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公子——by飞砖

"呃？"本来只想请他放手让自己回家的林书行闻言一愣。
"少侠！那凶神恶煞的家伙一定没有走远，只等你一离开就抓我毒打，算我求求你，让我躲上一阵吧！求你了！"说着，就要跪下。
林书行被欧阳常乐一阵声泪俱下搞得阵脚大乱，一时不察，就这么扶住他道："不必如此重谢，既然我已插手此事，自不会让阁下被人伤害，就请阁下到我家暂避一会好了......"
听他说出自己期望的回答，欧阳常乐当下再也不给对方反悔的机会，立刻拉着林书行进了林府。
直到现在，他的计划也才达成一半而已。剩下的，才是重点。
雷鸣回到两人入住的客栈后直等到第二日晌午过了才等到欧阳常乐回来。
欧阳常乐回来时他正在对方房里运息打坐。若不是忽然觉得有风拂到了脸上，又清楚窗户都已关好的话，雷鸣或许还不会那么快发现对方的到来。
对于欧阳常乐轻功之高，雷鸣暗自心惊。
然而见他等在自己房里，欧阳常乐却似乎并无多少吃惊，反而慢条斯理的洗了脸，换了身平日穿的干净衣裳，又吩咐小二送饭上来后才在雷鸣对面落座。
"你查到了什么？"耐心十足的看他做完一切琐事，雷鸣这才出声。
"啊？"
"昨日让我陪你演了那么一出戏，若你要说什么都没查到的话，我可不会信。"
听他言谈，非但不会信，甚至还有欧阳常乐若不告诉他实话就休想此事会善了的架势。
有些为难的笑了笑，欧阳常乐眼神有些无奈--若雷鸣是拐弯抹角来问他还好，他大可像以往对付其他人一样轻描淡写的推脱过去，然而雷鸣却问得太过直接，太过开门见山，让人想装作不懂都不行。
尽管是无意的，雷鸣却是真的踩到了欧阳常乐的死穴。
被视作成精狐狸的欧阳常乐从来也不怕和对手打太极，甚至他还很享受和对手互相算计的过程。却惟独最受不了对方一本正经的询问自己。那样会让他不好意思说谎。
而雷鸣，从最初两人接触的那天起，就一直是堂堂正正的。这样的人，让欧阳常乐只觉棘手。
"没问到多少有用的情报，差不多都是江湖上传闻的那些。"在心里斟酌了片刻，欧阳常乐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除了证明林书行是真的伤心以外，没有其他更有价值的东西。不过......"
"不过？"
"我离开时，遇见了一个人。"
欧阳常乐说这话时表情依然是漫不经心的，甚至可以说，比平日还要漫不经心得多。然而雷鸣莫明的就对这句话格外上心起来。只因相处这些时日的观察，让他明白欧阳常乐是个不爱记人的人。也正因如此，能够让欧阳常乐记住的人，必然不是凡人。
所以，他追问："什么人？"
似乎有些疲惫的抹了一下脸，欧阳常乐笑道："林府的管家。"
说是管家，那让他记住的，只不过是林府的三位管家之一而已。即使已经回到了客栈里有段时间了，欧阳常乐还是无法忘记当时与那管家擦肩而过时的违和感。
那只是一瞬间的直觉。
没有任何根据，也没有任何理由，他甚至不曾与那管家说过话--只是那一瞬间的擦肩，让欧阳常乐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但是却无法说出来。
"只是这样？"雷鸣说这话时，心里不知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只是这样。"点头肯定他的疑问，欧阳常乐又挂上他以往如面具般的笑容。"很可笑吧，以收集情报名满天下的我，居然会为一瞬间的错觉介意这么久。"
但是雷鸣没有笑。
他只是很认真的听欧阳常乐说，听完以后，很认真的思考，然后回答："会让你介意的，绝不是错觉。"这是他的直觉，也是他分析后得出的结果。
欧阳常乐的笑有那么一瞬间停顿了。
"你信我？"
"我信。"
