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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紫禁城——by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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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里一定有重大的事件发生了!

(四)
慈安太後的灵柩前。同志帝像是正在做著一个不可思议的噩梦。这个噩梦,带给他百思莫辩的同时,又让他甘肠寸断。
慈安太後死了!
噩耗,犹如晴天霹雳,使同志帝几欲不支。
锺翠宫一别竟成永诀,母後皇太後的慈眉善目成了漫漫长夜里梦中期待的影像。同志帝不能相信、更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幼年的养育、童年的关爱、青年的呵护......都已烟云过往、沦为不再。
手抚棺木,同志帝痛哭失声。哭声像是劈开暗夜的电光,带著挚情、带著迷惑、带著疑问......
谁能告诉我,紫禁城的天空下究竟发生过些什麽?
母後皇太後,如果您在天之灵有知,今夜就请托梦给儿臣。您,为何不告而别,把大清国的未来、紫禁城的风雨全都付於儿臣一人之肩?您听到儿臣的呼唤了吗?......

(五)
慈安太後的崩逝,同志帝提出了种种疑问。
慈喜断然否定了同志帝开棺验尸的要求。她趴在棺木上,哭天抢地,大骂同志帝不忠不孝背祖叛制。
锺翠宫中,帝後针锋相对,僵持不下。
眼看著慈喜寻死觅活大闹灵堂,同志帝无奈,只得暂且退回了乾清宫。
同志帝茶饭不思,坐立不安,反复喃喃著一句话:"没了?怎麽好端端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当天夜里,同志帝质询了身边所有的人,竟无一人知道安毅的去向。同志帝更是疑窦重生。
午夜过後,云飞和昊康正力劝忧心如焚的同志帝进膳,忽然,从回廊边猛地钻出个人来。
为防不测,云飞一个箭步挡住了同志帝,喝道:"哪来的小太监,这是啥地方,由得你随便出入?"
小太监毫无惧色,径直奔同志帝而来。
昊康迎上去,一把拽住小太监的衣领,就要扔出去。
小太监挣扎著叫道:"且慢!万岁爷,奴才有话说!"
同志帝示意昊康松开手。小太监三下五除二地脱去了外衣。
"是你?玉儿?"
朦胧的光晕里,同志帝看清了来人。竟是慈安太後的贴身宫女玉儿。
玉儿紧张发抖的样子,再度勾起了同志帝迫不及待想验证的满腹疑问。他命昊康关了宫门。
口未开,玉儿泪已两行。
"皇上,您出宫後,这紫禁城里就没消停过一天。谁都看得出来,圣母皇太後已经愈来愈不把母後皇太後搁在眼里。这些个日子,母後皇太後不视朝,亦是因为实在无法容忍圣母皇太後的独断专行。因为万岁爷的新政和维新派的事儿,两位太後各不相让。有时,还脸红脖子粗的。谁知自打安毅回来,情况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变。圣母皇太後像是换了个人,对母後皇太後礼遇有加,还自称割了臂肉给母後皇太後做药引子。哄得母後皇太後感激涕零,非要烧了什麽东西报答她。为这事儿,安毅苦苦相求,才使母後皇太後打消了烧东西的念头。前日,太後早起,吃了圣母皇太後送来的枣泥果饼就去上了朝。谁知道,好好的一个人,几个时辰之後突然地喘不上气来了。奴才们急著去请太医,可小李子那王八蛋竟把奴才们都堵在了屋里,眼睁睁地看著母後皇太後升了天......"
玉儿哭成泪人一个。
同志帝几乎听不下去,他的眼前,仿佛重现出那个月黑风高之夜,锺翠宫里所发生的一切。
"太後崩逝,按例应传亲属入宫瞻视,方可小殓。谁知圣母皇太後却偏偏不循故例。当天午夜,风大雨猛。小李子带著一夥人气势汹汹的闯来。关了锺翠宫的大门,铺天盖地的一通搜查。又烧又撕,折腾到天亮......"
"安毅呢?"
"不知道。奴才悟出此中蹊跷。为了给万岁爷报信,才换了太监的衣裳趁著乱哄哄的时候冒死溜了出来。东躲西藏,好不容易把您给盼回来。要不,奴才的命怕也要像安毅和小倩他们一样连影子都找不著了......"
