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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惘然劫》(出书版下部)——by白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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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泻下来,看见他进来,向下一缩羞赧地笑笑。
 
  找了块空地,林文伦盘腿坐下,与少言直面相对。看着他裸露在外圆润的肩头,和随着他的
动作而愈加凸出小巧锁骨,像雕刻在胸口两把小小的绝情剑。「还在想着丁寻?」一直以来,他
都很小心地避开和丁寻有关的话题,既是惟恐他伤心,也是怕他又想起那个人。这次决定单刀直
入,固然是怕自己的相思没有着落,但那只是一小部分,最大的原因还是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少
言再回到丁家那个金玉其外的地方。
 
  「算是吧,」少言掩饰地捉过水中漂浮的木勺,浇了些水在自己身上,又觉得热似地皱皱鼻
子,「我是在想,他从来就不是个半途而废的人,这次煞费苦心,怎会因为我几句话就轻易放手
!我担心的是,他也许埋伏了更厉害的后着。」
 
  「我想也是。我虽与丁五交手不多,但也知道他不是个简单角色。」林文伦一掌拍在木桶之
上,「就算他不甘心,难道我还怕了?再有机会,一定要让他尝尝我的厉害。」
 
  看着浴桶中的水因为他这一掌泛起阵阵涟漪,少言双臂交叠在桶沿,又将下巴放上去,看了
林文伦一会忽然若有所得地笑了,「林大哥,你知道吗?有人说你像狗熊。」
 
  林文伦一愣,勃然大怒,「狗熊!哪个不长眼的家伙说的,我这是强壮,强壮你懂不懂。」
把袖子捋上去,露出筋肉虬结的手臂放到少言眼前比了比。
 
  「更像了,」少言伸手捏捏他硬得像铁的股肉,嘟囔道:「就是真的狗熊恐怕也没有你力气
大。」
 
  看他笑得颇有几分孩儿气,可是偏偏眼波流转,似有万种风情,林文伦只觉一颗心像沉入了
百年沉酿,醺醺然不知今夕何夕,鬼使神差地突然伸手握住了少言的臂膀。
 
  「林大哥?」
 
  「没,没事。」林文伦稍显窘迫,但感受着手底如丝绸一般的触感,却也舍不得就此放手。
 
  时间在两人静默间悄悄溜走,林文伦定下心神,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开口,「大眼睛,我会让
你忘了丁寻的。从今往后,我会让你的眼睛里只看得到我一个人。」
 
  少言挣了挣,挣不脱,一丝红晕悄悄爬上脸颊,「若我忘不了呢?你又怎么办?」
 
  「不会,」林文伦自信满满,「我会用尽一切手段,软的不行就来硬的,硬的不行来明的,
明的不行就来暗的。」
 
  少言被他的霸道逗得笑出声,「那如果暗的还不行呢?」
 
  「重头再来。」
 
  一阵若有若无的暧昧浮动在两人间,林文伦向下望去,灵动的双眸掩映在低垂的长睫中,挺
鼻薄唇,其白如玉的胸膛上两点嫣红,再向下,只见水光折射,一具胴体在水中似乎在发出光来
。足以焚毁一切的热潮自下腹升起,林文伦手上忽地一用劲,将少言自水中提起来搂进自己怀里
,在他还来不及遮掩之时,双唇准确地找到了目标,重重印在少言柔软的唇上,辗转厮磨,喉咙
的最深处发出野兽一样低沉的吼声,恨不得食其皮寝其肉再吞到肚中,从此再不分离。
 
  在双唇被夺的一瞬,少言真的以为这一股热焰会将自己灼伤,烧得自己五脏六腑通通灰飞烟
灭,赤裸的身体磨擦在衣物上,有一丝丝的钝痛,可这痛,却是天地间最美妙的,可以让他知道
自己的存在如此确实,让他知道自己是如此被需要着。
 
