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窥视——by墨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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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毫无装饰的雪白的墙壁,屋子里的金属贴面家具,是如今正流行的风格。家具上并未堆放任何物品,原本最易出现划痕的金属表面明亮一如黑色镜子,裸露出冷冷的光泽,仿佛一位冷感的美人,一面诱惑着践踏的欲望,一面用冷酷的态度将所有沾染的意图冰封,即使连下午五点照进窗子的桔黄色阳光,也无法温暖。
屋子的南边墙上有一张大床,躺在床上的男子睁开眼,视线在屋中游移。
男子看起来不到二十岁,有着褐色的头发和苍白的皮肤,瘦长的脸,下巴上有一个凹陷的坑。浓密的睫毛下有一双没有半点杂质的蓝眼睛,使得这张脸显得异常的无辜。
这双纯真的眼睛茫然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仿佛新生的小猫,有一点儿好奇,有一点儿迷惑。然后这双眼睛的主人撑着两手坐了起来,坐起来的时候右嘴角咧了咧。他掀开了被子,检查引起身体疼痛的根源,当他看见自己右边小腹捆绑的绷带上渗出的血迹,似乎不相信的触摸了绷带一下。
在确认自己的伤势并无大碍之后,男子挪到了床边,穿上整齐地置放在床边地拖鞋,站了起来。
他打开抽屉,似乎想要寻找些什么线索。抽屉里有一只枪,一个枪匣子,和一个皮夹子。他拿起了枪,充满疑惑地来回看了看,突然在眨眼间俐洛地将枪匣子上了膛,举起枪,在眼前瞄准。似乎被自己对于这种本能一样的技巧给吓了一跳,男子脸上再次现出迷惑的表情,然后翻开皮夹子。
"司渥,佛莱明。"男子一板一眼的轻声念道,皮夹上的证件上的像片上,有一张和男子一模一样的脸。
这时候门开了,男子修乎一下回过头,枪口敏捷地地对准了进来的人。
进来的是一个充满成熟气息的高个子男人,方正的脸上,架着一副眼睛,脸上充满了温和的笑容。当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略微有一丝皱纹堆积起来。
面对对准自己的枪,高个子男人高举起了手。一只手里,还带着一个口袋。
"你醒了,司渥。"高个子男人微笑地招呼。
似乎感觉到对方并无恶意,司渥脸色稍缓,但仍旧不放松警惕,举着枪,指着对方问道:"你是谁?"
"搞什么鬼,不好好歇着,还拿枪指着我。司渥你的脑子坏掉了嘛?"一面抱怨着,男人一面试图将高举的双手放下来。袋子里掉出一个苹果,滚落在地上。两个人的视线都被转移到苹果上。
来人蹲下身,想要去拣。
卡卡两声拨枪待发的声音,停止了来人更进一步地动作。
司渥再一次冷冷地强调:"你到底是谁?"
来人好脾气地摇头:"司渥,不要闹了,你的伤还没好,还是好好到床上躺着去。我是你大哥戴维,还能是谁?"
"我哥哥?"男子露出迷惑的表情,极力地想要想些什么的样子,突然捂住了头,枪掉在了地上,一只手撑在桌子上,缓缓地倒了下去。
***********
"他失去记忆了?这是真的吗,戴维?"说话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全银的头发,微勾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即使上了年龄,看起来仍旧十分性感。他此时坐在红木的行政大桌后面,两手的指尖相交,支着自己的下巴,身体随着宽大的真皮转椅来回转动,但目光却是注视着桌上的平面超薄屏幕。
屏幕里现出司渥的身影。他穿着蓝色长条的白底睡衣,安安静静地坐在电视机前面,看着电视,就像一个被上班的大人留在家里的大小孩。
"是的。我们需要改变计划。"戴维点头。"很奇妙不是吗?他看起来那么的乖巧,几乎变了一个人似的。有人说,一个人的性格是由他的记忆组成的。我似乎开始相信了。"
老人有些焦躁地用手指敲着桌子,发出扣扣的响声,他打断了戴维的话题:"我没有时间和你讨论这样哲学性的问题。那孩子从来就是个坏苹果。"
"可是父亲大人。"戴维似乎十分愉快地说,"您这样说就太没良心了。这只坏苹果不是替您清理掉很多问题吗?接替司渥的人,前两天不是刚给您捅了篓子了吗?"
