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醉——by尚云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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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重情的地方,恐怕是别人不懂的。
"对了......"忽然想起一件事,连鹰爬了起来向马车追了过去。
"陆叔叔,家父说,如果有机会见到墨大侠,让我告诉他,当年,他是想收了追风寨舍命追随他的,可是後来失了他的音讯,等找到九岛十六洞的时候,已经迟了。"连鹰一边追一边喊。父亲临死都不能原谅自己,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些话带到。
马车突然停下,停了好一会儿,没有任何声音的停在那里。
连鹰以为他会出来说几句话,或者是让婢女带什麽话,可是没有,什麽都没有,漫长的寂静後,车慢慢的向远处去了,最後消失在茫茫雪白中。
连鹰站在雪地里,半晌无语。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是难过还是开心,总之无比复杂。脑子里,似乎有一个疯狂的念头不停的呐喊。
如果能死在九命小妖手上,他死也无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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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涯,你想去什麽地方?"靠著天涯,陆萧萧闭著眼问道。
"北方。"抱住怀里的身体,天涯想都不想道。
他的家在最北边,他的父母都葬在那里,他要带萧萧去看看他的故乡。
"嗯。"仍是闭著眼,但陆萧萧伸手握住了天涯的手,仔细感受手中的温暖。
"你应该多穿点。"为怀中的冰冷皱眉,天涯拽过旁边的棉被盖在陆萧萧身上。
"不是有你在吗?"掀开被子,陆萧萧邪气地勾住天涯的脖子。
"你告诉我要怎麽做。"贴上他的额头,天涯在心中忍不住叹息著。
除了杀人,他几乎什麽都不会。
从生下来起,他的全部精力都用在了如何活下来。
可是现在他有萧萧。他可以教自己所有的一切。
"首先,要吻我,然後......我会慢慢教给你......"陆萧萧的尾音最终消失在天涯的唇中。
那具冰冷的,几乎跟尸体一个温度的身体,慢慢的,在天涯的怀里燃烧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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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车,我想下去走走。"陆萧萧掀开帘子道。
马车越往北,天气也越寒冷,才走了四日的行程,所有人已经不得不穿上厚厚的棉衣了,唯独陆萧萧,依然是那身紫衣,单薄得似一阵风就能被吹走。
"咳咳。"走下了车,陆萧萧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带著几分压抑。
"你最近怎麽总是咳嗽?"实在看不过去,天涯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披在陆萧萧的肩上。
"大概有些冷吧。"回头笑了笑,陆萧萧伸手抓紧了披风,过分白皙的手衬著黑色的披风显得更加吓人。
"那你还不多穿点!"天涯责备著。
"因为有你啊。"他理所当然地笑道,"而且,我早已习惯了,你忘了我在山谷里还泡澡呢,那温度可比这低得多。"陆萧萧伸手摸摸天涯的脸。"还有多久才到你要去的地方?"
"快了,多则五天,少则四天。"仔细辨认了周围的地点,天涯计算著行程。
"咳咳,那就好。"点点头,像放心了似的,陆萧萧冲天涯笑笑,然後向前走著。
最近几日总是下雪,出行的人越来越少,即使是大路,也极少看见行人,来往的车辆更是罕见,於是道路上铺了厚厚的一层雪,未被马蹄弄脏的白雪闪动著晶莹剔透的光。
陆萧萧慢慢的走在马车前头,走在所有人前头,一步一步,赤著脚,踏著雪。
"主人,喝点酒吧。"含著不忍的泪光,飞鸟拿著酒壶走到旁边。
"这次带的酒还够喝几天?"拿过酒壶,陆萧萧漫不经心地问。
"如果不算送连鹰那坛,还能喝五天。"路上打破了两坛,不然还能喝更久的......
