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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by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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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云淡星疏,一轮将满的明月照澈山谷。
墨蓝的天幕下,吴拓平躺在山岩上望着渥洼的山野夜空。怀中抱着徐冰。不远处关少钦同巴洪疆一坐一卧,风中传来轻缓的呼吸。
五年前,他也是这般躺在谷中。身周是近百兵士的尸首,吴桓就倒在他身上,一只手臂张开,紧紧回护住他。那时候正值冬末,风冷如冰。
他独自躺了许久,又冻、又饿,只想立时死去。

"吴桓长我十岁。他为人端正温和,远不像我这么惹是生非。那年我独自从京城出来,一路走啊走的,到了边关,去前锋营里找他。他留我住了几日就要送我去秦州见老头子,我不肯,便逃了。"
吴拓一句一句轻声说故事,徐冰微阖着眼,将睡未睡的,也不知听了多少。
年少轻狂,不知世事。两手空空的从京城出来,一路艰辛,本就觉得世人大半面目可憎。离了前锋营,心中只是自暴自弃,一路走往西北无人处。
吴桓领百名亲卫来寻,驰入戈壁近千里,总算找到人,硬抓他回去。回程中撞上了平南王长子孟诃的狩猎队伍。两边接仗,吴桓领着人退守渥洼。那一仗打了两日,吴桓射杀孟诃,鞑子大军来援。孟仁钦先入谷同吴桓一战,一死一伤。其后全军皆没。
进到渥洼之时便发了传讯烟花,又遣探子向秦州飞报请援。吴统勋怒其私自出兵,孤军深入,始终按兵不动。
其时内廷之争已起,太子之位岌岌可危,吴统勋有心襄助,实不愿起战事。
"我在战场上躺到天亮,太阳出来,一点也不暖,刺眼的很。后来我便爬起来了。"
谷口还有鞑子兵守着,待白日清理战场。吴拓以手刨土,在山岩后隐蔽处粗粗埋了吴桓尸首,从北面沼泽摸索出谷,手足并用爬了大半日才至草原,一身污浊、奄奄一息的回到秦州大营。
吴统勋虽不愿打仗,平南王痛失长子,领兵攻至秦州城下,战事已起。吴拓将养数日,趁着吴统勋没功夫理会,央求胡世昌派人随他潜去渥洼起出吴桓尸身。一路扶柩回京。自此再不见吴统勋一面。
"看见那块山岩没有?那时候吴桓就站在那顶上,我跟在他身后。孟诃在谷口仰着头叫骂,给他一箭射了个对穿。"
吴拓气力不济,说说停停。发现怀里的人全没动静,探手摸摸,竟睡熟了。
夜间冷,徐冰缩着手脚睡。吴拓笑笑,张臂裹严实了。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吴拓给关少钦踢醒,没睁眼就闻到一阵肉香。巴洪疆早去寻了些野物回来,生火烤熟,荒野地无盐无酱,难为他仍是炮制的香气四溢。
四人坐在岩下荫凉地里分食烤肉。近日来连番拼斗,历次遇险,此际便如劫后余生。静静围坐说些闲话,各人相视,均觉心下平安喜乐。渥洼两山之间这一片谷地,也生出些宁静亲和之意。
在谷中留了两日,第三日上,巴洪疆先行出谷一探。
他去了有两个时辰,迟迟未返。关少钦提剑起身,就要出谷探看。转过岩壁,一个身影迎头撞上来,关少钦向后让了一步,那人却跟着抢上。
"老巴?"关少钦皱眉道。
巴洪疆一张大手捂住他嘴,带着他退回岩后荫凉处。吴拓倚岩壁坐着,抬眼看二人。巴洪疆放开手,冲到吴拓跟前压低了声音问道:"再走一趟沼泽,你成不成?"
吴拓一笑。提着徐冰腰带拽他起来。
"我这骨头还没长好,可不想动弹。你们带上他去沼泽玩水吧,先西后北,总能寻出条路来。"
"只怕走不成了。"关少钦站在前头,撤下落雪长剑。
众人跟着他身形所向望去,对面山岩顶上立着一道人影,裘皮宽袍,双手拢在袖中。孟仁钦细长的双目略见赤红,将岩下众人一一看过。

吴拓终于起身。
"孟大宗师好,几日不见,愈发的精神了。"
"哼!"孟仁钦身上余毒未尽,以功力强压制住,面色难看之极。他武功高吴拓远甚,却几次三番吃亏在他的诡计奇变之下。只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吴拓连日来千方百计不与他正面接仗,也是法宝出尽。此际再度遇上,笑得坦然,心下却知无幸。侧头见巴洪疆同关少钦刀剑斜指,齐齐站在身畔。
三人相顾而笑。
大敌当前,豪情顿生。去生死念,起拼斗心,都觉不枉堂堂一战。
"孟宗师请!"

