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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臣戏——by芊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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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要都是皇亲国戚的党朋,或者如我经历的科考一般选上,也没什么好惧怕的。
不论昼锦怎么看我,我绝非他眼中那么不堪。
左丞相满脸鄙薄的看着我,我仍是当初进来的态度,即使站在他上首也没小人的去挑衅。
三呼万岁之后,不等我上前,昼锦立即说:"闻书不是做丞相的料,朕要换掉他,这是他当初殿试的文章,几位大人也看过了,难道你们觉得写出这等浅薄文字的人会是安邦定国的栋梁吗?"
我胸口剧震一下,耳内嗡嗡作响,身后的众臣似是早已料到他会有此一招,立即出列了几个,连左丞相也在里面。
"皇上!闻书永熙元年中了探花,秋试之时所作文章文才斐然,笔下生辉,实是难得的佳品,此殿试文章怕是初进皇宫,发挥不畅的后果......"
这倒是说对了,只是昼锦面上难看起来。

左丞相奏:"当年中榜一共五十名,人人封官赐赏,唯有闻书得罪了皇上被放到集册院做了闲职小官,这事委实不妥,太后担心有人诋毁皇上不能容人,一直想更正此事,此次右丞相犯下重罪,把右丞之位任予闻书实在是太后的考虑周详。"
昼锦怒道:"何来周详!历任丞相皆是德才俱厚的人,闻书年纪尚轻,又没有处置政务的经验,如何能当此大任!"
"皇上不知,"左丞相好整以暇的说:"太后定下此事确是为了皇上仔细考虑过的,闻书为右丞,一来天下人人都会知晓皇上乃唯才是用,不计前仇的明君,二来,也勉励了天下文士纷纷投靠朝廷,为国出力,三......"
昼锦挥了挥袖子,见势不可违,只得道:"罢了!"
我瞠目结舌,明明是众人皆知的情况,居然被说成了这番光景,昼锦若是直说出原委,倒显得无耻了。
到了这个地步,我终于明白了他的难处,不管他如何伤我,该做的,我会为他尽力。
我踏前跪下,故意跪得虚弱不已,声息打颤:"皇上,请皇上准臣辞官还乡。"
"为何?"
问话的人是左丞相,上面的昼锦身子晃了晃,看不出来表情。
我没有理左丞相,直等到昼锦问了才答:"前几日落了风寒,臣小时便染过此症,实是旧病沉疴,经不得操劳,不然便要发作,还请......"
左丞相打断我的话道:"旧病沉疴?怎么太后那里的御医看不出来呢?"
他搬太后压昼锦,又要搬太后来压我,我也用得着拿太后来压么?真是个蠢材!
我以袖掩口,装模作样的咳嗽两声道:"左丞相如何能肯定御医就能看出来,他们不是没瞧出先帝的病症么?"
一说到先帝的病和御医就要牵扯出太后的梦来,不用谁告知我也明白,没有人敢公然提这件事,我指的是御医,却还牵着太后在内,震怒了太后大不了一死,只要可以帮昼锦把我身上这个错处纠过来。
底下吸气的不在少数,他们想的闻书就是个靠身子取悦皇上的小倌,却没料到我豁出去的时候胆大包天,出口这样犀利。
连左丞相都不敢说话了,就怕说错了一个字招来太后记恨。
我不歇气的咳嗽起来,好似要咳出五脏六腑一样,左丞相疑我装病,冲了过来搀扶,我摇摇晃晃站起来,衣袖放下,骇得满朝文武面上失色。
一股殷红的血流顺着我唇角流下,一滴一滴溅落在深红的朝服上,成了墨色,衣袖上也有一大片血渍。
左丞相吓得放开我,我摇摇晃晃,存了坏心还想揪住他,没晃出一步就被抱了起来。
"子含!传御医!快给朕传御医来!"
