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昨天晚上......你说的，我都听见了。"江雅展开一抹苍白美丽的笑。
卓夜先是一愣，然後开心的说："你听见了吗？你这坏蛋，果然醒著的是吗？"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能听见你们的话，但就是睁不开眼睛，"江雅轻轻抓著卓夜衣襟，把头埋入卓夜的胸口，低声说，"所以，今天我非来不可，我必须弄清楚，也必须让自己死心。"
你......会死心吗？
卓夜忍不住在心中呐喊。
如果可以，他多麽希望让江雅忘记一切，包括自己，让他变成一张真正的白纸，然後重新开始，可那样的话，或许就不再是江雅了。
来到三十楼，卓夜抱著江雅直接冲进总裁办公室，因为江雅要求不要把自己的事告诉阙凌，所以卓夜只能心疼的看著江雅一步一步的来到阙凌面前。
看到江雅的阙凌似乎并没想到惊讶会真的出现，更没想到卓夜也会一起出现，他的表情是震惊的，好久说不出半个字，於是两个人就这麽静静的看著彼此。
正好泡好咖啡的ye一进门便看见这种场面，她的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淡淡的笑，然後转身悄悄的关上门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阙凌终於拉回神智，他烦躁的爬了爬头发，一屁股坐在旁边沙发上，再不看江雅一眼，说："你们来干什麽？"
他的态度叫卓夜恼火，可却不能发火，只能不舍的扶著江雅坐下，说："如果可以我并不希望江雅再来见你。"
阙凌冷冷的瞄了他一眼，冷哼："是吗？那麽，你来找我干什麽？我不是已经答应卓夜，封锁一切关於你的事，并给你弥补的时间，好让你自己去自首了吗？"握著拳，他始终无法忽略江雅苍白的脸，视线下意识的移向窗外，无法面对那张令人心疼的脸。
江雅双手交握，手指不停的相互摩擦著，缓缓说："我来，只想问你......"明明早就想好的话怎麽到了他的面前变得这麽难以出口？
阙凌回头，轻蔑的看著江雅，那种眼神，让江雅的心狠狠抽动，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尖刀一刀一刀的插在他的心脏上，时时刻刻的提醒著他，自己其实是个杀人凶手。
"江雅。"卓夜无法忍受江雅受到这种待遇，他忍不住拉起江雅的手臂，说："江雅，我们走吧，别再对这个人抱希望了。"
江雅用力甩开卓夜的手，咬著牙来到阙凌跟前，拎起他的衣领，问："阙凌，我只想知道，你对我有没有一点感情，或是有没有爱过我？"
就为了这种问题，就为了这种幼稚到不行的问题，江雅执著到这种地步，卓夜替他感到可悲。
阙凌扯开江雅的手，整了整领子，转身，背对著江雅冷冷的说："江雅，你不过是个杀人犯，我堂堂MJ的总裁怎麽可能会爱上你？当初如果不是以为你是江唯，我根本不会碰你，甚至跟你说话，我现在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只爱过江唯，对你的好，都是为了他。"语毕冷冷的下了逐客令。
卓夜再也无法憋气，他狠狠的踹了一脚旁边的茶几，听著杯子！啷落地，他气的几乎红了眼睛，江雅颤抖的身子看在眼里是这麽刺眼，令人心疼。
