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的样子，好象很留恋这里似的？怎么，不打算和你那青梅竹马私奔了么？"
凉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叶青吓的哆嗦了一下，抹布掉在了地上。弯下腰去拣，手却被一只皮鞋狠狠的踩住，立刻疼痛便顺着手背袭向了心头，叶青呻吟着哀求："寒阳，你快放开，我们好好说话。"
"放开？我是那么慈悲的主儿吗？你都快抛弃我了，我还不能发泄一下心中的委屈吗？"想的真美，该死的东西！
疼的更加厉害，骨头像是要被碾碎了似的，看来楚寒阳是真的不会放过自己了。也罢，就被他弄死得了，但是小雨怎么办？想到这里，叶青又低低的求他："寒阳，求你先放开吧，好歹你给我个说句话的机会呀！"
"行，听你这么说，像我做的事儿多过分似的，那你就起来说说吧。"说话间楚寒阳坐到了沙发上，带着一份了然于心的沉着。
在他对面坐下，叶青一下下揉着手，已经见了紫色的淤痕，可身体却像是对痛觉麻木了一般，虽说疼，却永远都能承受。
"说吧，把你自己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儿全给我吐出来！"
"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我喜欢李嘉，他也喜欢我，本来也是打算正大光明的告诉你，没必要把事情想的那么龌龊。"这就是楚寒阳，永远凭自己的认知给事情来定性，习惯了主宰一切的生活，可以说，他凡事只有随心所欲，从不会考虑其他的东西，比如别人的情感和尊严。
"你们那点事儿当我不清楚吗？少在这儿编瞎话！"居然还不承认，不能饶恕！那个叫李嘉的男人，在他心上扎了根，即便不提现在，当初就注定了背叛！
心里沉积多年的委屈突然的涌了上来，叶青腾的站起身，尖利着声音喊道："楚寒阳，你没人性！你从来没把我当成人来看待，你从来没意识到我也是活着的，会伤心，会痛苦，会有承受不住的时候！这么多年了，我尽心的伺候你，逆来顺受，从没想过能博得你的好，只希望凭借我的努力，能给孩子一口饱饭吃。你知道吗？自从当年我被打扮成礼物送到成飞床上那一刻，对你就彻底死了心，之后的日子，无非是苟活！要不是有小雨，也许我早成了座孤坟。可你为什么连个苟活的机会都不给我留呢，难道把我逼入绝境，对你来说就那么快慰？"
反了反了，这还是那个低眉顺眼的叶青吗？他哪里敢这么高声的对自己说话，不对，是喊叫！明明是自己犯了错，却强词夺理，这都是谁挑唆的？一定是那个姘头，要是如此还不给他点教训，那岂不成了笑谈！
拳头带着风声迎上了叶青的脸，如果说从前动手时，潜意识里还是有所保留的，那这次楚寒阳是尽了全力，几乎是一种不弄死叶青不罢休的心态！血一下子就喷了出来，脑袋被打的晕忽忽的，挣扎了两下，便直楞楞的载倒在地上。
楚寒阳却并不罢休，扯过叶青的衣领，拖着朝墙边带了过去，将他顶在墙上，一拳一拳的击到肚子上。叶青混沌着感觉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一般的搅和，疼的拧个儿，恶心也一阵阵的泛上来，终于一张口，吐的却是鲜亮的一口血。
第三十九章
楚寒阳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敲门声振天响也不去理会。全部的思维只剩下一个--绝不能轻饶叶青！
李嘉在门外急的快疯了，可隔着铁门，能做的只有使劲儿的拍。屋里的动静传了出来，那种闷闷的声音像是砸在自己心上，感觉隔着这一层门，出来就是生，留在里面叶青只有被打死！刚才电话突然断掉，心里咯噔一下子，直觉要出事，便风风火火的赶来，果不其然，可要怎样才能进去呀！
"楚寒阳你给我开门，否则我就报警了！叶青，别怕，我就来了！"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冷不防被背后伸出来的一只手夺了过去。
"别报警，我给你开门。"说话的是楚风，刚从外面玩儿回来，就看到这紧要的一幕，还好及时，否则爸爸会有些麻烦，虽说肯定能摆平，可多少还是别扭。