吴拓当先出招。吴家起手刀法,立身横刀平平挥出,去势端严,几无破绽可寻。
"果然,是你。"
孟仁钦并不出手,退开一步,眯眼看他身形招数。
旧年渥洼一战,秦州大军前锋吴桓出手便是此招。那时他身后跟着一个半大少年,一直拽住他袍袖犟着不撒手。吴桓点了他穴道丢过一边,整场比斗,他都瞪大着眼看下来。后来吴桓毙命,众兵卒抢上混斗,孟仁钦伤重退走,没人再想起那少年下落。
"自然,是我。"吴拓笑道。
一刀毕。后招转而自腰下袭右肋,正是孟仁钦旧伤所在。孟仁钦冷哼一声,杀意大盛。一掌迫开刀势,径取面门。旁边巴洪疆大刀横出,关少钦跃到他身后一剑劈下。吴拓险险避开一击,喘息稍定,即刻抢上。三人攻守相望,进退互助,同孟仁钦一双肉掌斗得不相上下。
从午时起,斗了有三个时辰。孟仁钦内力绵绵悠长,丝毫不见疲态。吴拓重伤初愈,时刻一久便有些撑不住。额上见汗,黑刀递出之际略缓了一缓。孟仁钦身在战中,立知他情形有变,食指指节弹在刀身上。吴拓双臂酸麻,几欲撒手。孟仁钦随即抢上,并指为刀划向他颈侧。
关少钦变招奇快,长剑展开,贴着孟仁钦手臂削落。一剑化开杀招,却将身前空门尽数卖给了对手。孟仁钦出掌更快,舍了吴拓,错开长剑,一掌平平击在关少钦胸前。
巴洪疆大喝一声,挥刀斩他颈背。孟仁钦分神之下,掌力没能尽数吐实。关少钦喷了一口血,飞跌开去。
孟仁钦伤一人,回身出掌。将双刀一牵一引,粘在掌心,内力汹涌攻至。二人关心则乱,终于给他趁隙引得拼上真力。吴拓内劲恢复得只有六成,此番对上,巴洪疆接下来大半。好在孟仁钦分了真气压制体内毒性。两相抵消,也只是撑得一刻是一刻罢了。
关少钦跌在一旁,眼看二人凶险,数度强提气起身,终是伤重不得动弹。

此际日暮西斜,山谷中风动可闻。三人在谷中空地上久久僵持,关少钦于一旁拼力调息。身旁砂石略略作响,徐冰站起身来。
吴拓怕他乱跑,原点了穴道放在岩后。拼斗耗时,穴道已然自行解了。
徐冰慢慢走到空地上,捡起吴拓黑刀,两手持住,盯着三人看。吴拓同巴洪疆均已汗湿重衣,脚下踩出深深土坑。孟仁钦犹有余裕,盯着徐冰手中刀看了一眼,加紧催动掌力,双手已结了一层薄薄冰霜。
徐冰举着刀一步步过去。

孟仁钦曾说:渥洼事毕,就放你回去。
吴拓曾说:不许走。

"徐冰!"
关少钦在身后叫了一声。徐冰转身对他点点头,手中黑刀用劲送出去。

第 30 章
孟仁钦仰天嘶吼一声,双掌劲力尽数迫出,将吴拓同巴洪疆远远击飞出去。硬生生回身,赤红双目盯着眼前的少年。
一柄黑刀半数没入他背心。肋上数寸,是病灶所在。孟仁钦旧日受伤虽重,长年寒疾却是自自身真气走乱而来,伤于肺脉。徐冰与他相处数日,见过他行功运气,竟而瞧出命门所系。
"你很好。"
孟仁钦咬牙道。伸手掐住他脖颈提起来,运劲就要拗断。

