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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陌游英外传-凤与飞——by月色深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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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忠银色的浓眉轩了起来,象两条蠕动的虬龙正振翅欲飞。顾惊秋与顾寒笙各自后退一步,反换了两个相对年轻的剑手站到顾忠的背后。
他们腰中都有剑,而且都是好剑。一个虬髯大汉不光腰上有剑,背上也斜背着两剑,腰里的剑左二右三,手上还拎着一柄;另一位是高挑白皙的少年人,年纪不过十八九光景,他的腰里也有剑,一柄很漂亮,很秀气,也很有书卷气的红色小剑。
风太皓见这两人站出来,脸上倒是不曾改变颜色,而心里却大为震动,他指着虬髯大汉,轻轻的问:"八剑将军顾平北?"顾平北点头。
皓眯着一双清秀有致的凤眼,又指了指白皙的少年人:"你这剑就是因缘神剑吧?"
少年点了点头,很漂亮,很秀气,也很正直,这少年就算是一剑捅进别人的脊梁骨里,也会正直的像是这剑是别人自己捅进去的,而他要帮人把剑拔出来。
皓的眼睛亮了亮:"你就是顾惜墨吧?"
少年点着头:"我就是顾惜墨。"
风太皓轻轻的笑起来,手指一个接一个的点下去,"一剑天下寒顾寒笙、秋风秋雨愁煞人顾惊秋、扬眉剑顾长歌、八剑将军顾平北、剑佛顾无意、红袖暗添香、寒光照铁衣、知心奇剑、因缘神剑、再加上顾听涛,顾家的十大剑,可全在这儿了。能引动顾家十剑来我风雨楼,可算风某人的荣膺。"说到这里,皓的脸色忽然沉如止水:"但你们可知道,姓顾者入我风雨楼必杀无赦,同行者亦无赦!"
顾忠口唇动了动,正想开口说话的时候,一名脸容木讷的中年汉子越众而出,那汉子一口唾沫啐在地上。
"我是顾若飞。"木讷汉子看着皓说。他的腰上也有剑,一柄弯弯如月牙的剑,很奇。
"我知道你。"风太皓颌首,"你是顾若飞,你的知心奇剑是好剑。"
"我也知道你是风太皓,可是我讨厌你。"顾若飞的两只眼里也像有两柄神剑,他似乎想用眼光把皓射个对穿。
皓不可置否的笑了笑,不着痕迹的挡回了顾若飞的剑--眼剑,眼剑知心,也穿心。
"我也不服你。"顾若飞的眼剑无功,却并不气馁,"我要跟你打架。"他坚定的说:"我要打的你从此再也站不起来!"
顾若飞的说话很有威势:"我要让你知道,一个男宠只应该跪在地上舔主人的脚指头,不该妄想能飞上枝头成凤凰。"
厅上人人变色,即使顾忠想阻止顾若飞也来不及了,八叶高手已有几人拔出奇门兵器,四多四少也气吼吼的准备出手,萧、冷、慕容三位香主,更是已经气黑了颜脸。磐沙堡众人也是暗自责怪顾若飞不会说话,何苦去揭人旧疮疤,当下人人戒备,生怕烟雨江南先一步出手而失了先机。
而风太皓却没象众人想象中的暴怒,他只是把双手背在背后,定定的看着顾若飞。而站在他身后烟雨江南的大众,都看到皓一双手在背后掐紧了,指甲深深的刺进手心,几道蜿蜒的血线顺着手指一路而下,结成一点红珠凝聚在指尖。
"让我看看你的剑。"皓的手仿佛是没有丝毫痛觉,也可能是当年被顾宁一剑断腕的时候,就早已丧失了痛楚的感觉。
"我要看你的知心奇剑。"皓伸出一只血迹斑斑的手:"给我看你的剑。"
如此平平淡淡的,不带一点杀气的气势却让顾若飞惊退了半步。他忽然觉得手在抖,腿在颤,心里在害怕。他竟然会害怕这一个残废,这样一个孤苦伶仃,看上去一拳就能擂死的瘦弱青年。
