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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傅下——by东方零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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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夜从远处朝我走了几步,向我一颔首,示意我过去。我转头和这些刚认识的人话别,然后才缓缓地踱着小步朝他走过去。
  「云月,你来一下……那些人是谁?你认识吗?」他狐疑地看着那群人,我一回头,看到他们还兴奋地朝我挥着手。
  转过头,我皱起眉头,一脸疑惑地问。
  「哪些人啊?」
  「就是你刚刚说话的那群人。」
  我淡淡地道:「没什么,不过是以前曾有一面之缘罢了,谈不上认识。」这话绝对符合真实性,我说得一点也不心虚。
  「是吗?」子夜又探过身子朝他们看去。「可是看他们那副热络的样子……我看不像只见过一面。」
  我轻勾嘴角。「怎么?吃味了?」
  看到子夜瞬间炸红的脸,面上混着恼羞成怒和一丝不甘,却连一点喜悦的成份都没有,我突然醒悟到,这不是能拿来开玩笑的事。其实我应该要比子夜更加回避这个话题才对,我是怎么回事,吃错药了吗?于是我状似不经意般,悄悄地换了话题。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就像鱼池里的鱼没事不会游到你旁边,可是你只要洒饲料,那些鱼还不是一只又一只地蹦上来,每只都张大嘴等你喂,那才叫热络。」
  「……鱼怎么能跟人比呢?难不成你喂人饲料,人也会一个个张大嘴,朝你挤来吗?」
  「是啊!」
  「这倒奇了。」子夜还真单纯,面上马上现出苦苦思索的模样。
  「一点也不奇,鱼是要吃饲料的,人嘛……」我顿了一下。「食色性也,不知你听过没有。」
  「食色性也……听过是听过……云月,你难得说出有出处的句子,就是跟吃的有关耶!真是三句不离吃。」
  我微恼。「叫我太傅!」那又怎样,我就是爱吃又怎样,反正我又不偷不抢不拐不骗…………呃…好吧!就算我又偷又抢又拐又骗,起码我没杀人放火吧!

  「哈哈!被说中了在生气了吧!」
  我斜着瞟他一眼。这小鬼,越来越不怕我了!也是,都相处得这么久了……几个月了呢?以后,这种日子还能持续多久呢?
  我不喜欢在同一个地方待太久,这点从我幼小就独自出外闯荡(或是说被扫地出门)就可以看得出来。离家一个月,我觉得好轻松,两个月过去了,我觉得更轻松了,三个月过去后,我几乎高兴得天天狂笑,一直到一年以后习以为常时,这才逐渐把笑脸收敛起来。这段期间因为我的受害者,见我一边打人还一边狂笑,有感于我行径之嚣张,还自作主张替我取了个外号『笑面阎王』,听说这个在江湖上也是有列入排名的,好象是列入什么十大奇人之一。我原来还暗爽说自己才初出家门几年,就算得上江湖十大奇人,也算不枉啦!不料某天在食堂的时候听人说书,讲到自己的外号,其它好象还有什么疯癫散人之类的事迹,听了老半天,我才终于了解,原来十大奇人指的就是十个超级奇怪的人。
  以上都是废话,重点是,我在外飘泊了几年,以一个小孩来说,正常的反应应该是在路上看到和乐融融的一家人时,会满怀哀凄地想起自己的家人。或是在每月十五的晚上,抬头看到天上又圆又亮的月亮,缩在被窝里哭着叫妈妈才对啊!可是没有,完全没有!我唯一一次想起家里人,是我半夜起来想上厕所还得跑到外面的茅厕,不禁略有所感。而且那时我想的是……
  「要是小翠在就会帮我拿夜壶了。」
  顺便一提,小翠是我在老家的贴身女婢。

  由以上行为举止就可以看得出来,我绝对不是一个恋家的人。当初之所以会想回去,也不过是临时想到,回去看看罢了。事实上,假如我知道回去后有这么多麻烦,我连家门都不会进一步,效法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才是正确的。
  既然连生我养我的家都留不住我了,那又有什么地方能让我待下来呢?