我闭了眼,四肢无力的由昼锦抱着到了里边,趁着乱做一团的时候悄悄拉了他的手,在他低头时轻轻一笑,他惊疑不定,反应得倒快,命庄公公专找某个御医来。
等御医来了,在他眼色下开了副润嗓子的药立即煎了给我服下,左右无外人时,他点着我的鼻子笑道:"连朕都给你骗倒了,真是个小坏蛋。"
我偎在他怀里,他的宠溺调笑,他的宽厚怀抱都是我成痴成瘾的地方。
我若是女子,就能安稳呆在宫里享受他的肆意疼爱了吧?不成,他可不喜欢女子。
他擦了我唇边的"血"问:"这是什么?"
庄公公在一旁道:"是不是番茄汁,不过没闻到味道呀!"
我得意笑道:"这是女子用的胭脂,相府里的人知道我的身份,我要胭脂他们也不会多心,只当我要化妆就给了我,这东西着水就化,稠一些就和血看起来差不多了。"
昼锦拉开我的衣袖,找出纸包里残留的胭脂,用一指沾了送到口里,马上叫起来:"给朕水!苦!好苦!"
我缩了肩窃笑起来,他吞下茶水说:"你可是为朕吃苦了,还要用口水慢慢磨开......嗯!这小嘴里的甜蜜东西倒是够多啊!"
我承了他的吻,居然说我口水多......唉!他在朝上说的话还是忘了吧!只要不和他仇敌似的对着,该忘的就要忘,只需记得这些甜蜜的时候。
可我和他都把太后想简单了,我的右丞相坐得稳稳当当,太后准我不用上朝,只说有病慢慢将养好就是了,又不是年老的,不需要告病还乡,昼锦去争了几次,奈何手里没有大权,始终做不了决定。
既不用上朝,太后也不会真要我处理政务,我便留下了心做些对昼锦有益的事。
我求了昼锦,让他把庄公公派来做我的老师,反正到如今也没有脸面了,事事求教庄公公也不见得会折损了我的面子,昼锦一允,庄公公便常来我这里。
他是服侍过先帝的,后宫里、朝廷上都摸得通通透透,我就是想要弄明白这些权势争夺中的缘由机巧,庄公公就每日里给我讲故事。
管家看了也没话说,不过是皇上派来陪我解闷的。
我把反对太后被降职闲赋的人合起来拟了本册子,雄心万丈的想一一寻出来,暗地里培植起昼锦的势力。
头一件事,就是说服回乡养病的王谈王老将军还京。
他的大将军职位还在,又是征战一生,在军中威名赫赫的,只要他回来,合着我这空头的丞相,再加上皇上的力,该可以稍据一席吧!
王老将军的家就在离邯州二百里地的山村中,庄公公劝我别去,我乘他回宫,点了一个丫鬟打着游山玩水的名号离了邯州。
这位将军一生清廉,家竟是几间茅庐,我问了许多次路才到了门前。

他家里老仆请了我入内,等了一会,王老将军满脚泥泞的走进来,我忙做揖道:"王老将军,久仰大名!"
他也客气,一面叫看茶一面还礼:"王谈落势在家种地,没成想还有邯州的人来访,您是?"
"闻书......"
才说了名字他就变了脸,拉着我的胳膊往外走,还骂道:"原来是你!别脏了我的家,我这里不欢迎你这样恬不知耻的客人,快走快走!"
我急道:"将军听我说!闻书知你看不起,可还是要来,皇上在朝上掌不了实权,闻书请求将军还朝助皇上一臂之力......"
他一把将我推到院门外,我摔倒在泥地上,他眼里不似先前那么凶狠,看着我说:"朝廷上的事岂是你懂得的,不要以为做了右丞相便可以为所欲为了,快走吧!"
说着把篱门一关,人进了里边,把内里的门也关了。
我被丫鬟扶起来,这小丫头什么也不懂,尖着嗓子骂:"我家丞相不嫌你屋陋就是好的了,你还......"
"住口!"
