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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恨背靠背——by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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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云压城的江湖,不论尊卑每一个粉墨登场者都必须接受血的洗礼。无论是主角还是跑龙套的,在舞台谢幕之时,都同样的绚烂而悲怆。不管是谁,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都是为了成就这戏剧而存在的。

(选自《戈战》)

当顾宇瞻意识到不可自拔的沦陷时,结局早已注定。
阳光从细竹垂帘的缝隙漏进来,像是经过一道筛,细致匀称如耐心的浅墨勾线。宇瞻注视着天胤的脸,感觉他此时的表情一如水墨,远淡近浓的层次里,有着颇具深意的留白。
"你应该知道自己输在所难免,也应该清楚败早已注定。挣扎不过是徒劳的喘息,何苦为难无辜的人!?"
眼眸凝视窗下如黑色昂贵绸缎的湖水,模糊的笑容,即时禁闭双眼,他亦能勾画他嘴角上扬的弧度。"你要我放弃?在牺牲了那么多人的性命之后,你以为我还能全身而退吗?‘神域'对于我而言不仅仅只是我的生命之城,它更是我的宿命之地。而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舍弃。你明白的不是吗?"
"我明白,我只是希望你退让,我只是希望保住你的命!"
回眸,目光深长隽永犹如一条波光粼粼的秋水,清澈而碧丽。"你不是后悔爱上我吗?一个被你憎恨被你遗弃的人,命是否得以继续大概也不会撼动你过多的情绪吧?"
"是的,我至今依然后悔!我恨你,因为你肆意的残害以及掠夺。我无法忘记那些无辜被波及的人,他们生命的存在与否不应该由你定夺。你的错,在于你的阴险狡诈,在于你的狠毒冷酷,在于你过重的认可自己。我不能原谅这样的你,我也不能宽恕曾经爱着你的自己!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牵强只会是伤害、只会是悲剧。"
"那你为什么要来?"声音很轻,如空中的一根丝线,撩动听众的心绪。
哑然,直截了当是他一贯的作风。就像他的笑,明知错的彻底依旧会天真无邪的继续下去,遍体鳞伤,他仍会一派轻松。
我为什么要来?我为什么要来?答案其实很明白,他也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当听到警局围攻"神域"的消息时,第一反应就是他的安危。现在的徐天胤已经失去了忠心耿耿的部署,他只是孤海的一叶扁舟,沉浮由天定。
他担心他,因为他爱他,以前、现在、将来!
慢慢的靠近,停留在他习惯的位置上,透过半垂的竹帘,他俯视自己,品赏他的心事。"顾宇瞻,生或者死,你给我们一个了断吧!"
明眸皓齿,他给他的一如往昔。

第一章
徐敬天曾经说过:人生真正的价值是为了体现死亡而活着的。
徐天胤致力打击的敌人是背负母亲之名的芮夫人,而顾宇瞻的出现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神域"最初的印象是它的华宴。以助理身份随行的顾宇瞻见识到这古老黑帮家族的魅力是在他进入"靖帮"的第二年春季。那天,徐宅遍请了社会各色头面人物,他们接踵而至,张灯结彩的豪宅里一派煊赫堂皇景象。筵席之豪华是顾宇瞻生平仅见。然而在盛情的背后,表面盛况的"神域"潜伏的是巨大的危机。
穿行于社交群落的芮夫人,宛若一幅陈年的旧画。她的面孔在过白的厚重脂粉敷抹下,显得不甚真实。但画眉描唇的笔墨,仍在临摹裹在这日渐衰朽的华丽衣饰里,也难掩对已逝青春丰美岁月的无语凭吊。沉寂、闲雅、雍容且寂寞,仿佛她竭力张扬的权势才能挽救枯萎的风采。
"神域的主人没有出席宴会吗?"正中那把紫檀坐塌冷漠的显现着崇高的威严,以及被忽略的空虚。
"看来传闻是真的。"老板轻叹:"已经被架空的国度,依旧有它存在的必要,依旧能引发血腥的杀戮。即使是虚名,也有无穷的魅力啊。"
顾宇瞻一脸云遮雾罩,茫然不解。
"神域年轻的当家与继母之间的战争很可能开拓‘江湖'新的局面。而青帮是胜败的关键。"目视谈笑风生的人群,老板继续:"看来拔得头筹的人是芮夫人。"
青帮首脑,意外的年轻。棱角分明的轮廓,谦和温驯的神情。优雅得体的谈吐,不似传言中凶神恶煞的狠毒。多少年后,顾宇瞻才明白,人不可貌相的真谛,它与徐天胤是同一种人,或者逊色。
徐天胤是善恶树上的蛇,也是天鹅湖畔的神话。没有人能驾驭,没有人能掌控。
顾宇瞻并不同情那位少年执事,江湖厮杀本就没有善良的成分。谁输谁赢都不过是名利的奴才,是罪恶的使者。
顾宇瞻带着崭新的身份入职"靖帮"的时候,案首已经摆放着关于黑道的所有资料。无论是做为百年历史存活的"神域"还是无声无息跻身江湖的青帮,警方所能廊括的讯息全部予以提供。对于严密谨慎的青帮,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了行事作风比较温和的靖帮。上头的意思,希望顾宇瞻牺牲漫长的岁月扳倒这根深蒂固的组织。
临行前,上司半带玩味的笑道:可惜他们都没有娇惯溺宠的千金小姐成为你的俘虏,不然上演一出,《死不瞑目》也不枉费我精心的策划。
顾宇瞻只是笑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只要能全身而退,一切都不重要。

