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by那野博尔

"还不好意思哪！"一向粗线条的於丽并没有看出锺灵灵的不快，迅速收拾好了东西，"我先走了，你们走的时候记得锁门。"
播音室一下静了下来。我把今天的播音稿整理好，标上日期，放在文件柜里。看到锺灵灵还在发呆，我说："快点把东西整理一下，我们也走吧，你肚子不饿吗？"
锺灵灵依然不动，我走了过去，惊讶地发现晶莹的泪珠正顺著她绝美的脸庞扑扑簌簌地滚落下来，落在面前摊开的广播稿上......
"你怎麽了？"我慌张地问。
"金大海，你真的不知道我喜欢你麽？"锺灵灵抹了一把眼泪，哽咽著说。
"啊？"我的心狂跳起来，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麽回答。
"你不喜欢我，是不是？"锺灵灵的眼泪又下来了。
"不是不是！"我慌忙说，"你又漂亮又聪明，没有男孩子会不喜欢你的。"可是，我是个GAY啊！我心里说。
"那你为什麽不追我？"锺灵灵咄咄逼人地说。
"呃，灵灵，我是很喜欢你的，可是......我只把你当成妹妹啊！"我一急，舌头都不太好使了。
"你骗人！没有男生会把我当成妹妹的！除非......除非他们说的是真的！"锺灵灵失控地大喊道。
"什麽是真的？"我莫名其妙地问，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有人说你是同性恋，你和你的同屋岳孟清是同性恋！"锺灵灵痛苦地说。
我的头嗡的一声炸开了，还是被发现了麽？艺术院校的学生虽然标榜个性，但是同性恋还是不能被接受的，甚至可能会造成身败名裂的後果......
我的眼前一片昏暗，我该怎麽办呢？如果消息传扬开来，我的前途，我的梦想......全完了......
"金大海，你告诉我，这是真的吗？"锺灵灵绝望地问，看著我的眼神却充满鼓励和希望。
"当然......当然不是！我和岳孟清只是好兄弟！"我笨拙地辩解著。脑子里昏沈一片。
"那你为什麽不追我？"
"我......我是害怕影响学习......"我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这麽笨的谎言，我居然也说得出来。
锺灵灵扑哧一声笑了，"原来是这个原因啊，你真是傻得可爱。大学生已经是成年人了，怎麽还会因为恋爱影响学习呢？"
锺灵灵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就换上了一副笑颜，我一下子有点适应不过来，不过她梨花带雨的样子还真漂亮，更重要的是，我知道，我的危机解除了。看来聪明的女孩在感情面前也是很容易犯傻的，面对她喜欢的人，她愿意把一切往好的方面去想。
"看你，把脸都哭花了。"我说，从桌上抽出纸巾给她擦。她的小脸微微地仰著，看我的眼光有些迷蒙。
"饿了吧。我带你去吃饭，想吃什麽？"我的手指碰到了她的脸，指尖传来的柔嫩温暖的感觉使我情不自禁地说道。
"想去鼓楼吃虾饺，还有永信一的酸梅汤。"锺灵灵撒娇地说。
"好，我们就去鼓楼。"
我和锺灵灵并肩坐在公共汽车上。我们学校在南郊，距离市中心的鼓楼有一个小时的车程。我说要打车过去，锺灵灵却非要坐公共汽车，说比较容易欣赏街景。果然是个很喜欢玩情调的女孩子。
公车在夜间的都市穿行，我们坐在双层车的上层，看窗外的霓虹闪烁。锺灵灵把头靠在我的肩上，她的身上洒了香水，是一股淡淡的橘子香，十分的好闻。
"大海，我算是你的女朋友了吗？"锺灵灵梦吟一般地问。
"恩......"仿佛受了蛊惑一般，我也呻吟著回答。
我们在热闹的鼓楼下车，我先到永信一买了两杯酸梅汤，那是个百年的清真老店，自己熬制的酸梅汤堪称一绝。多人都在大夏天里不惜顶著四十度的高温去那里一杯接著一杯的喝。
我们一起去了独一处蒸饺，楼下乱哄哄的，我要了楼上的雅间。点了两笼虾饺和几盘凉菜，锺灵灵一手拿著虾饺一手拿著酸梅汤，吃得不亦乐乎。
"你干吗发呆啊，不喜欢吃吗？"锺灵灵看著我说，偷空擦了一下油忽忽的小嘴。
"哦，不是！"我忙夹了一个饺子，一口吞了下去。
"你没想到我这麽能吃吧！其实我的食欲一直都特别好，可不知怎麽的，就是吃不胖。既然有这个福气，就更放开了吃了。"锺灵灵笑著说。
"能吃真的是好福气呢！"我随口说，突然想到了一个不能随便吃东西的人，我的清，他现在在家做什麽呢？会不会在等我吃饭？他的胃不能饿的......