  林文伦一路攻城掠地,没有预想中的抵抗,在他无声的鼓励下,胆子不由得大了起来,灵活
有力的舌头在牙关外徘徊观望了一阵,突然袭击,撬开了少言的牙关,一双手掌也渐渐一路向下
,再向下。
 
  同一时间,同一屋檐下,霍浮香也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与少言重逢已经一月有余了,两人的关系仍是没什么进展,少言见到他总是略带恭谨地唤上
一声「霍兄」,所有的念头,那些即使在深夜里也羞于向自己承认的龌龊的肮脏的激烈的念头,
在这一声「霍兄」里,变得更加让人羞愧。
 
  但平时最让他瞧不起的林文伦,这会却成了他最为艳羡的人。喜欢了,就大大方方地昭告天
下,从不为自己饮食男女的欲望觉得羞愧。在床上越躺越是气闷,听到外面已打过三更,干脆披
衣下地,磨了墨,将雪浪纸摊开,寥寥数笔,只见一湾浅塘几株垂柳跃然纸上,待要为画填上人
物,却是下笔,抬起,再下笔,再抬起,如此反复再三,最终还是长叹一声,将笔扔过一旁,心
灰意冷。
 
  意态由来画不成,自己能够将少言的五官画得肖似,可是没有他略带狡黠的轻浅一笑,没有
他清冷如雪的风姿,不带丝毫烟火气的一举一动,这画再好,都算败笔。
 
  林文伦在少言身上肆虐够了,才恋恋不舍地收回双手,带着偷了腥的猫一样的坏笑将双腿无
力软在他怀中的少言扶正。只见少言眼光迷离,颈子一侧上散布着几点暗红,下腹又开始蠢蠢欲
动,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欲望,抬起少言的下颔在他耳边说:「嘿,你顶到我了哦!」
 
  「啊!」少言又羞又恼,猛地一掌推开他,回身便去捞屏风上的衣物,带起的水花将林文伦
的衣物打湿了一片。
 
  林文伦扯住了衣物另一端,与他僵持不下,洋洋得意地说道:「别藏了,早就被我看得光光
!」
 
  少言白他一眼,三步并作两步跳上床,扯过被子将自己包得密不透风,也不理他,径自歪到
枕上闭目睡觉。
 
  林文伦得寸进尺,也跟着挤到床上,向少言身边蹭蹭,将他搂到自己怀里,一只手不安分地
从被子下潜进去,在少言身上摩挲着。少言全身都让被子拘束住了,手脚不便,只得扭了两扭,
倒引得他在背后低笑出声,热热的气息喷到他的后颈上,只觉身上又是一阵战栗。
 
  「睡吧,明天还得赶路。」
 
  听到这句话,少言才略微感到安心。
 
  就在两人将要进入黑甜乡之际,林文伦忽然凑到少言耳边轻轻地呢喃似地说道:「现在有没
有更喜欢我一点。」
 
  少言本待不答,却拗不过林文伦,只好敷衍地道,「没有,喜欢你?我又不是傻的。」
 
  「喜欢到什么程度?」林文伦恍若不闻,顺着自己的想法一路问下去。
 
  「喜欢到......喜欢到山坡上所有的小狗熊都睡着了。」
 
  林文伦为之失笑。
 
  阳光慢慢爬到床上交颈而眠的人的脸上,少言动了两下眼睑,下意识地将头埋到林文伦怀中
,却仍有半面脸曝露在晨光中。少言左躲右闪,就是找不到清静的地方,不耐烦地踢了两下腿。
 
  林文伦被他踢醒,一瞥间便已明白他为何如此,支起半个身子,正要将床帏轻轻放下来,忽
然听外面店小二压低了嗓子说:「客官,客官!」
 
  皱皱眉,将床帏放下,林文伦快速而又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口,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也压
低了声音问:「怎么回事?」
 