"阙凌，你太过分了，即使你不爱他，也没必要说的这麽绝吧？"卓夜怒吼，"你真的爱江唯吗？哼，你不爱，你谁都不爱，你是个自私的人！！也是个无知的人，江雅爱上你是他瞎了眼，没什麽好说的，可我就不明白了，你有必要把火发在江雅头上吗？他......"看了一眼江雅苍白的脸，卓夜终究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三天後，我会带江唯的骨灰回法国，把他的名字列入阙氏......"没有转身，声音低沈而平稳，听在江雅的耳朵里却出奇的冰寒。
把名字放入阙氏？这意味著什麽？卓夜不说，江雅没问，但大家心知肚明。
"ye。"阙凌按下电话旁的红色按钮。
Ye应声出现在门口，恭敬的问："阙总，有事吗？"
阙凌沈声说："带他们出去。"
"嗯。"ye公式化的推推黑框眼睛，朝两人说："卓先生，江先生，请。"
"阙凌你......"卓夜不想再保持什麽绅士风度，他现在只想狠狠的揍阙凌一顿，好让这个人的眼睛清醒清醒，可仅是衣角传来的一丝微弱气息便阻止了他，卓夜惊愣的扭头，看见江雅缓缓的朝他摇摇头。
卓夜眯眼再看了一眼阙凌的背影，便火大的转身，拉起江雅的手，往外走去，直接冲进电梯，没等ye再说什麽，便关上了电梯门。
卓夜的手很大，很厚，特别暖和。
江雅静静的任由他拉著，两人进入雪中，很快上了卓夜的车。
一路上，彼此都没再说话，直到回到医院，江雅才倒下去，卓夜紧抱著他，感觉他的身体渐渐冰冷，那是多麽恐怖的感觉。
他无法想象江雅是怎麽从MJ财阀一直忍耐到医院，明明已经裂开的伤口一直在流血，可他却一声不吭，只是为了那麽一点点的自尊。
23
林姐把做好的饭菜放在桌子上，笑眯眯的把毛巾递给卓夜，见他一脸憔悴的样子，忍不住又数落了他几句。
卓夜只是笑笑，因为江雅说自己留著胡子很丑，所以他现在剃胡子勤快的不得了，几乎每天早晨都会刮一次。
林姐见卓夜梳洗好了，便问："小雅醒了吗？"
卓夜摇头："还没。"轻轻关上房间的门，转身坐在餐桌旁，忍不住吸了口气，"哇，好香啊，好久没吃老妈做的饭菜了。"
林姐捏捏他的脸："瞧你都瘦了，快吃，我已经替小雅热了粥，一会儿你给端过去。"
卓夜"嗯"了声，大口大口的开始吃饭。
"小雅，他没事吧？"林姐看著紧闭的房门，忍不住担忧，想起江雅当初在江唯家的地下室时的情景，她便心有余悸，那孩子的精神早已崩溃，昨天竟突然离开医院，明明身体这麽虚弱，旧伤还没好竟然又弄的裂开，当时，她吓的差点晕倒。
後来，好不容易重新包扎了伤口，医生替他打了镇定剂，可他没睡多久偏偏又醒了过来，卓夜拒绝再给江雅打针，说那对身体不好，而江雅则闹著不肯待在医院，硬是吵著要回家。
一开始，大家都不知如何是好，江雅的身体不能再拿来开玩笑，可他一直闹反而会更危险，於是商量之下，只能依了他的意思，把江雅带回了卓夜的家，还有一些简单的医疗设备也一起搬了回来。
江雅这才没再闹，乖乖睡了去。
直到今天中午，还没醒。
不过这也让人安心了不少，至少他看起来比昨天好多了。
卓夜很快吃完饭，笑说："当然没事，再过不久，他就能和以前一样生龙活虎了，老妈，粥再哪儿？"卓夜走进厨房，打开锅盖，忍不住皱了一下眉，"老妈，是甜的吗？"
林姐点头。
"江雅不喜欢甜的。"
"是吗？你看我，都给忘记了，"林姐拍拍头，走进厨房，说，"我来重煮吧。"正想拿过勺子，却给卓夜夺了过去，"小夜？"
卓夜笑眯眯的看著林姐，俯身在林姐的脸蛋上落下一个轻吻，然後揉住林姐的双肩把她推到桌子旁边："老妈，你还是乖乖吃饭吧，煮粥的事我来就行了。"
"可是......"
"不要拒绝哦，为自己喜欢的人做饭是我的梦想。"卓夜围上围裙，摘下眼睛，转身走进厨房："看我的，我一定煮最鲜美的粥给江雅。"
"呵呵，这孩子。"看著满脸笑容的儿子，林姐安心的笑了。
所以......
