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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魂——by何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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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月慢慢地从地上站起身,他看到床上的明依和他之间的距离忽然变得遥远,而遥远的距离之外,他看到端木影如只穿一身轻薄的睡衣走到床边,他看到影如先是微笑地看着明依,然后,仿如慢镜头般他看到影如很轻很细也很缠绵地吻明依,他的喉咙似有东西堵住,辛月不可遏制地尖叫了一声,"不-"
尖利的叫声让整个房间都为之一震,辛月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泪水疯狂地涌出,他的心似被万箭所穿痛得他只能弯着身子捂紧胸口,他艰难地喘息着,刚才的幻觉也随之消受。
是真实还是幻影?辛月在心里不断地问自己,是他的臆想还是确实发生了?他的身体已不能再承受这样的想法,他勉强撑起身,看到床上的人白肌黑发,美得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辛月摇晃地站起身,向前几步无力地坐到床边,他凝视了一会床上熟睡的人,苦笑着把被子给他重新盖好。
"如少爷就抱着这样的你睡了六天,难怪他不让我靠近你。"辛月平静的声音异常凄苦,"穿着这件肥大的浴袍,任谁也发现不了这个秘密,如少爷真的是用心良苦。"
辛月笑得苦涩,他摇摇头,"明依,我不会让你死的,为了如少爷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坚强却又脆弱的人,他和明然是一样的人,一样的隐忍与寂寞,一样的为了最爱的人甘心付出自己的生命,明依的眼睫微动,一滴泪水从眼里流出。
明依坐起身,把伏倒在身上的辛月抱到怀里,他为了自己耗费了大半的"气",明依不忍,辛月这样做根本就是自杀!三叔说过,一旦"回身",若在下个月圆之夜到来前没有充足的"气"给予,那么自己就会死;而若有人肯给予"气",那么随着天数的增加他所要付出的"气"也就更多。明依看着怀中面无血色的辛月,心忽地痛了一下。
"月月,好傻......"明依轻叹,"为什么要做这种傻事?影子不会高兴的......我根本就是已死之人,月月......"
明依笑时眼泪滴落,他摸摸辛月的脸,原来,他曾哭过。
"月月,你知道影子的心里一直有你,你知道影子即使抛弃全世界也不会丢下你吗?月月......"明依捧起辛月的脸,灯光下辛月的脸依然灵秀如莲,他低头,吻辛月的唇。
如果可以,他想还给他,明依再也承受不起另一个人的生命,他知道失去的意义,所以他不想让影子愧疚一辈子,明依......已不能再残忍!
※※※z※※y※※z※※z※※※
劫无定向,亦善亦恶。遇劫者,祸福难定。众生虽劫数难逃,却有天命为保故宿命难测。
明依救不了辛月,他的泪流进嘴里,咸涩难咽。
影如无声地推开门,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倒在床上的辛月及伏首痛哭的明依,惊喜与狂乱交织着煎熬着他的心,他似乎是一愣,而这一愣,疑似千年。
明依抬头,对在门口发愣的影如失声,"影子,救救辛月......"z
影如如梦初醒,他急忙跑到床边拉起软绵无力的辛月,他的下意识告诉他,辛月出事了!
"影子......"明依伸手去拉他的袖子,"我想还给他的,我真的想还给他的......影子......"
影如的大脑一片空白,明依醒了明依真的醒了!他终于又能听到明依那香甜的声音,他的手指他的身体也终于不再冰凉!影如征征地看着他,突然一把扯下了明依浴袍。
明依光洁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丝丝凉意泌入肌肤,他不禁打了个哆嗦。y
"我已经恢复了......"明依的睫毛挂着泪珠,他笑,"月月把‘气'给了我,然后我就醒了。"
影如抱着辛月的手一僵,他从混乱中清醒,不知是喜是悲地问,"为什么?"b
"为什么?"明依重复,"为什么呢?"他的笑容更大,"因为月月和然然是一样的人,他们永远都只会这么单纯地去爱人,而不懂去单纯地爱自己。"
影如把辛月搂得更紧,他把辛月的头靠到胸前,心在一阵一阵地抽痛。g
"你是不是很了解宿命?你是不是真的相信传说?"明依把衣服拉好,以一种轻飘地声音问,"影子,还想杀我吗?"