我先把锺灵灵送回学校，才回到家里。看看手表，已经十点多了。
清坐在房间的角落里，捧著速写薄在涂抹著什麽，我走过去一看，原来他是在画我们的房间。
"宝贝，吃了吗？"我坐在床上问道。
"你呢？"岳孟清头也不抬地问，手下的笔没有停。
"呃......我吃过了。"我心虚地说。
"我也吃了。我先去洗澡，准备睡吧！"岳孟清说完，把本子放到床上，快速地往外走。
我跟著清走了出去，看到他正把桌上的饭菜扫到垃圾袋中去。
"清，你在做什麽？你还没吃饭吗！"我忙拦住他，看著桌上根本没动过的饭菜说。
清停了手，扶著桌子坐了下来。
"你一直在等我吃饭？"桌上的菜都是我爱吃的，清能吃的只有榨菜肉丝和稀饭而已。
清不说话，望著我，眼里竟略过一丝惊恐。
"对不起，清，我应该回来陪你的......"我从背後抱住他，用头蹭著他的肩窝。
"没关系，你有你的生活，我早该知道的......"
早该知道什麽？我慌了，刚才我就忽视了一个重要的问题，我该怎麽对清解释我和锺灵灵的事？今天傍晚学校的广播清也一定听了，美院不大，知名学生的情事是传播最快的谈资。这件事一定得是我第一个告诉清，不然我一定会失去他！
想到这，我打了个寒战。我爱清，我不想失去他......
"清，我帮你把粥热一下，你先吃点东西，好吗？"我说。
清没有异议，任由我把粥热好递到他的手里。
"趁热吃吧。"我说，坐在他的身边。
"清，今天晚上你听校园广播了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听了，"清用勺子搅著粥，"你的节目我每天都听。"
我的心颤了一下，这样纯情的清，我还有能力把握麽？
"今天童谣得了急病，我和锺灵灵临时搭档，你觉得怎麽样？"我说。
"你们配合很默契啊，比你和童谣配合的好。"清说。
"哦，是吗？清，你知道吗？锺灵灵她一直比较喜欢我。"我忐忑不安地看著清的反应。
清浑身颤了一下，手里的勺子都差点掉到地上去。"那你喜欢她吗？"他说。
"我喜欢谁你应该最清楚！"我突然有点生气，清就是这样不信任我的吗？
"可是......"我犹豫著说，"你知道锺灵灵的，她又漂亮又可爱，连她自己都说，不喜欢她的男人，一定是同性恋......"
清仰头看著我。
"清，我们的事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不然我们的前途就都毁了。所以......我答应了和锺灵灵在一起......"我终於把最难以启齿的话说了出来。
清低下了头，用手捂住了嘴，我看到他眼睛里泛著晶莹的东西。
"清！你不要误会！"我急了，忙抱住他消瘦的身子，"我和她在一起只是做做样子的！现在学校已经有人说我们是同性恋了，我和她在一起，就不会有这样的议论了！"
"是这样啊！好吧，大海，我同意和你分手。"清呆呆地说，眼睛没有目标地直视著前方。
"不是不是，清，你听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最爱的人是你！"我急忙说。
清缓缓地摇头，"大海，你知道吗？爱是不能分享的。如果我只能做你心目中的第一，而不是唯一，那......我还是离开的好。"
"我们不分手，清，我永远不要离开你......"我抱著呆若木鸡的清，大声地说。为什麽我明明就把他抱在怀里，却感觉他离我那麽遥远？我抓不到他的心......