  眼下的日子是很悠闲,可是有时候,我会觉得有一股气冒了上来,然后不管是壮观的皇宫还是繁华的京城,在我眼里都像是笼子。
  一个关住我的笼子。

  我不是没想过子夜,事实上,我之所以还缚手缚脚地留在这里,有大半是因为他。我甚至有种预感,只要再待得久一点、更久一点,我迟早会真正地喜欢上他。
  但是,子夜还太小,他连感情是什么都不甚了解,他现在的感情只是一般小孩子的独占心理,等到他长大了,成熟了以后,他还是会一样喜欢我吗?我并不想把我的感情赌在一个小孩子身上。何况,我自己也算不上大人,等过了几年后,我还是会喜欢子夜吗?
  我喜欢子夜瘦瘦小小的身躯,那种略带骨感和纤细的感觉,也喜欢他细致的容颜和清澈的童音,但是别说白头谐老,只要看看再过几年,等到子夜的身高抽长……甚至比我还高(这是很有可能的),等到他的手骨变粗了,身躯变壮了,一张可爱的脸蛋开始长胡须了,我还会喜欢他吗?
  我稍微想象一下,突地一阵恶寒,无数鸡皮疙瘩争相冒出。

  而且子夜长大后,身为太子的他,后宫佳丽无数,别说我会不会嫉妒,光说他还会不会搭理我就是一个大问题……
  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心头上一阵烦闷。我讨厌人多的地方,我也讨厌人人都拐个弯说话的方式,我更讨厌做什么事都要先想清楚后果,要是可以的话,我真想立时停步,转身就走。我相信我可以做到,因为我的性格隐藏着极为绝决的部分。是的,只要我能够不回头,我甚至可以立马拋下这一切,就算事后会觉得有点寂寞,有点想念,但是这些仍敌不过我喜爱自由飘荡的天性。
  我顿了一下脚步,但是子夜却马上回过头来。「怎么了吗?」

  一看到子夜那双既黑且沉的眼瞳,心头上的烦躁骚扰突然奇迹般地消失了,刚刚还鼓噪着要离开的,现下却恢复了安静无声。
  「……没什么。」我跟了上去,听到自己这么跟他说。子夜又看了我几眼,突然伸出他的小手,握住我的手,然后拉着我继续往前走。我看着那只拉住我的小手,奇异地安了心。

  ……或许我终究是会离开的,不过不是现在。

  子夜走了几步,突然放慢了脚步。「云月,待会见到袁将军的时候,你……」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兴许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吧!就见他停顿了一会,一个听来苍老且豪气的声音就插了进来。
  「这位就是太子太傅吧?老夫真是久仰大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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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就是太子太傅吧!老夫真是久仰大名啊!」

  我打量对方几眼,于是立刻知道,眼前这位行头高档的中老年人是谁了。
  这倒不是因为我眼光锐利,就算袁大将军不穿上一身金光闪闪的盔甲也认得出他老人家,而是因为一直跟在他旁边的那个小胖子,那张青肿得无以复加的脸教我瞬间退后三步,想不注意也难,然后我从那张变形的脸上,认出了一颗没有变形的三花大马痔,间接认出这是袁大将军的儿子袁励所有。
  大概是我研究的目光直绕在袁励身上转,勾起了他惨痛的记忆,就见他惊叫一声,又躲回袁大将军的背后了。

  空气一时间变得很凝重。

  我看得出来,袁大将军这种人,绝对不会喜欢自己的儿子见人就像受惊的兔子般,躲到自己的背后,当初袁励那种嚣张的小霸王行径我略有印象,说不定他这么恶霸还是他老爸教的。不知道为什么,每家的父亲总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顶天立地,宁愿儿子被人叫小霸王,也不要别人叫他小姑娘,也不管这种教育会不会危害附近的小孩子。
  我在心里叹口气。
  眼下就算袁大将军对自己的儿子有多不满,他都会把这笔帐算到我头上,因为我就是始作俑者,再怎么辩解也是无用。袁励被我痛扁过后被人抬回袁府,听四婢说,临去之前,他的脸肿得像颗猪头,如今都过了一个多礼拜了,他看起来还是像个猪头,这么凄惨,连我也不好意思找借口推拖。