影如没有回答也没有反应,他抱着辛月还算温热的身体,表情冷寂如千年寒冰。
是了,那个人曾经说过,他不信宿命,但他又不得不服。他说"我们都是折败在命运之下的人",他说"我爱你"时表情隐痛如被刀割,明依忘不了,明依当然忘不了"回身"那晚所发生的事。凌羽吸走了他体内的"气",凌羽试图让他忘掉那晚所发生的事,但他怎么能忘?他怎么能忘?那短暂的失忆是因为"回身"时消耗了他难以想像的所有精力,三叔的突然离去让他的心他的身体他的灵魂都深受打击,他用了六天的时间来让自己平静,他用了六天的时间才能让自己平静,他怎么能不去想?他怎么能不去痛?明依虽然死过但他现在的确还活着,他有血有肉有心,他会哭会笑也会痛!他不是神,他是人!明依的悲痛源自灵魂深处曾属于明然的心。她爱他胜过生命,她不惜触犯禁忌也要和明依在一起。但,她败了,挫败在了宿命之下,于是她便不复存在,连灵魂也消失无迹。
似乎是经过了漫长的岁月,影如从恍惚中抬头,目光淡定地看着明依,浅笑道:"我不想去信,而且以前也从从未信过。我一直认为自己的命运该由自己掌握,即使是在继承了‘灵术师'这个几乎灭绝了的能力时,我也坚信自己能改变命运。但......"影如伸手去摸明依的长发,沉笑着继续说:"你就是宿命,我所改变不了的命运。身体里的血告诉我这一切都无法改变,我注定要和你相连,和有着本是一体的流着‘还魂师'的血的你相连,明依,我的宿命,我的‘劫'......"
劫。
又是劫。
明依抹去脸上的泪水,笑若梨花。
宿命的劫,他浅笑时风华绝代,回眸间春光无色。
他若泣,则日月无光,苍天有泪。
真如传说一样,他来了,踏云追月而来,挥舞水袖翩然而至,峨冠博带妩媚多姿。他履水无痕,巧笑嫣然。他超然脱俗,傲世出尘。他神采飞扬,似男非女。他由劫幻化而来,天地间只此一人,再无绝色!

"明依,因为爱你,我把辛月伤得遍体鳞伤,但我没法不爱,没法不爱......"影如垂下手,长发从指尖滑落,"杀了你,我就会马上死。而你若在,我也总有一天会死......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明依,你为什么会是‘劫',为什么?"
明依的目光飘到雪白的墙上,他笑,"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在你遇到我的那一天,你应该早就清楚这样的结果。"
"那......是我的错吗?为了追‘劫'而来,为了证实自己那可笑的想法,为了......"影如低头,"为了伤害他?"
"那你又是为了什么才追‘劫'而来?是因为在一年多前你感觉到我死而复生的‘气'?然后你就为了证实自己的信念毅然前来,并且还把辛月也带上......"明依一顿,目光收回看向辛月,"是他要来的吧?月月为了影子即使地狱也会跟去,他肯定不会想到会发生这些事,月月他那么温柔......"
影如苦笑,明依说得没错,辛月执意前往,为的就是要跟在自己身边,他爱得单纯没有顾忌,他还像幼年般和他形影不离,他不知道何谓禁忌所以他才能这么执着。辛月十三岁前一直都是穿着女装留着长发,即使在他剪去长发改穿男装他都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对。但,他是真的不知道吗?影如的心在痛,他在遇到明依前确实是只爱辛月一人,他吻他抱他甚至还对他发誓会永远爱他......这个誓言有多久了?影如皱眉,已经八年了吧,在他们十岁那看他对辛月许下了承诺发下了誓言,他怎么能忘了呢?他还记得当时的辛月一脸欢喜雀跃的表情,他穿着淡粉的裙子在花丛中旋转似蝴蝶翩舞,影如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那年的春天百花齐放阳光和煦,他觉得他能就这样和辛月一起直到永远,他也一直都在默默祈祷这辈子都不要和辛月分开......