眼镜后面直射过来的锐利的目光似乎让老人感到不适。他咕哝了一句:"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戴维不置可否地回了一句:"或许吧。媒体就喜欢补风捉影,居然把议员心脏病突发的责任,推卸到您身上。虽然他们只是象一群不会咬人只会狂吠的狗一样,但是毕竟这对于您的名声还是不利的,尤其是现在那些别有用心的政界要员门。他们对您拥有的权力和影响十分嫉妒,一定会利用它大做文章的。。"
老人焦躁地摆了摆手:"那只是一群不知道感激的家伙,如果不是这项措施,不知道有多少人死于非命。隐私是什么东西,如果失去了生命,他们还有什么资格谈隐私?他们的生命不被妥协,当然可以高雅地谈论自由和隐私。但是担当危险的是那些无知的被他们牵着鼻子走的民众。这群笨蛋!"
戴维支了支眼镜,安慰说:"您说得对,父亲。请您稍安勿躁。一个国家和一个家庭是一样的。不管父母多么有道理,孩子在自己碰得头破血流之前是不会感激的。但是这并不表示做父母的可以就此放任孩子做那些愚蠢的傻事,不是吗?有的时候,甚至小小的惩罚,也是必要的,那只是为了保护那些孩子的措施罢了。在迫不得已的时候,为了保护大部分孩子,而牺牲一两个孩子,也是父母痛苦的选择,完全值得原谅和同情的。"
老人笑了:"戴维,你一向善于言词。所以你会是最好的政客。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你要放弃这次的竞选。"
戴维耸耸肩:"选为总统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大部分时候,不过是个傀儡罢了,您难道看到他们真的做过什么吗?他们总是为了再选而做出妥协,最后一事无成。最关键的是要做实事。我以为解决当前的问题,才是最重要的。"
老人点头:"你是对的。内森还没有想出解决办法吗?"
戴维摇摇头。"他正在想办法。他目前虽然能够暂时控制病毒不扩散,但是不知道能够保持多久。"
"没用的东西!居然输给那个次品!"老人不满地骂道。
"噢,亲爱的父亲大人,没有人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您不能对内森太苛责。他已经很多天没有睡觉了,我已经强迫他去休息了。他现在的状态,再怎么样也没有用。"戴维不亢不卑的回答。"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如何控制局面,防止更坏的发生,而不是在这里指指点点。或许您应该去看看他,给他些鼓励,毕竟他有效地阻止了事情的恶化,给我们争取了时间。我相信您的探访会一定会给他一个惊喜的。您或许不知道,您的赞许对我们兄弟几个是多么重要。我们为了让您骄傲而努力。"
老人露出安慰的笑容,凌厉的无关显得和蔼了许多:"我的确为拥有你们骄傲。虽然你们不是我亲生的。但是我从来没有后悔收养你们。。。。除了那个附带的次品。"
灰色的眼睛再次变得冰冷,老人坚定地吩咐:"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司渥把东西交出来。我不管他是真去记忆还是给我演戏。"
戴维微笑的回答:"如您所愿,亲爱的父亲大人。我不会让您失望。"
老人看着自己优秀的儿子,郑重地点了下头:"我知道。"

电视的上穿行的车辆后防撞栏接前防撞栏,抗议的人群举着牌子,神色激动,吵吵嚷嚷,听不清楚喊着些什么口号。
"。。。交通处于瘫痪状态。警察不得不以催泪瓦斯强行催散抗议全面监控的民众,但没有拘捕任何人。记者就此采访了几位前往上班路上的群众。"