  「客官,跟您一起来的那位姓霍的公子不见了。」
 
  「不见了?」林文伦听过后心里一松,夜里并没有听到打斗之声,况且凭霍浮香的武功天下
皆可去得,也不会在睡梦中无声无息地着了别人的道,「什么时候发现他不见的,有没有留下口
讯之类的?」
 
  「没有,」店小二将林文伦引到霍浮香的房中,「刚才我给霍公子送早饭,就发现房门大开
着,人不见了。问别的伙计,也都说没见过。」
 
  林文伦支走了店小二,先大致打量了一下,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只不见了随身包裹,应该是
自愿离去。桌子上放着一幅画,只有浅塘垂柳之上。绘画一道,林文伦也曾有涉猎,只觉此画架
构颇为奇怪,怎么看都是少了画眼,尚未完成。
 
  放下画,又随手翻了翻书桌上,却翻出寸宽的纸条,上面写满了字迹:「与君相离于京城,
再见于江湖,心下喜不自胜,惟见君容颜憔悴,神情抑郁,万般事端,皆由丁姓而起......此去
生死未卜,他日有缘再见......」字迹越到后面越是凌乱,「见」字下面又多了两点,显然是写
到这里便不知如何继续,沉吟不决之下,不自觉地用笔轻点。
 
  「怎么了?」少言也走了进来。
 
  林文伦将纸条递给了少言,面色凝重,「姓霍的恐怕是刺杀丁寻去了。」
 
第十九章
 
  微风乍起,将点滴朝雨吹成了轻烟。树枝摇晃,一泓晶莹剔透的积水在叶子上滚了两滚,终
于一倾而下,击打在阶前,叮叮咚咚,虽然细微,依然惊扰了堂前伏案沉思的人。
 
  丁寻自账册中抬起头,目光越过了庭院,手中毫不停顿,笔走龙蛇写下早已经在心中酝酿得
滚瓜烂熟的批文。
 
  「五爷!」房门外有人轻声说,十二分的小心谨慎,「岭南一地十三家商号掌柜已经到齐,
就等五爷您了。」
 
  「嗯,」丁寻应了声,「你先去应付一下,我要再看看,这两年岭南的商号亏了不少,去给
他们提个醒,虽说山高皇帝远,可也别太过了。」
 
  「是,是。」门外的人一迭声地应承着,脚步轻响,渐渐去得远了。
 
  这次到岭南,他借机巡视了解丁家产业,结果既在意料之中又实在出乎意料,亏空、结党营
私、任人惟亲,种种问题不胜枚举,让他忙了个焦头烂额心头火起。心烦意乱地将笔搁开,向后
躺倒在宽大的卧椅中,闭起了眼睛小憩,两边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着。
 
  两年前少言离开,留下一堆烂摊子等着收拾,让他着实手忙脚乱了好一阵,身边又乏人可用
,万般琐事一齐涌上来,人情往来婚丧嫁娶要他做主尚说得过去,可就连府中一年要进多少柴多
少米都要由他来定夺,实在让他有些啼笑皆非。每到这个时候,纵使他的心坚如磐石,也忍不住
有那么几次感慨着少言在丁家日夜操劳的艰难,将偌大一个丁家打点得歌舞升平,难得的是他一
次苦也没叫过。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少言到现在还是在做着丁家管事吧。
 
  这两年中,也有要将他找回的念头,却都只是在心头一扫而过,从来也没付诸于行动。他是
生意人,讲究一个「信」字,当初既然说好了一颗丹药换一条命,而他又放弃了这份权利,再去
纠缠不清,未免失了身份。
 
  而最终让他下定决心的,说来让人摇头,却是起于一场闹剧般的争斗。四个月前,六夫人和
九夫人相约踏青,一路上谈起哪房的子孙受了重用,哪位夫人的月例多了几两,越说越不对拢,
最后竟然在大厅广众上演了全武行,各自使出浑身解数,打得不可开交,撕抓啃咬,风范全无,
沦为全京城的笑柄,至今还被人在茶余饭后不时提起。
 
