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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龙环——by风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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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测不出吗,那个人?"这才是皇上关心的话题。
"臣愚钝。"言出摇摇头,神情有些挫败。人还是无法扭转天命啊。
"罢了。"皇上摆摆手,"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是。"
"......言出。"皇上向前,与他一同立于高凸的观星台,"咱们有多久没下棋了?"他笑着问道。
"十四年。"准确地报出一个数字,言出看着他,缓缓地笑开了,像是无声而四溢的流水,"这次,你不要又输给我了。"
"呵呵呵--"皇上豪气地大笑起来,"你还是这么不给我面子啊!"
在他面前,他从不自称"朕"字。
"--那,"顿了顿,"皇上可会治臣的罪吗?"言出向他眨眨眼。
"当然--不会!"

"恭喜皇后娘娘,贺喜皇后娘娘!大皇子--哦,该唤太子爷了--可给您争气了!"雅皇后贴身女侍极芷盈盈地向她道喜。
雅皇后微笑地看了她一眼。这个女侍虽然只有十四岁,却深得她心。只需她的一个眼神,她便可心领神会。这样伶俐的宫女,她还是第一次遇到。更别说极芷的容貌也秀雅可喜,像是一朵素丽而娇媚的花,正待采撷。
"芷儿,你说本宫该高枕无忧了吗?"皇后状似不经意地启口。
"这......"极芷低首轻道:"皇后,芷儿有话想说,却不知当不当讲。"她匆匆地环视了四周一眼,微微皱眉。
"你们都下去吧。"皇后朝其他的宫人挥了挥手。
"是。"宫人们徐徐地步出殿外,整个凤藻宫只剩下雅皇后与极芷两个人。
"现在,你总可以放心说了吧,芷儿?"皇后笑道。
"皇后,您不认为三皇子赤宿将来必会成为大患吗?"极芷抬起头,望着她的主人,红唇像是上好的毒汁。
"......芷儿啊,"叹息了一声,"你真不愧为本宫最宠爱的女侍啊。"皇后看着这位身处豆蔻年华的娇美少女,满意地摇头。
"多谢娘娘垂爱。"芷儿笑着,"芷儿愿永远为娘娘效命。"
"......芷儿,代本宫去好好谢谢三皇子吧。"皇后淡淡地开口。
"是。芷儿遵命!"她颔首告退。

"不寻,你该吃正常的晚膳!"赤宿趴在饭桌上,对着闭眼假寐的不寻第五次开口说道。
"麻烦!"在他喋喋不休的魔音穿饶之下,不寻被迫睁开一双冷眼,不轻不重地道。
"是我亲自吩咐御厨准备的呢,你尝尝看嘛!"赤宿对着他,不自觉地放软声调。
他真是个怪人耶。一天至少需要十个时辰的睡眠时间,肚子饿了就吃那些蓝色的丹药充饥。对任何人,任何事,没有多一份的好奇心。对日常的琐事能省就省,能简便简,目不斜视地走路却时常迷路。除了对床以外没一丝的方向感。假如从天上砸下来四只脚的飞兽,他想不寻也会理所当然地踩着它当石子般走过去,鼻子连哼都懒得哼一下下。还有,他怀疑这家伙长这么大究竟有没有吃过所谓正常的膳食。他懂得分辨酸甜咸淡么?他瞥了眼又似陷入沉睡状态的不寻一眼,困惑地皱起了眉头。
"奴婢参见三皇子殿下。"殿外传来一阵脆生生的女音,随即一道鹅黄色的影子闪进。
"你来干什么?"搞什么,他都还没劝不寻用膳呢,她来凑个什么劳子的热闹?!
