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z
"是的,你。"
"那我要怎么做?"
"杀了他。"声音坚定,丝毫没有转圜余地。
"。。。。。。"y
"他疯魔是因为琊狳和重楼彼此融合。我也分不开他们。但我能在镇妖上下封印,你只要杀了他,他的元神就会被吸进剑中。"
"那样的话不是连重楼也。。。。。。?"飞蓬难以想象。
"所以说,只有你能救他,届时,你只要留住重楼的意识在你身边,琊狳自然愿意进入镇妖,和芝英在一起,那他们就可以分开了。没有了心的狂乱,也就没有疯魔。"
"留住他的意识?若是重楼的意识是清醒的,那也就不会是琊狳了。若是留下了琊狳,那重楼不就永远沉睡了吗?"
大厅里没有声音。b
"你也知道,这种方法不可能的了吧。"飞蓬不愿冒任何风险,"或许还有其他途径的吧。"
"没有。"斩钉截铁的两个字。g
一阵沉默后,飞蓬说:"好吧。"
镇妖剑缓缓飞升,放出幽微的白光,凹凸的花纹上显出一行文字,又迅速没了进去。剑柄落在飞蓬手中。
"飞蓬,我现在把你们送到人间的蜀山之巅,那里不会有别人的。记住爱欲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甘于无怨无悔的付出才能算是种爱。"女娲使出灵力,将两人送离这是非之地,一滴清澈的泪水,顺着枝蔓,缓缓落在她的身上,碎成几瓣,喃喃声音不断重复着,"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
第十二章(最终回)
神树焦黑的半边开始长出新芽,嫩绿色的细枝伸出手臂,蹒跚着撩拨蓝得过分的天空。夕瑶浮在绿色的汁液上,散发出浓郁的天仙玉露的芳香,双眉微皱。
伏羲站在树下,背着双手,仰望高大的神树,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在等什么人,"你终于来了。"没有回头,只是伸手抓了片掉落的叶子。
"请您收回您的反噬,放过霏微。"厉京单膝着地,跪在伏羲身后。
"可以,"伏羲转过身来,背对阳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不过,我有个条件。"
"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厉京从袖中拿出雷灵珠,天青色的珠子明而不亮,看上去顶多是颗贵重的宝石罢了,没有灵力。
"我要你自愿自锢灵力,不说不动,不现出人形或兽形,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感到什么,都只是静静地陪在夕瑶身边,解她寂寞。你可做得到?"伏羲高邈而威严地询问着。
"行。"厉京没有半点犹豫。
"好,我也决不食言。"伏羲袍袖一挥,雷灵珠光芒大增,"下去吧,这次就放过你了。"它化做一道天青色光线,陨落人间。
厉京直起身来,口中念念有词,全身已笼罩在一团墨绿中。云气散开后,是颗翡翠般剔透的珠子--风灵珠。风灵珠径直飞入伏羲手中。
他抬头看看神树之巅,嘴角未动,眼神却明显有种得意的笑容。
重楼在睡梦中安稳而平静地呼吸着,像一个无辜的小男孩,阳光从飞蓬背后落下,照在他身上,使他看得清他脸上每一根细小绒毛。他静静地睡着,眼睑覆盖着的眼睛安静极了,嘴角却微微地动着,陷入梦的阴影里。
蜀山顶上的空气很清新,微冷,飞蓬左手托着重楼,右手握着镇妖,迟疑着。杀了他,只有这样才可以救他,杀了他,可这要让我如何下手?飞蓬的思绪混乱着,从第一次见面,他们各自在对方身上留下第一道伤痕;到那些,无数的七天后的七天,决斗,休息,决斗,再休息,似乎单调却充满快乐的日子,重楼那响谒行云的笑声,重楼那飘若游云,矫若惊龙的动作;。。。。。。再到最后定格在他从披风里摸出一支干瘪的小花来,"喜欢吗?重楼。可惜,压坏了。"
不可能的,飞蓬离开重楼,站到山崖边,迎着已经有些刺骨的风。躯体的寒冷是微不足道的,可怕的是那种冷入骨髓的绝望,仿佛可以在明天到来之前,把生命冻结成凄厉的玄冰。飞蓬预感到,无论是哪种结局,重楼都会离开他的。
"小心,风大。"一只温厚的手掌拍在飞蓬肩上,熟悉的语气。
"?"