吴拓眼见危急,不及起身,以地趟身法滚过去,握住刀柄拼力一送,刀身刺了个对穿。孟仁钦喷出一口鲜血,摔开徐冰,回身踹向吴拓胸口。巴洪疆勉力抢上,抱住他滚到一旁,背后着了一记。二人身体相贴,劲力贯通,都呕出血来。
孟仁钦迈出一步,血脉一顿,真气走乱,周身冷得不能动弹。
谷中五人,徐冰给摔晕过去,其余四人尽皆伤重。各人只是潜息运气,要早一刻起来。吴拓内伤最重,神智昏沉,提不起一丝真气。巴洪疆两番伤于孟仁钦内劲之下,也是真气震散。关少钦调息已久,只差冲开数道血脉。
孟仁钦静立半晌,忽然轻咳了数声。缓缓挪步,提掌走向吴拓。他命门已破,全凭浑厚真气撑着不倒。现下行动如常,竟是不惜立时陨命,也要以全副功力搏杀众人。
巴洪疆冷哼一声,强提真气冲关,拼着走火入魔起身拦阻。身后一指点在背心凤府穴上,散了他方聚起来的真力。关少钦伸手轻按他手背。
"老巴,曹大家在秦州等你。"
说完便跃身而出,飞雪长剑迎着一天里最后的日光划开,光华夺目。关少钦身形翩动,右手剑意施左手剑招,一往无回。

吴拓卧在地下。看着关少钦伫立身前的背影,一道鲜红的血沿着衣摆渗落,缓缓滴在地面。

孟仁钦抽回鲜血染透的手,盯着胸前的长剑看了一眼。轻咳数声,向后跌落。身子离了长剑,渐渐委顿躺倒,再无声息。
巴洪疆喷了一口鲜血,强冲开穴道。堪堪起身,又是数口血呕出。他挥拳重重锤在地下,血肉绽开,将地面也染红了。
吴拓大睁双目,自始至终看着。
暮色渐黯,渥洼的夜风仍是冷得透心。

三人在谷中又呆了数日。
巴洪疆勉强能行走之后,去拣了许多风干的红柳枝,徐冰不声不响的跟着他帮手。三人合力将尸身焚化了。
巴洪疆点的火头。他站在火堆前,怔愣良久,仰天长啸起来。啸声撕开山谷空寂,直上云天。壮怀如旷野寒风,凄厉如夜枭悲鸣。
吴拓牵着徐冰的手,越抓越紧。
徐冰忽然觉得手上微凉,落了几滴殷红血迹。他口角见血,是悲戚之意引动伤势。徐冰望着火堆,伸出另一只手,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
吴拓回过神,惨然一笑。

数日后出谷,避开两军战场,仍走西边沙漠。从戈壁进到大漠边缘,巴洪疆与二人分道而行。吴拓需回转浥城,巴洪疆自去将尸骨同落雪剑送返雪山。
"山长水远,徐图后会。"巴洪疆从吴拓看到徐冰,又看回他,"你好自珍重,少趟些混水罢。"
吴拓张口,这几日甚少说话,到现下才觉喉咙全然嘶哑了。扯着气慢慢道:"老巴不先去秦州么?"
巴洪疆黯然摇头,转身走了。
"老巴!"吴拓勉强叫道,"咱们后会有期!"
巴洪疆挥挥手,渐行渐远。戈壁风起,尘土席卷而过,遮没了一点身影。吴拓转过身来,牵着徐冰走向大漠。
天地苍茫,风不停歇的吹。

才入大漠,就遇上了追兵。前后二十余人,追到近前才知是秦州的队伍。
吴拓内伤本重,数日来功力始终未复。他张臂护住徐冰,立定在沙丘之上。来兵纵马围住二人,团团转了一圈才停下。
领头的是一名青年汉子,他在马上施礼,道:"吴将军请公子回营!"
吴拓抬头浅笑。
"只怕是抓我归案吧。"
他声音嘶哑,那人听了半天才明白过来。从马上掷下一副铁链,道:"吴公子既知过错,便请自行绑缚了随属下回去大帐请罪。吴将军素来宽宏,定能原宥。"
吴拓并不理会。他抬头看天,轻声道:"这位统领大人,你来边关有多久了?"
"属下年前赴秦州任职。"
"嗯。可走过大漠?"
"巡边时曾走过两回。此番陈大人指派三队人马分头寻觅公子,咱们这一队已在大漠中走了数日。"
"那你可知道,"吴拓眯着眼笑。"起风了。"
那人悚然一惊。他领了这没来由的寻人差使,远离战场在大漠里兜圈子,正兜得两眼生烟,不意天网恢恢,竟给他逮到人。当下布置围追,全没注意大漠天候。
风果然来了。
一阵强似一阵的劲风携着沙尘扑至。惊马长嘶,那统领吼道:"捉住二人!将马匹环围了躲起!。"
话语声全数给风撕扯零落,漫天风沙须臾没过了这群人马。吴拓抱着徐冰滚倒在摔下沙丘的马匹后,隐约听得有人惨呼出声,随后耳边只剩暴烈的风声轰然作响。流沙没过了头脸,渐渐不闻外界声息。