门锁刚被打开，李嘉就疯了一样的冲了进去，当他看到正被楚寒阳一下下按着头朝墙上撞的叶青时，啊的大叫一声，愤怒的拳头就朝楚寒阳挥了过去！
楚寒阳吃痛，撒开叶青，很快的和李嘉扭打在一起。二人毫无章法的用最大的力气攻击对方，恨不能将其置之死地！
叶青早就失了意识，唯一的感觉就是自己头被强迫着撞向墙壁，没完没了。失了楚寒阳的外力，便浑身是血的软软倒地。
楚风也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直到小雨放学回来，尖叫着朝叶青奔过去，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反应就是关门。
可这一闹动静太大，对门的老夫妻推开了门，看到这血淋淋的一幕，急忙要报警，却被下班回家的女儿强拉回屋，嘴里一个劲儿的劝说道："快回去快回去，那楚寒阳是什么人，咱们可惹不起，再说一个人家家事，外人别管。"
只听老人回道："这光天化日的，还有没有王法了，叶青那是多好的孩子，可这么多年了，身上的伤就没断过！有时伸个胳膊弯下腰，那青紫看的我这心都揪的慌！"
"那也别管，免得惹祸上身，楚寒阳出名儿的脚踩黑白两道，您就当没看见吧！"砰的一声，尾音连着人一快儿被关在了门内。
李嘉到底是个书生，怎么也不会给他占了上风，可仗着年轻，也没吃多少亏。楚寒阳刚才在叶青身上也没少花力气，所以虽说体力和身高都要压李嘉一筹，这一番打斗也没得着便宜。
一时间，屋子里乱作一团，楚寒阳和李嘉的拳脚声、小雨的哭叫、楚风的劝阻，唯一安静的只有地上昏迷的叶青。
眼看着两人拼命，楚风只好用了全力将父亲和那个年轻的男人扯开，身上也挨了不少的拳头，疼的皱眉。突然心里动了一下，那地上的叶青，该是很疼的吧？
二人瞪着眼喘粗气，打量着彼此。楚寒阳在心中不屑--绣花枕头一个，也值得为他大动干戈？
李嘉也在心中道--无非是个靠暴力解决一切的男人，叶青这么多年得受了多少苦？
"你放了叶青，我要带他走。"
"随便。"
什么？李嘉觉得太诧异了，难道他如此轻易的便不再追究？想想算了，这样地位的男人，要什么样的人没有，大概会跟自己打这一场，为的是面子上过不去罢了。
吃力的抱起叶青，看他脸上已经没有好地方，除了吓人的黑紫就是凝固了的血，凄惨的不象话。一滴滴的泪落下来，叶青感受到了，勉强的睁开红肿的眼，用微弱的声音道："没事，你别哭啊......"
"青儿，别说话了，我带你去医院。"小雨急忙跟了过去，扶着李嘉背上的叶青，慢慢的下了楼。
看着他们的背影，楚寒阳在心中冷笑--你跑的出我的手掌心吗？
第四十章
拦了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直接送急诊。李嘉满头大汗的随着手术车奔跑，手紧紧拉着叶青的手，直到最后，不得不推进手术室，紧捏着的指尖断在了关门的一刻。
叶青在病床上整整躺了一个多月，李嘉揪着心的每天照顾他。被楚寒阳那混蛋打成了胃出血，大伤小伤新伤旧伤，叶青整个就是在强活着。
当叶青出院时，已经是盛夏，白色的短袖T恤罩住他消瘦的身材，李嘉扶着他的手被骨头搁的生疼。叶青迈出医院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剪了个头，将从前有些长的头发剪短，碎发贴着耳朵，显得一张秀气的小脸儿，愈加的稚嫩。
李嘉把碎发给他拢到耳后，笑着说："真好看，听老人说，头发是忧愁，这下好了，咱们把愁全剪了，往后就过好日子了。"
好日子，听的心中一暖，不管能不能有向往的那种生活，李嘉总归是给了自己一个梦。
打开租的房子的门，李嘉从身后蒙住叶青的眼，一点点的往前推他，在他耳边小声的说；"等下我叫你睁眼你再睁，啊。"
叶青笑的不行，好童话情节，李嘉像小孩子一样，哈哈。
一直低着头看叶青头顶的发旋，从今后就能生活在一起了，真好。
感觉眼上的手慢慢的滑了下去，叶青小心的睁开眼，随即微微仰起头，笑了。
客厅的小沙发上坐了个女人，是李嘉的妈妈，那个把他含辛茹苦抚养成人的妈妈。几乎在视线相对的一刻，叶青便清楚的知道，那梦一样的好日子，将会永远只是个梦了......