与徐天胤初次的接触,事隔宴会不久。

徐府庞大而繁复,曲折而幽深。院里有庭,庭中有院。几百间屋子,屋里有房,房内有室。室里有厅,厅里有轩。除此之外花园、门廊、亭台、香径、小桥、水榭、楼阁、假山、树荫比比皆是。晓风亭只是其中的一角。静卧湖面,波浪如水下沉静处子的面具,如坐看风云水起的过客,两条木筏搭就的小桥,使亭阁绝尘于湖中,环水独立。百花的芳香飘逸,烂漫犹如世外桃源。
垂帘掩隐其主人的风姿,展现的只是如影随形的忠实搭档。
徐天礽是那种半暴露在光线下,一半隐藏在黑暗里的人。他的面部如黑底飞金,透出刀锋般的轮廓。天礽就是神域的一把刀。虽并不一定完美,但天胤从不怀疑它的锋利,所以即使面对将要来临的黑暗,也没有太大的畏惧。
青帮是胜败的关键,而天礽则是最后的底线。
恭敬地行礼,安静地落座,一切井然有序。
"深夜造访实属无奈,打扰之处望请小主您见谅。"
感觉到帘后的宽容与笑意,年轻的少主带着清晰、甚至些许稚气的声音,疾徐有致地传入耳膜。"父亲在世的时候常说魏叔是我们后辈学习的楷模。谦逊、随和、悲悯、诚恳,总是设身处地的为他人着想。今日眼见为实,才知道果真名不虚传。"
"哪里,小主您过奖了。"
可以想象它嘴角的弧度,徐天胤结束了寒暄:"魏叔前来是为何事?"
"为靖帮、为魏氏、亦为青帮。靖帮没有能力成为统率一方的霸主,是魏某无能。今日青帮占据X城,收管的地盘与日俱增。我并无怨言,只是希望保留‘辰北‘做为最后的据点,只是希望青帮统领X城之余能容忍我的存在。"
"我明白您的意思,也很欣慰魏叔您的认可。对于这件事,最好的解决办法是向青帮姬拓晨言明您的立场以及态度。我想以魏叔您的为人处事,姬先生不会刻意刁难。至于小侄,让魏叔见笑了。虽然是神域第五代当家,不过眼下要保全的反而是这轻贱的生命。"
"小主。"反驳的声音,象枚虫子小心而坚执。
爽朗的笑声穿透竹帘:"没有关系,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话题稍后被刻意转移,彼此心照不宣地回避敏感。寒暄过后,魏重起身告辞。
"魏叔。"帘内的声音再次响起。魏重谦卑恭顺的半弯着腰:"是。"保持聆听的姿势。顾宇瞻深刻了解到"神域"的权威与尊贵。帘后的人,即使连容貌都看不清楚;即使名存实亡的只是摆设;即使生命岌岌可危,他的身份地位亦拥有足够震慑力。
"魏叔是我敬佩、尊重的长辈,而靖帮是我最不愿碰触的净土。我希望您能保持现阶段的平和稳定。因此,令公子近期的所作所为我姑且可以视而不见。不过如果一旦有所冲突,伤及无辜。我想那并非大家乐见的。"警示的语言,冰冷的语调。
魏重如履薄冰般浑身一颤,身体不由自主的更低了一些。"小主您放心,,魏某知道怎么做了。"