"岂有此理!"
同志帝怒不可揭,拳狠狠地砸在桌上。
"阴谋!完全是一场有计划有步骤的阴谋!太後蒙难、搜宫毁诏......她的所做所为,哪里还有一点点母仪天下的德性,哪里还有资格受尊国母。"
云飞从未看到过同志帝如此气愤至极。这种愤怒,就像是势不可挡的滔滔洪流彭湃汹涌。
"这一路,朕想了很多。但一直不愿意去想那个最坏的结果。那是无奈的下策。但,事到如今,朕已无可选择。为了国家、为了百姓,朕只有出此下策,走这条朕最不想走却又不得不走的路。"
云飞不解地问道:"一条什麽路?"
同志帝顿了顿,字字悲壮地说道:"一条上华山的路!"
天将拂晓。乾清宫的灯光仍然昏黄的闪烁。
同志帝没有一丝睡意。为了他要走的"路",东暖阁里他几乎走了不下几百个来回,脑海中否定著一个又一个的人选。
谭葆光被秘密召见,同云飞昊康一起侍立一旁,谁都不敢贸然进言。
同志帝长叹一声,颓然仰坐在软榻上,双目紧闭,像是不忍目睹将要发生的事实,"额娘,儿臣欲行之事,乃为您所逼,於国於民,儿臣只能对您不敬了......"
谭葆光开了口:"皇上,微臣明白您的无奈。眼下情形已无退路可言。必须抢在‘西边'之前动手。否则,悔之晚矣。至於人选,依臣之见只有走一著险棋。"
同志帝徒然坐起,等待谭葆光的下文。
"皇上选择走‘华山'这条路,此等绝密大事,已无从京外调兵之可能。回过头看,这京城之内,唯有一人可助皇上。但,此人的确如同一著险棋。走得好,乾坤当定。走得不好......"谭葆光扫了一眼昊康和云飞,口锋一转,"不过,此人虽为‘西边'近臣。但对皇上还算敬重有加,亦从未公开反对过新政。何况此人御林军的兵权在握,又训练了五万骁勇善战的新军。不借其之力,恐皇上大事难成?"
谭葆光意指何人,同志帝心知肚明。他何曾没有动过这个念头,只是想到此人和慈喜千丝万缕的联系,终究下不了拍板的决心。
"皇上的顾虑自然不无道理。可是,眼下情形十万火急,已无更上佳的选择。常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著险棋,亦是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同志帝心里了然,在这乌云压城的关键时刻,自己已再无回旋余地。
"皇上,臣愿亲去铁狮子胡同争取荣大人。动之以情、晓以大义。臣以为,荣大人亦是堂堂七尺男儿。为了国家和百姓,他定会以大局为重,置个人得失於不顾、抛自我荣辱於脑後,助皇上成就伟业以求青史留名。"
同志帝凝著眉,带著前所未有的沈重表情终於点了头。
谭葆光刚想跪安,云飞却抢在前面跪下了。
"皇上,让云飞去吧!"
同志帝和谭葆光瞪大了惊诧的眼睛。
云飞显得镇定自若,"云飞随皇上南走北往,耳闻目睹无不使云飞大彻大悟。国欲兴、民若乐,唯新政实行。除此之外,别无出路。如今,国家面临著前进和倒退的最後较量,新政面临著生死存亡。云飞愿助绵薄之力,即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同志帝的脸上现出一抹喜忧参半的表情,为云飞的浩然正气,亦为此行的凶险难测。正犹豫,见昊康跪在了云飞的身边。
"皇上,荣倚乃昊康额玛。有血脉之缘。昊康愿与吾弟同回铁狮子胡同,促父义举。"
望著并肩而跪的兄弟俩,同志帝的眼眶有些润湿。他伸出双手,将两人扶起。
云飞和昊康的面容,同志帝凝视良久。风暴来临的前夕,他抚著两人的肩,像是触摸到了一股巨大的暖流和力量。这股暖流和力量,来自这个时候,尤显得珍贵和难得。
"云飞,昊康,朕修书一封,你们带上。此行责任重大非同小可。朕--拜托了!"

