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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by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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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叫了一声。声音在静夜里响起,竟有些清脆之意。
怀里的人微微一动。吴拓笑了,道:"咱们先回去浥城,然后,跟我回京城吧。"
"嗯。"模模糊糊的应了一声。
吴拓凑到他脸上蹭蹭,满心欢喜。
"我头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喝醉了,对着我笑,笑得可真好看。后来你问我‘你是从京城来的?'跟着又说‘那么远,不嫌辛苦么?'"
"你可还记得我是如何答你的?"
吴拓低头看去,徐冰平息静气,又睡熟了。无奈笑笑,抱住他睡下。
※※※z※※y※※z※※z※※※
夏日未尽,大漠里的日头分外猛烈。
吴拓连番劳顿,一觉睡倒当午。伸手遮挡着阳光睁开眼来,眨了几眨,慢慢觉出不对。身畔早空,慌忙起身,才觉腰带同鞋子也都没了。吴拓提着裤子站在沙丘顶上,四顾大漠绵延,惟人迹杳然。

第 31 章

小关山南麓有一处镇子,名胡集。三面环山,山岭遮挡了戈壁严寒酷暑的节气,拘出一方四季祥和的谷地,镇子上近千户人家就在这一方天地繁衍生息。
镇口黄土压实的大道铺了一层细沙,阵风吹过,沙粒贴着地面打旋。路旁有一块石碑,年久残破,隐约看得出镌刻着四字草书,不知是哪年月的异人留下的。
"春风不度。"
念出这一句的男子刚走到胡集镇上。

晌午时候,他精赤着上身站在大道中间,头上顶着撕开一半的破烂袍子遮挡阳光。另一半缠在裤子上,全当腰带使了。脚下也裹着两团烂布,再辨不出衣裳模样。
虽是衣不蔽体的打扮,那人却是昂首阔步的往前走,顾盼都带着笑。镇上的人远远的看新鲜。
大路边上开着一家面店,午间客少,几个客人看见他过来正凑在一处猜测说话。只有外头一张桌上的人始终不动,手里拿着一双筷子等面上桌。
那人走到桌子对面就站住了。
面店老板是个瘦小汉子,怕他生事,走过来又不敢开口赶。
"店家大哥,"那人转头对着面店老板笑道,"照他要的给我来三份,千万快些,我饿得厉害。"
面店老板唯唯点头,并不挪步。
"再切三斤牛肉,端上来两坛烧刀子。不用怕我不给钱,这位小少爷出银两。"
他一直盯着桌对面的灰衣少年。那少年端坐桌前,头也不抬,像是全没看见人。面店老板应了回去,这两人情形原有些古怪,不当管。便算是遇上讹诈的,各人也只好自求多福了。

"我教你个乖。"吴拓趴在桌上,凑到徐冰脸跟前说话,"下回记着把衣裳扒干净,一件也别剩下。"

徐冰先前要的面端上来。吴拓老实不客气的拿到自己跟前,几口就扒完了。接连再上来两碗,也都让他抢着接过,埋头苦吃。
最后一筷子下肚,吴拓心满意足的揉揉肚子。把新端来的一碗面推到徐冰跟前。
徐冰并齐筷子,慢慢吃面,仍当眼前没人一样。
"你早年跟着莫剑清看病时候,就是住这胡集镇上吧。那时候的房子还留着?等会咱们同去瞧瞧。"
"不用了。"徐冰一皱眉头。
"不愿我去?"吴拓捉住他下巴抬起脸来,"你先前在小关山跑了,也是要往这来。这地方到底有什么好处,让你这么惦记着?"
吴拓追着脚印的方向从大漠出来,山路上失了痕迹。算着他不会回浥城,最后想起这个地方来,果然压对一注,前脚后脚的到了镇上。
"没什么,走吧。"徐冰放下筷子,竟是要起身跟他回去。
"不忙走。"吴拓拽他坐回去,"店家,咱们的酒呢?"
三斤牛肉早就切好上桌,酒却迟迟不见。面店老板给他吼的心慌,虽觉得不妥,也只好将两坛烈酒一一端上来。
吴拓斟满一碗送到徐冰跟前。
"早就想跟你喝一回了,先前你身子时时不好,不敢灌你。现下咱们异地重逢,该当庆贺庆贺,喝个痛快的。"
"我不喝酒。"
"只会说个不字,就没有一样合你心思的。"
吴拓站起身,捏开他下巴,将一碗酒全数灌进嘴里。徐冰呛得要咳,吴拓一手捂住他嘴,一手从腰上成团的衣裳里抽出黑刀来。一刀钉在桌上,沉着脸四下看了一圈,原本瞧热闹的人眨眼间走的干干净净。面店老板缩在灶下,再不敢探头。