"天礽哥哥,代我送送魏叔。"得到预期的回复,徐天胤满意地结束会谈。
听众与言者皆是聪明人,点到即止的暗示足够标明立场。徐天胤和芮夫人的战争如箭在弦,一触即发。靖帮不会是第一个被告诫的组织,亦不会是最后一个。徐天胤应该不希望因自家人的争斗而引发江湖的混战。所牵扯波及的范围越小,收拾残局的麻烦就越少,他所要巩固的"神域"实力就越牢靠。
"徐天胤如果只是简单角色,继承书上就不会出现他的名字。"对于这点魏重相当自觉,但魏恒就未必了。
推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顾宇瞻如期的听到魏重的咆哮。
"他之所以成为继承人不过是因为他的母亲是徐敬天心爱的女人罢了。"
"荒唐!你以为徐敬天是那种随意糟蹋家族心血的人吗?更何况四夫人已经去世多年。她再大的魅力也难抵岁月的消磨。所以你给我听清楚,我不管你之前跟谁在一起,但是现在你绝对不可以和徐天朗参合。我在夹缝中求生存也只是为了保全你我的命。我不希望到时候白发人送黑发人。‘神域'这档子事,你最好能躲多远躲多远。"
"明哲保身的结果就是现在苟且偷生的活着。父亲您不觉得这样的人生太小心翼翼、太可怜了吗?青帮姬拓晨不过是个无名小卒,在短短五年的时间他成为X城的龙头老大,连最古老的黑帮家族‘神域'都要看他的脸色行事。你以为他是抱持什么样的态度开拓今天的局面?!如果你坚持今日的行事作风,我敢断言,靖帮灭亡只是迟早的事。"
"你--!"魏重一时答不上话来,或许儿子说的不啻是事实。
"爸爸,我只是让您认清楚局势。芮夫人与天朗如果成为我们的靠山,靖帮以后的路就容易多了。而现在是我们标明忠心的时刻。我只是希望靖帮能在我手里发扬光大而已。"
"如果芮夫人输了呢?"
"凭那个毛头小子?!他还未成年。一个十七岁的孩子能成什么大器?!就算如父亲所言他拥有非凡的能力。可是没有青帮的支持,他照样赢不了芮夫人。总之爸爸,您就坐等收成吧。儿子会让您刮目相看的。"魏恒的声音里交织着激动和隐秘的亢奋。不理会魏重的劝阻,信心百倍的离开。
"这个孩子终会吃亏的,届时但愿能够补救。"目视一意孤行的儿子,魏重无奈的叹息。
"我派人跟着少爷吧。有个万一也好应变。"扮演忠实听众的顾宇瞻体贴地提出建议。有时候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虚伪和做作,只是他没有拒绝参演闹剧的权利。当然他更不知道自己还会占据主角的位置。
应允,魏重疲惫的跌落于座,痛苦地揉搓着额头。

