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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情化不开+番外篇 此情可待成追忆——byl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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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客栈地处华山山腰,少了凡尘的喧哗,月明星稀时,站在华山之上,依松柏而立,耳边虫鸟啾鸣,此时此景,若有好酒一坛,古筝一把,好友二三。对酒当歌,也不失为人生一大美事,端的是神仙生活。
只可惜好酒是没有,好友是人在他乡,勉强用来凑数的只有我的爱筝。找了块石头盘腿坐下,水袖一拂,古筝已陈在腿上。我轻扶琴弦,应该是有许久没有弹了吧。自离了鹤泉,身体大不如前,又偏爱大江名山地跑,常常是累倒在床上,真正有闲情,有精力弹琴的时候不多。
今晚得空,我也就在这青松明月下,畅快一次吧。素手一振,起音便是《高山流水》。不久又有一段琴音横插而入,接的正好是高潮部分。仅凭琴音,便知这位操琴者是位中好手,一挑一拨间,流畅圆润,音无一丝不美。这技巧只怕我再练上十年也赶不上。
我正听着琴,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时,那琴声突然一变,曲调骤改,操到居然是一首--
《逍遥曲》!
我脸色大变,猛然站了起来。错不了,虽只是起手的几个音,但这个调我忘不了,这是首仙乐,人间不得!
原来还在天宫时,我醉心古筝,曾央求天宫乐官借我看遍天宫乐谱。当时拿起《逍遥曲》,心中就觉澎湃,却奇怪于宫中这么多年居然没有听人弹过。后来才知这曲谱原是天宫一大仙所谱,后来大仙因过被贬下人间,此曲又找不到技艺如那位大仙般淳熟高超的人,所以一曲逍遥终成绝响。
没想到,万万没想到今日有幸,居然让我在华山上听到这天地绝响,宁下心细听,曲意缠绵中,无不引人思量,晃如梦回旧日。难怪《逍遥曲》又叫《君心忆》。
曲音飘渺,如空中云烟,似有还无,绕与身旁。
抬头看天边月华,想月宫嫦娥寂寞无趣,冷清依于桂树下,遥望下界凡尘。这也是一种思量,心中也许掂着曾经弃而不顾的后羿,也许还想着当时还为人时的幸福美好。我也身处清冷中,只是另有一股温泉相绕,虽倚于树边,却心无愁怅。天宫旧事也会在梦醒时悄然而来,只是梦虽好,终有散的时候,醒来后,抬眼看看身边的人,深吸两口枕边人的气味,旧梦也就只是朝露了,来去了无踪。
是因为这曲调吗?今晚居然坐在这青松月华下,想了许多平日不会想,也不愿去想的事。
情缘天定!我一直相信这一点,如果不是这样,我想十几年前,我不会与祉水只是七夕庙会上的匆匆一见,就情根暗中;若不是这样,我也不会下了凡,为教授玉泱,在寒府一呆就是八年。我相信这就是我俩的情缘,也许是从这天地初开就注定,追寻了几生几世,终于互许了终身,执着了彼此。也许祉水前世就是天边一颗耀眼的寒星,而我是那追星的人,每天痴痴看着,守着,只望寒星可以流连于我。终究,我是爱上那双如冬日寒星般的黑眸的。
"你心中执念太多!"一句叹惜的话打断了我还算美好的猜想。
我缓缓抬头,看向不知何时站在我身旁的流火。流火爱着青衣,相处几日,他从来就是一袭青衣。我打量他清秀的脸,如果他穿上白衣,应该会把他干净的气质突显出来,但他似乎对青衣有一种特殊的执着。
"刚才是你在抚琴?"我轻轻地问。夜晚的流火让我不知为何有一种亲近的感觉,似久未谋面的亲人。
流火默默地点头。
"你听过这只曲子吧?"
"不,第一次听,但--,听到就觉得心潮翻涌,好象这曲子早已烂熟于心,--真是奇怪。"
"这只曲子叫《逍遥曲》。"
"它还有个别名,叫《君心忆》!"