她--倒是知道的。叫什么极芷来着吧。听闻是雅皇后身边最得力的女侍。
像雅皇后这么难侍侯的女主子都能被她制得服服帖贴,任她在凤藻宫,甚至整个皇宫内呼风唤雨的,赤宿对她倒是有一些佩服呢。
"奴婢听说大皇子当选东宫太子,三皇子功不可没,便多事去厨房做了碗蛇羹来让您尝尝鲜--也算奴婢对您的一番感激,三皇子可不要嫌弃才好。"极芷的眉间嘴角都是满满的笑意。她朝身后低声吩咐道:"端上来。"
一盏用青白玉瓷盛放着的蛇羹被稳稳地放在桌上。"奴婢告退。"极芷微一倾身后离开,这是属于她的特权。在这规矩颇多的皇宫大内里,除了九五之尊,即便是遇见了皇族的其他任何人,她极芷姑娘都不必行叩头下跪的大礼。这对于一个小小的宫女而言,是极其无上的光荣与恩赐了。
她的嘴角绽出一抹不易觉察的讽刺,消失在曲折的回廊里。
殿内又重新恢复寂静了。赤宿望着桌上的羹,寻思着该怎么办。]
他的眸光一动,偏头问不寻,"好香啊--你要不要吃吃看?"
不寻照旧没搭理他,平稳地一吐一纳。
"你不吃,我可一个人吃了哦!"赤宿兴致很好地一把端起蛇羹就要往嘴里倒。
只见不寻飞快地跃起,扬手将已凑至赤宿嘴边的瓷碗向上一击。"哐铛--"应声而落。混着破碎瓷片的汤液流了一地。
"有毒。"他轻声道,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你怎么知道?"赤宿嘴边漏出一丝笑。
他抬头看了他一眼,才道:"闻得出。"
"噢。"赤宿点点头,好厉害!他又在脸上漾起讨好的笑容:"不寻--你教我好不好--"
"别吵!"不寻不耐烦地开口:"用膳。"他拿起箸,夹了口菜塞进嘴巴里。
"怎么样?味道怎么样?"赤宿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恩。"不寻嚼了嚼,用力咽下去,道:"还不错。"
"来人--叫御膳房再多加二十七道菜送上来!"兴奋地朝外扯开嗓门高声大喊。
真是,惊天动地。不寻边吃着菜,边在心底下了个评论。

"淑云贵妃驾到--"
赤宿停下箸子,"紫祥殿可从未像今日这般热闹过。"
不寻抬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继续又埋头努力地吃着。御膳房的膳食果然名不虚传,比起他们山庄上的那些厨子们的手艺有过之而无不及呐。但比起他炼的丹药来,嘿嘿,还是差那么一点点。
不寻很自大地想着。
赤宿正想开口再说些什么,但在瞥见已踏进寝殿的母妃后便噤了声。
"皇儿。"她走至他们正在用餐的桌前。
"母妃。"赤宿站起,表情有些冷淡。
"你、你......真是太令本宫失望了!你怎么可以--"他伸出兰花指指向还只及她腰际的儿子,一双美目因气愤或其他,在此刻显得有些狰狞。
气质、气质呀!跟在她身后的几名宫女不禁在心中哀号。
"母妃。"赤宿只是平静地打断她,"这可是父皇的主意!"意思是说,他跟自己当不成太子这件事是一点关系都没有。推得干干净净,理所当然。
"你、你少拿你父皇来压我!"淑云气得连身子都在微微发抖。
"是吗,云妃?"殿外又传来一阵威严的男音,身材高大的男子正一脚跨进殿内。
"皇、皇上!"淑云贵妃诧异地掉转身,看清来人真是一国之君时又忙急急地跪下,"臣妾叩见皇上!愿吾皇--"
"起来吧。"他也只是平静地打断她,悄悄露出一丝和赤宿一模一样的奇特笑容后,才朝依旧立于殿外三尺的人影轻道:"你不进来?"
经年一身白衣的言出无声地跃进殿来,侧立于窗下。貌若天人的脸上平静如古井清潭。"不寻?"
忙着自顾自吃喝的不寻在听见这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嗓音后,这才从成堆的美食中艰难地抬起头。"师傅?"
皇上顺着声音,看向不寻的目光中有隐隐的疑惑与探究。他那个三儿子平常可是玩劣得很呢,从不与人亲近。现在却与这个小子安分地坐在桌子上同吃同喝?!