四目相对，冥冥中，仿佛有什么正暗自较量着。良久，欧阳常乐率先移开视线，笑着展开折扇扇了扇道--
"既如此，今晚你就陪我走一趟林府吧！"
第二章
江湖风云瞬息万变，雷鸣二人虽是合计好了第二日要去林府一探究竟，然而等翌日醒来之后，却因为一位意外的访客改变了行程。
来人名叫震四方。他也的确是凭着一身扎实的功夫和那对铜锤声震四方。
他是来找欧阳常乐的。
虽然欧阳常乐看上去也并非什么君子之流，然而他会于震四方这般屠夫似的男子结交，甚至看上去交情还不差这点，的确是叫雷鸣有了些许的吃惊。
震四方是以那一双铜锤叫醒二人的，此刻碎成数块横尸地上的门板就是他的功劳。
震四方进屋时雷鸣正在喝茶，准备用早膻。见这样一个满脸胡须的野蛮大汉贸然闯进来，只当有人找茬，不慌不忙放下茶杯后也不过问就动了手。
以雷鸣功力，江湖上自是少有敌手，然震四方既能独自行走各地这么多年，与人交手的经验自然弥补了功力上的些微不足，这一下直打得一个客栈的人都要被惊醒了，那欧阳常乐才慢悠悠的晃过来，一见二人架势，慵懒笑道--
"大胡子，你又认错路了？"
当场震四方脚下一个趔趄，一场气氛紧张的打斗就此宣告结束。也是在后来的交谈中，雷鸣方才知道震四方原是个捕快，而且是个专门迷路的捕快。他那"除暴四方"的美名，也正是因为他不认路，向来是走到哪算哪，遇到有人犯案便抓，这才抓出的名气。
所以震四方明明要找的是欧阳常乐，却错闯了欧阳常乐隔壁的雷鸣的房间，那是一点都不奇怪，完全的不奇怪。
"那么......"待看见那冲动大汉冷静下来了，欧阳常乐才笑眯眯的问："你今日来寻我，却是为何？"
"当然是有事找你。"没好奇的看这个随时随地把自己的弱点到处宣扬的损友一眼，震四方闷头就灌下了半壶茶。
"找我何事？"
闻言，震四方一愣，道："你还不知？"
欧阳常乐终于是忍不住好笑："纵然本公子知道自己智绝天下，但毕竟我也还是凡人，怎么人人都以为我无所不知了？你若有事便说，再不说的话，我急着出门办事，就不奉陪了。"
被他这一笑，震四方被胡须遮去了大半的黝黑脸上隐约显出一些红晕，抓着头，他喃喃道："我还以为你该知道林府的家传宝物昨夜失窃一事，正想找你打听......"
"失窃？"从方才就静听二人交谈的雷鸣，终究还是忍不住插了口。
震四方看他一眼，从刚才就奇怪此人身份，现在更是好奇的问了出口："你是何人？"
"他是我这次的客人--你先说说林府失窃一事。"随便介绍完，欧阳常乐从新把话头引回正题上。
虽知他是急着知道事情经过，雷鸣还是对对方轻描淡写的介绍有些不满。
狐疑的眼神在二人身上转了两圈，由于没看出什么端倪，震四方还是专心谈起正事来。
"那是寅时之后的事了。林府众人本已睡下，忽然听见有人哭喊，匆忙出门才发觉东院起火。因为火势发现得晚，昨夜风又大，所以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方才灭火。那时众人已是身心疲惫，幸得无人身死，也就没有急着清点损失，只打算各人回屋休息，翌日再做计较。却在此时，于西院传来了一阵刀剑相搏之声--林府众人道是宵小趁机打劫慌忙赶去，却只来得及看到一前一后两个黑影掠过墙头隐去了踪迹。事已至此，林府上下自是再无睡意，清点西院被人打开的仓库时，便发现锁在仓库最里面的家传宝物‘凝碧壶'不见了。"
整个过程震四方虽是交代得简单，然而这件事又岂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林家并非平凡商贾之家，乃是世代习武，也算武林名门，家中也不乏高手，却无一人追到那窃宝的两个人，可见那两人的武功--至少轻功绝对不弱。
且火灾在前，失窃在后，显然早有预谋。偏偏照震四方的描述，那两个窃贼似乎又不是同路人......
