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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相间——by夏弦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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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相间
炽热的阳光,刺目得压根让人睁不开眼。闷热的鼻腔喷发出的犹带些水分的气息,在碰到干燥的空气的那刹,顿时蒸发。绿油油的草地,在日光的曝晒之下,也显得无精打采。
不稳的呼吸,晃动的身影,黑色偏褐的头发,被汗水渍透的小麦色肌肤,坚定永不退缩的眼神,抿着的薄唇。
这是他记忆中最深的一幕。
对于衔着金汤匙出生、天之骄子的他而言,足球只是发泄精力的东西,跟女人一样,可有可无,不用付出太多的努力便可获得。未尝一败的战绩更助长了他的狂傲。足球,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东西。无数的胜利之后,他厌倦了。本来,他想在初中的最后一场比赛后退出。可是,命运就是这么奇妙,在那场比赛中他碰见了那个人,他失去了一切也得到了一切。
那场比赛,在一个炎热的午后,他不败的神话被打破了,被一个无名小卒打破了。当他无畏地越过他射门的时候,他眯起了眼,近乎失神地欣赏他背影反射的日光,很亮,很美。
他输了,至少表面上看来。
外界皆认为他会发怒,会颓废。因为在比赛之后,他无礼地拒绝对方的示好独自地走出球场。是的,他发怒了。因为对方眼中没有他,对于他来说,他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手下败将吧。
他能忍下失败的耻辱,但他无法忍受他眼中没有他。他进球时眼中没他,胜利后与队友欢呼时眼中也没他。太瞧不起人了!他不允许自己只是单向的期望,为了让他看他,他情愿不择手段!
等着吧,那个人的名字他记下了,任天朗!
※※※※z※※y※※b※※g※※※※
夕阳的余辉洒在教学楼上,染红了半边墙体,几只乌鸦"哑哑"叫着飞过,打破了放学后校园的宁静。夏日的黄昏,犹带着热意,稍微一动便满头大汗,燥热得每个人都恨不得马上冲回去痛痛快快洗个冷水澡。
可是,从明北中学的西南角,竟然传来了进行剧烈运动的喝喊声。
晚归的值日生闻声不禁皱起眉头,那一边是足球场,足球队那些疯子果然是不要命了,摇摇头,他走出校门。
"今年的生力军似乎十分有潜力,看来这次大赛的冠军又是明北拿走了。"球场边,一位记者模样的女子笑呵呵道。
"希望记者小姐能够言中。"任天朗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一边分神观察场上的对抗赛。这几年加入足球队的新人很多,多到必须经过筛选。每年都有一大部分的人经受不起艰苦的训练,自动退出。剩下来的一半则通不过残酷的考验淘汰出局。高达80%的淘汰率使明北中学足球队成为声名远扬(或恶名远播?)的"新员淘汰之狱"。想想也觉得好笑,当年他刚加入足球队时连人数也差点凑不够。
"新队员大多数是因为仰慕天朗队长的威名才来的吧。"衣着简便却讲究修饰的年轻女子掩嘴葫芦笑,对眼前这个俊逸的男孩大感兴趣。1.75米在球员中不算高的个子,削瘦的身材,斯文的眼神,让人不敢相信就是这副瘦弱的身躯连续两年挫败那个家伙。更不用提在这之前,他和他所属的球队一直是默默无闻。
"记者小姐,别取笑我了。"他微微表现出苦恼。
"啊,什么记者小姐?多生疏!叫我柯姐姐嘛。"柯莹笑得花枝乱颤,自动忽略了摄影师提醒的小动作。
"柯莹,别玩了,快进入正猓倌ゲ涮旌诹恕!鄙阌笆π≌磐榈乜醋呸限蔚娜翁炖剩夂⒆涌峙旅皇芄赡昱尤绱舜蟮ǖ奶舳骸?BR>"哦,对,进入正题。"她如梦初醒,忙撩好散落的发丝,去掉多余的表情,换上职业面孔。她是一个自信工作时不会犯花痴的女人,不过,呵呵,这孩子俊得几乎让她破了例。
"在采访之前先恭喜你们通过地区预赛获得进军全国的资格。前两年你们在全国足球大赛表现优秀,连续挫败帝西队得到冠军,不知天朗队长今年是否有信心完成三连冠?"
