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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狐——by白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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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推开他,又挖了一团饭填进嘴里,口齿不清地说:我早就想来,可是在床上躺了这么久,肚子一直咕咕叫,就先去了厨房。
  德王让下人们退下了,将我推开一些,又是仔细打量着,目光既热切又若有所思。
  我抢先说:昨天晚上族长来了,是他救了我。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族长不让我说,他害羞。
  族长,你们狐狸妖狐族的族长,他在哪?
  飞走了,就算在,他也不会见你的。你还是别打他的主意,他不太喜欢和凡人来往。
  德王一笑,说:你现在身体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个御医来看看,来人!
  我拉住他说:别费事了,族长连死人都能救得活,那些御医根本没法比。他要是知道你怀疑他的医术,会很生气的。
  德王依然叫来了人,却是一个五十来岁、瘦瘦长长的中年人,进屋打了个千说:王爷有何吩咐?
  德王看着我说:这是新来的管家,原来的那个被我赶走了,你看看这个可还合你的意?我忙着将米饭塞到嘴里,只略略看了一下,低眉顺眼的,看上去倒还不招人厌。
  德王转向管家说:去把牢里那几个御医放了,每人赏黄金一百两,好生安抚,就说本王行事有失分寸,让他们受惊了。再送些点心进来。
  那管家出去了,德王见我还在不停地吃着米饭,将怀中的盆端了过去,说:在床上躺了这么久,可饿坏你了。先少吃些,胃受不住!
  我伸手去抢,他却忽然将盆高高举过头顶,左躲右闪,就是不让我抓到。一急之下,我和身将他扑倒在椅子上,两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腾不出手来抓米饭,便干脆将头伸到盆里大口大口地吃着。德王在下面先是目瞪口呆地看着,然后便放声大笑起来,笑得全身无力,瘫在椅子上。
  佣人一进门,便停下了,面带惊讶。我直起身,嘴里叼着一团米饭,又将目标转移到他手中的点心上。
 
  各色点心如流水般送上来,摆了满满一书桌,我据案大嚼,德王只是在一旁面带微笑看着。
  一阵风卷残云后,我伸个懒腰,心满意足地拍拍肚皮,说:差不多了,再吃了午饭,就有八分饱了。说完向后一倒,躺在椅子上,闭眼说:等午饭时间到了,叫我一声。
  一觉醒来,已经是午后时分,我跳起来,喊:午饭呢?你怎么没叫我?
  德王把头向书桌一歪,又是满满一桌。
  吃吃睡睡过了三天,这三天之中,德王闭门谢客,凡有往来事务,不是交待给管家,便是以身体不适,容后再议给打发了,每日只是陪着我,不离左右。
  第四天,德王终于上朝去了,待他走后,我一个人抽了个空,摆脱佣人的跟班,百无聊赖地在园中独自乱逛。时近深冬,大地一片肃杀,呼出的气在空中凝结成了白雾,在湖边挑了一块平滑的石头坐了,看着湖面上的白雪,心下心忧。
  自洛阳一别后,与小白失去联系已经近半个月,问过德王,他总是用言语岔开了,轻描淡写地说不要我多管。问下人,一个个也都是守口如平,半点风声也不肯透露。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镖银可找回了?看来小白仍不知道我患病,不然他岂会毫无动静,想来应该是德王封锁了消息。
  正思量间,几个人在身前站住了,抬头一看,为首的正是德妃,身后跟着几个侍妾打扮的女子。
  见是我,德妃皱皱眉,转身要走。那几个侍妾却七嘴八舌地说开了,一时间但闻叽叽喳喳之声不绝于耳,姐姐,这就是王爷新近的男宠吧?听说王爷为了他连福管家都赶走了,还说要让宫里的御医给他陪葬,也不知道哪里好?
  就是,你看他面黄肌瘦的,病怏子一个,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府里没饭给他吃呢?