  「袁将军,久仰久仰。」我想了老半天,也只能挤出这句话,而且我讲这句话的时候,还要特意回避袁励的头,因为我怕我会笑出来。

  袁将军从鼻孔里哼出气来:「管太傅,听说您上门,是为了道歉,是吧?」

  「……」我不由得发了一会呆。不道歉是我的最高宗旨,就算道了歉也绝不承认是骨子里的脾性所致,更何况是他儿子有错在先,所以他一时之间这么说,我还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所幸袁将军并无意要我回答,转眼就跳到下一句话去了。
  「管太傅,您瞧瞧我的儿子袁励……您应该见过吧!您觉得怎样呢?」袁将军的声音像北风一样凉。

  若是在平常,这种话通常都是希望别人大大赞美自己儿子一番的,不过我知道,袁将军是在问我觉得他儿子那张脸被我打得怎么样。
  我又瞧了瞧他儿子袁励。「您的儿子像猪头,也像脸上长了馒头。」不行!实话实说在很多时候,都会被视为蓄意挑衅。子夜握着我的手突然紧了些,显然是在警告我注意用字遣词,再三琢磨,最后终于被我想出一套官方说辞。
  「袁将军,您的儿子很像您……」说这话的时候,我还是特意不去看袁励的脸:「…气势惊人、不怒而威、骨骼精奇、身手矫健、面貌堂堂、前途无量,真的是应了一句…将门犬子啊!」我笑咪咪地下了总结。

  「什么?!」
  袁将军的脸色前一刻才稍斋,下一秒就阴黑了起来。我还没弄清楚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被子夜握着的手突然被大力地扯了一下。干嘛?!我说错了什么吗?!我瞪了子夜一眼,然后突然想起,虽然老爸总说我是狗儿子,可是称赞人的话里,是不会把别人家的儿子形容成狗的。

  是了!我记得那句成语是叫将门×子的,那个叉叉是某种动物的名称,但到底是什么子的我真的记不得了。
  惨了!!我的脸色一阵白。都怪老爸平常老说我是犬子,我才把人家的儿子也说成犬子,老爸你真要害死我了!!

  在一片难堪的沉默中,我在心中把老爸拔舌拔肠上刀山又下油锅了数遍,决定亡羊补牢。
  「呃……刚刚是我一时心直口快不不不…是我说错了,其实我想要说的是…将门兔子?」
  「……」
  又错了!都是袁励缩得像头兔子一样!!没关系,反正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将门…龙子…?」
  「……」
  怎么又错了?!龙是很吉祥的生物不是吗?龙不是天子的专用装饰图案吗?!
  「…那……将门…狮子?」
  「……」
  袁将军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青了又蓝,蓝了又白,白了又红,白里透红,红白交错。子夜看着我的神情不再有严肃,而是透露出近乎怜悯的目光。这比袁将军的表情更让我火大。
  没关系!我感觉很接近了!再接再励!!

  往后,我只要一回想起那天那个惨状啊!不得不发愤背成语。

  后来,我终于说出了正确答案。
  「那…将门…虎子?」
  可是因为袁将军的脸色还是很难看,我一时错认他的意思,所以又继续猜下去,直到把十二生肖猜完了一轮,甚至猜出了『将门乌鱼子』这种匪夷所思的答案,我才想起,不久前我就说了正确答案的。
  袁将军好不容易让脸色恢复正常后,他这么说。
  「……这位就是太子太傅吧…?」
  虽然这句话他早先就说过了,不过这次后面是带着问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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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就是太子太傅吧?」袁将军不看我,光看着子夜,一脸狐疑。显然他认为,连这种程度的成语都会说错的人,不应该具有太傅的资格。
  「是的。」子夜不愧是我的得意弟子,如此坚定地为我的立场护航,就见他肃着脸:「……不过他比较像伴读的。」
  我一下不管三七二十一,狠狠地拧了他好几下。