"不打算拿冠军的球队不是好球队。当然我们不能夸口我们一定会成功,但是我们会朝着这个目标迈进的。"他笑道,话中流露出了志在必得。
"两年前,可以说,明北在大赛中的成绩乏善可陈,连资格赛也没进过,从你来了之后才一鸣惊人。虽然取得不俗的成绩,但是队里仍然存在后备薄弱的问题。你打算如何解决?"
"确实我们存在很多问题,但我个人认为,胜利的关键不在于人员的多少。我的信心告诉我,我们会赢,就像前两年一样。"
柯莹颇感意外地挑起眉,没想到外表斯文的任天朗竟是个锋芒外露的人,也许只有如此刚强、不轻易放弃的人才能对抗那个人吧。"你觉得明北和帝西会在决赛相遇吗?套一句你的话,就像前两年一样。"
"我很期待和他们再来一次较量。"他真心道,帝西是一支不错的球队,能和他们打一场比赛对新队员来说是一次很好的锻炼。"
"在采访结束之前,我想问你一个私人问题。天朗队长,你现在最想和哪一个人比赛?应该是帝西的雷向吧,毕竟你们是两年的死对头了。"
任天朗沉思片刻,出乎她意料地摇摇头,"不是,雷向当然是个很好的对手,但是墨游是我目前最想较量的人。"
"保康的墨游?为什么?"好奇之下她追问。
"因为没比过。"他答得很理所当然。
柯莹哑然,该说他太孩子气还是对足球的执着过于单纯?
采访结束后,柯莹和小张回到编辑部。
整理照片时,小张看着照片若有所思道:"未来的足球界一定是一派新气象。我们这次的新星系列一共采访了十多名很有潜力的少年球员,个个都十分出色,未来的足球界全靠他们来振兴了。"
"是啊,特别是雷向和任天朗,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将是以后中国队的领军人物。"柯莹想到那两个风格迥异的少年,不由溢出笑容。
"不错,他们今年18岁,06年世界杯时他们21岁,正是初露锋芒的好时机。到时,一定要好好地让全世界惊叹一番中国足球小将的风华。一想到这我就兴奋。"小张仰头望天,"02年的耻辱已经让我等不及这一天的来临了。"
"我也一样。真希望我们到时还能当足球记者,亲自去德国采访。"
"就算不能以记者的身份同行,我抢劫银行也要去!"小张大发豪言。
"得了你,少发危险言论。"柯莹狠狠掐了一下他的胳膊,"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必须在十二点之前搞定,要是赶不上排版,准备提头去见总编吧。"
"哎哟,痛啊,好狠心的女人!谁娶了你谁倒霉!"
"您--放心,我不会让您倒霉的!"
接受完采访,任天朗回到球场时,对抗赛的上半场已经结束。
"及英,情况怎样?"他走向场边作记录的莫及英。
"蓝队以五比三暂时领先红队。"红蓝两队各由一半老员一半新员组成。莫及英扶扶滑落的眼镜,"有几个新员球技不错,但有同样一个毛病。你看一下记录。"
他一页一页地翻阅记录,眉越皱越深,"抢球抢得这么凶却没有一次助攻?"
"他们的合作精神差得我无话可说。"莫及英很头痛,为什么队里的问题儿童这么多?搞啥东东,又不是在演《灌蓝高手》!
"没关系,反正我有经验了。下半场我加入红队,帮助他们磨磨棱角。"
"就像他们一样?"下巴指向旁边小球场乖乖练传球的二年级,莫及英磨拳擦掌,"那么,请把剩下的小棱角交给我吧,我会替你好好磨平的。"
下半场开始后,练球的二年级陷入混乱之中。
"哇,队长要亲自对付那些家伙?"