我喝止了她,拍了衣衫上的泥土垂手立在外边。
王老将军前后说了两句话,第一句骂我,第二句却只说"你",可见我的话对他还是有影响的。
我在外面候着,铁了心要把他等出来。
日头慢慢毒辣起来,那屋子里动静全无,直到过午也不见一丝烟,我更是定了心的等,王老将军若真的对我视若无睹,因何不生火做饭呢?肯定在琢磨,所以无心用饭。
等到日头偏西,我眼前发起昏来,身旁的丫鬟也撑不住了,借口找水喝跑到我看不见的地方休息。
就在这个时候,早上那老仆从屋里奔出来,塞了一个纸团到我手里,说老爷让他给我的,说完又跑进屋里。
我小心展开看了,上面写着"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几个字。
我长长叹了口气,且不说这一次如何惨败了回去,若人人都像王老将军这样明哲保身,皇上哪里还有机会重掌朝政!太后不懂为政之道,只会壮大她的家门,满朝俱是草包蠢材,如此下去,大魏的江山又将置于何地!?
出邯州时那飞扬的意气,那张狂的雄心都化成了飞灰,只要太后还在,昼锦就没有机会。
我终于明白了,庄公公也明白的,所以才会阻我来,可笑我还辛辛苦苦的跑来受辱。
失意的回了邯州,我把王老将军的纸给了庄公公便不再提寻人的事,每天蜷在府里,什么都不过问了。
昼锦还是会来找我,不过没有以前在集册院时殷勤,每次来都带着酒。
我府里的湖中水榭便成了我们常呆的地方,夏赏荷,秋食藕,冬来赏雪,只做了一对闭目塞耳的"鸳鸯"。
"皇上......别喝了,再喝要醉了。"
昼锦把杯子丢到湖里,对我招手:"过来。"
"不是要听平湖秋月吗?"我手按在琴上,看他的神气已经醉了。
"过来!朕叫你过来就过来!"
昼锦的脾气一日比一日见长,传闻他会平白无故殴打嫔妃,虽没有打过我,手也比过几次了。
我走到软塌边,他一把扯得我倒在他身上,我们都穿了厚厚的裘袄,感觉都不大实在了,他拉开衣襟把我的手往脖子里塞,说:"还弹?一双手都冻成这样了,来来,朕给你捂捂。"
我慌道:"太冰了,皇上不可。"
他终还是把我的手塞进衣襟里了,仰看着顶上的八角图说:"子含,你这里也冷清得慌,宫里就更不用说了,太后要朕再补几个妃子,她明明知道朕除了你谁都不碰,还妄想她们下几个蛋出来?要朕说啊!等她死了,朕才有心情做几个蛋放着。"
我手抖了一下,他忙拥紧了我问:"冷了吧?叫他们把火弄大点,小鼻子都冻红了。"
一面说一面抬了我的头看,指头左右用力,把我侧来侧去的看,"就是模样没怎么变,上次寿筵太后不是老盯着你看么?记得吧?"
我点头,他又说:"后来她就问朕,问闻丞相用了什么法子驻颜,朕老实告诉她,那是因为你得了龙的精气,不时滋润着,可比天下最好的药材还管用,哈哈哈......把她气得!哈哈哈哈......这可是她没法弄到的东西......"
厚脸皮厚到这个地步了,我看他笑得要喘不过来,也压不住跟着笑起来。
笑了一阵,他突然说:"说不定朕会死在她前面,所以她才急着要朕留下子嗣。"
我一惊,他的意思是......"不会的!",若太后动了杀机,我一定会不计代价先杀了太后!
他看出我的想法,把我按在他怀里,几乎不能呼吸。
"想到哪去了?小东西,朕又反不了她,她才不会动朕呢!是不是想走险棋?"
我白了他一眼,他大笑起来:"果然,你的小脑袋瓜子那么简单,想什么都不出朕的意料!"
是么?
他叹息着说:"朕不是没动过主意,只是没有机会,要是败露朕这个天子的死期可是立即就到了。"
我还没接上话,他掏出一样东西给我:"朕是君,你是臣,朕就当你这个园子的皇帝吧!拿着这个兵符,给朕训几个兵出来,等雪停我们也来操操兵。"
我把玩着手里只比钱币大一点的东西,好奇的问:"这是兵符?怎么做得这样奇怪。"
"原来是一对,一个老虎剖做了两半,一半在太后手里,一半在王谈手里,王谈告病的时候当庭给了朕,他是想朕能用得上,可兵符要凑齐才能用,只有一半怎么调得动兵马,再说,太后怕朕反她,本来统共三十万的大军全被她打散放到各个地方去了,朕要是调动她马上就知道。"
我捧着兵符愕然:"这么重要的东西可不能给我,皇上还是收回去吧!"