"不可能的......"清挣脱了我的怀抱，踉踉跄跄地走到卧室，眼光慢慢地在我们亲手布置起的房间里流连著，"我明天就去找房子，找到以後立刻就搬出去。"
"不！清，不要！我不要失去你！"我绝望地吼道，开始後悔和锺灵灵在一起了。
清竟然笑了，"大海，那我算什麽？地下夫人吗？"他笑著，声音却冷得象要结冰。
"不是的！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说，"你说过的，只要我心里有你就行了！我告诉你，我心里只有你一个！我最爱的一直是你呀！而且，你不觉得这样子我们更安全吗？学校里是容不得我们光明正大的在一起的，要是真的被发现了，我们的前途就全完了！你考进大学那麽不容易，也不想因为这个被开除吧......我还要考研，如果有不良记录，没有教授愿意要我的！还有两年我就考研了，考上以後我就什麽也不怕了，我将来是要当自由艺术家的，那时我会对全世界宣布你是我唯一的爱人！清，两年！请你为我委屈两年，来换我们一辈子的幸福！到时候我们到允许同性恋结婚的国家去生活，我要娶你，我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我大声说著，急促地喘著气，老天！一定要让清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啊，我真的很爱他的！
过了好一会，见清没有反应，我从背後搂住他，把脸贴到他的白皙的颈上，轻轻地蹭著，又用舌尖慢慢的舔著他的耳垂......
清转过头看著我，泪水终於流了下来，但眼中的冰却是融化了。"那......锺灵灵怎麽办？你会伤了她......"清说。
"不会不会，她是系花，也是校花，全校很多男孩子都喜欢他的，她不会在我身边呆太久，就会和别人在一起了！"我拍著胸脯说。多少年後，我都不能相信这麽恬不知耻的话竟然能由我的嘴里说出来。
清颓然地叹了口气，"大海，今天我认识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你......可是，就按你说的办吧，谁叫我爱你呢？我真的很害怕失去你......"
我松了口气，紧紧地拥抱住清，一叠声地说，"不会不会，清，我发誓，你不会失去我的！"
清把头枕在我的肩膀上，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一会，我的肩膀一片洇湿。
天渐渐的热起来了。锺灵灵现在是我的亲密女友和搭档。广播站全体成员和学校的大部分学生都认为我和锺灵灵搭档比较和谐，我原来的搭档童谣也笑著说不能棒打鸳鸯，主动退出了"傍晚时光"，自己独自主持一档新闻播报，也算皆大欢喜。
每天下课後，锺灵灵就去教室找我，我们一起去广播站工作，做完直播後她又陪著我组稿编辑，俨然成了我的私人助理。
锺灵灵喜欢满城市的去吃小吃，或者到各个高校去吃食堂。我虽然对那些食物没什麽好感，但是看到锺灵灵对著廉价食物贪婪的样子，我觉得十分的满足。
锺灵灵是个十分可爱的女孩，虽然我对她无法产生生理的欲望，但和她在一起真的是一件十分舒服的事，我们拖著手走在操场上，足以成为这个校园最美丽的风景之一。很多同学都说，看到我们，才知道什麽叫做"天生一对"。