吴拓松开手坐回去,徐冰伏在桌上,张着嘴略略喘气。脸上红晕渐起,双目低垂,隐有些氤氲水色。
"说说,你来这镇上做什么?"
"没别处可去。"
吴拓又将一碗酒递到他面前,徐冰抬头看了他一眼。眸子水盈盈的,只是神情仍冷着,不尽厌弃。
"还要我喂你?"
徐冰自己端起碗喝了,吴拓又给他满上。
"没处去。"吴拓压着怒气道:"你在沙漠里应承过我的话,倒忘得干净。"
徐冰一碗接一碗的烈酒下肚,眼神发飘。听着他的话,勉强凝神回想,半天揉揉脑袋,似笑非笑的"嘿"了一声。
吴拓恼得骂娘,掐住他后颈接着灌酒。他硬着脖子挣了一回,酒水入口慢慢松下劲来,自己倒往碗上凑去。一碗喝干,叼住碗沿,伸出舌头舔了舔。
吴拓丢开碗,对上嘴去,啜饮他唇舌间的酒水。酒劣,味道却甘美异常。舌头搅扰到口中,滑溜溜的,吸吮挑逗间愈加热烈。辛辣的滋味纠缠在唇齿之间,从脑后蹿上顶心,飘飘然,晕晕然,直如销魂。
半天才松开嘴,低头一看,果然笑起来了。

吴拓只觉得口中发干,勉强放开他,自取了一碗喝下。跟着伸手到他怀里掏摸,衣襟袖口摸了个遍,空空如也。
"这位小爷,你原打算如何付帐?"
徐冰想了想,从领口拽出一块红玉来。吴拓对着他百年难见的笑脸,仍是觉得火气止不住的往上冒。
"回去收拾你!"
吴拓提起他扛到肩上。徐冰倒着头,天旋地转的晕,手脚踢腾。吴拓将顶着过来的半件袍子又撕开,把他捆了个结实。
"店家!银子我回头着人给你送来,你若等不及便去浥城将军府找我。"面店老板从灶下伸出一只手来挥了挥,哪敢要什么银子,只求早点送走了这个煞星。
吴拓踢掉脚上两团破布,扛着人,大步流星的往浥城去。

吴拓到浥城的时候,浥城城防的官兵拿不准是行乞的流民还是掳人的盗匪,几个人上来盘问,让他把肩上的人放下来。
吴拓正要发作,一名官兵好歹认出他来,慌慌张张的行礼。众人对这位吴公子素行不良没见过也听过,跪倒一片,再不敢追究。
"都起来,再别跪着挡路!"
吴拓吼完了急急进城,白日里轻功尽数施展出来,从浥城的大街小巷一晃而过。赤脚踢开了将军府的铜钉红漆大门,穿堂入室。
"成福--"
成福赶着出来迎接,看见他一身打扮,长年皱着的长脸也波动了几许褶子。吴拓一路走一路交代他备水沐浴,熬上醒酒汤候着。
到了卧房,吴拓把徐冰放下地来。
成福只觉得眼前一花。
那孩子晕生双颊,眉梢眼角都是笑意,活泼泼的。像是经年冰封的冷山上生生开出一朵雪莲来,白锦漫香,绽芳吐蕊,艳到极处,却也清到极处。