皓第四次对着顾若飞说:"拿你的知心奇剑来。"
顾若飞定住神,冷哼了声,在腰上连鞘抽出他的剑,扔给风太皓。
"你好好瞧这剑。"顾若飞冷笑着说,嘴角有说不出的讥讽:"我马上要用这剑杀你,你瞧清楚这剑,免得做个糊涂鬼。"
风太皓接剑在手,两根手指正捏在剑鞘下二分,他慢慢的将这柄名扬天下的知心奇剑从深鞘中拔出来,就像拔出了一个月亮,耀花了人眼。
冷清的剑锋映出清丽的人面,皓的容颜冷的像这剑锋一般,眉头间凝着的,正是比山高海深的孤愤与落寞。人不知心剑知心,横隔在他们二人间的,始终是这如月光一样的咫尺天涯。
"烟雨掩月,知心因缘,剑果然是好剑。"皓还剑入鞘,惋惜的看着顾若飞:"你的剑虽好,但是人品却极差。"顾若飞在皓的声音里听出了辛酸:"跟你弟弟一样的差劲。"
风太皓把剑抛还顾若飞,淡淡的对他说:"你走吧,我不想杀你。"
顾若飞大怒:"你杀我?"他接剑拔剑,"我要先杀了你!"手上微用力,拟欲出剑,将眼前的白衣青年砍成左右两片,就像死在他那一瞬明媚剑光中的所有人一样。
但是他毕竟没有拔出这柄剑,纵使他挣红了脸,用足了力气,也拔不出他的知心奇剑。
"等你能拔出你的剑,再来这里杀我,我等着你。"风太皓的声音里有无限的疲倦,眼睛似有点发红。"你现在还杀不了我。"
"胡说!"顾若飞怒叱,低头看他的剑。
剑鞘上有血,暗红,是皓的手上伤口中的血,血未干。还有两个深深的指印,在剑鞘口下二分,将整个剑身死死夹住。所以不管他怎么用力,仍是拔不出这柄剑。
"你们都走吧......"皓的眼睛确实有点红,眼圈也很红,像有斑斑血泪烙在那儿。"我不杀你们,不是因为你们强......"他讥诮的瞅着顾若飞,"你们那点剑技,在我眼里如同放屁。"
皓的声音飘渺的象一个虚影:"我怕伤了他的亲族,对他不好交代,所以我不杀人。"
他不去看九名剑手的愤怨目光,高傲的抬起头,接着说:"我不杀你们,只因为我要娶顾宁!"
皓的目光落在堂中影壁墙上,目光温柔带着哀怜,这个清瘦的人形未见西风,已觉得萧瑟了。
众人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影壁墙上的一对清越鸣凤,正展翅欲飞。

末篇

桃花榭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顾宁站在听雨楼窗前桌旁,手中提着笔,在砚中蘸满浓墨,略思片刻,写下李从嘉的一阕浪淘沙。
顾宁的字与皓不同,风太皓的字不见锋棱,笔意圆融,绚烂至极而归与平淡,简单中更见空朦。顾冷心的字如其人,一撇一捺被他演绎出滔天的霸气,一钩一划如长枪大戟,尽是一派冷冽的杀气,正欲破纸而飞。
窗外正有雨,下的很细,轻柔的风夹着微润的雨珠吹过来,清清爽爽的很舒服。
皓坐在窗边椅子上,静静的捧着茶杯喝茶,一双漆黑如墨的瞳仁低低的藏在睫毛下面,在苍白的面上映出扇型的阴影。
顾家十剑虽被皓的一手惊世神功逐走,想来却并未死心。魅影座下的夜不收走报,四大堂主带着十剑在杭州城里包下一家客栈,正等着婚礼正日子那天,邀齐了人马来大闹一番。
顾宁中的南柯散分量远比四大堂主要重,皓曾经变相试探过几次,根本肯定了顾宁此刻确实内力全失,但看他如此有恃无恐的样子,整日只是拉着皓到处嬉闹,不晓得心里又是打着什么鬼主意。
月光下的皓很倦,清秀的像支离破碎的一帘幽梦,仿佛稍一放手,就要羽化为蝶乘风而去,最是人间留不住。
"皓......"一只手从后面绕住皓的脖颈,手上有墨迹未干。
"做什么?"不着痕迹的将那只手从身上扯下来,慢慢回头,顾宁笑的痞痞的站在他身后。
心脏猛的抽痛起来,握着茶杯的手不知不觉地攥紧了,瓷质的杯子清脆的呻吟出声,变成了满手的碎瓷,一点点鲜血从割破的伤口里流出来,滴在地上,有很浓的血腥气。