屏幕画面转移到一位穿着西装领带,坐在车里一脸焦躁的中年人:"要闹会自个儿家闹去,那么多公园怎么不去闹,偏要在大马路上挡道儿。一帮人吃饱饭撑着没事儿干还要耽误别人干正经事儿。"
接着镜头又转移到另外一位上班族妇女:"全民监控已经推行了一年多了,现在早该习惯了。我不明白现在又开始闹什么。我支持政府全民监控。五年前的恐怖时间中我失去了一位亲人。我不想重新活在那种恐惧中。自从有了Internet,人们其实早就没隐私了,只不过以为自己有隐私罢了。"
"每个人都有表达自己意见的权利。但是这样破坏秩序的行为,会使得原来中立的人对抗议者反感起来。"这是另外一个骑车的行人的意见。
按钮一按,电视换了个台。一个学生模样的人义愤填膺的说:"政府利用人们的恐惧心理,在一点点剥夺人民的权益。宪法所给予的每个公民的自由,在一点点被侵犯,而人们还在沾沾自喜。。。。"
这时候,门开了。戴维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手里抱着一个纸袋子,装着食物。
"你回来了!"司渥从电视机前站起身来,来到厨房,隔着台子,站在戴维的对面。他似乎想要上去帮忙,但又觉得好像没有什么可以做的,所以就干脆直愣愣的站在那里。
"在看什么?"一面把东西从口袋里取出放进冰箱,戴维一面和司渥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
"新闻。很无聊,每个台都是在报道同样的东西。我不太懂。他们所说的全民监控是什么?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反对。"司渥蓝色的眼睛露出一丝迷茫,仿佛尽力想什么。
"很多年前,这个国家被恐怖份子骚扰。于是政府投入大笔资金,在四处安装监控系统,防止不法份子有机可乘,并让所有居民互相监督。"
"你是说我们现在的谈话,也在被人看着呢吗?"司渥的两手支在厨房的台子上做为中心,扭着头开始四处张望。
"但是你并不觉得,不是吗?你甚至不知道镜头在哪里对不对?所以只要不干坏事,每天的生活,是没有什么不同的。"戴维亲切的安慰有些不安的弟弟,但是司渥似乎并不能放松。他开始在公寓周围看来看去,东摸摸,西摸摸。戴维只是微笑地由着他去,一面将豆角从塑料袋里取出来,放在淘萝里冲洗。
终于司渥放弃了,他坐回到电视前。
"那是你吗?"他指着电视上出现地戴维的身影。戴维穿着笔挺的深色西装,戴着深红色的领带。头发打着胶梳到了后面,看起来十分干练精明。
"是。怎么,不太象?"
"我不知道你是这样重要的人物。"司渥小声的回答。他似乎并不喜欢兄长的这种形象,所以沉默了起来,脸对着电视,不知道是在看电视,还是在想心思。房间里只剩下电视机里播音员的声音,和戴维开关水龙头的声音。
"这位被公认为有希望成为历史上最年轻的总统的议员,却于今天下午宣布不会参加竞选。据消息传言,参议院佛莱明是因为幼弟出了些事故,才决定退出竞选的。。。"
司渥回过头,有些不安地问:"你真的是象他们说的,因为我出了事才不去竞选的吗?"他似乎觉得自己做错了,不敢直视戴维,只是偷偷地观察着戴维的反应。
戴维俏皮地回答:"不是,我是怕选不上哭鼻子所以用你做幌子。"
司渥笑了,苍白的脸上范起一丝红晕。他又问:"我们。。。曾经很亲密吗?所以你才会在我出事的时候照顾我。"
戴维停止了手上切菜的动作,深深地望着司渥,并不作答。
以为自己过多的问题让兄长不耐烦,司渥连忙道歉:"对不起,我并不是故意让你为难,只是很好奇。"
戴维问:"你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吗?"
