现不是。"声音依然压得低低。
"靠！"程伟无言，"那你放学按时回来啊！"
"没问题。"
"瞧瞧！"挂了电话，程伟神气地晃晃，"涵养！"
莫非坐在对面，用一种研究珍稀动物的表情盯着他的脸："我就不明白了，"伸出两手捏捏程伟的两腮，"这样的！"再用手
一指旁边的杨缤，"这样的！"手转到门的位置，"怎么能有一那
样的儿子！伟伟，你们做过DNA测试没有，不是给女人骗了吧？"
范唯发现，他爸今天心情似乎特别好。厨房里有人在忙碌，程伟却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吃着坚果
看娱乐节目，一个劲个儿呵呵地笑。
他轻轻关上大门，"今天中六合彩了？"
程伟看儿子一眼，又是呵呵一笑："差不多，"多亏你，"儿子，赶明儿爹带你去吃五星级！"
厨房里传出两个超高音，类似重物砸地，范唯向里走，"干爹自己做饭呢？要不要我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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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不用不用！"程伟摆着手从沙发上坐起来，"缤上夜班去了，里面是非非，他主动提出今
晚当厨，算是向你致歉，那个叫‘道歉的晚......'"他猛然惊觉自己说漏了嘴，回过头，惊恐地
望着范唯。
果然，范唯愣了一下，立即反应过来，嘴角向上歪歪，"得呗，敢情你们仨和着玩我。"
"小唯你别误会，"莫非从厨房里端着菜走出来，"不关你两个好爹的事，是哥我觉着好玩说给
他听的。"
此地无银三百两，范围眼神闪闪，"非哥你这做的是什么菜啊？"
"酱鸡排。"
程伟站起来往饭厅走，"别小看你非哥，他家的厨艺，那可是世袭的！"
"可不，"莫非又端出一道菜来，这回红是红，白是白，搭配得漂亮的很，"从来不轻易下厨的，这一顿，代表了我最诚挚的
歉意！"走过来给坐在桌前的范唯一个深鞠躬，"小唯，做哥的对不起你。"
范唯瞅瞅莫非，又瞅瞅程伟："你们，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没，真没！"程伟无辜地眨眨眼，"非非回来跟我说，他逗你玩儿了，这回没喝酒就逗你玩儿
了，他故意的，怕你生气，难过，想不开......"
"我还自杀呢。"范唯看一眼又端着一盆热汤过来的莫非，起身向客厅走去。
莫非对着程伟晃拳头，从牙缝小声地往外蹦字："你他妈，什么黑锅都给我背！"
范唯回来，拿着一张圆形橡胶垫："非哥，把汤抬一下，垫这个，不然玻璃会炸。"
"小唯，"程伟试探着问，"你不说点什么？"
"说什么，"范唯坐下，嘴角一歪，"非哥你每次一来不逗我玩玩心里就不是那么回事呗。怎么说我也是主人，难不成还小家
子气地计较这不成？"
"这么说......"莫非看着他："不气啦？"
"嘿！还黄花闺女，要你负责呢！"
16
莫非来的第三天，傍晚范韦回家，一进小区的大门，老远瞅见范唯和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坐在沙堆边扒拉沙子玩。
他走过去："干嘛呢？"
范唯抬头看见范韦，嘴角一翘："玩呗。"
"靠！你多大啦！"
范唯和小女孩在两人中间拢起一个小沙堆，中间插了一根小竹棍，这个游戏范韦小时候也见过，两个人一人一把地往自个儿这
边扒拉沙子，谁扒拉到中间那根小棍倒了就算谁输。
"你家没人？"范韦问，他觉得范唯的举动这会儿真像个等大人回家的小孩子。
"有啊，"范唯扒拉一把沙子，"回家有什么意思，仨大老爷们，看着烦哪。"
范韦呵呵地笑着在一边蹲下来。
小女孩身体倾前大大地扒了一把，小竹棍慢慢向一边歪去，她偷偷看一眼范唯，伸出胖乎乎的手小小地扶了一下。
"耍赖！"范唯在她的小鼻子上轻轻刮一下。
他的手很脏，在小女孩脸上抹出一道灰色。
夕阳给万物渡上了一层温馨的橙红，一切，都显出一种不可思议的和谐的美。
"薇--薇--，吃饭啦----"楼上有女人探身出窗外喊。
小女孩回头望了一眼，站起来："我要回家啦，再见！"
"再见。"范唯翘翘嘴角，望向她的眼睛里仿佛全是柔和的阳光。
小女孩突然伸出脏乎乎的小手在范唯的脸上胡乱抹了一通，咯咯笑着跑远了。
范韦抱着双膝望着范唯也呵呵直笑，范唯毫不在意，一把一把地扒拉沙子，"小的时候，看着别的小孩在沙子里玩不知有多羡
慕，可我妈不准，她最恨小孩子脏，每次我都只能在旁边巴巴地看。"
范韦这才想起范唯小时候也是妈妈带大的，同病相怜，他望着越堆越高小沙堆，"......我也是，小时候我妈也不准我动这动那
的......嘿！你现在是好了，我可还饱受荼毒！"
范唯重新把小棍插回沙堆中间，抬头看着范韦："玩吗？"
"玩！"范韦伸手，扒拉过一大堆沙子。
范唯接着扒拉一把。
范韦再扒，这一扒扒得太猛，竟然连小竹棍也据为己有了。
"贪心。"范唯伸出爪子在他鼻梁上来一下。
范韦呵呵傻笑："是，贪心。"他把沙子复往前推："来，再来！"
......