"真可怜,他们还不知队长的厉害呢。"
"对呀,我现在一想起队长的球技就浑身颤抖,队长可是标准的扮猪吃老虎呢。"
"不错不错,往事不堪回首啊,去年真是丢脸丢死了。"
"那几个笨蛋一定回被修理得很惨,要不要打赌他们有几天羞得不敢来上学?"
"嘘,别说话了,快练球!"
"啊?"
"啊什么啊,及英过来了!"
披着羊皮的狼?"啊啊啊,快,快传球啦!"
修长完美的手指随意地翻动书页,视线不经意地瞄过文章。突然,原本轻轻敲击页面的指尖顿住,快速浏览过,目光变得愤怒炽热,黑眸里跳跃的火焰,猛烈得几欲将世间的所有焚烧殆尽。
※※※※z※※y※※b※※g※※※※
充满迷雾的梦里,是无尽的暗,比这虚无更暗的是那双熟悉又陌生的黑眸,执着的,深不可测的黑暗里蕴藏着痛苦、焦虑、渴望和某种他不甚明了的情感。
这种黑暗的情感,夹杂着巨大的、无言的诉求,把他的思绪卷入一团令人颤抖的梦魇中。不见底的黑洞,密密包裹的壁体,隔绝掉一切外来声音,他再怎么呼喊,外界也听不到,世界变得无动于衷。
这个,不是他的情感,他知道,这是另外一个人的世界......
"哥哥,起床啦!"
"唔......"眉微微皱起,任天朗努力挣扎着从梦魇中醒来。睁开眼,有些茫然地盯着天花板,过了一会儿才听到了外界的声音,听到了妹妹叫他起床的声音,听到了妈妈做早餐的声音。
甩甩头,甩去模糊的梦境,他坐起身。
"贝贝,别敲了。"一边穿衣服他一边发出声阻止妹妹的继续拍门。
"我进来了。"话一落,一个俏生生的身影闯了进来,撞进他的怀里。
"哥,我为你弄了你最喜欢吃的荷包蛋哦。"任贝贝撒娇道。
"无事不献殷勤,贝贝,你在打什么鬼主意?"宠溺地点点她的小俏鼻,他没有被她的甜言蜜语冲昏头脑。
"哥哥最讨厌了!"她不依地嘟起嘴巴。
"是是是,哥哥最疼贝贝了,有事说吧。"捏捏她粉嫩的小脸,他笑了。
任贝贝眨巴眼睛,"哥哥,你今天是不是带队去帝西?"
"云霓跟你说的吧。"他很清楚妹妹的交友情况。唐云霓是球队的经理,跟贝贝好得像一个人似的,两人无话不谈。
"我们昨天交换情报了。"她神秘地抿嘴笑道。
他一笑,女孩子总是喜欢玩这种秘密游戏,搞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哥,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去?"她撒娇地拉着他的手晃来晃去。
"你不是不喜欢足球吗?"他皱起眉,他记得运动不在行的妹妹向来讨厌包括足球在内的一切剧烈运动,直到他开始踢足球后才慢慢培养起看比赛的耐心,但仍是兴趣缺缺。
"不喜欢足球不代表欢帅哥啊。"她顿时兴奋起来。
"哪个帅哥?"他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帝西长得不错的男孩不少,应该不会那么巧吧?!
"还用说当然是雷向!"任贝贝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本杂志,口气十分激动,"人称‘少年皇帝'的雷向!长得帅,球踢得好,家境又显赫,这么完美的人,简直是从漫画中走出来的贵公子,全国少女心目中的偶像!"
难以置信地看着脸上红云乱飘的她,他终于认识到从小喜欢黏在他后面当尾巴的妹妹长大,到思春的年纪了。
"哥哥,带我去好不好?我好想认识他--"尾音拖得长长的。
"不行,我们是去比赛不是去玩。"他一口拒绝。开玩笑,那种视女人如玩物的男人!如果把贝贝介绍给他,岂不是羊入虎口?