皓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手掌偏瘦,很长,手指很秀气,像女儿家的纤手素指。暗红色的血迹从新旧伤口涌出来,沾在冷白的指掌上,像雪,也像梅。
又想起了曾经有过的阴暗两年,就正是每日闻着血腥气入睡,再由血色中醒来,日复一日的伤痛,年复一年的折磨。只要是回想起那两年,即使是如白驹过隙的轻轻擦过,也会感觉到被一股冰寒入骨的冷意裹住全身。背后被铁钩穿透的伤口虽然已收口结疤,但仍是在隐隐作痛。而心底受过的伤,却是一辈子也不能愈合。
这就是两个孩子的爱情。欺负着自己喜欢的人,用畸形的方式来表达他的喜爱,虽然是想将彼此间的距离拉近,但却不知不觉间,两人中间隔了一条不可跨越的鸿沟,越离越远。
皓忽然大笑起来,笑的双肩耸动,上气不接下气。顾宁惊疑的看着皓不寻常的举动,只看到乌黑刘海下低垂的眼帘,似乎笑出了眼泪。
原来,我们就在那个时候已经停止了成长。两个小孩子,只是两个小孩子的家家酒。
不是么,这样一失足一错手,几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顾先生。"皓握紧拳心,感觉不到疼,手上的血微温,提醒着他,他仍然是活着。"后天是黄道吉日,宜婚嫁、宜动土。"
顾冷心尴尬的看着皓:"你想说什么?"
皓把手心里的血抹在膝前的白袍上,深吸了一口气:"我是说,后日在风雨楼正厅,办喜事。"他不喜欢手心里黏腻腻的感觉。
顾宁苦笑:"皓......我们是男人......"
风太皓悠悠的一眼瞟过去:"我知道你不是女人,可我还是想娶回家来。"
顾宁除了苦笑已没了别的表情:"皓,这样很丢人的......"
"丢人?"皓阴毒的眼色像两柄刀子捅着顾宁的心,"我就是要你丢人!"他冷笑着说:"只有这样,我才能报仇。"他又接着说:"这几年我未曾有一夜能安然入睡,就是为了请你入这个局,中这个计,让你在天下人面前丢这个脸。你掳我进磐沙堡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也是个男人!?"
皓气的手在抖,嘴角在颤,回过身一掌打在墙壁上,歇斯底里地一掌接着一掌,震的墙上灰粉簇簇而落,留下一个个血手印。
而顾宁却觉得,皓像是马上要哭出来了。
"皓......"顾宁不敢去劝慰皓,心伤的感觉很痛,原来只是自己的心在飞走,不懂情人心里想的是什么,一直在黑暗中摸索,却摸到了皓心底埋藏的沉默。闲愁最苦,休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只是不知道断的谁的肠,受的是谁的伤,又是谁的脉脉此情不得诉。
窗外晴天,风起,黄叶飘落。
正是天凉好个秋。

爽秋夜晚,婚宴喜烛正当时。风雨楼中人头熙攘,众宾环簇,端得是热闹。
风太皓一身大红色喜服,满面带笑,更衬的面如冠玉,颜若春花。顾宁穿一身大红色新娘礼服,锦帕盖头,不出声也不动。喜娘掺着他拜过天地拜过高堂,便送他到内室床上坐下,再也没出来过。
自然没人知道皓事先强按住顾宁喂了很大分量的南柯散,若不成这样,怎么能让顾宁心甘情愿的做新娘。
皓笑的像刚偷吃过小鸡的老狐狸,和气的跟人拱着手打招呼,亲热的拍着每个人的肩膀,笑着走进人群中,接受众人的祝贺。
而这时,门口忽然一阵大声喧哗,乒乒乓乓的砸碎了许多东西,哗啦一声,连整张靠门的桌子都被掀了起来。
门前负责迎客的小厮哭丧着脸跑进来:"公子,外面来了好多人,守门的钱多大哥和翟多大哥跟他们打起来了。"
"什么?"正站在人群中的皓挑高了眉毛,冷笑着道:"那些人是不是都拿剑的?"