  哪有人头发白成这样的,也不知哪里来的妖怪。
  德妃雍容一笑说:这些男宠媚惑人的手段哪里是我们比得上的,只是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现在得意,总有他难过的一天。走吧,园中好好地景致都弄脏了,吩咐下去,等会儿叫人来把这里打扫打扫。
  我懒待跟他们争,站起来拍拍身上,说:德王昨天晚上还跟我说,最近府里人多,要打发几个出去,你们小心一点,说不定先难过的是你们。
  说完,也不理身后的大呼小叫,转过一个小径走了。
  走到德王书房前,正碰上德王领着管家与一帮侍卫浩浩荡荡地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向管家低声交待着什么。
  我迎上前,抓住他的手便向屋里拖,待只剩我们两个,我大声说:我要走了,我要去找小白。
  德王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语气里有一种山雨欲来的危险气味:你还是不愿留在这里,我做了这么多,你却还是对他念念不忘。难道就只因为我比他晚了一步结识你,就全盘皆输?
  不是,不是这个原因,这里很好,我很愿意留在这里。可半个多月了,我一点也得不到他的消息,我病得快要死了,他也没来。问你,你说不用我管,问下人,一听见小白的名字他们就跑,你让我怎么安心留在这里?若是有一天你有危险,我也会担心你。
  只是这个原因,若我告诉你,杨震远现在他很好,比我还好,你是不是就愿意留下来?
  比你还好,那是什么意思?
  德王将管家叫进来,说:现说一遍,刚才你对我说的话。
  管家面带犹豫地看我一眼,德王摆手说:无妨,不需瞒他!管家清清嗓子说:五天内,影煞共有四处分坛遭受正道的围攻。对方死三十一人,重伤五十七。我方死四百二十人,重伤无。据称,这次说服各大门派联手的正是杨震远,四次围攻有两次是以他为首。
  德王转向我说:以前我倒是小看了杨震远,论计谋,论手段,他实在是不在我之下。好一个围魏救赵的计策,不与我正面为敌,却去偷袭影煞,无非是想让我迫于压力交出镖银,而我一时轻敌让四处分坛失守,毫无还手之力。
  停了一会他又说:原九门提督李大人告老,老九他正与我争着送自己人上去。这个位子,职位不高权力不小,负责京畿冶安,拥兵五万,不可小视,朝中大臣又多半倾向于他。影煞连受重创,还要防备江湖中人再次偷袭,分不出力量帮助于我。我戎马倥偬十几年,多少风风雨雨都经过了,还从未落到如此艰难的地步,也不知能不能闯过这一关。你难道就不能留在这里么?
  我缓缓坐下,心乱如麻,小白和德王到底还是正面交锋了。现在看来,小白略占上风,可是两军交战,情势瞬息万变,谁能保证下一刻仍然如此。小白兵行险着,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可德王苦心经营多年,根深蒂固,又岂是轻易撼得动的,更何况逼急了他,放手一博,天下未必有人能挡。
  我虚弱地说:你们就不能不打么?我留下又能帮你什么!
  德王说:不用你帮我,嘿,纵然天下都与我为敌,难道我就怕了!我只是想有个人能在府里等我回来而已。

 -_-\\\\\\:晋江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老是出错?