当江雅醒来的时候，宽敞的屋子里只有自己一人，他不安的半坐起来，打量了一会儿四周的环境，在发现熟悉的摆设之後才少稍稍安了心。
视线在看到放在旁边的沙漏时顿了一下，心脏不知怎麽就是漏了一拍，能感觉的到，那种来自灵魂中的惊慌。
伸手拿起那个沙漏，放在手心，看著地盘上的字，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这麽难以说出口，对阙凌来说，这不过是微不足道的谎言。
把沙漏抱进怀里，江雅听见自己的哭声，可却感觉不到眼泪。
是卓夜吧？他替自己拿来的，为什麽要对他这麽好？他不过是个杀人犯，根本不值得同情的杀人犯啊。
一直以来，他自以为可怜，没人爱，没人疼，却从来不肯去面对江唯年轻的生命突然消失的可悲，其实他一直都知道，一直都明白，生命的可贵，江唯没有错，错的是自己的嫉妒，无法理解。
江唯爱他的养父养母，不想失去他们，所以选择冷落江雅，可这难道不对吗？就像江雅一样，不过是为了守住自己的幸福，他有什麽错呢？
一直不敢承认，不敢面对，其实弟弟是多麽可悲。
起身下床，拿起旁边的素描本，这是江唯的养父第一次送给他的画本，当时江唯没舍得用，後来送给了江雅，那时候，他觉得很奇怪，为什麽弟弟会送这种没用的东西给他，直到现在才明白，这或许才是江唯最珍惜的东西。
指尖滑过素描本第一页已经描出的轮廓，会是谁呢？
（哥哥，在这里画上你最喜欢的东西好吗？等我们长大了再来交换。）
"唯..."抱住画本，江雅觉得自己快疯了。
苍白的手指，修长却纤瘦，可就是这双手杀了江唯，还有......阿开。
他是个罪人，是个杀人犯啊！
为什麽还若无其事的在这里？为什麽能毫无罪恶感的代替别人的存在？
根本一点都不幸福......一点都不幸福啊！
"江雅！"卓夜一进门就看见江雅疯狂的抓著头发抱头缩在墙角的景象，他的心顿时被狠狠的抽了一鞭，慌忙放下粥碗，冲到江雅身边，一把抱住他，不舍的呼唤著他的名字，"江雅，怎麽了？哪里不舒服吗？"
江雅在他怀里僵硬的抬起头，圆睁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乌黑的瞳孔茫然而空洞，痛苦的悲鸣从喉咙底溢出苍白的唇瓣，可他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他已经忘了怎麽流泪，怎麽哭，多麽可悲，多麽可怜。
"医生，我是杀人凶手，我是杀人凶手..."江雅苍白的手指穿过卓夜的头发，紧紧拽著，像是要把所有痛苦都发泄出来一般，身体无法停止颤抖，"我杀了唯，还有阿开，我杀了他们，该死的是我，是我啊，医生！！"
"江雅！"卓夜无法再说任何安慰他的话，只能紧紧的把他的头摁进怀里。
24
今天是阙凌回法国的日子，对江雅来说是个敏感的一天。
卓夜担忧的守著江雅，第一次感觉到"度日如年"的滋味，索性江雅一直在睡，睡的很沈，连呼吸都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
他明白，江雅虽然嘴里不说，可心里难受，这几天，他每天都会被恶梦惊醒，卓夜懊恼，他真的很想知道江雅的梦里到底有什麽，如果可以，他多希望用把江雅催眠，或是消除他的记忆，可那样对江雅不公平，那样的江雅不完整。
可那些记忆对江雅来说是多麽残忍。
"嗯......"熟睡中的人突然低吟，卓夜急忙俯身，手轻轻的放在他的脸颊边，好让江雅知道他不是一个人。
渐渐的，江雅的气息稳定下来，卓夜这才放心的叹了口气，无力的靠坐在椅子里看著窗外发呆，像这样的生活必须维持多久，到底要怎麽做才能救江雅，才能看到他的笑容？！
嘟──
就在这时电话打破了沈静，卓夜无奈的看了电话一眼，本来没打算接，可那东西响了又响，一遍一遍的不停催促，为了不吵醒江雅，卓夜只能无奈的接起，沈声说："我是卓夜...请问......"