看着桌上密密麻麻地摆满了佳肴,他有一丝笑意闪现。
这个叫不寻的小男孩浑身上下并无一点不平常之处。貌不惊人,装束也寻常,与他师傅相比......皇上不禁将视线又调向言出,不知道他怎么会收这么一个徒儿的。
若非要说这两师徒身上有什么相同的特质,那么就只有两个字可用--静谧。是的,静谧。像远山一般的沉静与安详,充满让人安心的力量。
想到这儿,皇上无声地叹了口气。
"准备准备,我们三日后离京。"言出朝不寻抛下这句话,便又率先从窗口跃出,不见踪迹。
"啊!"淑云贵妃看着他一瞬从窗口消失,不禁掩口轻呼了声。真是放肆啊,即使是身为王朝的天师。她看向皇上,以为他会沉下脸来。
但是没有。他的脸上有无奈,有纵容,还有一丝淡淡的哀伤和怜惜。然而,就是没有恼怒。甚至连一丝丝的不满都没有。
淑云贵妃心中有难言的怪异与疑惑。她也悄悄地离开了。
皇上在心中再度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对他,总是没有办法的。
"皇儿。"他忽然开口。
"父皇?"赤宿抬起头,不知道这个老狐狸又在打什么主意了。
"......你该学武了。"他朝他的儿子望去。
赤宿只是挑了挑眉,却没有太多讶异的表情。
是啊,他该学武了。不是要,而是应该。不然,他可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座华丽致极的皇宫内再活多久。
况且,他用眼角瞄了瞄表情淡然的不寻。他可不想让他瞧不起。
哈哈哈!想到将来不寻需要接受他保护的时候,心里就禁不住洋洋得意。
不寻忽地觉得眼皮有些沉重,打了个不甚文雅的哈欠。殊不知自己就在此刻,已被赤宿自说自话地贴上了被保护者的标签。

是秋日晴朗的夜晚。有星,将一片空荡荡的天幕装饰得异常热闹。
已经是,很深的夜了。宫中的人大多已入睡了吧。四周隐约有一两声秋蝉的嘶叫,但被呼吸一吹,便散在浓夜里头了。
正是这种三更半夜,凉风徐徐,睡眠正宜的夜晚,不寻,可怜的不寻却被赤宿拼了命地从床上拉了出来,千辛万苦地爬上了皇宫宫殿最高的那一曾屋檐,像两个傻瓜似地并肩坐着挨冻。
秋的晚上,是有一些凉意的。不寻用手环抱住肩,将头埋在双臂之内,眼皮沉重得不像话。
"不寻,你不要睡着嘛!"赤宿不满地看着身边又合上双眼的小男孩,"不寻!"
想到他明日就要离开皇城了,赤宿觉得自己第一次对另一个人有了"舍不得"这种情感。舍不得他不在他的身边,舍不得他的温暖。只要一想到将来没有不寻的日子,他就会觉得心里面憋了一口很闷很闷的气,任他怎么吐也吐不出来。
"不寻。"赤宿抬起他那双更加泛红的双眸,"你会想我吗?"
"......"
"不、寻?"
"......呼呼呼!......"不寻轻声地打起了瞌睡。
"......不、寻!"深夜皇城寂静的夜空被一道气急败坏的童音给割碎成千片万片。
"呼!呼!呼!"引发怒气的罪魁祸首却依旧睡得四平八稳--在这凉飕飕的屋檐上。
"咦?"看着不寻呆坐了大半夜的赤宿忽地被一阵兵器打斗声音唤起了注意力。
虽然是一阵被讶异了的刀剑相击声,然而,这座皇城此刻实在是太寂静了,那两个耍刀弄剑者也因打斗的兴致正浓而渐渐不再掩饰其剑气和刀锋。"铛铛铛铛!"在这微寒的空气中传得很远。
不像是刺客,因为都没有巡视的侍卫过来。即使这是皇城内最偏僻的一角,但偶尔还是会有侍卫过来巡视的。
这,似乎说明他们两个是宫内的人。赤宿寻思着,他推了推不寻。"醒醒!"