 德王说:不用你帮我,嘿,纵然天下都与我为敌,难道我就怕了!我只是想有个人能在府里等我回来而已。
  我默然无语,他又说:杨震远说服各大门派围攻影煞,自己也参加了两次,从那以后,他便不知去向,我猜想,他必是奔京城而来,指日即到。你现在便是离开王府也找不着他。
  离开之事又因为德王的一席话而耽搁下来了,自那以后,德王也不会再刻意隐蔽影煞的消息。但奇怪的是,武林正道在又两次围攻中却只是稍沾即走,并没如前几次一样,奋不顾身,欲置影煞于死地。我问过德王,他冷笑着说:还不是因为没有了主将,利益分配不均,谁也不肯下死力,怕白白为人作嫁。o
  朝中形势也日益紧迫,九王党咄咄逼人,对九门提督一职势在必得。多名大臣又联名上奏弹颏德王,指摘他薄恩寡情,对一直扶持自己的岳丈尚且毫不容情,身居高位,实非国家之福
  一时间,德王即要面对朝臣,又要忙于影煞之事,每天早出晚归,回来后也是长留书房,三更睡而四更起,连我也难得见上一面,只是交待管家送来了大批过冬衣物。
  京城的冬日寒冷而干燥,我被冬梅拘在了房里,说我身体尚虚,不宜外出,弄得我只能在方寸之间转来转去,吵了几次,冬梅只是不许,后来还是求了德王,才得以每天在园中玩耍半个时辰。
  难得的晴天,我百般不奈地让冬梅在我身上加了几件衣服,连头发也没梳,就爬到树上看鸟巢里的幼鸟。冬梅站在树下,心惊胆战地看着我。
  正看到好玩处,忽然看见小径的那头走来五个人,一前四后。当前一人头戴金冠,一袭九蟒五爪的官服,后面四个武官,身上佩刀,却是四品待卫的服色。
  待他们走近,我忽然从树上倒挂下来,与最前一人面对面,头发根根垂落。他身后的四个武官踏前半步,刷地将刀抽出过半,一齐恶狠狠地盯住了我。
  那人一挥手,四个人又恭恭敬敬地退下去了,却仍然戒备地看着我。
  我伸手将头发挽到脑后,露出面目,笑嘻嘻地问:你是谁?这里是后院,不让进来的。你找德王吗?他不在。
  他一笑,却不说话。冬梅却走上来,双膝一屈跪下去了,说:奴婢参见铁大人。
  那铁大人嗯了一声,说:起来吧。
  我腰一挺,在半空中转了个圈,又脚着地,凝神向他看去,只见他五十来岁年纪,容貌清癯,颏下一丛黝黑的胡须飘飘然垂落,倒有几分仙风道骨。
  你找德王有事?他在刑部,要晚上才能回来。
  冬梅在我耳边小声说:公子,这位是铁中棠铁大人。
  噢,原来他就是位列三公之首的铁中棠!以一介书生入京赴考,中进士留京师后十年七迁,连升十级,三十七岁任宰相,官至一品。可以说,如今官场之中再无一人比他更显赫,更受圣眷。
  遇到我的目光,他说:不,我不是来找王爷的,我是来找你。
  找我?我什么都不会,又不当官,你找我做什么?你要请我吃饭吗?我要吃东街那家醉仙楼的佛跳墙。
  铁中棠身后的四个待卫又将腰刀刷地抽出来,说:无礼,敢对宰相大人如此说话!那四把腰刀寒光闪闪,混合着初冬凛冽的空气,倒真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我漫不经心地说:吃饭算什么无礼?难道他不吃饭吗?
  铁中棠制止了手下,温和地说:小兄弟,你贵姓?
  我贵姓凌,你又说特地来找我,却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细细看了我半晌,满脸赞叹之色,摇摇头说:特地来找你是真的,这些天来,京城之中议论纷纷,都说德王又收了一个美人在府里,为了他,连王妃也得罪了,不但召大批御医入府,还因为美人一个不高兴,连二十多年的管家也被赶走了。今日一见,果然面貌清丽,似采药之神姝。
  我向后跳了一步,戒备地看着他,说:你干嘛夸我,小白告诉我,巧言令色,非奸即盗,让我离你们这种人远点。
  他失笑说:一般来说,好话也可分为诌媚另有所图和真心两种,却不必一棒子打死。我这几句,可是发自肺腑的由衷之言。见我还在双目圆睁地看着他,识相地转了话题,指着身后已经看呆了的四人说:这是我的随身护卫,也姓铁,风云雷霆。还不见过凌公子?
  那四个人如梦初醒般啊了一声,脸上都有些讪讪地,抱拳齐声说:凌公子!这四声整齐划一,连语音声调都毫无二致,若非亲眼所见,真会以为只有一个人在说话。
  我自左至右地看过去,这才发现,他四人的面貌竟宛如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连表情也差不多,一般的浓眉大眼,鼻挺嘴阔,全身上下露出一股虎虎生气。不由得笑逐颜开,跳到他四人面前,围着他们团团转说:啊,你们长得一模一样,是不是四胞胎?谁是老大?别人怎么分辩你们?你们自己会不会认错?