"岑,你都知道了。"
"......流火,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流火笑,"不过天涯一介浪子,你又何必多问!"
"你是天界的人!你根本不是凡人!这还可以推说是一介浪子吗?你刚才抚的曲子叫《逍遥曲》,就算在天宫现在也已经没有人可以抚得出来,你还可以推说你谁也不是吗?流火只怕也不是你的真名吧!"
面对我的咄咄逼人,流火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摇摇头。
"鹤岑,你是个聪明人,性子也清冷,依你的性子,本应该一世无欲无求,快活自在,为什么非要踏入这红尘俗事,让这些情爱纠缠,脱不得身?"
"入世容易出世难。当日我被逼无奈入这红尘,就料想过红尘世界万千大,要再回到来处怕是百年身。飘浮八年,寄人篱下,与徒儿相依,若不是有祉水相伴相惜,我想,今日的我怕还不如现在。流火,你也在这凡尘沉浮,你也经历了磨难沧桑,看过太多虚情假意,应该知道我与祉水之间,求的并不多,只是相守罢了!"
"那你可曾想过祉水的家人?寒府的二公子,为送好友赴他地求医,从此一去不回,你要他们一府老小如何想,是祉水已克死他乡,还是--"
"我管不了太多!你以为我还有多少时间陪在祉水身边,现在我什么都管不了了!"
吼出这句话的同时,我用手紧紧捂住我的唇。我,我都说了些什么!
还有多少时间相伴相守?其实我潜意识里已经知道结果了,不是吗?相伴怎会永久,就算许了白首之约,现实总会悄然而至。我--
许是明白自己这么许久逃避的是什么,许是明白自己所求的是天地不容的。我心中就是这么莫名地生出一股苍凉悲苦之气。想着这么多年的快乐无忧,也许转眼成空,我会化为天边云,手中风,闭上眼就在身边,睁开眼却无影无踪,鼻头就有丝丝酸意冒出。
流火奇怪地沉默着,没有叹息。
我性子中的傲性,让我无法容忍一个外人看见我无助的模样,所以我强忍去眼中的泪意,调过头,如一只被侵犯了的刺猬,竖起一身的毛刺攻击这个触到我伤处的人。
"你知我性子,若爱了,我就不在乎他人看法。若有人说我与祉水违了伦常,碍了众人的眼,只管去说。但要我放弃,除非我死!"
"--"
流火也许是被我最后的话吓住了,哑口了半天,才幽幽说了句让人觉得莫名其妙的话,"你还真像他的性子!"
他?哪个他?在一瞬间我这样问自己,但要我现在问眼前这个家伙,那是万万没可能的。我只是冷着脸朝他笑,想让他知道我的坚持。
"岑,你太不爱惜自己了!你可曾想过,你若死了,那些关心你的人会怎么想,会有什么感受?"流火黯然丢下这句话回客栈去了。
我呆呆地望着流火消失的方向,脑中盘旋的满是他临走前的那句话,他人!关心我的人!我突然觉得无边愁怅从心底涌起。抬眼望高山深壑,美景无限早在夜色中淡去了原有的姿态。天地苍苍,万物交替,冥冥中早有定数。要说无情,这天真可谓是最无情的。
天地无情,特别是我呆过的天宫最是无情。仙凡本不两立,若强求,是会不得善终的。这是谁对我说的话?脑袋乱糟糟的,想得太多,又好象什么也没有想。
"岑,你怎么在这里,我到处在找你。现在下了寒气,山上的夜晚又特别冷,你看,手已经冻得冰了......"祉水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他手里拿着专为我准备的貂皮外氅,一见我,便把我团团围在外氅中,嘴里还不忘罗嗦着什么[自由自在]。
我无力地靠在祉水的怀中,他身上还留有一些汗味,应该是刚和玉儿练过剑,回到房中没见我的人,所以立刻拿了外氅就出现寻我吧。
其实祉水真的是非常疼我!我这样想。
相识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他主动地伴在我身边,为我默默做着我已经习惯到成为自然的事情。祉水是个温柔体贴的人,两情相悦,互定终身后,他更是把内心的火热表露无遗。有时他会在四下无人时,突然紧紧抱住我,在我都快无措的时候,轻轻倾述他对我的依恋。他说我是风,清清冷冷地,就算已拥在怀中,也像随时会失去,会随着风儿离他远去。那时我总是笑他,说他是傻瓜。告诉他,既然我已经选择了他,那么就算我是风,我也是只属于他一人的风。
可现在--
我知道,我自己已经乱了!