"恩?"睁开惺忪的睡眼,他们怎么还在这屋檐上啊。
"你听!"赤宿神秘兮兮地靠近不寻的耳边道:"有打斗的声音呢!"
"......噢。"不寻不感兴趣地虚应了声。
周公,等等啦!我们的棋还没下完呢......
"咱们下去瞧瞧吧!"赤宿兴奋地拉起不寻,就像在前半夜将他从床上拉起一般--一般艰难而执着。再和这个还处于半睡半醒之间的小人儿从屋檐上又一次千辛万苦地爬下来。
是从树那边传来的!
赤宿拖着一脸不情不愿的不寻猫着婶子向前进,最后安全地隐身于一棵大树后,眯起眼看竖起耳听。
"咦?"赤宿越是看得分明眼睛就越是睁得大。天呐......那两个人......竟是他的皇兄们。"不寻不寻不寻!"他推呀推的,试图将又睡了过去的不寻推得清醒一点。
只见羁驰和渊野在这夜深露重的夜晚,却也都仅着一件贴身的白色单衣,背后的汗渍清晰可见,湿了一大片呢。
"喝!"渊野低喝一声,凝神将手中的剑刷地向羁驰刺去。羁驰一个侧身,用刀尖轻轻一挡化去。
"不用你让我!"渊野有些恼。他总是这样,即使在练剑中也总是因为顾忌着自己而放不开手脚。
他不要这样!渊野飞身一晃饶过羁驰的身侧,"看剑!"羁驰依旧像往常一般拿刀去挡,不料这次渊野却只是一式虚招,此刻,他已旋身立定在羁驰面前执剑往他胸前划去。
羁驰来不及闪躲,让那利剑割破了单薄的内衫,雪白的衣衫口敞开,可以窥见一道鲜红色的细小剑痕。
这次是真的,他避不开。
他的皇弟,已经开始成长了。不需要他的庇护与承让了吗?
羁驰低头看了看胸前的剑痕,笑开了。
他握紧手中的刀,"再来!"
总有一天,他会看着他飞翔的。他想。
但他不敢想象,真的等到那时,他又该如何全身而退?自己的心,会不会,就这样不着痕迹地碎掉。
羁驰的眼神,忽然变得哀伤。

第三章

"大皇兄。"赤宿似有所悟地缩下身子,"从小到大,从来就没有我的位置啊。"
原来,这不是他们的错,也不是自己的错--只是因为,他们之间的缝隙太小了,已经没有多余的位置再留给他了。
赤宿的嘴角,有些释然,也有些悲凉地泻下笑。
然而,他冰凉的手背被覆上了一层温暖。
是不寻的掌心,依旧的温暖,将它整个儿地包围。
不知什么时候,他睁开了眼睛,像是夏夜中最璀璨的星子,即使在这黑夜黯淡的夜色中,赤宿仍然呢挂钩看清那双恍若幽潭漆黑的双眸中流露出淡淡的心疼与怜惜。
赤宿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一个小小的男孩的眼神中能流露出那样怜惜的光芒。正如不寻同样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一个小小的七岁男娃的周身能弥漫出这样伤感寂寥的气息,令他在睡寐中也能感染到他的哀伤与绝望,不自觉地想去给他一些些的温暖。
在这样的夜里,两个小小的身躯在彼此的凝望中,用灵魂的无声交流,终于达成了某种共识。
只属于两个人的默契。今后,也不再需要别人来安慰了。
赤宿解下象征三皇子的龙的图腾,环手将它挂在不寻的脖子上。
"干什么?"不寻疑惑地用手指轻碰那片冰凉的饰物。是块蓝田的冷玉。他想。
"我们来结拜!"赤宿的脸上又出现极兴奋的神情。
"不要!"不寻拒绝,试着想将那块冷冰冰的玉给解下来。
"我当大哥!"赤宿自动略过不寻的抗议,径自决定着。
"......"怎么解不开?不寻有些气恼地望着那个一脸幸灾乐祸的赤宿。
"这个图腾只有我一个人才能解开!"他骄傲地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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