一场沙暴到黄昏才止了。
风过后,大漠里更见青天一碧,远处天际隐隐透出些云蒸霞蔚的颜色。天底下层层沙丘绵延开去,起伏和缓,仿佛一直就这么静谧着。只有些乌黑的胡杨木从沙堆中伸出来,辗转扭曲,执拗的指向天际。
一座沙丘下细沙略略流动,末了爬出个人来。
吴拓喷了一口沙子,一边掏耳朵,一边把徐冰拽出来。转头看一眼四下,再无人迹。
半天才抖尽沙子,上到沙丘顶上,对着夕阳辨了方向,仍是往南走。才迈出一步,吴拓径直向前摔倒,从沙丘上滚落下去。
吴拓伤势未愈,本就有些病症。经此一番折腾,病势汹涌而来,再撑不住。他软倒在沙丘阴影中,模糊看着立在高处的徐冰。身上冷得厉害,眼前发黑,慢慢什么也瞧不见了。
昏昏沉沉中,依稀觉得两只手从肩下穿过,拖着他往高处挪。一点点拖到晒着日光的沙丘顶上。
吴拓躺在日暮时分的轻暖阳光里,弯着嘴角想笑。
身旁的人拿着他手脚不停摩娑。仍是觉得冷,那冷郁结在周身脉络里,人如同浮在整面的冰上,头晕目眩,动弹不得。心思仿佛也僵了,只想沉睡不醒。
夕照一点点退去,沙丘最顶处尽数没在夜色的暗影里。

吴拓是给唇上一点温热唤醒的。
衣服解开,一个小小的身子贴在胸前。轻软的吻落在唇上,舌头笨拙的探了一回,分不开牙关,退回到唇上慢慢亲吻。
吴拓身子不能动弹,眼睛也睁不开。明知道有些千载不遇的妙事就在跟前,却是看也看不着。心痒得恨不能即刻跳起来。
身上的人一动,唇舌离了他嘴。
吴拓正觉得惶急,吻又落到了颈侧,舌尖小心的舔过,在冰寒的肌肤上留下道道暖意。暖意逐渐往下去,在胸前徘徊许久。丝丝屡屡的渗到经脉里,心口也似温热了一片。
胸腹一一暖过,他更往下俯低,解开裤子,停了一阵,伸出手去握住套弄。
先前都是抓着他手做下来,这回他自行出手,手势虽差,却挑得吴拓心中欲念横生,即时兴起。他两手捉住上下摩娑了许久,将前后都按捏了一遍,始终不得其法。
吴拓一边乐得销魂,一边熬得辛苦异常。即便能动,想必也是哭笑不得。

徐冰久不见功,停了一阵,索性伸手探到后庭。一指正要送进去,身下的人忽的挺身起来,拽住他手,笑个不停。哑着嗓子道:"你还要怎样?嗯?"
"你气血阻滞,周身发冷,需引动了。"
"好得紧。"吴拓抱着他倒回去,仰天而笑。"咱们便来行行气血。"
堵上嘴,唇舌并用的深深吻住。一手伸到他裤子里,在臀上拍了拍,按到密处。
"莫剑清说的三月之期,"吴拓松开嘴问道,"是唬我的吧。"
徐冰望着他,不置可否。
吴拓只当应承,探进手指去慢慢抽送。徐冰一直伏在他身上,静静熬忍。吴拓凑到他嘴上亲吻一回,扶住他腰身放下去。
徐冰轻哼一声,皱紧了眉头。吴拓拉他贴到胸前,伸手抚摸他肩背。
身下是微凉的绵软细沙,手中摩娑的肌肤也如同细沙一般,滑而凉,引逗的手心阵阵发痒。吴拓两手抓紧了腰,扶住他开始上下律动。初时还平缓着,后来便急切起来,直如肆虐一般,迫得他痛叫出声。徐冰咬着牙,十指掐进他两边肩头。吴拓汗水一层层飞落,仍不放松。抬头对他一笑,张口迎上去,咬住唇忘情亲吻。
幕天席地里,这一场情事放纵无忌,近乎绝决。

许久才泻身,精疲力尽的歇下。吴拓拿着层层衣服裹紧他,抱在怀里。
"徐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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