"让我去嘛。"她不肯死心,"我不会打搅你们的,真的,我保证!"
"队里面有规定,我身为队长,不能带头打破。"他坚决摇头。
"就一次,一次就好。"
任她软说硬说,他就是不肯答应。
"哥哥是大笨蛋!"眼看说服无效,她生气地跑掉,"以后再也不理哥哥了。"
门"碰"一声砸上。
兄妹情太薄弱了吧。他无奈地揉揉发痛的额角。女人毕竟是女人,不管她年纪多小。唉,看来要买个大布偶哄她开心以求和了,呼,谁叫他是哥哥。
明北中学与帝西中学虽然在行政区域划分上属于不同的城市,但是就地理位置而言,两处非常靠近,更是拜便利快速的现代交通工具所赐,出发不到一个半小时,满载明北中学足球队成员的大巴缓缓驶入帝西广阔的校域。
帝西不愧是以培养社会未来精英出名的贵族中学,毫不吝啬的用地空间散布着教学大楼、游泳池、网球场、足球场等教学措施,在东北角竟然还有一片小树林。
大巴在宽阔的校道行驶,不时有按喇叭的小轿车奔驰而过,从里面传来少男少女的嬉闹声,一辆比一辆高级的轿车,可见车中人的身份并不普通。
在这种环境下,难怪会出现霸气如雷向的家伙。任天朗暗忖。
正在思绪流转间,大巴在校道的尽头足球场前停下。
雷向率领队员已在门口等候。
"好久不见!"率先下车,任天朗伸出手。
"好久不见!"回握,雷向一眼扫过对方的阵营,"很多新员哪。"语气不知是褒是贬。
"别小看他们,他们可是我对付你的秘密武器。"他似乎可以感觉到他的不以为然,提醒道。
"是吗?"敷衍一声,雷向与他一同走入球场,"是不是先休息一下"
"不必了,如果他们的体力不济到如此地步,未免太侮辱帝西了。"
"说的真好。"他大笑。示意任天朗放缓脚步,直到所有人都走到他们前面后,他冷不丁防侧头飞快咬了一下他的耳朵。
"别太过分。"他狠狠瞪他一眼。
"有什么关系?我们是交往中的情人啊。"他得寸进尺地搂住他的腰。唔,还是这么精瘦结实。
"那真是我一生最大的错误。"他打掉他的毛手毛脚,斯文俊脸边得冷若冰霜。
是的,他们正是交往三个月有余的男"男"朋友。这段孽缘,要从今年暑假他莫名其妙地跑来说起。
"你说什么?"他瞠目结舌地瞪着这个莫名其妙打断他练球的男人。
"我喜欢你,我要和你交往。"他不厌其烦地重述。
"你是不是脑筋出毛病?我们两个都是男的。"他忍住用球踢他的冲动。两个都是男的,有什么搞头?
"我当然知道你是男的,我又不是瞎子。跟我交往吧。"他不断地重复。
大眼瞪小眼,气氛僵持。
"这样吧,单对单,我赢了,你答应跟我交往,我输了,这件事当没发生过。"雷向摊摊手,提出解决方法。
啧,真不错的提议,赢了得到想要的东西,输了没有损失!气极反而冷静下来,他用足尖挑起球,"好!"他就不信两度是他手下败将的他能够起死回生。
结果,他输了,莫名其妙得输了。
或许因为他太轻敌,或许他运气不够,但是,无论有多少个理由也不能改写他输了的事实。愿赌服输,况且任天朗并不认为男"男"朋友是真正意义上的情人关系。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他与雷向交往至今。
突地,痛感使他从回忆中惊醒。"你怎么了?"他不悦地看向腰间将他捏疼的大手。
"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垂下眼,阴霾从脸上一闪而过。
"我从不后悔,"任天朗摇头。即使做错了事,他也不会后悔,只会极力去补救。后悔这种于事无补的东西只有懦弱者才会喜欢。
"是吗?太好了。"他贴近他的耳边,"昨天,我看了采访你的那篇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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