  袁将军一脸感叹地抓抓胡子,大概是在抓跳蚤。恶~!离他远一点。
  「太子殿下,我早有耳闻太子殿下天资聪敏慧黠,传说能一目十行、过目不忘,文采逼人,前几任的太傅都自愧弗如,教不上数天,便自行请辞而去。」

  我站在一旁,听了这话,只得把面皮绷得紧紧的。要不是大敌在前(这大敌嘛!当然是袁将军了。你问我为什么不提袁励?请大家对馒头脸有点同情心。),容不得我们阵前内哄,我早就笑出来了。
  这袁将军还真有趣,子夜才几岁?能聪明到哪里去?!他什么借口不挑,偏要把子夜捧成神童。全天下就连我老爸都知道,子夜那几个太傅,大部分是被他气走的,少部份是被他吓走的,剩下的是被人抬走的。与其说他是神童,不如说他是顽童。

  传说皇帝因为人手流动过速,曾大怒,出言挽留过某人。
  皇帝曰:「此乃皇命。」(要是敢不教,就砍了你!)
  太傅口中诺诺,却携家带眷、快马加鞭,连夜出京搬到匈奴那养羊去了,这时才修书一封上表:「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都搬这么远了,砍得到就来啊!)
  皇帝被气着了,他很快地找到下一个牺牲者。在那名新太傅教不到三天即递出一封万言辞表书,表明其辞意甚坚时,皇帝派重兵把他家围得密不透风,传言中,连猪仔进出都要奏请皇帝决定。
  这次,皇帝陛下信心满满地高坐在皇位上。
  皇帝曰:「此乃皇命!」(要是敢不教,就抄了你的家!)

  新太傅见此阵仗,突地一跪,涕泗纵横。
  新太傅曰:「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反正左右是死,与其被那个小魔头折腾死,我还不如被砍死!)
  这就是子夜恶名的由来。

  不知是我的幸运还是子夜的幸运,我们俩个至今都还算相处良好,子夜并没有动念整我,所以我也不会想把他打死,我们两个很幸运地避过了两败俱伤的破局。
  想到这里,我突然很有兴趣知道,到底子夜以前是怎么对付那些太傅的?不过现下不是发问的好时机,等回去再向他讨教讨教吧!我看看能不能拿回去对付老爸。

  在我打着主意的期间,袁将军已经把子夜浑身上下都赞了个通透,相较之下,我刚刚称赞袁励的话,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更不用说我的语尾还有个天降神兵都解决不了的败笔,看得我是一阵感叹──这袁将军不愧是当官的,我拍马屁怎么也斗不过职业级的。
  再转过头看子夜,我有点惊吓于那张如沐春风的笑脸。要不是对子夜这小鬼的个性太了解,我一定会以为他已经被这阵迷汤灌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子夜这小鬼年纪轻轻就超别扭的,他在亲近的人面前,就算是心里很高兴,也会摆一张臭脸,装出『我很勉强』的死样子,假如因为这种态度,惹得那些人生气了,他嘴上还是硬得不得了,可是却会在心里自我厌恶老半天。就算真的很高兴很高兴,他也会摆出一副耻于高兴的羞愤貌。就我看来,这种举动无异于发神经,然而,这就是子夜的底限了。假如这个时候再去逗他,他马上就会发火,然后我们就会被火势延烧。
  基本上,这种茅坑石头会摆出一张无懈可击的笑脸时,我的反应就是先后退三步。

  「……您说是吧!太子殿下。」就在这时候,袁将军终于拍马屁拍到最后阶段,所以我只好分心回来注意袁将军。就见他一张老嘴说出这样的结论:「太子太傅的人选,无论如何马乎不得,依我之见,臣可以上奏皇帝陛下。天朝人才济济,真材实学者光是在京城里就比比皆是,实不需舍近求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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