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变——by泥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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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开始教我武功。 自由自在
那天,我握着刚刚死去的鸟哭泣,那是我从小养大的宝贝,我自己不吃饭也要喂给它吃,可是它死了,再也不会有它尖尖的小嘴在我手指间轻啄抚弄。
江璃从我手中夺走了鸟,问我:"你哭死,它会活过来?"然后,死去的小鸟在他手中碎裂,猩红的血肉从他手指间滴落,撒在他雪白的衣衫上,洁净、血腥、冰冷。那一刻,我看见的不是残忍而是绝望,是他的绝望,也是那鸟的、还有我的......他说:"这世上没有永恒,一切到最后都会离你而去,不要为不能回来的东西哭泣!"
他的声音冷得让我心寒,那样美丽的人怎么会有那么冷的声音,但是那冷漠的声音如冰凌碎裂,清冽无比,那时他的眼睛里写满了两个字--绝望。我想起凌霄花树下笑的温柔的江璃,突然明白那一天他温柔的笑,只是因为父皇拥他在怀里。
他教我武功,他教我做一个皇帝,他总是看着我不经意地失神,那时候,他的面容没有讥诮,没有悲哀,没有寂寞,仿佛是突然燃起的火焰,一天一地都跟着清朗起来--但那失神不是为我,而是我所酷似的父皇。
母亲对他的态度疏远但是客气到有些卑躬屈膝。只是看见棺木中已经僵冷的父皇时,她笑了一笑,凄楚但是无情。回到寝宫,她告诉我:"你父皇是江璃毒死的,他要夺走你的皇位,他是个妖精,不能让他得逞,你一定要想办法杀了他,否则,他就会杀了你!"
母后猜错了,登上皇位的是我,是江璃亲手把我送上了皇位。
在我认识江璃的七年时间里,逐渐知道他最憎恨的一个字是"爱",敢在他面前说起这个字的只有父皇。即使是在看戏时,那些才子佳人的卿卿我我也让他总是一脸的不屑,唇角带着淡淡的讥嘲。
每当他这样的表情,父皇就会不顾所有人的目光,揽他在怀中轻轻地吻,凝视着他,温柔而哀伤。而他,目光一时迷惑一时清明,有时,甚至会把父皇推开,但父皇常常是强把他箍在怀里,低低地在他耳边说些什么,直到他柔顺地不再抗拒。那时候,戏演了些什么我往往是不知道的,我的眼里只有他们。
父皇去世后,江璃开始喜欢看戏,我带人闯进绯樱宫的时候,他正在看《长生殿》,华丽的长衣水袖在空旷的殿堂里舞出的是永恒的分离,天人两隔、碧落黄泉......倚靠在床头的江璃目光迷离,他手中,摩挲着那对小小的狮子。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他仰起脸,透过窗子看着高远的天空,戏子清亮的嗓音余音袅袅,绕梁三日......
看见我,他站起来,展颜一笑,笑颜倾国倾城。仿佛等待已久的,他递给我的是一本奏章,他亲手写出的飘逸笔迹列出他自己整整三十二条大罪,从弑君、逞权到草荐人命,传闻中他会杀人饮血也是真的。他是个那么美丽也那么邪气的人,做出的事同样血腥无比,但这不能阻止我喜爱他。
他被送到我的寝宫的时候还在昏迷,药酒的效力很强,他沉沉地睡着没有任何知觉。脸上没有了平日里或轻佻或冷漠或邪气的变化无端的表情,象极了一个什么都还不懂的婴儿,纯洁而无辜。
七年的时间,足够我从一个幼童成长为一个少年,却没能在他身上脸上留下任何痕迹,象传说中不老的精灵。但我知道,这不能长大却是他心中最深的痛。
喂他服下解药,我想了想,又点了他的穴道封住他的内力。
他醒过来,抬眼看见是我,一笑,满眼的讥诮荡漾开来,是一室的清冷:"小昀,你要留住我么?"
我坐在床边,对他说:"作为父皇的颜妃,作为权力更替必要的结果,你必须要死,但我不想你真的死去,我要你活下来,留在这宫里,陪我。我......废了你的武功。"
他艰难地撑坐起来,看着我的眼睛:"这样就能留住我了么?"