天终于黑得连小竹棍也找不到了，范唯站起来拍拍裤子，"回吧。"
"嗯......"范韦依然蹲在原地，把那堆沙子向前拢。
"怎么了？"
"......腿麻，站不起来。"
范唯耸耸肩，少爷。伸手夹在范韦两腋将他捞了起来。
* * * * * * * * * *
程伟问："非非，你出差不干公事么？我怎么见你一天就窝我这儿瞎转悠。"
莫非眉毛一挑："嫌弃兄弟啦？"
"哪能！"程伟一搂莫非的肩，"咱穿开裆裤一块儿长大的兄弟，谁嫌弃谁哪！"
莫非低下头嗑瓜子，闷闷地不说话。
"哟！还耍个小脾气不成？"程伟晃晃他的肩。
莫非依然低着头，"伟伟，其实......这趟，不是公差。"
"呵呵早说啊，"程伟还是搂着他，"想兄弟就过来呗，害臊哪！"
莫非突然转身，用力一把拥住程伟。
"嘿！"程伟任他抱紧，"怎么还来个煽情？"
莫非不说话，把头埋在程伟的肩窝。
"......非非，"程伟有点慌了，拍拍莫非的背："是不是有什么事？......有什么事跟兄弟说说？啊？......靠！你别不说话！！
！"
莫非再用力把他拥了一把，放开了，仰在沙发上："......伟伟，我要结婚了。"
"靠！"程伟用力给他一拳，"你他妈！吓我好玩哪！"笑嘻嘻的和莫非挨的紧紧："哪个女人这么好福气？"
"......sabinna 。"
"嘿！你小子！"程伟跳起来，激动地再给他一拳，"真有你的！八年啊！抗日战争终于胜利了！还记得当年那娘们......噢不
，得叫嫂子，嫂子一杯可乐泼你脸上，那时候，拽得直跟个儿五八万似的，现在还不......嘿！真有你的！"
莫非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只是垂着眼睛嘴角翘翘。
"......怎么？"程伟自个儿兴奋了半天，终于觉察出不对，"......非非，......难道，你们......不是自愿的？......你不爱她，只
是想争口气是不是？"
"你丫就跟这儿瞎咒我吧！"莫非终于抬头，换上了痞痞的笑意："这事儿是闹着玩的么？还演电影呢！"
"那你他妈一副被人打了十记闷棍的样子！"
"......伟伟，sabinna在美国继承了他叔父的一笔遗产，我们......结了婚就过去。"
程伟不说话了，怔怔地看着莫非。这个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兄弟，好得能穿一条裤子的兄弟，
隔三岔五就出现在面前嚷着伟伟伟伟的兄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也会离开，远远的离开......
莫非也望着程伟，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这样深深地望着他，要把这个人的样子，刻在心里最深的地方，过了今天，那个地方将
会上把锁，从此以后，他莫非的生命里，只会剩下一个叫
Sabinna的女人......