"咳咳,五天......"陆萧萧喃喃自语道。
五天,足够走到天涯要去的地方,那他,就葬在那里罢。
"你们说什麽呢?"拿了一双鞋回来的,天涯正巧听到。
"说这次带的酒还够喝多久。"仰头看著身边高大的身影,陆萧萧心中升起几分羡慕。不知像涯或者姐夫长得那麽高,看这世间时会有什麽不同。
"你还真是嗜酒如命。"天涯笑著揶揄。
"那是因为......"一旁的飞鸟忍不住开口。
"因为我喝惯了,一天不喝都会觉得别扭,咳咳。"陆萧萧飞快接下飞鸟的话。
"那还够几天的?"蹲下身,天涯要为陆萧萧穿上拿来的鞋子。
"五天。"缩回脚,陆萧萧笑著摇头。"你说我好看吗?"
"好看。"天涯毫不犹豫的点头。
"我光著脚时才最好看。"低头看著天涯,陆萧萧调皮地挑挑眉。
"会冷。"天涯不赞同地皱眉。
"不是有你吗。"陆萧萧坚持不肯穿上鞋子,天涯也没辙。
"回去吧。"连他都觉得有些寒意,萧萧本有旧伤,不宜受寒。
"......好吧。"其实他还想走一会儿,多呼吸世间的气息,多看看美丽的风景,可是怕天涯担心,也只好转身往回去。
嫌他一步一步走的慢,天涯干脆抱起他施展轻功回到了马车里。
"你要去的地方是不是有很多雪?咳咳......"依偎著天涯的胸膛,陆萧萧掀开车帘看著外面,心里却在想像涯要去的地方会是个什麽样子。
"嗯,而且比这还冷。"那是个很冷的地方,每年有半年的时间都要穿棉衣,还有一座雪山,上面的雪终年不化。"问这个干什麽?"
"如果我死後能葬在雪地里也不错。"找个干净的地方把他埋了,等雪化的时候,他的身体和雪一起腐化,然後融和在一起。第二年的时候,还是如此,他会一点点的和雪水渗透到土里,最後成为什麽种子的肥料。
"胡说什麽!"哪有人现在就想自己死了以後如何如何的。
"呵呵,不过是随口说说,你还当真了?咳咳咳......"拉著天涯的手,陆萧萧调皮地笑道。
"以後不许说这样的话。"伸手搂紧陆萧萧,天涯暗暗的皱起眉。
萧萧的话似乎话中有话,而且他总觉得最近萧萧的言行有些不对劲,难道他有什麽瞒著自己?
"萧萧......"
"我困了。"猫似的在天涯怀里蹭了蹭,陆萧萧闭上了眼。
"不是刚睡醒,怎麽又睡?"最近他也太能睡了,明明以前在山谷时可以几天不睡,而今睡著的时间竟远比醒著的时间多。
"难道你不知道应该怪谁?"伸手在天涯胸前打著圈,陆萧萧魅惑地笑问。
"......睡吧。"想起自己几日来的索取,便是天涯也忍不住苦笑起来。原来他是罪魁祸首。
"你要陪著我,半步也不许离开,我要醒来的时候第一个看见你。"微仰著头,陆萧萧的双眼里闪动著天涯不懂的情绪。
"我哪儿也不去。"伸手拉过被子,天涯将陆萧萧和自己一起盖住。
温暖的被窝里,两个人相依相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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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萧萧不再用那双赤裸的脚在雪地里嬉戏了,马车也就比预计的时间早到了半天。
可是天涯,却更希望怀中依然沈睡的萧萧可以起来走在冰冷的雪地里,即使再冰冷,也可以证明他充满了活力,如今的他,就像乖巧的娃娃,任凭自己被人摆弄,却丝毫不知。
飞鸟说,原本中了碎心掌的人,是活不了的,可是主人遇到一个世外高人,那人说如果有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树上的花终年不谢,并且有一眼"冰心"泉,那他就可以活。
若鱼说,那人还交代,必须用"冰心"浸泡四季常开的花,然後以自己的血作为引子,便可酿成延长性命的酒,以血养命的法子十分危险,因为必须是自己的血酿制才有效,可是日子久了,那人的身体便会因为血气的流失变得无比冰冷,而且也白得没有血色。
飞鸟说,最重要的是,虽然如此可以保住性命,但是却终身不能离开那个地方,否则,不出半个月,便会因为碎心掌的发作而丧命。
若鱼说,这些年来,主人把一切都看得很淡了,原本只想在"无尽"里终老,却遇到一个可以令他再爱的人。
剩下的,她们没有再说,天涯却什麽都明白了。
他第一次能把感情看得如此通透。z
萧萧为了他,明知只能活半个月,还是出谷来寻自己。
他错了,错得离谱!y
如果他不说那些话,如果他不逼他,萧萧也不会出谷来,更不会只剩下几日好活。
他一直说,不是有你吗。z
他不是不冷,而是希望自己能抱著他,紧紧的抱著,他是想感受自己的温度。
"萧萧,你想把孤单留给我,让我一个人面对茫茫天地吗?"抱紧怀里冰冷的身体,天涯喃喃地问。
不错,自己不受拘束,他是想带萧萧行走江湖,也想与他看遍风景,可是,如果可以拥有自己的爱人,即使是让他一辈子留在"无尽"里,他也愿意,他愿意......