月亮像一把遗落在在黑蓝天幕的久远朝代的古老铜钱,被夜晚小心翼翼的收藏着。月光下的徐府,如静物。鱼鳞般的屋瓦似敷着薄的银粉,苍鹰的鸣叫把夜渲染的更加空旷和幽深。
晚于主人休憩是长久以来保持的习惯。天礽知道自己是那个人唯一信赖的同伴及盟友。他知道他相信自己,相信自己会保证他的安全,会护住他的信任。
而自己所要极力证实的是他作为母亲去世后最终想要保护的人,为此天礽牺牲一切在所不辞。
芮夫人的出现突兀而磅礴。
天礽惊觉不妙,在晓风亭外企图阻止她的指涉。
扬手一记耳光,无所顾忌的喧嚣:"你这个哑巴,目无尊长的东西!你以为你拦截的人是谁?"
古老的门扉适时的开启,"神域"失势的少主带着惯有的恬静和祥和现身。恍若隔世的神秘气质,疏离而高贵。那神情即使面带笑意夜能把你隔开。遗世独立,仿佛就是他全部美的存在意义,也是造物主在他身上显现出来的惊世骇俗的本领。
漠视刚才的风波,徐天胤不露痕迹的将天礽挡在了身后:"母亲您来了。"
一瞬地失神,芮夫人迅速恢复浓妆艳抹下的威慑,步入亭落,直接选择了台阶上的主位。
面对肆意的挑衅,天胤仿如无睹的平静。恭敬地就坐,没有遗漏半分不满。天礽紧挨其后。
"孩儿这几天身上不太舒服没能跟母亲请安,还请您见谅。"
"客套话就不必了。今时今日的情势彼此心知肚明。我来只为给你一个忠告。你年轻气盛难免糊涂。做为你的长辈我也不想留给旁人任何口舌。如果你心甘情愿的交出掌印,我绝不伤你。但是倘若你定要执意坚持,休怪我不顾亡者颜面。"
"母亲与我本无瓜葛。说到情分不过是逝者留给我们的奢侈品。"纯净的脸,一贯的无邪。他总是带着稚气的懵懂的天真烂漫仿若无心的伤人。"青帮是否成为母亲的盟友还有待考证。如果我是母亲,与其在这里浪费口舌,不如多花心思讨好姬拓晨来的实际。可惜啊,天朗哥哥并非女儿身,不然联姻倒不失是个办法。"
"徐天胤!"忿慨地一掌击在矮几上,芮夫人脸上的白粉扑簌地洒落。"逞一时口舌之快不见得对你有任何帮助。"
"母亲的要挟也不一定有说服力。"嘴角参杂者玩虐的讽刺,徐天胤毫不畏惧的对抗:"母亲年事已高想必一定不记得过去的事,可是我记忆力很好。母亲给过我的,我可是一日也不敢忘!"
"你想造反?!"矮几翻到在地,茶汁侵蚀木质的地面。
"母亲您弄错主次了。我才是‘神域'的当家,要造反的人应该是您吧?!"
"徐天胤你找死!"徐天朗一跃而起,黑色的枪支直挥到他的脑门。
无视威胁生命的器具,冷酷的笑颜迎视暴跳如雷的怒容。纹丝不动的镇定,横亘于两者之间的天礽犹如张开双翼的鹏鸟,将他完全的保护。神直的双臂,分别对着芮夫人和天朗。
木质的地板传出不匀称的脚步声,警惕而严密。
随后的寂静持续着剑拔弩张的紧迫。芮夫人抽搐的嘴角显示竭力压抑的怒火。天胤轻蔑的笑着,挥手解除警报。对付芮夫人他有无穷的花样与心思。如果单纯的杀戮便轻易结束对峙,这不符合天胤的设定。游戏就是越扑朔迷离才越更精彩。
"孩儿奉劝母亲三思而行。后悔莫及可别埋怨天胤事先没招呼。"
敢怒不敢言的芮夫人带着天朗拂袖而去。
"立刻联络姬拓晨,说我要见他。"
徐天胤似乎有持无恐,芮夫人担心青帮临阵倒戈。如果不赶快收买有利支援,"神域"将会再次失之交臂。
"看来今晚将是不眠之夜。"放下垂帘,天胤发自肺腑的同情芮夫人:"揣透不了天意的人又怎能顺应天意。听天由命无非是等待上苍来愚弄!这一次我会替父亲收拾干净残留的祸害。"
回眸,察觉天礽微蹙的眉头。天胤笑意盈盈地抚平他的褶皱:"没有关系的,哥哥。我恨清楚自己有多少分量、有多重。没有胜算的事我不会鲁莽冲动的。这一点请你放心!因为我的血液里不仅有着母亲的愤恨,也有你舍身的恩赐。"依偎在兄长的怀抱,好似回到儿时。短暂的忘却,思绪沉浸于那些罕见的快乐回忆。那时,天礽哥哥的母亲也还在世。仁慈善良的她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他们。她的笑有着绮绻与柔媚,世天胤一辈子最难以抗拒的温情。
对于自己的母亲,天胤唯一的记忆就是她的死亡。悲怆而沉痛,过分美丽的脸庞上空洞的眼睛宣泄着无止境的哀怨。大妈惶恐地用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生怕血腥的场面惊吓着年仅七岁的他。可是他看见了,并且一辈子也磨灭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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