良久良久，莫非开口："伟伟，婚礼的时候，你做我的伴郎。"
"那是，"程伟一把勾过莫非的脖子，眼睛有点红，"你要敢说这个位子不是我，我非揍扁你不可！"
"哎！"莫非受不了似的站起来，"搞这么伤感干嘛，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嫁女儿呢！"
"就是！"程伟吸吸鼻子，"这可是好事不是！哎，缤回他爸妈那儿去了，咱哥俩今晚去pub闹他个通宵！"
两人出门，范唯和范韦正好上楼，都灰头上脸的。
"嘿！打架啦？"莫非挑眉毛。
"哪能，"范唯翘着个嘴角，"你俩出去？"
"嗯。小唯，今晚不用给我和非非留门了，"程伟一搂莫非的肩，"给你非哥开个告别自由单身的派对！"
"得，说的我跟进监狱似的。"莫非望着眼前的两个少年，往事霎时涌起数不尽的感慨，深手揉一揉俩小子的头发，再用力一
拥："兄弟！对不对？......好好做兄弟！"
"靠！"范韦被挤得极不舒服，烦躁地挣扎："你丫犯病啦！"
17
十八中一年一度的秋季运动会，男子万米马拉松总是个最折磨人的角色。当然没人愿意报，偏偏规定一个班至少得报那么一个
，体育委员每每这时总犯难得头疼。高二（1）班的体委上回就自己跑了，这回，他想了个聪明招，全班男生抽签，很公平的事，
没有人反对。
课外活动时，由女班长洗好了签，开始一个桌一个桌的发。
姚小北从外面回来，看见桌面上多了一个白纸团，毫不在意地给丢范韦敞开的桌肚里去了。
后排的齐叶叶叫："姚小北，你乱丢什么，那是你的签！"
"噢，"姚小北眨眨眼，"怎么长那样儿，我当垃圾呢，"顺手拿起范韦桌上的，"我其实该坐这儿，这才是我的。"
他把那张纸摊开来，眼尖的齐叶叶立即"啊--！"的叫了一声。
范韦直到踢完球回来才听说了这戏剧化的一幕。"哼，"他冷笑，"活该！真活该！"苍天，你终于睁眼了！
姚小北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一声不吭地写作业，刚回来的男生们过去拍着他的头逗他："小北，听说今天中奖啦！"
姚小北躲着缩缩脖子，没有搭理。身边蓦然多了一股熟悉的热气，范韦在椅子上坐下来，嘿嘿一笑："活雷锋哪！"
姚小北这回没吱声。丢了一个大人，而且，还是他自找的。现在他终于明白吃哑巴亏是怎么一回事了。
范韦心想，他这回就是求我我也不替他跑。可是姚小北一个晚自习连头也没抬，一下课便默默地收拾了书包走了。
第二天，范韦来的时候姚小北坐在那儿低头背单词，别说，他老老实实的样子还真让人......不习惯。
上课的时候，姚小北喷嚏连连，还掏出纸巾来不停擦鼻子。看样子是感冒了，范韦想，这妖精，装可怜，博取同情哪！
事实证明这一招确实有效，姚小北本来就长得极漂亮，身体又纤细，跟漫画上的美少年似的，这一病，更加带出几分楚楚可怜
的气质，平日里班上的男生都把他当弟弟宠着，这会儿，有几个高大的男生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过去拍拍他的肩："小北，病啦？
"
姚小北不吱声。他心里也很郁闷，这病不是他自己乐意得的，这会儿，还真搞的他跟博取人同情似的。
"嗨！"男生又一拍他的肩，"病了就不要撑呗，担心那个一万米不是？没关系，哥替你跑了！"
姚小北抽出一张纸巾用力一摁鼻子，"不用。"
其实那男生也没有十分的诚意，毕竟一万米哪，见姚小北不领情，便也不勉强："哟，还倔哪，得！"再拍拍姚小北，"那算
了。"他那么壮，手劲又大，每拍一下，姚小北细瘦的肩头就簌簌地抖一下，范韦真担心他把姚小北给拍垮了。
姚小北一天没跟范韦说话，范韦开始还想他是不是又要来暗的，后来才反应过来，人家压根就没打算搭理他，就像不搭理那些
大个儿似的，心里有一点说不出来的闷闷的，在他心里，他就和其他人一个水平？！
越想越觉得郁闷......靠！那怎么不见你整他们跟整我似的！
第三天，范韦一看见姚小北就想，他开口说我就替他跑。姚小北的感冒好了一点，却依然无精打采的，一天下来还是跟谁都没
说一句。
第四天，范韦来的比姚小北早，故意在本来是他的却被姚小北一直占着的位子上坐下来，他对自己说，他只要和我说一句话，
随便什么话，我就替他跑。
一会儿，姚小北来了，看了坐在这边冲他挑衅地笑的范韦一眼，竟然什么都没说，很好脾气地在另一侧坐下了。范韦自讨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