  他四人看了我一眼,见我伸手向他们摸去,都是脸上一红,各自退了一步。
  铁中棠将我叫到身边,说:我今日告病不上朝,便是特地来见你。如今一见,怪不得德王会小心翼翼把你藏在府里。如何?有没有兴趣陪老夫在这王府逛一逛?
  没兴趣,你自己去吧!要不,让冬梅领你去。我还有事,把这四个人留下就好了。
  铁中棠咳了一声,面色一僵。四人之一走上来说:大人,快到晌午时分了,该用膳了。大人早膳还没用呢。
  铁中棠喔了一声,抬头看看天色,说:嗯,正巧我也有些饿了,凌公子,同我一起去醉仙楼用午膳如何,跑了半天,老夫可真有些饿了。
  你付帐?
  我付帐!
  随便我吃?
  随便你吃!
  我不去,小白说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不认识的人请吃饭多半是不安好心,你想干什么?
  铁中棠搔搔头发说:不必担心,我与德王同朝为官,多少也有几分交情
  ,如果我真的不利于你,德王可不会放过我。
  仔细想想,他说的话也有道理,没人会笨到在别人都知道的情况对另一个不利。那走吧!我蹦蹦跳跳地向外走:我也饿了,上午我只吃了早饭。
 
  醉仙楼位于南城,正是两条官道十字交叉之处,人来车往,繁华无比。唯一缺点就是价格十分昂贵,普通百姓之家望而止步,因此客人并不多,也算得是闹中取静。朝中大臣也常常相聚于此,小酌几杯。
  坐着马车来到醉仙楼,戴上帽子,放下面纱,走出马车,先入目的便是一幅泥字烫金的对联,上联:天子召来不上船,下联:自称臣是酒中仙,横批却是闪闪发光的醉仙楼三个字。好大的口气,我做了个鬼脸,醉仙楼号称窑中佳酿天下第一,若身边还有狐醉果,便泡一坛酒出来砸烂它的招牌。
  随铁中棠走进去,便不时有几个人迎上来,恭恭敬敬地抄手而立,喊一声铁大人!铁中堂也不时停下来寒喧几句,又告诉他们不必拘礼,领着我上了二楼雅座。
  正要坐下,忽然肩头被人撞了一下,身不由己便向前倒,情急之下,双手乱舞,一手撑住了桌子,另一只手却抓到一把软软滑滑地东西,只听得铁中棠一声闷哼,身后的侍卫抢上来,其中一人擒着我的领子助我立稳,另外三人便围在铁中棠旁边,满脸尴尬之色,只叫了一声大人,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我立定了,收起手心中刚被塞进的小纸条,看向铁中棠,也是啊的一声,原先垂在他颏下的长髯竟然少了一小绺,再低头看看,一丛黑色的毛发正横贯过手掌心,不是他的胡子又是什么?却是我刚才情急之下抓住了他的胡子顺势扯了下来。
  忙将胡子送到他面前,双手捧着,不敢抬头看他的脸色。铁中棠痛得不断吸气,但还是强忍着说道:没关系,没关系。一边命伙计送来面巾水盆。
  回到德王府时已将近黄昏,进了门,远远地就望见德王正坐在厅中,面沉如水,不时抬头看看。
  我走到厅中,说:喂,你回来了。
  他指着一把椅子让我坐了,不说话,只是不住上下打量,我被他的目光盯着心里毛毛的,在椅子上左扭右扭十分不自在。
  两个人相对沉默了半晌,他才说:听冬梅说,铁宰相来过,你还和他出去了?
  嗯。我喝着茶水含含糊糊地答道。
  他可曾对你说什么?
  他什么都没说,啊,他说醉仙楼的佛跳墙果然名不虚传!
  你就知道个吃!德王严肃的脸上也有几分笑意,站起来在厅中不断踱步,说:铁中棠虽然位居百官之首,父皇又对他甚为倚重,几乎可以说是言听计从,为人却相当懂得自敛,也从来不与其他官员有什么深交,今天他巴巴地跑来看你。这老狐头怕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在我与老九之间选一个扶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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