（卓夜，我是阙凌。）
闻言，卓夜狠狠一愣，一时间竟找不到声音来回答。
阙凌？他不是乘十点的飞机离开吗？为什麽......飞快的看了看号码，竟是阙凌公司的电话。
他没走？为什麽？
（卓夜，我是很重要的事要当面跟你说，麻烦你来MJ楼下的咖啡厅好吗？马上，我已经在这里等你了，林姐也在。）阙凌的语气是不容拒绝的，活像绑架了人质的歹徒。
卓夜不知道阙凌为什麽突然这麽做，但隐隐察觉到不对劲。
"好吧，我马上来，不过你得让我母亲先回来。"江雅需要人照顾，家里如果没人看著，他不放心江雅是不是又会做出什麽伤害自己的事。
（好的，你来了，我马上派人送林姐回去。）阙凌信誓旦旦的承诺。
卓夜想了想，看了一眼江雅，他睡的很沈，应该没这麽快醒，所以他应诺了，然後飞快的穿上外套，冲了出去。
来到咖啡厅时，阙凌似乎已经等了很久，至少他手边的一壶咖啡已经见底了，而在旁边坐著的是林姐，她见到儿子马上起身迎上去。
"老妈，你怎麽了？脸色这麽差。"
林姐低叹，说："江雅的事不知怎麽的就给少爷知道了。"
"是吗？"卓夜挑高眉，在阙凌对面的位子上坐下，然後对林姐说："老妈，你先回家。"
阙凌也符合著说："林姐，车子已经在外边等了。"
林姐点点头，不安的看了一眼儿子，便转身出去。
林姐一走，阙凌的脸色立刻一沈，那种莫名的怒火就连送茶来的小姐都能感觉的到，她急忙把茶水放在卓夜面前，然後逃命似的离开。
阙凌冷看著卓夜，一声不吭。
卓夜喝了几口茶，缓缓说："阙少爷今天来不会就为了请我喝茶吧？"
"当然，我不是来跟你耍嘴皮的，也不必拐弯抹角了，卓夜，我问你，江雅出意外的事，为什麽不告诉我？？"最後几个字，阙凌几乎是用吼的。
"呵呵，为什麽我得告诉你？阙少爷，你可是堂堂MJ财阀的总裁，是天之骄子，区区一个杀人犯的事何必麻烦你呢？"卓夜好笑的看著他，"阙少爷，你也真奇怪，你不是恨死江雅了吗？不是不想见到他吗？为什麽还要为这种事发火？"
"我......"阙凌的脸渐渐变得苍白。
"说白了，江雅不过是个杀人凶手，当初，他只是代替江唯留在你身边，所以在你眼里他终究还是江唯，不是江雅，江雅这个人可说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而在说了那些绝情的话之後你又何必再在意？"卓夜放下杯子，放在杯缘手指有些微微的颤抖，他知道自己过於激动了，可也得到了效果。
卓夜的一番话让阙凌几乎无地自容，他从来不曾去了解过江唯，从来都只是江唯在迎合著自己，江唯乖巧，听话，胆怯，不喜欢引人注意，但却一心一意的喜欢著阙凌，所以他总是跟著阙凌的思想走，他可以很轻易的看出阙凌的想法，所以阙凌看到的一直都只是江唯的表面，所以在江雅代替了江唯的时候，他没有发现，只是单纯的被突然发生变化的江唯吸引，所以他根本不了解江唯，更不不可能了解江雅。
他以为自己得到了，可事实上，他什麽都没得到。
卓夜冷冷的看著他，起身准备离开。
阙凌懊恼的拳捶在桌子上，像是发泄一般的爬抓著头发，跟上卓夜的脚步，呼吸凌乱的看著他："卓夜，让我见他一面。"
"不行。"卓夜想也没想便拒绝了，说他自私也好，残忍也罢，他就是不愿意让这个男人再出现在江雅面前，"到了这地步，你还见他干什麽？同情他吗？还是可怜他？还是说你发现自己爱的其实是江雅？哈哈......"卓夜苦笑，"那你的爱也太廉价了吧？阙少爷，你到底把他们当成什麽？"
阙凌一时语呆，俊美的脸上露出扭曲的笑容，颤声说："呵呵...就算如此，江雅也不会爱你的......卓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