祉水似乎察觉了我的神情晃乎,用他健壮的手臂把我紧紧圈在他怀中。待我平静了一些后,才小声地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摇摇头。那些话,我不会说,死也不会说。我是自私的,心中渴望的只是被所爱的人拥着,疼着,爱着。为此我可以不惜放弃一切,哪怕是性命!
祉水也不逼我,搂着我走回客房,把我安顿在床上,安慰了几句,便向小二要了些水,洗澡去了。
等他再出现时,身上是我所喜欢的干净清新的味道。他上床,我便偎过去,贴在他身上。
"抱我吧,祉水!"
我想我是又看到他的腼腆了。只见他的脸突然一红,然后勉强镇定下来打量我。
"岑,你的身体--"
"我已经好很多了,你知道的!"
"但你知道你的身体受不了欢爱,每次看你痛得晕过去,我--"
"祉水,求你,抱我吧,今晚,我只想你拥我入眠!"
有时想来好笑。我与祉水如果算是夫妻,我与他的房事应该算是极少的。原来曾听说年轻力壮的青年男子,婚后生活一星期内总会有四、五次。可我与祉水,共同生活了两年,这种事还不及别人三个月内发生的多。原来见他拒绝所有相亲,笑他是和尚,现在想想还是会笑,只是其中已带了许多感激。
对于枕边人我不会一无所觉。他对我的欲望我了解,他对我的那份无言的关怀我铭记在心。我知道他想要我,却又怕要我,他说每次看我在他怀中晕倒,然后要大病两、三天,他就害怕。他说他发过誓,这辈子再也不干伤害我的事,但每要我一次,就像是一次违誓,害怕我因他的破誓而长睡不醒。
我这身体真是越来越不济了。但在此时,我真的是非常需要一个证明,证明我真真正正地存在,证明我真真正正地爱过也被爱过。
祉水终于明白了我的坚持。
"如果痛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
这是祉水每次开始必说的话。
"嗯。"
这也是我每次开始必应的话。只是我没有一次实现过我的承诺。
祉水很轻柔地把我放在床上,亲吻我的唇。他说我的唇是世界上最香甜的美酒。他亲吻我的锁骨,他说我太瘦了,怎么身体总在补,却不见一点成效。他亲吻我的身体,说我的身上无处不美,是完美的结晶。
我笑着,微睁着眼,看着眼前自己所爱的人。他不是个爱说甜言蜜语的人,但在此刻他的嘴却甜如蜜。我的手抓着床单,我转过头,看见我的发与祉水的发在床单上交错融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的手指不自觉地把彼此的头发抓起打着结,这样,你我就算是订了结发之盟,不离不弃了。
火热连同剧痛一起从下身直窜而上,我紧咬住牙,一手牢牢抓住我俩相结的发。在意识消失前,我又一次看见了祉水心痛的表情。
5
好香!异香袭来,微风轻拂,远处歌声缭绕,隐隐搅了我的睡意。睁开眼,只见自己躺在百花丛中,举袖轻嗅,花香一片。我嘴角浅笑,看来百花丛中过,就算片叶不沾身,也会惹得花香满衣。正所谓美人如花,美人身边过,人心怎会清。美人怀中坐,只怕是万事俱放在脑后,只求得快乐时且快乐吧。
微叹一口气,叹自己怎么看着花花草草想起这些世间不快,我举步走出花丛。举眼四望,这里--,花团锦簇,不远处是一碧波池,再远处有不少衣着鲜艳的彩衣女子在和着曲子翩翩起舞。这情景好生眼熟!