吴拓正抱着徐冰去了绑缚解衣,回头看成福仍愣着,就手把刚除下来的鞋子丢过去。
成福挨了一记,这才退下,领着人备好大桶热水,一应物事。
吴拓一身两脚的灰土,换了两桶水才洗净。徐冰趴在桶边看着他笑,吴拓光溜溜的站起来,提着他一起泡回去。
两人窝在桶里,徐冰酒气上头,醺醺然闭着眼,脑袋贴在他肩下就睡。吴拓凑上去亲了一口,一手摸到他身下,探进去一指。徐冰睁开眼,古怪的瞪了吴拓一回,拍着水往外爬。拉回来还是不停挣动,边挣边笑。
两人数月来欢爱无数,合起来都不及这一番热闹。
从桶里滚到地上,吴拓钳住他两只手,合身压着不许他乱动。徐冰仰着头笑个不停,细瘦的身躯拉展开来,水珠淋漓之下染着一层薄薄晕红。吴拓伏在他身上一寸寸的啃咬,分开腿又送进去。
徐冰轻喘着,得空仍是笑。
吴拓做完一回,稍有放松,他扒着地面就逃。两人在房间地下团团闹了一圈,带翻一地的桌椅凳台、瓶瓶罐罐。醒酒汤也泼了。
"你这死孩子,造反哪!"
吴拓怕地下碎物伤了他,仍是捉回床上去。将两手绑牢在床头上,接着收拾他。
床下散了无数人形滚落的水迹,床上两个赤条条的人仍是挥汗如雨,吃吃浅笑,声声粗喘,交叠响起在身躯厮磨之中。

胡世昌破门进来的时候,正看见这么一室的荒淫景象。

第 32 章
一地狼藉,床上两个人团团抱着睡得正沉。
胡世昌沉着脸扫视了一圈,眉心皱起一个川字。他常年在军中,阔额方颊的脸上尽是风霜之色,细目端鼻,隐隐生威。
"叫他起来见我。"
踹开了门,房里竟找不到地方落脚。胡世昌交代一句返身走回厅里。紧跟在后的成福皱着脸点头,起始收拾地下杂乱。
清出一条路到床跟前,低声叫吴拓起来。

正是后半夜的光景。
胡世昌负手站在窗前,一弯下弦月落进些惨淡清光。他立定不动,等了有一个时辰,人才从里间慢慢晃悠出来。
"胡师兄怎么想起过来?"吴拓笑着说道,"秦州的战事不打紧么?"
"无妨。接仗之初原本是必勒格领兵,两下僵持。后来不知怎么换做了二王子谟罗,五日前打了一场大仗,平南王的军队大败亏输,退兵百里。近日内想必再无战事。"胡世昌语调平平,倒解说的详尽。
"胡师兄领兵辛苦,既然近日无事,来浥城盘桓休憩一番也是好的。"
"无妨。"
仍是这一句。这位胡师兄为人和气处事威严有度,向来软硬不吃。吴拓挠头,一时颇觉接不下话去。
站了许久。
胡世昌忽道:"少钦他,没了么?"
吴拓更觉接不下话去。
"我走时留在这里四名亲兵,又叫少钦过来护卫你。如今你还在,他们总算有所交代。"
"是我累了关师弟。"吴拓端正跪好,"请师兄责罚。"
胡世昌并不应声。吴拓便一直跪了下去。
厅里只有两人,门口是胡世昌带来的三名亲兵。静夜里虫鸣可闻,吴拓跪在地上,心下忽觉有异,抬头看胡世昌端立如山,不敢妄动。

门外起了些响动,成福过来送茶。
他将茶具在胡世昌身后的矮几上摆好,回身过来,忧心忡忡的望了吴拓一眼。对着他比了三个指头。
吴拓即时跃身起来,倒翻出屋。
胡世昌身形未转,倒退着追上,伸手拿他肩井,认穴之准便如背后生眼一般。吴拓不敢耽搁,"锵"的一声从腰间撤下黑刀来,横断一刀。
胡世昌只得放手,吴拓几个起落,疾疾奔向后进房舍。