雷鸣凝神思考间，不觉皱眉，正要细加询问，却被欧阳常乐抢了先。
展开那书着"知足常乐"四字的扇子，欧阳常乐促狭笑问震四方："这案子虽然离奇，但按理这边非你管辖的范围，你又是为何插手这其中？"
此话一出，那熊一般的大汉顿时头上冒起了烟，声音变得比闺中女子还要斯文低弱。
"你明知我毛病，又何必取笑......"言下之意，自是他迷路之时又恰好撞上此事了。
欧阳常乐顿时大笑一通，且笑得极不客气，极尽猖狂。半晌，笑够了，他才继续问："你还没说找我干吗呢。"
迅速挺腰正色，震四方答道："我想问你，可知江湖上近年来崛起的有名窃匪中，专门独自作案的有哪些？"
"你这问题可不好答。"折扇遮住半边脸，欧阳常乐状似为难的回答。
"你不知。"
"非也～"悠然摆了摆手，欧阳常乐笑得一脸的天下太平。
震四方的脸却瞬间青了。青了之后，很快又变红。然后，他一拍桌面！
"你连对朋友也要算钱？！"痛心疾首啊！！虽然他早知这小子吃人不吐骨头，可是......
"亲兄弟明算帐啊，你也不想白白欠我人情将来难还吧？"看一眼出现裂痕的桌面，欧阳常乐依然镇定得很。
"本大爷没钱！"愤愤的坐回凳子上，震四方粗声道。
"那就做事来抵吧！"欧阳常乐这边也是说得干脆。
看他一副早就有备而来的样子，震四方发现，自己或许、大概、可能......又上这小子的当了。自知斗智绝迎不了对方，他无奈垂头。
"你有什么条件就尽管开好了！"
"其实我要你做的事，和你问我的事，有些许关联。"本就认为自己的算计会落空，欧阳常乐淡淡一笑，把条件开了出来。"反正即使我告诉你有那些大盗是单独作案的你也未必能找到他们，你就专心帮我盯着林府的一个管家好了，只要你盯牢了他，迟早，你也会抓到纵火盗窃一案的犯人。"
"那管家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不过我这里有他的画像一张。"说着，欧阳常乐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震四方没好气的接过，狠瞪他一眼："你果然是早就准备好了！"
"好说......对了，你盯着人的时候可要细心点，别到时候劳驾本公子亲自去接手啊～"
听欧阳常乐这么一说，震四方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接着，他很快站起，抱拳行礼道："我自有分寸，你小子也自己当心些。"说完，也不再停留，立刻就出了门去。
看着那大汉走远，雷鸣收回目光。
"接下来，我们就只管在这里等他消息？"
"当然。还是雷兄有什么事要做？"欧阳常乐回过头来，挑眉笑问。
也不与他多言，雷鸣站起身来就往门外走，欧阳常乐也随后跟上。
路过欧阳常乐所住的房间时，雷鸣顺着未关牢的房门往内看了一眼，问："震四方刚才被你那样捉弄一番，他可会认真帮你的忙？"
"放心吧，大胡子虽然看起来凶恶，答应别人的事却从来没有食言的--须知，仗义总是屠狗辈呐！"
"那你呢？"
"我？"
深深看他一眼，雷鸣缓缓问道："你可是那多为负心的读书人？"
见他如此不客气，欧阳常乐先是微愣，尔后就悠悠笑开，却始终是半句不答。雷鸣见状，本也没打算一定要得到答案，故也不纠缠，扭头出了门去。
杭州城外不到二十里的地方有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落，该村全部人家合起来不到二十户，靠务农为生。