小厮恭敬的低头回道:"正是。"
"告诉咱们的人住手。"风太皓扯下胸前的红花扔在一旁,甩袖向外走,"等我出去。"
门前已经拉开了好大一片空地,众人见有人在烟雨江南门前闹事,都纷纷好奇的挤过去观看。钱多与翟多虽然是一流好手,但是绝对敌不过顾家十剑,之所以在风太皓来到之前毫发无伤,只因为顾忠不愿与风太皓结仇,手下留了余地。即使这样,翟多与钱多仍是被顾添香和顾惜墨杀的汗流浃背,叫苦连天。
风太皓见顾家二人压着钱翟二人戏弄,心里就先恼了。身形如飞鹰标出,大袖一拂荡开两柄剑,左右各出一指。左手戳顾惜墨肋下,右手点顾添香迎香穴,一手逼退二人。二顾招式用老,防无可防,只得飘身而退。
皓似笑非笑的抖下袍袖遮住双手,对着顾忠说道:"各位来风雨楼,可是来喝喜酒的么?"
顾若飞眼睛一瞪,就要上前答话。顾忠一扬手,顾寒笙与顾惊秋二人连忙拉住忿气而冲的顾若飞,不敢让他再去触霉头。
顾忠抱拳对着皓笑道:"正是来恭贺皓首座大喜。"
"哦?这可不敢当。"风太皓用眼尾瞟了顾若飞一眼,"顾堂主的这位晚辈,也是来给本座道喜的么?看他好象要吃人的样子呢。"
顾忠微感尴尬,挥手示意将顾若飞拉出去,才赔笑着对皓笑道:"我这位侄儿有羊癫风的旧疾,皓首座不要见怪才好。"
"是么?"皓的脸容一冷,指着顾惜墨顾添香二人:"那么这两位在我风雨楼大门口,众人眼皮下对烟雨江南的人出手,也算是你们磐沙堡的贺喜之道?"
"姓风的!"顾添香凤眼圆瞪,戟指大骂:"老娘不是怕你,若不是忠哥嘱咐我......"
"添香!"顾忠厉声喝道:"不准你胡乱说话!"顾添香悻悻的望了皓一眼,不甚甘心的退了下去。
顾忠缓和了一下脸色,对着皓一抱拳,深深地鞠了一躬。"其实我们这次前来打扰皓首座,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既然是不情之请,那就不用说了,本座不答应。"到了此时,大家都破开脸说话,皓也再不给顾忠留半点余地。
"皓首座,只要让我们见见堡主,我们立刻就走。"
"本座说了不答应,你是聋子不成?"皓没好气的看着顾忠,口里对翟多钱多二人说:"翟钱二兄,替本座送客。"
"......皓首座!"顾忠上前一步,沉声道:"皓首座是聪明人,自然知道以我们四大堂主,加上顾家两辈中最杰出的十名剑客,烟雨江南绝非我们的敌手。皓首座莫要如此咄咄逼人,敬酒不吃吃罚酒。"
"有趣,本座还从未吃过罚酒是什么滋味。"风太皓挑眉冷笑,轻蔑的望向顾忠背后蠢蠢欲动的顾家剑客,"你们不防一起上来试试看。"他冷笑着说:"就算风某人不能全身而退,你们这十三人也一样别想活命!"
顾忠的第一反映就是冷。寒到骨髓里的杀气一瞬间在对面的白衣青年身上涌出来,连空气都为之冻结。顾忠知道风太皓拳掌内功天下称绝,但决没意料到居然有这么的深不可测。
心下暗忖这样的人不可力敌,一面招呼顾平北将准备好的东西拿上来。
顾平北手上有一个朱漆托盘,上面有三盏酒杯,三个酒瓶,酒瓶上的蜡封破开,透出一阵香到极点的酒气。
这酒还未入杯,便已见滋味了。
顾忠笑容可掬的对着皱眉不解的风太皓说:"皓首座,可敢饮了这三杯罚酒?只要皓首座喝下这三杯酒,老夫立刻二话不说,拍屁股走人。"
皓平平淡淡的看了一眼酒瓶酒杯,才慢慢的对顾忠分说:"这三杯酒的来历不小,难为顾堂主能弄到这样的极品货色。"
"久闻皓首座酒量天下第一,阅酒无数,不知这三杯酒,皓首座可知道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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