李妈妈面对自己的儿子和儿子怀里的叶青，缓缓的站起身，说道："小嘉，我本不相信这是真的，可现在看来......"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摇着头哭倒在沙发上。
李嘉完全蒙了，妈妈怎么会在这里出现，为了怕她伤心，这事瞒的密不透风。想着将来日子长了，叶青又是从小就认识的，再慢慢的求得她的谅解，可眼下......
叶青此时倒是清清楚楚，有这等本事的，除了楚寒阳，不做第二人选。而且，当时他那么轻松的放自己走，想必也是早做好了这步打算。釜底抽薪，真是够狠的，可为什么一定要卷无辜的李妈妈进来呢，她得多伤心啊！从年轻时就守着这一个儿子，可现在这唯一的希望却和一个男孩子在一起，大概心都会碎了吧......这一切，都因自己而起，那就让它也因自己结束吧！
挣开李嘉僵住的胳膊，叶青走到李妈妈面前，在她对面缓缓跪倒，捧起那张苍白的流着泪的脸，说道："阿姨，是我不好，您别哭了，我不会连累李嘉的，您小时侯对我的好，都在心上记着呢，我这就走，你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拉起叶青，李妈妈摩挲着他的手，那被泪水侵湿的手是细瘦的，掌心长着很多小小的茧。
可想而知，这么些年，孩子过的很难，要是换做了别人，叶青能有个好归宿自己也会开心，可这个人不可以是自己的儿子！守了20年寡，好容易孩子成人了，自己苦到了头，怎么能眼睁睁接受儿子爱上个男人的事实，那这一生，岂不是全白熬了！
"孩子......你别怪阿姨呀，小嘉是我唯一的指望，他就是我的命啊！"人心都是偏的，哪有不替自己打算的？
"恩，是我不好，别哭了，保重身体。"
站起身向外走去，刚到门口，被李嘉一把拉住，紧紧的攥住叶青的胳膊说道："青儿，别......"可别了好久，终究没能说出那个走字。是啊，别走，可自己真的能眼看着妈妈伤心，叶青为难吗？留的下吗？现实就这样冷冰冰的摆在这儿，无力伴着绝望，将心和身体一同紧紧包裹。
叶青笑着抱住了李嘉，在他耳边说道："李嘉，别为难了，其实这些天和你在一起，是六年来最珍贵的日子，尽管我身上很疼，但心里却是快乐的。你也别内疚，能为我做的，你都做了，除了感谢，我想不出别的话来。可咱们不能让老人心碎呀，爱不能做为伤害的借口，你该明白的。我走了，忘了我吧，找个好女孩儿，你该有个家了。"
叶青就这样下了楼，李妈妈搂过李嘉，让儿子尽情的在怀里哭泣，孩子都是好孩子，可世事怎能两全啊！
第四十一章
叶青孤零零的走在街上，大大的太阳，照得他虚弱的身体有些踉跄。前一刻还感觉太阳是暖的，可现在却觉得如滚油煎烤。
老天没有施舍一份怜悯给自己，也许命运本该如此，不配有什么好日子。昏沉沉的走到了护城河的边上，草坪的石凳上坐了好多下棋、打牌的老人，一派其乐融融。好象在二十几年的人生里，从没有过这样悠闲、自在的生活，一直是被迫着前行，只有艰辛二字，体会的最为深刻。
看着潺潺流水轻轻绻着细小的浪，被阳光照射闪烁点点的磷光，清澈的河底荡着绿色丝绦一样的水草，叶青突然觉得，这水、这草、这光，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由，恨不得扑到水里，将自己同他们一起溶化。
叹了口气站起身，由于腰上的神经受过伤，压迫得腿有时会不太灵活，当那股酸麻袭来，身体突然失了平衡，一头朝前载去。这一瞬间，心中是真希望就此掉到河里，落得个解脱，可身体却反射式的向侧面歪倒，跌坐在草坪上。慢慢的撑着胳膊站起来，叶青苦涩的笑了一下，心中明白--虽说厌倦了这种生活，但还有个最大的牵挂，就是小雨。所以，潜意识里提醒自己，不能死。