(六)
几天来,荣倚总感觉像是有什麽天大的事就要发生。那些将要发生的事注定还会改变他的人生之路。他对自己的第六感觉确信无疑。
近来宫里的巨变,他都无一例外的认为和自己有著千丝万缕的联系。"辛酉政变"後,打从跟定了慈喜,他就深知,他的未来还会有这样的一天。
现在,这样的一天终於来了!
当云飞和昊康双双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已经意识到这决不是父子间一次普通的相见和对话。而云飞和昊康一字一句地把同志帝的绝密计划转达给他们的父亲後,心中业已了然,这是他们父子摊牌的最严峻的时刻。
同志帝决定起用"非常手段"保护新政的顺利实施。核心的问题就是那个可以托付重任的执行者。而这个人,钦定了云飞和昊康的父亲---荣倚。
虽然荣倚是慈喜的近臣,但同志帝对他也有自己的想法。荣倚从没有公开反对过新政的记录,对他这个皇帝可说谦恭有加。何况为了他手里掌握的那五万新军,平日里,他对这位臣子恩威并施也没少花费心思。他是云飞和昊康的亲人。这时候,云飞和昊康的毛遂自荐,更有了一种血缘上的保证。
长时间的沈默。屋里只有荣倚来回走动的脚步声。
云飞和昊康四目相望。猜测著此时父亲的想法和心思。
"哦!圣母皇太後生日那天,皇上要我带兵包围储秀宫、要我带兵包围储秀宫......"荣倚反反复复地喃喃著这句话。像是要一遍遍地得到证实。
屋里的气氛紧张。云飞有快被窒息的感觉。
半晌,荣倚停住脚步问道:"事成之後,皇上准备如何处置太後?"
云飞以为荣倚肯定了同志帝的计划,忙回答:"皇上并不想伤害他的额娘。只是要太後退居‘颐和园',归养天年。"
"退居?归养?......"荣倚不置可否地默念。
"额玛,新政是於国於民的大事。国家的利益、百姓的期望高於一切。如今,皇上希望您和他同当这份责任。在这大清国的紧要时刻,您还有啥值得顾虑和彷徨的呢?"云飞按耐不住自己的情绪。
荣倚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云飞。这个养子,此刻,像是一下子变得遥远而又陌生。在他身上,荣倚仿佛又看到了另外一张他不敢再见的面孔。他凝望了许久,低声说道:"小孩子,这可不是玩‘过家家'。"

云飞索性跪了下来,"皇上一言既出,已无回转余地。何去何从,还望额玛三思!"
昊康也直直地跪下,与云飞并肩。
"今日,孩儿既为皇上尽责尽力,来日倘有不测,就是为新政断头流血,亦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云飞和昊康掷地有声的铿锵誓言,在荣倚的耳边一次次地响起。
孩子们都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思想,也有了对未来之路的选择,该如何把一个父亲的肺腑之言如实地向他们阐明,指出他们的言行或对或错?......
荣倚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不了解自己的两个儿子。一时间,竟目不转睛,呆呆地看了云飞和昊康许久许久。
忽然,荣倚放声大笑,一手一个把兄弟俩扶了起来。
云飞和昊康不明就里,呆呆地看著荣倚。
荣倚拍拍兄弟俩的肩,朗声说道:"你们这两个傻孩子,好一副为国为民的忠甘义胆。不枉我多年教导的苦心。常言说得好,虎毒无犬子,强将手下无弱兵。儿子本事,老子能差到哪里去?"
"额玛,您的意思是......"云飞几乎忍不住兴奋。
荣倚眯著眼睛,一副慨然同意的表情。
"额玛也是个血气男儿。国家有难的时候,老夫能不助一臂之力?"