锺灵灵十分喜欢吃锺楼小奶糕，是一种奶味非常浓郁的雪糕，只有市中心的锺楼商场才有的卖。於是每天晚上，吃过晚饭，我都和锺灵灵乘车去锺楼，每人吃上两支小奶糕，再拖著手在广场上散步，去商场闲逛，我们这个城市的夜生活是出了名的丰富，只要愿意，再外面玩到多晚都有地方可去，大街上也永远都是熙熙攘攘的。锺灵灵很喜欢这样的生活，每天都拉著我玩到深夜才回去。
夏天到了，我渐渐的融入了锺灵灵的朋友圈子。我发现锺灵灵是个非常神奇的女孩，以前那麽多男孩子追她，最後她都和人家成了好朋友，还热心地给人家介绍女朋友。余丽和王炯就是那麽被她撮合到一起的。
为了答谢她这个大媒人，王炯生日那天，特意请我和锺灵灵吃饭，然後再去练歌房唱歌。锺灵灵和於丽都有很好的歌喉，我和王炯则在一旁和啤酒聊天。
"大海，来来来，我们合唱一曲！"锺灵灵握著麦克风大叫著，小脸红扑扑的，可爱极了。我情不自禁地亲了她一下，於丽和王炯一齐哄笑起来。
伴奏响起，原来锺灵灵点的是《广岛之恋》，这首歌岳孟清非常喜欢，经常在家里听，而我只熟悉曲调而已，对歌词并不熟悉。
我眼睛紧紧地盯著大屏幕，随著伴奏一句句的唱下去。这时我才发现这首歌的歌词非常的动人，
你早就该拒绝我
不该放任我的追求
给我渴望的故事
留下丢不掉的名字
时间难倒回空间易破碎
二十四小时的爱情
是我一生难忘的美丽回忆
越过道德的边境
我们走过爱的禁区
享受幸福的错觉
误解了快乐的意义
是谁太勇敢说喜欢离别
只要今天不要明天眼睁睁看著
爱从指缝中溜走还说再见
不够时间好好来爱你
早该停止风流的游戏
愿被你抛弃就算了解而分离
不愿爱的没有答案结局
不够时间好好来恨你
终於明白恨人不容易
爱恨消失前用手温暖我的脸
为我证明我曾真心爱过你
顺过一遍歌词以後，我已经完全投入了进去，一曲终了，我的心中有种怅怅的感觉，还不及细细分析，锺灵灵已经在唱《甜蜜蜜》了，在轻松欢快的曲调下，所有的惆怅都飞到了九霄云外，我忍不住起身随著音乐摇摆起来，还是不是地对锺灵灵做点小动作，逗得她边唱边笑出了声。
我们一直唱到快十一点还没有尽兴，学校就要关门了，锺灵灵和於丽都是住校的，必须按时回去。练歌房离学校不远，我和锺灵灵手拉著手，慢悠悠地溜达，遇到卖西瓜的，锺灵灵嚷著要吃，我们便买了一个，蹲在瓜摊旁边吃完，已经十一点多了。
"糟了，校门已经关了，怎麽办啊！"吃完最後一块西瓜，锺灵灵哭丧著脸说。
"谁叫你贪吃，这下完蛋了吧！"我逗她。
"那怎麽办啊！"锺灵灵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走吧，有我和金大海两个大男人在，不会让你们露宿街头的。"王炯笑著说。
我们来到学校的侧门，这里的门比较高，但是没有保安把守。我先翻了过去，王炯蹲在外面，给两个女生当凳子。锺灵灵踩著王炯的背爬到了大门顶端，坐在上面犹豫著不敢往下跳。
"灵灵，别怕，我接著你呢！"我张开双臂压低嗓门说。
锺灵灵抿紧嘴唇，闭上眼睛跳了下来。我准确无误地接住了她，她紧紧地抱著我，又是兴奋又是後怕地乱叫著。
"嘘！嘘！别叫，灵灵！"我忙捂住了她的嘴，"你想把巡逻的保安叫来吗？"
锺灵灵吐了吐舌头，顽皮地笑了。
於丽也跳了进来，我们正要往宿舍楼走，突然後面！啷一声，王炯也爬到了门上，"得，於丽，舍不得你，要进来话别呢！"我笑著说。
突然一道强光射过来，紧接著一个保安大叫道："喂！干什麽呢！"
"糟了！快跑！"我拉著锺灵灵就往宿舍楼跑去。
"哈哈哈哈！"学生公寓还没锁门，我和锺灵灵想起被丢在後面的於丽和王炯，忍不住相对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