如果找到他的时候,就说明自己不能在外面久留,那他会毫不犹豫地带他回去,如果那时候回去,肯定来得及。
萧萧,你怎麽不问问我,就擅自决定了自己的生死,就擅自以为我不愿意与你相守在山谷里......
到达之後的夜里,飞鸟不再给陆萧萧喂酒,她说这样很快就会醒过来。z
天涯的心里很怕,飞鸟的忠心无需质疑,可是她明知这酒可以延长萧萧的性命,却还是停了,那是不是说时候......到了......
懒散的目光一点点的定在天涯的脸上,陆萧萧的笑容依旧,似乎不知道自己沈睡了整整四天。他只说,他想起来走走。
单薄的身子只穿了一件紫色的外衣,手脚处的肌肤裸露出来,雪没过了脚踝,长长的黑发在身後自然的摇摆。偶尔,他会回过头来,朝天涯妖豔地微笑。
夜很黑,可他成了夜里的一处光芒,仿佛一颗宝石,闪烁著绝妙的光华。
天涯知道,除了萧萧,自己再也找不到更爱的人,也找不到可以令他如此痴狂的人。
"涯,我不想停下来,我们就这样一直走,我在哪里倒下,你就把我埋在哪里,好不好?"闪亮的眼直直的看著拉住自己的人,然後温暖的笑著。
他怎麽会不知道自己只剩一天的命了,如果躺下来,他可以再活一天,如果是这样消耗著体力,也许他连天亮都活不到。即使这样,他也不愿一直躺在一个地方,他已经在一个地方待得太久了,临死的时候,他想到处走走。
"这里是我的故乡,我的父母都葬在这里,所以我想带你来看看,没想到,如今连我最爱的人也要葬在这里。"伸手抚摸著陆萧萧几乎没有温度的脸庞,天涯的眼中闪烁著泪光。他哪儿也不去了,萧萧在哪里地方倒下,那里就是他的家,他的坟,他的归宿。
"......我走了,你得照顾好自己,不要老是一副冰冷的样子,我也不想你活在无数的仇杀中。"看著令他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的男人,陆萧萧忍不住交代著。杀戮他看得多,做过的也不少,他知道其中的无奈和苦楚,所以不想天涯继续下去。
"......嗯。"陆萧萧眼里的期盼让天涯说不出别的话。其实也没什麽区别,他守在这冰天雪地的地方,见的人少,仇怨自然也就少很多。
"涯,能像这样在外面走走,真幸福。"闭了闭眼,呼吸著清冽的空气,陆萧萧觉得满足。
被困了太久了,他被困在那个山谷中,自由的性子被束缚得所剩无几,原本以为会就那样在山谷里终老,没想到竟然可以遇到天涯,并且出了山谷,这对他来说,不是不幸,而是极大的幸福。
"嗯。"轻轻点头,天涯在他身後亦步亦趋地跟著,勉强控制著自己的眼泪。
虽然是黑夜,但是依然能看得见无处不在的白雪,无论是远山,还是树木都是灰茫茫的。
"二十多年前,我将哥哥和姐夫埋在了一起,我怕他们太寂寞,结果忘了自己也是寂寞的。这次,你别忘了在我身边留个空位,假如哪一天你老得快走不动了,就回来,我永远在这等你。"握著天涯的手,陆萧萧慢慢的踏著雪,在没有人迹的地方留下自己的足迹。
"嗯。"不用他说,他也会这麽做。
"......如果你实在想我了......就早点来见我。"顿了顿,陆萧萧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传进天涯耳里。
他知道被留下来的人,独自等待是什麽滋味,可他也知道,活著终究比死了好。天涯有选择一切的自由,如果他觉得很寂寞很寂寞,那自己也愿意早几年在黄泉见到他。