他的唇边渐渐有了笑意,明依欣慰,他看到了影子眼中的那个辛月,他看到了影子的心终于恢复,他对辛月的感情无可替代!
可是,仅仅是那么一瞬,影如的笑容不再,他略微低头,淡黄的头发飘下遮住了他的眼睛,明依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心里隐隐有了些不安。
"影......子?"明依唤他,探过了头。
"不要看我,拜托......"影如沙哑的声音幽幽传来,明依一征,旋即微笑。
"影子你总是表现得那么玩世不恭,在风华时你无忧得好像快乐的天使,你那么喜欢笑,那么喜欢捉弄......若希,我好想回到那个时候,我好想风华......"明依的声音越说越低,他看着影如那一头柔和的黄色头发,在心里无数遍地问着自己:还能回去吗?他们真的还能回去吗?和若希相处的一年时光,和影如认识的两个月,他笑得比阳光还要灿烂!
形影不离地陪了他五年的明笑语,被他唤作笑笑的外家的哥哥,他人来都是把对明依的感情藏在心里,他从来都是从远外静静地年幸存明依胡闹玩耍,他从来都是一个人在悉心照料着香璃、琉璃和毓璃,他从来都是无怨无悔地为明依献上自己宝贵的"生命力",明依对自己产过,这世上唯有笑笑,唯有明笑语才是他最怕失去,三叔的死会让他悲绝,三叔的死会让他失魂,但,唯有明笑语,也只有明笑语,他才是明依的另一个生命!
影如环过明依的腰给了他一个长长的深吻,他的吻一路滑下直至明依的锁骨,明依用手去推他,却被他牢牢抓住。
"不要,月月他......"明依低吟。
影如嗅着明依身上的淡香,把额头抵在了他肩上,"是我对不起他......但我克制不了自己......"
被明依吸引的人都无法自拔,就像被一条看不见的丝线紧紧相连,一旦连上就再也挣脱不断。明依在想,到底"劫"是什么?为何他对"劫"一点感觉也没有,而周围几乎所有的人都会对它又爱又恨?明依把脸贴到影如头上,闭上了双眼。
影如的头顶一片温暖潮湿,他知道明依哭了,他知道明依的泪是为辛月而流,他也知道自己伤辛月太深、太狠,但他就是无法放手,他放不开明依,他真的一点也放不开明依,他笑,笑,得苦痛。
"那天的话,是真的吗?"影如抬头,直视明依问。
"什么话?"明依笑。
影如摇头,"不要装傻,你心里清楚我问的是什么。"
"哦......"明依点头,反问:"你相信吗?"
影如的世界一片寂静无声,他只听见自己的心脏一下一下,顿顿地跳得猛烈,他失控地抓住明依的肩膀,大吼道:"我不信!我绝对不信!那个人是谁!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明依推开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你什么都不用知道,是要杀我还是要继续困住我,你快决定吧。"
"你......"影如哑然,他从未见过明依这么认真严肃的表情,他沉默半天,思考着明依话中的含义。
"你,是在威胁我?"
"呵呵......"明依轻笑,"我有什么可威胁你的?我只不过是想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将会如何。"
影如把辛月横抱起身,他冷冷道:"在你没告诉我那句话是真是假前,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说罢他便径直离开,门在他走后自动关上,明依靠到床头,感觉身体里有某样东西轰然碎裂,他半低着头,任长发流泄掩饰他破碎的心。
笑语的高烧断断续续地烧了好几天,玉谙坐在床边,忍不住又伸手去探他额头的温度。
还是很烫......玉谙叹气,"笑笑啊,你这样叫依依回来看见了要怎么办啊......"
珞歌闻言从站着的落地窗前回头,她动了动唇,又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玉谙抬头冲她笑,"你在担心蕴心?"