欧阳常乐一路跟着雷鸣走来，聒噪不减，却独独不问雷鸣突然想到来此地的原由。
在村里唯一的一家小茶馆坐下，雷鸣似要等谁一般，四下看了一眼。
这一路上，也不知欧阳常乐是否有发现，他并不希望对方跟着自己来，甚至还动过将对方丢在半路的念头。奈何欧阳常乐跟人的本事实在厉害，雷鸣也不便光明正大的施展轻功把欧阳常乐甩开--须知若当真那么做了，事后处理起来更加麻烦。
"雷兄，你在找谁？"无视雷鸣不善的表情，欧阳常乐极为自便的要了壶茶水问道。
"与你无关的人。"
对于这个答案并没有特别意外，欧阳常乐只微微扬了扬眉，茶水送到嘴边时，似乎是嫌弃此地茶叶太过一般，他稍稍停顿了一下。
就在这时，两人身边却多了一个陌生老翁。
恭敬向雷鸣行了一礼，老翁看向欧阳常乐的眼神有些困惑，雷鸣却不待他多问，只站起来指了指有段距离的一棵柳树。
"我们去那边说话。"说罢，回头看欧阳常乐一眼，见他没有跟过去的意思，这才放心离开。
轻轻一笑，欧阳常乐不以为意的悠然饮茶，闲闲打量起周围来。
这家村落既不靠近交通要道，也无什么出名之处，是以茶馆当中只有三两个种地累了来歇口气，躲避正午烈日的庄稼汉和负责端茶送水的一个小姑娘--从她和老板的对话可以看出，二人正是父女。
一切都是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样子。
过了一会，雷鸣和那老翁的交谈还未结束，欧阳常乐却已是一壶茶水下肚了。可怜自己从清早到现在还没吃半点东西，也不指望某块木头会想到关心他人，欧阳常乐抬手唤了那姑娘过来。
对着小姑娘灿烂一笑，他问："这里可有些什么吃的东西？"
仿佛没见过这般丰神俊朗的公子哥，小姑娘微微低了头，声音有些慌乱的回答："只、只有一些馒头包子......"
稍显苦恼的摇了摇头，欧阳常乐对什么都可以妥协，惟独对吃的却很讲究。
看看四下也无其他选择，最终还是只能点头。
"那你便上些馒头好了......"
"馒头是吧，请您等一下--"
"姑娘。"抬手叫住对方，欧阳常乐笑道："这里生意可好？"
"诶？"
"这村子看起来并非十分景气，你家怎会想到要在此地开店？可能糊口？"手指轻敲着桌面，欧阳常乐边看着雷鸣所在方向边问。
"这......我们家世代、世代居住此处，就算要离开也舍不得，所以......"
"哦，原来如此。抱歉叫住你，请快些上菜吧，我快饿死了。"见雷鸣走了回来，欧阳常乐摆摆手结束交谈。
终于松了口气般，少女转身离开的步伐匆忙得像逃难。
"你在问她什么？"从方才他就发现了欧阳常乐的动静，只是无暇脱身而已。
"闲话家常。"
"和一个陌生人？"
"哎呀～～天底下的人都是从陌生到熟悉的嘛～"仿佛没有听懂雷鸣的意思一般，欧阳常乐笑得大而化之。"不过......"
"不过？"
"没什么，你的事办完了？"不断开合着折扇，欧阳常乐似在考虑着什么。
雷鸣见他不愿多谈，也不追问，只点头道："已经办完了。"
"那我们就回城去吧！"大大的打了个呵欠，欧阳常乐一副很累的神情？
"现在？"
见雷鸣一脸欲言有止，欧阳常乐忽然想起一般拍了拍头道："对了！我险些忘了自己还点了东西......老板，钱放这里，馒头就不必上了。"掏出钱放在桌面，欧阳常乐一手拉住雷鸣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