喜欢的话可以留下。
他记得第一次听见萧萧说话时,便是这句。
那个时候并不觉得,现在回想起来他才知道,萧萧是带著怎样寂寞的心情说出这句话的。
那个时候,他留下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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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萧萧的脚步渐渐慢下来,天涯知道他走不了多久了。
於是他伸手抓住他,将他拉进自己的怀里抱住。
"让我抱一会儿。"天涯用已经控制不住的颤抖声音说道。
陆萧萧站在原地,静静的任他抱著。
因为他们都知道,一旦倒下後,想再像这样拥抱在一起,是不可能了。
飞鸟和若鱼远远的跟著,悄悄的流泪。
她们能做的只有这些了,日後,她们也只剩下守坟而已。
这样一个举世无双的人,在病魔的折磨下只剩下这短短的一段路,在时间的洪流中只剩下令人畏惧的名声,其实他真正想要的,只是像这样抱在一起,可以感受到温度和感情的拥抱而已。然而,即使是这样渺小的要求,也只有这短短的一瞬了。
贴著天涯的胸膛,陆萧萧满足的笑著。
他的身体,一直都是冰冷的,冷得他已感受不到温度,其实生死对於身在"无尽"的他来说,是没有区别的,直到遇到天涯,他才重新感觉到活著的滋味。天涯的胸膛无比温暖,甚至有时是灼热的,他想一直待在这里,待在有天涯,有温暖的地方,可是......没有时间了。
"哥哥......姐夫......"前面不远的地方,两个熟悉的身影正等著他呢。
"萧萧?"为那几个字怔了怔,明白过来的天涯惊恐地看著怀里的人。
"他们来接我了。"微微仰头,陆萧萧充满邪气地勾起唇,仿佛从嘴里说出的话无关痛痒。
"......在哪儿?"慌张的左右看著,可除了茫茫白雪,天涯什麽都没看到。
"涯,你看不到的。"为他的傻气笑了笑,陆萧萧捧住他的脸,"只有我才能看到。"因为他是快死之人。
"不,你看到什麽,我也要看到。"天涯更紧的抱住他,倔强地说道。
他的手在抖,抖得厉害。
本以为他可以控制住自己的疯狂,可是他又错了,要他看著萧萧死在自己怀里,他做不到!
要麽他活下来,要麽就一起死!
"......你看,就在那里,哥哥和姐夫都在笑,笑得很温柔。"多麽怀念啊,他日也想,夜也想,今天终於又看到他们了。
顺著陆萧萧的手指看去,天涯还是什麽都没看到,在这一瞬,他的泪唰的流了下来。
"涯?你哭了......"不敢相信的看著天涯的泪,陆萧萧第一次清楚的感受到他的悲痛。"......你看,这泪是热的,说明你活著,可是我即使有泪,也是冰冷的,说明我活著跟死了没什麽区别。"伸手接住他的泪水,陆萧萧将其放在自己的唇边,等感受到咸苦的味道时,他邪邪的笑了。
天涯看不到他们,也就意味著,天涯的性命不会断送在此刻。
"涯,你还可以活下去,或许可以像我遇见你这样遇见可以令你再爱的人,这岂不是很好。"天涯的心思他都懂,可活著要比死了有希望,可以活下去,为什麽要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