想到小雨，心上突然一揪，本来打算跟李嘉在一起，那孩子也就能生活的好点儿了，可是......几乎没再思考下去，叶青转过身，朝小雨学校方向走去。到了班主任那里给他请了假，路上什么也没说，带着他回了家。脑子里也是乱的，只凭着精神的支撑，叶青本来很虚弱的身体却走的飞快，连小雨都有些赶不上他。
受伤那天是被李嘉背走的，什么也没带，自然也没有钥匙，而小雨的早在楚风回来那天就被拿了去。站在门口，叶青抬起手，很大力的拍门，其实根本就不知道楚寒阳会不会在家， 可就是想这么做。想起当初多少次被关在门外，就那么靠着墙，整夜整夜的等楚寒阳回家。心口翻腾的难受，是怨、是不平、是这么多年的伤痛。此刻这些积聚成一股气，支配着自己的所作所为。
拍了有十来下，门被猛的打开，楚寒阳居然在家，正冷着脸看有些混沌不明的叶青。小雨对他爸爸是怕到骨子里的了，看到楚寒阳，第一反应就是躲到叶青身后。
"怎么，被你那小姘头甩了？"楚寒阳的语气带着得意，邪气的上下打量狼狈的叶青。
"我恨你！楚寒阳你就是个疯子，这么多年，我姐姐欠你什么我也都替她还完了，你为什么还要折磨我！下了这样一个圈套让我跳，还连累无辜的人伤心，难道你就看不得我拥有一点点幸福吗？不......不要幸福，就是平静也不行吗？"叶青已经算是歇斯底里的状态，他脑子是清楚的，却又像什么都糊涂，执拗的要找楚寒阳要个说法，却完全不会考虑这么做的理由和后果。
"少在这儿叫唤，你等着！"说完砰的一声，门再一次将叶青和小雨拒之于外，但只是片刻工夫，又打开了。
"给你，带着你的包儿给我滚，懒得再看到你和你废话！"
一个背包被扔到了地上，正是叶青准备走时收拾的那个，上面已经有了浮尘，看来有好些日子没人动过它了。门又一次的关上，没有再打开。
愣了好一会儿，直到小雨拽叶青的衣服，他才缓过神儿来。结束了吧，这个结局算是自己被轰出大门还是主动出走呢？不管怎么样，楚寒阳都是扮演了一个绝情至及的角色，从头至尾，自己都只是他手心里的玩具罢了。弯腰拣起地上的包，拉着小雨，说道："走，咱们走了......"
第四十二章
天渐渐黑了，叶青已经带着小雨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了几个小时。孩子有些吃不消了，但还是跟着叶青的脚步，紧紧拉着舅舅的手，不时抬头看看状态并不很清明的叶青。
夏日的晚风吹乱了新剪的碎发，被夕阳的光影镀上了一层忧伤的朦胧，衬得单薄的人愈发憔悴。清凉也似乎卷去了心中的焦躁，隐约的，叶青清醒过来。
茫然的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小雨，问道："饿了吧？"
孩子摇了摇头，说："没有，就是有点儿走不动了。"
"那歇歇吧。"
正巧路边是个社区的休闲广场，恰是晚饭时间，没什么人，叶青带着小雨坐在了椅子上。广场的东边是个秋千，冷清的垂在那儿，叶青走过去坐下，脚下使劲儿，轻轻的荡了起来。想起当年自己和李嘉还都是孩子，妈妈刚过世那段时间，每天都想她想得哭，眼睛老是肿的，还要受后母的气，日子特别的难熬。于是每天下课，他都带着自己去操场上荡秋千，站在身后慢慢的推，还说所有的忧愁都会被风吹走。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