她点头,背过身靠着玻璃道:"我更担心依依,笑笑的身体一直很好,但这次却......"
玉谙站起身走到她的身旁,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他栗色的头发上反射出一种轻快明亮的色彩,他轻轻抱住珞歌的头,然后放开她笑道:"你已经恢复了我就很高兴,笑笑的事,我想他自己也在努力。二哥、三姐和蕴心都在为依依奔波,我想你暂时还是不要太担心的好。"
珞歌把头靠到了玉谙的肩上,十多天前当她从风华赶回来时精神一度崩溃,父亲的突然去世加上依依被端木影如带走让她的心承受了巨大的双重打击,在见到父亲苍白的脸时她当场昏厥,若不是有三姐的悉心照料恐怕她早已失常。
父亲于三天前被安葬在云去山明家历代的祖坟里,珞歌记得在下葬的那天原本灰蒙蒙的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细雨,雨水粘稠缠绵一直持续到深夜,雨雾中珞歌看到每个人的背影都显得冷清与苍凉,她看着父亲的棺木徐徐下放,刺眼的黑色灼痛了她的眼睛,珞歌的脸上已分不出是雨水还是泪水,压抑了许久的悲伤终于在雨里爆发。她凄厉地尖叫一声,边同多看前先离世的母亲的哀痛一起发泄,然后她就昏倒在雨中,在昏倒的瞬间,她看到了从背后牢牢接住他的同样悲痛的二哥,她对他笑,然后便失去了知觉。
有很多事是不能改变的,就像父亲和母亲的去世,就像蕴心是外家的孩子就注定他不能参加内家的葬礼。当珞歌醒来已是隔天的中午,二哥、三姐和蕴心都离开了,她对坐在床边的玉初笑,却说不出一句话。
玉初不语,见她醒来便起身离开,他虽然听不见但却可以感觉得到珞歌想要说的话,他是明家的长子,亦是明家的支柱,所以他必须坚强,比任何人都要坚强。
绝美的容颜,绝世的美貌,明家的血统纯净如冬日里漫天飘舞的白雪。玉初背手迎风而立,十一月的百花苑终于呈现出应有的萧瑟与孤冷,香璃趴在明依常坐的藤椅下耸拉着脑袋不再活蹦乱跳,琉璃和毓璃则缩着脑袋藏在香璃暖暖烘烘的长毛下,玉初笑对身旁人道:"该给它们准备过冬了。"
"是。"安伯应声退下,三老爷送给小少爷的乌龟如今已长大许多,每年的冬天它们都是在三老爷的房中度过,而今三老爷已故,小少爷也不在,他该把它们安置何处?
安伯摇摇头,叹息着离开。

玉谙温柔地拍着珞歌的背,论辈份他是她的四哥,但论年龄他们是一样大。玉谙只比珞歌早出生两个月,但感觉上珞歌似乎比他要成熟,比他要想得深想得多,或许是因为女孩天生比男孩要细腻敏感,玉谙一直认为三姐和珞歌的心里压抑着藏了许多事,其中最多的,恐怕就就是三叔和依依的事了吧。
珞歌双手环住玉谙的腰,黯然道:"四哥,宿命真的无法改变吗?"
"不知道,也许......"玉谙笑,"能吧。"
"说得真勉强......"珞歌轻笑,抬头在他脸颊上印下一吻。
玉谙抱紧她,宽敞透明的落地窗外是常年茂密繁盛的树林,天空万里无云,消去了暑气的阳光照耀了平静的午后,床上的笑语仍在昏沉的睡梦中呼唤明依的名字。

明依从浴池中探出身,湿漉漉的头发紧贴在身上,他左右四顾见硕大的浴池内并无其他人,便拉过浴衣穿在身上匆忙朝门口跑。
门"呯"地一声被粗暴地推开,明依刹住脚步,对站在眼前的人吐吐舌头。
"洗好了?"他问。
明依小心地点头,被他愤怒的目光逼得连连后退,心虚道:"那个......影子,我......我又不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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