沿着身前一条石子小道,拾路向前,再转向偏僻的地方,一座看上去荒废许久的宅子出现在了眼前。那白纱飘舞间隐隐可见的亭台楼阁,那随风而动清呤悦耳的风铃,我本能地退了两步,怎么如此?为何我会来到"玉泱阁"?难道说我正身处天宫?
这一认知把我吓了一跳,也这才发现从我醒来便一直没有看到祉水,如果是平常他是绝不会离开我这么久的。我不觉心底发急,快步向我记忆中的"惜阁"走去。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不然我为何会出现在天界,我记得在我晕迷前是与祉水在一起的。
"惜阁"与"玉泱阁"不远,沿一条桃花相夹的幽径,再过一片花园,便到了。
我远远看着梦中思忆多时的"惜阁",回想幼时随师父在此修行的点点滴滴,心中若说没有一丝伤感是骗人的。漫步走入园中,来到"惜阁"前,不禁又想起下凡前的事,那日师父不知为何突然赶我下凡,我便是跪在这儿,苦求着师父,希望他收回成命。现在想想,师父是开了天眼的人,世间万物变化皆在掌中,也许他是算出我与祉水的情缘,所以最后才会把我赶下凡也说不定。
想着这些可能不可能,我向前拾阶而上,见阁门紧闭,举手敲了敲,没人应。我双手用力,推开阁门,室内空荡荡一片。
"师父!"
没人应!
"师父,我是岑,我回来了,师父,你在哪儿?"
屋里屋外全看过了,没有半个人。
有些失落地,我缓缓坐在阁前的台阶上,原想着这事发生的蹊跷,想找师父商量商量,不想师父也不在。
"岑!"
在一声尖叫从远处传来,在我从失落中走出来之前,有一个火红的身影已经向我飞扑而来。我本能闪开,只听一声巨响,和着一声抱怨。
"喂,岑,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还害我平白地一天到晚为你担心。还有哇,见了我有必要像躲瘟疫一样吗?"
我看着躺在地上哇哇哇自说自唱得不意乐乎的人,有些回不过神。
"喂,岑,还不过来扶我一把!"
我终于笑了,"花孜,几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性子!看看你身上那衣服,怎么还花得像在比美的孔雀!"
我伸出手,花孜黑着脸向我的手握去,可出乎两人的意料,我本想拉花孜起来,花孜伸出来的手,却直直通过了我的手心。
我俩的脸同时变色。
"岑!"
花孜几乎从地上弹了起来,上前就要抱我一个满怀,可惜同刚才一样,他的身子通过了我的身子。
"该死的,岑,你到底在下面出了什么事?你怎么这个鬼样子出现在天界!"
我也白了脸。鬼样子!我想这种说法一点也没有错,现在的我真可以说是鬼样子,大概是灵魂出窍了,所以飞来了我思念许久的天界。难道说--
我的心猛打一个颤,就算已经没有了实体,我似乎仍然可以感到冷汗在沿着我的背脊滑下。
不会,应该不会,我还有太多心愿未了,我还没有与祉水白头到老,我怎么可以就此而去,消失得无踪无影。
"岑,你说话呀!"
花孜也急了,本想上来摇晃我的肩,但终于无奈地放下了手。
"花孜--"我无措地抬头,看着在天宫我惟一的好友,"我不想死!"
"说什么鬼话,你怎么会死!你不会死的!你怎么会死!......"
花孜早已没了主意,他无意识地在口中反复着这两句话,我看见他的眼角已经隐隐有了泪痕。
这个牡丹花仙,平日里没什么形象,专爱与人比美,但在这种关头,却如此义气。活在这天宫,真是让人无忧无虑呀,多年未见,他还是一切如惜,我却已经不再是从前。心中有着这样的感叹,我想若消失便是我宿命,那么至少让这个我所认识的不知愁为何物的好友,再继续这种无忧无虑吧。
我强让自己带着捉弄的笑容,对着花孜呵呵的笑,"如何,这样便把你吓住了!"
"--岑。"
"傻瓜,我骗你的了,我若不以这种样子来,你叫我如何进得了南天门,我是被师父赶下凡的,没有师父的允许我光明正大上不了天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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