右手突然被人扭着向后拉去,刺中了什么,接着便是异样的白色封引之光。飞蓬还没来得及看清之前,血,已经飞溅起来。他不知道那一剑是怎么刺下去的,而他,软软地倒了下去。
"重楼!"风声遽然停住,飞蓬狂呼着飞扑过去,在他倒在地上之前,把他拥进了怀里。
殷殷的鲜血把他褐色的衣襟染上猩红。但是,他的面庞上却依然挂着一丝笑意。"我都听到了,你和女娲的对话。原来她早已经不在了的,是我,太过执着了。呃。"
飞蓬拔出剑来扔在一边,用仙术迅速治疗他的伤口。
"我也知道若是过于执着,则往往会以悲剧收场!只是就是改不了。"他仰望苍穹,眸子迷离得犹如午夜的一团云,"飞蓬,我要走了。留住重楼吧,这小子不好对付啊,在我体内可没少折腾我,想你想得害我都认错人了。"
鲜血从很深的伤口喷出来的声音,依然无比清晰地回荡在飞蓬耳边,血腥的味道残留在他记忆里,一直都挥之不去。虽然现在伤口看上去愈合了,可是魔界的力量,从看不见的裂缝涌出来,流进镇妖里,每一股都使剑身变得更白,重楼变得更虚弱。
"飞蓬,我们没什么的吧。我想芝英不会怪我的。"琊狳自慰着,带着莫名的笑闭上了眼。
这天,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重楼,重楼,重楼,重楼!!!!!!!!!!"飞蓬突然发了疯似的狂叫,按住他的肩不停地摇晃。
"算了,算了。"霏微松懈下来,把镇妖插到地上,"我不想打架。镇妖,我就放在这里,你自己来拿吧。不过,你要想清楚,知道太多并不是件好事。"重楼走上前去,我不需要知道太多,他想,我只要能够救出飞蓬就可以了,就算真的疯魔也无所谓。他拔出银红的剑,听到有人低吼着,"我要去救她,我要去救她,我要去救她!"
"重楼,重楼,重楼,重楼!!!!!!!!!!"被吹断的声音听不清。
"飞蓬,"重楼极力睁开一条缝,迷迷糊糊地看到飞蓬似乎正趴在自己身上,说着什么,"你没事了吗?那太好了。"
飞蓬发现重楼似乎动了动,想说什么,可又睡了过去,"快醒醒啊,重楼,重楼。"没有回应。"咔啦,"飞蓬听见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清而脆,眼泪扑簌簌地就落到了重楼胸口。他把头凑到他脸前,伸出左手滑进他浓密的红发里。奇怪的感觉在心底密密的拂过。暧昧并且煽动。
飞蓬手指有些颤,此刻来临时却心紧。向后微仰,牵下冠式,一头乌发应势披泻而下,倾刻间似个脱月而逃的尘寰妖姬伏在他面前,发长七尺,光可鉴物。
一瞬间飞蓬来不及思考。一条独木桥分成两半:一边是沉沦,一边是死亡。我选择我已经选择了的。低下头解开早已污秽不堪的衣衫,看着自己雪白的肌肤微微颤动。然后用唇舌打开他禁闭的嘴唇。一路巡游,直至那一片陌生而腥香的沼泽。堕落于其中,请让我背负这不复的劫。
云崖顶上一男一女说笑着,男的又是打拱又是作揖,小心赔着不是,女的故意扭过头去看着别处。
"喂,你们知道飞蓬在哪里吗?"重楼上前询问,"我刚刚还看见他的。"
"你怎么在这里?!"那男的好象认识重楼似的问他。
重楼还想再问,突然觉得说不出话来,嘴里有什么东西。好象早晨初开的雏菊瓣上正在滚动的露珠,象枝头烂熟的葡萄中滴落的如淡紫水晶一般的汁液。那一丝淡淡的味道有种野性和疯狂,从舌尖闪电一般滚落,几乎瞬间融入全身,让每个骨节都开始发热。
"他就是重楼吗?他到哪儿去了?"女的问男的。
"回到飞蓬身边吧。"男的说。
他们几乎同时听到南北风在交接的临界点,风与肌体擦肩而过的呼啸。然后在呼啸声中,在孤独的骄傲中,去粉碎等待带给身体和灵魂的伤害。