昼锦看着我笑:"有什么重要的,天下都只是一盘棋,爱怎么玩就怎么玩,朕说给你就给你,来,换了你这块玉......"

他拉出我襟口里的暖玉,把兵符替上去,又在手里捂热了才放进来,"哪!黑黝黝的,倒衬出子含的胜雪肌肤来了。"
我靠着他的肩,把一串流苏吹着玩,没留心他的眼光已渐渐变了。
"太后要朕当昏君,朕就好好的当个昏君给她看看!"
他抱着我站起来,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身子从舔着火舌的暖炉上过去,吓得紧紧抱住他,他大步向湖边的厢房走,管家和下人们早已见惯不怪了,避在一边跪着,昼锦连门都是踢开的......
春节的时候,宫里下旨,天下大选美人入宫,太后请了一位中南道士入宫,给宫里的嫔妃和将要入宫的人算八字,测吉凶。
过了些时候,那位道士被封了"太极真人",位居国师。
我听庄公公说昼锦在宫里不再违太后的旨,也会召了新进宫的妃子侍寝。
庄公公说的时候瞧着我的神色,我却是一点波纹也泛不起了。
我只乖顺的当着昼锦要我当的人,或许过不了多久,他对我的执着就过去了,庄公公问我不想找回当年的专宠吗?我说想啊!一边去抚琴,看他急得滴溜溜转,一边坐在那里云淡风轻的笑。
有些不该奢望的,我早就不奢望了。
昼锦没有减少来我这里的次数,我看他的神气是越来越差了。
他在宫中宠着两个新选的妃子,一个称梅妃,一个称荷妃,还常带着出游田猎,践踏了邯州城外百十里地的庄稼,把农人的牲畜当作野物来杀。
民间传得绘声绘影,连两个妃子坐在马车上的笑脸也传在歌谣里,唱什么"天子最爱美,前有梨妃自南来,秀丽脸儿招人爱,小院深藏细心栽,清明过后梨花败,夏来荷花开正香,冬有梅花枝头摇,摇啊摇啊摇,梅荷同季怪不怪?田猎车前花容烂,二妃一笑庄稼倒,来年百姓啃泥饱。"
我乍听到的时候愣怔了半晌,在民谣里我竟变成了比梅、荷二妃好些的人了,朝堂上的人可一直把我当作佞臣哪!
我这个不管事的右丞相,空居高位而不思百姓疾苦,其实是比梅、荷二妃糟糕得多的人。
过了半年,太后的人找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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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那个一向看不起我的左丞相,来了还是摆出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听他说完我才明白过来--他是上门来求我的。
昼锦不再上朝了,不在宫中饮酒作乐就出城田猎,搞得民间怨声载道。
太后一心想要他当个傀儡,等到他年轻的志气和抱负都磨灭了,太后又担心起来,本来她不在意,可这半年来鄂族频繁进犯雁州一带边关,一次比一次打得狠,也抢得狠,太后开始食不下咽了。
皇帝越来越不像话,要是这个时候再闹出点内乱来,够她受的。
左丞相让我在皇上面前进言,我慢吞吞问他:"雁州军情吃紧,为何不派兵反攻?鄂族不是野蛮小族吗?"
他嗤笑一声说:"他们的马快出我们许多,追到草原上一溜烟就不见了,哪是那么好打的!"
"哦!"我又问:"那为何不派大军出关,譬如占了他们放牧的水草地......"
左丞相脸上有些尴尬,低声道:"你不管事不知道,国库早空了,哪还有银钱供得起这么大的动静。"
那真是死期到了!我淡淡的笑,先帝在的时候,天下尚算歌舞升平,怎么六年时间就败光了大魏百年的积蓄呢?
我倒是无心为太后分忧,只是昼锦......再这样下去,他的身子怎么受得了?说不定他振作起来,太后也愿意把朝政交还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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