胡世昌此行带着六名亲兵,三人正在卧房中。
吴拓出屋的时候徐冰仍睡着,借酒撒疯的闹了半天,再唤不醒。成福看了他一阵,掖好被子由着他睡。
三名亲兵看着床上熟睡的少年。
"副官交代留个全尸,军棍打杀了罢。"
两人将床上的人拖下来,压住手足。一人拿着棍子落力打下去。
第一棍上人就醒了,闷着叫了一声。跟着几棍子下去,声息渐低。背上见了血,月白的小衣粘在血肉中,尽数染红。持棍的人停手看看,往肩颈打落。
一只手臂凭空撑在棍前,将一掌宽的棍子生生折断击飞出去。那亲兵抬头,发现眼前多了个人。
吴拓铁青着脸,手臂挥出,一拳掏在那人胸腹,起脚踹开身后一人,挥刀向身前一人迎头斩落。
"给我停手!"
胡世昌在门口喝道。吴拓以刀背击在那人颈侧,三人均给他打趴在地下。他慢慢回身,捏紧了刀柄。
"你要跟我动手么?"胡世昌缓步走到跟前,抬眼看他。
"不敢。"
"你长大了,惹祸的本事也跟着长。"胡世昌摇头道:"五年前吴桓出事之后,原以为你就此安生。年初京城惹下乱子,也只道你报仇心切。一路西来,怕你在秦州生事,违了将军的令留你在浥城。竟是大错特错了。"
"我惹的祸,师兄不需迁怒旁人!"
"我管不了你,你的罪责等着将军亲自发落。"
胡世昌迈一步,伸指封他穴道。吴拓退步错身,黑刀斜斜切过。他盛怒之下出招狠了,原本抵挡的招数,不意在胡世昌臂上划开一道。当下一愕。胡世昌冷哼一声,斜劈他手腕,夺下刀来,一掌击在心口。吴拓跌出去,撞到墙下。
吴拓呕了口血,挣扎起身。抬头正对上徐冰一双眼,他酒意早去,幽黑的眸子静静望着吴拓。脸上全无血色,额角一层细密的汗水。
吴拓抹了口角的血,惨然一笑。徐冰慢慢合眼晕去。

"将他绑了!"胡世昌命身后亲兵上前绑缚。自行俯身,抬手要在徐冰后颈补上一掌。吴拓强提气从近前三人之间蹿出去,气血走岔,摔在徐冰身前。
"胡师兄不要兵符么?"
胡世昌收掌。"你又打什么主意?"
"胡师兄在兵凶战危之际赶赴浥城,不光是为了捉我回去,更奉了令要拿那半枚兵符吧。东西虽在我手上,胡师兄这一掌下去我便死也不能交出来!"
"你要任意妄为到什么时候?你是吴统勋的儿子,不是八王爷的孙子!"
吴统勋是原太子一党,当今天子是八王爷暗地扶持。兵符分作两块,原是互相牵制的意思。倘若都到了吴统勋手中,他兵权之重,再无人可制。若是回去八王爷手里,秦州战事已起,是腹背受制的局面。
"请师兄放人。"
胡世昌盯着他沉思半晌,招手命人丢下一副手铐脚镣。
"你自行绑了,跟我回秦州去。那孩子醒了就让成福送回去。"

胡世昌连夜就要带人出城。没出府门,成福进来回报,浥城太守刘拯听闻秦州大将帐前副官夜间进城,亲自过府探问。
胡世昌只得命人先将吴拓收押下来,自去见刘拯。

成福将徐冰抱上床,好歹喂了半碗参汤。一点点撕开衣裳,伤处血肉粘连,徐冰微微哆嗦一下,痛醒过来。
成福帮他擦拭背上血迹,小心敷上伤药。药膏一沾,手底下的身子就有些打颤。
"就好了,就好了。"
成福不停念叨,敷完了自己也是一头的汗。
天明才包扎妥当。亲兵过来催促,成福帮他套上衣裳,背着他出了将军府。转出大街,往浥城西南角上徐家大宅走去。
成福怕颠簸到他,一路上放慢步子稳稳的走。
到了徐家对街的里巷,转出去就看见后院角门。徐冰拍拍成福,挣下地来。
"我自己回去。"
他扶着墙站着,牵动伤处,痛得微喘了一气。
"你伤得厉害,背你到家吧。"
"不用,我自己回去。"
成福拗不过他,只得看他慢慢扶着墙往前走,到路口立定,长吸一口气,步子端正的往角门去。
成福一直看他到了门口,这才转身回去。

徐冰站在角门前,抹尽头上的汗,匀了呼吸。半天才起手打门。
手刚拿住门环,给人拦腰抱了起来。徐冰背上一贴,痛得厉害,抬手往后撞去。一只手握住了手肘,跟着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别打胸口,有内伤。"
徐冰抬头,吴拓呲牙一笑。抱着他回去里巷放下来,检视了伤处,重又背起来。
"咱们逃吧!"

第 33 章
吴拓背着徐冰翻墙溜屋,没往别处逃,又回去将军府的墙头。伏在后院墙上树荫遮蔽处探头看了一回,落下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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