重楼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飞蓬的温度,看到他和他,幕天席地。他的长发铺散在周围,柔软而冷滑的烟灰战袍,轻托起自己脊背的肌肤。一只优柔的手臂压住胸口,线条往上一路延伸至突兀锁骨。那路的尽头,梨花带雨。
飞蓬脸上似乎有一丝病态的嫣红,这使他看上去越发楚楚可怜。重楼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
他没有多想,很快就和飞蓬融为一体了。手和脚,连身体都好象不是自己的了,只要飞蓬想要,他重楼都会不记一切后果去取得,哪怕是要他重楼的命都是可以给的。
"你醒啦。"
"恩。"如果这真是一场梦,重楼宁愿永远不要醒。
"那就好。"飞蓬放心地看见镇妖又恢复了它青铜的本色。
"我,我想告诉你。。。。。。"重楼的脸刷地一下变得很红。
"我都知道了,什么也别说了。抱紧我。"飞蓬开始觉得蜀山上的风大了。
重楼自失了。
如果神可以用貌美如花来形容,那么重楼眼中此时飞蓬的的美只可以说是象梦一般娇艳,娇艳地让重楼不敢轻易去接近,见过之后可以轻易地去死。虽然不能闻到花香,但此时就算是中毒而死,也宁愿将面颊轻轻贴到近前去深深地吸一口香气。
重楼突然意识到是什么东西不一样了,是香气,从飞蓬体内发出的香气,天仙玉露的香气。他想起了那个对于神族的禁忌。
"飞蓬你?!"重楼一把扳过飞蓬,金红的怒目直视着他,头发微微上扬,他要看清他回避的眼神。
"并不是所有的幸福都能够畅通无阻地持续到永远,所以在华丽的结尾与光明的开始之间,是我们的幸福被整个摧毁的全部过程。"飞蓬低垂着头,山风过处,那股馥郁的香气,消散地很快,"都结束了,重楼,忘了我吧。"
"不可能!"重楼紧紧把他抱在自己胸口,"就算等上万年,就算把整棵神树翻过来,就算要我杀了伏羲,我也一定会再到神界找你的。"
飞蓬呜咽了,轻轻地啜泣让重楼说不出的难受,"我不会再成为神的,我会轮回的。"
"那不是更好?我们不会再有阻碍了。"重楼又紧了紧手臂,飞蓬的身体变得有些透明了。
"轮回?那样我会忘了你的。也许下一世我是棵树,又或者只是匹马,不会记得你的。"
"是树,我就天天来浇水施肥。是马,我就带你游遍千山万水,驰骋草原。"
"或者更惨,我投身为人。可我有了喜欢的人,那不是你。你又如何自处呢?"飞蓬终于说出自己最怕的事。
"那,那我就一直保护你,直到你们白头偕老。"
"你。。。。。。"飞蓬不知该对这块顽石说什么好,叹了口气,"你把我的剑送给遇上的第一个人吧,不准留在身边,他们是更适合在人间的。然后,就彻彻底底地把我忘了吧。"
飞蓬想最后一次摸一摸重楼的脸,还没有触及,已经消散了。
"飞蓬!!!!!!!!!!!!!!"重楼大叫一声,随后是无尽的沉默。
也不知过了多久,重楼感到有人正上山来,"谁?"一声怒喝。
"蜀山派第三代掌门。。。。。。"
尾声
很久很久以后的一天早晨,夕瑶靠着药锄,坐在神树上,呆呆地看着手里的风灵珠,"天帝说过把他贬下凡间,临走前,他把这颗珠子送给了我。我知道飞蓬他一定很珍重它的,不然也不会随身带了。"夕瑶把脸贴在绿色的珠面,仿佛能感受到那个人的温度,一阵心悸,脸色潮红。"天帝还说过,只要神树能结双蒂果,或许我们还有再见的一天。"
她抬头仰望枝叶间那连在一起的小小黑影,开心地笑了。
远处眺望着神树的天帝却眉头深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