  他接到消息,当即下令各禁闭三月,免去两人半年月例。本以为她们会就此安分些,没想到
两位夫人反而变本加厉,既然撕破了脸,也就全无顾忌,将多年来的怨气一股脑地发泄了出来,
指桑骂槐打鸡踹狗,将整个丁府闹了个底朝上,丁寻一气之下也曾动过杀意,却始终都碍着丁老
爷。
 
  等少言回来,这些日常烦心琐事还是要交回到他手上才行。丹药之约已然失效,可又没人说
他不能重新定一个。杭州李家岭南白家,凡是经少言治过的病患都遭了池鱼之殃,无非是要逼得
他在江湖无法立足,惟有托庇于他。
 
  何况,思及床笫之间的少言,抵不过他恶意的挑逗,将洁白的牙齿轻轻咬住了下唇,嘤声低
吟,却还勉强着婉转承欢。这样的怯雨羞云、又带着几分欢然的迎合,若是放在别人身上,无论
是欢场女子或是倾国名伶,终归是显得有几分刻意,哪及得上他浑然天成风情入骨。
 
  恭谨的敲门声将他从沉思中唤回,沙漏中显示着时间已经过去三刻,丁寻站起来掸掸衣袖,
如果这个下马威还不足以让那些土皇帝们有所警惕,那他效仿壮士断腕将岭南的商号重新清洗一
次就在所难免,只是不知......这次活下来的能有几人!一人前头开路,引导着丁寻悠闲地向前
厅踱去,那里有十几人命运的去留,都只看他高兴与否罢了。
 
  ***
 
  一泓雨水同样的树叶上滚动两下,顺着叶子边缘淅淅沥沥地划出一条闪亮的银线,却没有落
到地上,而是被一只瘦削修长的手承载住了,少言凝视着窗前叶心舒卷的芭蕉,思绪越过重重雨
幕不知飞往何方。
 
  霍浮香留书离去已经三天了。这三天里,他先是赶到白家,却发现白家三少终于还是没有逃
此劫数,于十数天前撒手人寰。白家人见他到来,气势汹汹,非要杀了他替儿子偿命。
 
  这些确是由自己而起,少言愧疚于心无可辩解,又怜白老爷子老年丧子,因此只能任由对方
指着鼻子叫骂。
 
  林文伦确是见不得他受到半点委屈,仗着对方不知道丁寻才是幕后主使,便指鹿为马硬说少
言当初不过是好心,便是治死了,最多也只能说他医术不精。更何况,少言离开白家之时,白三
少确确实实已经痊愈,不然白家上上下下这么多都瞎了不成,连病人与正常人都分不出来?总归
还是白家自己惹来的仇敌偷下毒手。
 
  白老爷子对内情了解不多,最后竟被他顶撞得无话可说,怒极了便要叫家丁一拥而上,不管
谁是谁非,先抓了他偿命,自己儿子黄泉路上也好有人做伴。
 
  林文伦哪容他们放肆,三拳两脚将那些家丁打得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力,最后在一片哀
嚎声中,护着少言离去。
 
  等出了白家,少言仍是为了白三少的死而闷闷不乐,林文伦劝解道:「事情已然发生,白三
少确实可惜,目前最要紧的是想办法阻止丁寻,还有救了霍浮香。」
 
  少言脚步沉重,低声叹道:「为了我一个,连累这许多人,你让我如何忍心。」
 
  林文伦只是淡淡地接一句,「江湖子弟江湖死,他既身在江湖,总要有这个觉悟。」
 
  接下来,他们又马不停蹄地返回这个小客栈,引颈期盼着进一步的消息。
 
  事隔两年,丁五爷重新出现在他面前-搅乱一池春水,让他平静的生活再起波澜。而霍浮香
留书之上「惟见君容颜憔悴,神情抑郁。万般事端,皆由丁姓而起......此去生死未卜,他日有
缘再见......」字字如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假如霍浮香因此而受伤甚至致命,那他真是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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