司渥苦恼地摇摇头:"我脑子里只有一些模糊的影像。很抱歉,我完全记不起你。很多事情我想不同,为什么我会那样俐洛的用枪,为什么我会受伤,我以前,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戴维给了苦恼的弟弟一个安抚的笑容:"不要着急,你会一点点想起来的,很快。"
司渥用一种腼腆的笑容来报答哥哥的鼓励,他说:"我相信你是对的,我开始有种感觉,你曾经是我很亲密的人,虽然我记不起任何具体的事情。我想等我和以前认识的人接触多了,就也会想起他们来吧。"
然后司渥仿佛想起什么来似的,他的脸上亮了起来,仿佛被晨光点燃的山谷:"其实我也不是什么都不记得,我脑子里始终有一个天使,哦,是的,她是那么的美丽。我看不清楚她的脸,但是我记得她金色的头发,好像反射在湖面的阳光一样闪亮。我希望能见到她,我想她对我一定非常重要,所以我即使忘记了所有人,也仍然记得她。"
戴维的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他说:"我相信你很快就会见到那位天使了。"
晚饭终于好了。因为戴维要司渥专心吃饭,因此关上了电视。
安静的屋子,只有刀叉落在盘子上的声音。
戴维突然停下刀,观察着坐在对面的弟弟。司渥同样沉默着。非常认真的将混菜里的每一点儿洋葱挑出来,整齐地摆在盘子一边。感觉到哥哥地注视,司渥抬起头来,有点不解地问:"怎么?"
戴维问:"你不喜欢洋葱?"
司渥点点头:"是,他们有很奇怪地味道。"
戴维说:"你以前从来没有抱怨过。"
司渥有点惊讶地说:"怎么可能,这个味道简直无法让人忍受。"
戴维擦了擦嘴回答:"你以前从来不挑食。小的时候,父亲的教导很严厉,如果谁不喜欢吃什么,下几顿就会被连着被逼着吃同样的东西,直到习惯为止。我们兄弟几个都吃过这样的苦头。可你似乎从小就不挑食,所以这种事情没有发生过在你身上。"
司渥的脸红了红,为难地问:"难道你也要逼着我将这些洋葱都吃下去吗?"
戴维笑着回答:"如果我说是呢?它对你的健康有好处。"
司渥没有答话,脸上露出愁眉苦脸的表情,将叉子拿起来,象对待敌人一样种种地叉在一小块洋葱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吞进嘴,没嚼几口,就狠狠地咽了下去,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
他这样进行了几口,终于忍不住了,抬起头来,小声地再次问:"你确定吗?我一定要把他们都吃完吗?"
戴维眨了眨眼,调侃道:"看你吃洋葱真是一种享受。看在你提供的娱乐上,就饶了你这回。"
司渥脸上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但他很快就想到了什么,不放心地又追问了一句:"你不会在下几顿都做洋葱吧。"
戴维终于忍不住大声笑起来。
2
晚饭后的司渥主动要求洗碗。戴维则拿了钥匙,准备离开。
睁大了眼睛,司渥脱口问:"难道你不住在这里吗?"然后他咬了咬嘴唇,似乎为自己的粘人感到羞耻。
戴维摸了摸弟弟栗色的头发,问:"你这是在挽留我吗?"
司渥红了脸。
戴维笑着说:"你一直单独住。我只是回去取些日常的衣服。即使你反对,这段时间,我也会和你住在一起。但是我很高兴你的挽留。"
司渥低下了头,栖蝶般的睫毛不安地抖动着。
戴维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司渥如同做化学试验一样将盘子冲洗过两遍,确定所有的水珠,都均匀地流下,然后将他排列在架子上晾干。即使如此,也没有花太多时间。
有些无聊,司渥开始重新检视自己的住处。他打开衣橱。衣柜里的衣服式样很杂乱,不乏颜色鲜艳的。他穿上一件红色的,对着镜子照了照。鲜艳的色彩映红了他苍白的脸,给了蓝色眼睛一点儿绿色的痕迹。如同孩童一般无辜的脸,突然多了一种妩媚的妖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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