"为什么要死?难道父皇死了你就不想再活下去?难道你对父皇爱到可以为他殉情?可我不会让你死,你现在连死都没有力气,不是么?"
他很淡很淡的一笑:"他死了,我怎么会爱一个死人?死了的人同样也不会爱
我。很早我就知道,这世上没有永恒,爱我的人都会离开,所以,我不爱,也不要爱。我死,是因为我已经没有活着的必要。为了报仇,我活得很苦,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小昀,你是好孩子,你放了我吧。"
"既然你谁都不爱,跟着我又有什么关系?你不是没有活着的必要,而是父皇死了,所以你不愿意活着,对不对?"我轻易地就握住他的两个手腕,纤巧细弱,柔软白皙,我都不敢用力。
"不是,不是,我谁都不爱,不爱......你放开我,小昀,你放手!"他明显地慌乱起来,身体开始向后瑟缩着,再没有往日的嘲弄和飞扬跋扈,是发自心底的恐惧。
"除了父皇,谁都不能碰你,这是我早就发现了的,但是父皇已经离开了你,你还念着他么?"我稍稍一带,他便身不由己地倒在我怀里。我握着他的手腕,伸手开始解他的衣带,他拼命地做着挣扎,喊出的声音是嘶哑的。
"小昀,你住手!"一声狂吼,父皇终于忍不住跳了出来,一把就将江璃夺了过去,额上青筋暴起,怒不可遏。
"你不是想知道他的真心么?我帮你!"撇撇嘴,我强词夺理,如此吓唬江璃和动手动脚是我私自加上的戏码,怪不得父皇动怒--不过娘娘的身体很软,抱起来真的好舒服。
旁边的王俭在我头上敲了一下--他敢敲我?我可是皇上!
江璃躺在父皇的怀里,伸手摸摸他的胸膛,问:"热的?"
"是。"
"会跳,有声音的?"
"是。"
"你会说话?"
"是。"
"你没死?"
"是......"
最后一个"是"字说到一半没了声音,江璃的手扣在父皇咽喉,他咬牙切齿:"你诈死骗我!好,我现在就杀了你!"
"如果我不自尽,就要和你拼个你死我活,我宁愿死一千次,也不会和你兵戎相见,你明白么?没想到,王俭给我的药是假死药,想来,他怕我不是真心为你考虑,更怕我真的死了你会伤心。"被扼住咽喉,父皇的声音有些沙哑,望了一眼王俭,他接着道:"我真的不敢来见你,因为我一直都不敢确定我是你最想要的,现在,我确定了,我很高兴。我知道这三个月你很痛苦,但是......没有经过失去,你怎么会承认你也要爱、你也会爱,你会继续和我别扭下去,我们一生都不会幸福,不是么?现在,一切都和我们没有关系了,我们可以随便去哪里,可以随便做什么。璃儿,你愿意怎么处置我都好,只要你让我爱你,璃儿,我爱你......"说着,父皇配合地仰起头,把脖子送到江璃面前,让他方便用力。
江璃狠狠地咬着嘴唇,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松了手跳到地上转身便向外走,没走两步就撞到王俭身上,然后被父皇顺利地握住手腕扣住腰身锁在怀里。他瞪着眼睛看王俭,恨恨道:"是你帮他!你是我的属下,你却帮他,我要杀了你!"
王俭不好意思地笑笑,眼睛里却滑过一丝戏谑,瞥了一眼父皇紧箍住他身体的手,笑道:"璃儿,现在的堡主是我,我可不是你的属下了,而且......而且......你要杀我,恐怕还要先从他怀里出得来才对。"
"你......王俭......你这个混蛋!"江璃气极,破口骂了出来,扭着身子又叫又跳象只张牙舞爪的猫,却实在无力挣脱父皇的手,父皇的表情是哭笑不得,只能紧紧地扣住他不放。
他一直都是清清冷冷、慵懒高贵的样子,我从来都没有看见过他这样失态,更没有听他骂过任何人,但眼前这样子和他稚气的容貌相配,实在是可爱得不可思议。正要发笑,王俭却拉了我出来。
里面江璃突然没了声音,耳边是王俭低低地声音:"终于活过来了,终于象个活人了,真好......"
我想,此刻寝宫中一定是风光旖旎,春色无边......真想去看看......
可是......别拉我,死王俭,我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