云飞和昊康跳了起来。抱成一团。全然忘却了彼此间为情所困的烦恼。
在国家和百姓的利益面前,一个情字显得何等的不足挂齿。何况,他们的身後,紫禁城的天空正乌云盘蓄,一场将改变大清国命运的风暴就要来临。

(七)
荣倚在屋里不停地踱步,晃得福晋眼花。
福晋明白,只有在重大事件爆发前夕,自己的丈夫才会如此深思熟虑愁眉不展。这时候,任何人的一点点打扰,都会招致一顿严厉的喝斥。
夜,渐渐向深。四周空旷宁静。
荣倚的手中反复展合著同志帝字字千均的信函。那信里一条条的指示就像是要把他的外衣统统扒去的一双双手。想到此刻云飞和昊康还在等待著他给同志帝的回信,荣倚知道,自己没有了再折中的余地。慈喜和同志,一帝一後,他们的目光毫不留情地聚焦於他,正等待著他的诀择。他要做出的决定,不仅仅将影响到自己未来的人生道路,也必将影响到大清国的命运。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荣倚走著、想著,一遍遍地默念著那两个早已烂熟於口的称谓。同志帝年青秀气的模样、慈喜沈著精明的表情,鲜活地叠现在他的面前。
现在,自己的进退俨然同这两个人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拥帝还是维後?两种选择,何去何从?......
门外有动静,福晋起身去看。见是管家,埋怨道:"你也不挑个时辰,老爷正烦著呐,来讨骂?"
管家神秘兮兮的把嘴凑近福晋,说道:"不是小人胆大,是有要事报告。荣府前後,出现了些个不明来历的人。神出鬼没,像是咱们府里藏了贼似的,盯上咱们了。"
福晋纳闷,忙转告给荣倚。荣倚一听,脸色大变!
"她还是对我不放心啊!"荣倚长叹一声,感到浑身上下有一阵压不住的寒冷。发自内心。
福晋不解,追问。
"老娘们家,别多嘴多舌。"
荣倚瞥了一眼福晋。就在这一瞥之中,福晋的脸徒然变换成了另一张女人的脸。阴沈肃煞。在她森森的目光中,荣倚分明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杀气。这股杀气,扑天盖地的向他罩下,压迫得他心惊肉跳。在这份强大的压迫下,荣倚终於不再犹豫地打定了主意。
这时,门突然被打开。裹著一路风,有个幽灵般地人闪了进来。
荣倚大吃一惊!忙支开福晋,关上了门。
"荣大人,还没歇著呢?太後听说您的两位公子回来了,睡不著,想请您进宫聊聊。"
"李总管,您来得正好。这不,我正想立刻进宫面见太後。"
"哦!夜半三更的,莫非真生出了什麽不太平的事儿?"
"事关重大,必须马上禀报太後。"
荣倚引著小李子匆匆忙忙地消失在夜幕里。临行前,他一再叮嘱福晋无论如何要守口如瓶并留住昊康和云飞,不准许他们离府半步。
望著丈夫风风火火的背影,福晋忧心忡忡。虽然她素来不过问丈夫的所做所为,但,今夜的情形却使她潜意识里萌动著一份不安。这份不安使福晋像热锅上的蚂蚁,坐卧不宁。
黎明将近,仍不见荣倚给同志帝的复信,云飞和昊康失去了耐心,径直来父亲房中索取。见福晋支支吾吾,不免心生疑惑。云飞一路追问。福晋隐瞒不过,把小李子深夜来访的事一股脑说了。听得云飞和昊康五雷轰顶目瞪口呆。
云飞感觉血都窜上了头顶,浑身颤栗。被彻底颠覆的意识,许久才复原。
云飞拉起昊康就走。
"哪里去?"
门前,赫然站著荣倚。阴暗的脸色,云飞从没见过。
"刚才的来人是谁?你们去了哪里?"
云飞迎向荣倚,紧张得声音完全变了调。
荣倚闭口不答。不慌不忙地进了屋,在椅子上坐下。
荣倚的神态,使云飞的心更吊起到嗓子眼,"难道......您真得去了储秀宫?"
荣倚自顾嗅著鼻烟,打著喷嚏,对云飞的责问置若罔闻。
云飞恍然明白了什麽,蓦然间,有天塌地陷的感觉,"你果然去了储秀宫,你去向那拉氏告了密?"
"大胆!"荣倚拍了桌子,喝道:"混帐东西,跟谁说话呢?没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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