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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策——by佟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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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程断再度质问,梁十三继续道:"或许程老庄主未必会相信梁某--毕竟梁某是夏公子的朋友,是有为他作弊的嫌疑的,只是梁某可以对天发誓方才夏公子的确未离开正厅一步。梁某在江湖上还有些微薄的信誉,这个保证,程老庄主应该可以接受吧?"
梁十三向来性冷,除了秋红,很少人能见到他如此凛然的一面。
便是夏古月,也愣了一下。
秋红眼神闪了闪,向一旁的黄氏说了几句话,一闪身,便离开了正厅。
一旁一直没作声的玄虚道长,此时插了话:"贫道也愿为夏公子和梁少侠作担保。"
绝尘师太也点点头,"夏公子不愿与程家庄结怨这点,相信大家都看到了,老尼更相信夏公子非大奸大恶之徒。程老庄主,便是囚犯也需知道自己犯了何事,不如先让夏公子了解一下程少庄主的状况后,再作结论也不迟。"
光是碍着在武林中地位崇高的玄虚与绝尘的面子,程断已不好随便出手。更何况夏古月身边多了个梁十三?冷哼了一声,程断道:"好!就让道长与师太作证,瞧瞧老夫是不是老糊涂了、瞧瞧廉儿到底是不是死在逍遥侯手中!"
第六章 狡稳袖香约月期
程廉是被一招毙命的。
他的咽喉上,有一道一寸长的切口,刚好把他的颈动脉给割破了。
准确、利落、毫不留情。
这道切口旁,竟有些幽雅而繁复的花纹,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会以为是漂亮的纹身。
程廉的血流了一床,夏古月却没受什么影响,硬是看了他的伤口很久。
终于,梁十三在一旁凉凉地道:"古月公子,再这么看下去你的眼睛迟早会坏掉。"
夏古月皱眉,这才决定放弃去找那伤口的破绽,为程廉盖上白布后,他道:"明明扇子在我身旁,一跟扇骨也没少,为什么会......"
梁十三道:"江湖中稀奇古怪的事还少么?现在这个并不重要,你还是想想如何向程老庄主解释吧。"
夏古月偷瞄了身后脸色同样沉重的三位长辈,"解释什么?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我做的'吗?十三梁啊十三梁,说出来的话没人相信有什么用?可恶!当初就跟老头说了,这把扇迟早是会出问题的,他偏就不听,现在可好了。"
梁十三居然还能开玩笑,道:"说不定,烈百逸烈前辈当初锻炼你这把扇的时候,多做了几支扇骨呢。"
夏古月道:"这方面我可没想过,但那老头既然敢那样放话,自然是不会另外制作多几支的......不过这却是个好借口。"
梁十三道:"古月公子,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夏古月道:"十三梁,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
梁十三一耸肩,"那就悉随尊便了。"
两人身后的程断此时冷哼一声:"借口就不必了。"
夏古月一惊,心里本来想好的十三四套说词也就顿时没了用武之地。
"程老......"
程断的眼神饱含着对夏古月的阴森杀意,嘴上却道:"一个月!"
绕是聪明如夏古月与梁十三,一时间也不明了程断的意思。
"一个月后若你还不能解释廉儿的伤口,便自求多福吧。"
看着程断负气而去的身影,夏古月简直有些懵了。"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玄虚道长脸上有丝笑意,"贫道与师太已为夏公子求情,加上......夏公子还是赶快抓住这一月之期,为自己洗脱嫌疑吧。"
绝尘师太宣了个佛号,"阿弥陀佛,老尼与道长就先告辞了。"
夏古月与梁十三当下行礼,看着两位武林名宿离开。
待屋里只剩下两人了,夏古月一脸苦恼相地道:"现在到底是怎样?"
梁十三突然闭目,一副全神贯注想事情的模样。突然,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看来是那个你不想见的人帮了你一个大忙呢。关己则乱,古月公子,稍微动动脑子吧。"
夏古月反应得很快,马上便明白方才一连串异变的原因。"你是说......"
窗外适时飘进一阵梅花的幽香,屋里阴森的气氛顿时减轻了不少。
梁十三脸上嘲弄的表情更明显了,他一拱手,道:"古月公子,古人说得好,‘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就不打扰了,若你还有兴致找我,便到镇上的福泷客栈吧,我在二楼的东厢房。"
未待夏古月回复,梁十三便已提起轻功,潇洒离去。
有点无奈地看着好友消失在茫茫雪色中,夏古月道:"三小姐,现在终于剩在下一个人了,你愿意出来相见了吗?"
空中梅香更盛,一股一股地挑动着人的嗅觉。
一把软软的听来十分悦耳的女声道:"霜儿不愿打扰堂哥,请夏公子移步,霜儿在‘古霜亭'静候公子大驾。"

一个时辰后。
夏古月一身月色锦袍,慢悠悠地走在通往古霜亭的弯曲小桥上。
刚才他一走出程廉所在的降雪居,两个温文尔雅的婢女便带着他到一间澡室。
想是那程小姐想让夏古月恢复原貌。
夏古月对此也没什么意见,摒退那两个婢女后,便拿出自家的独门芳油,慢慢清洗面部的假装。
也由于他的慢动作,这清洗过程足足花了大半个时辰。
若是梁十三在场,定会笑他是深宫闺秀。
但夏古月的确需要这么一段时间来平静平静自己的心情--今晚的事情,委实有些古怪。
古怪的伤口。
古怪的死亡。

程廉是在宴会的途中毙命的。
宴会开始时他是打算到场的,只是中途想到什么才折回住所--这一点有好几个程家仆人可以证明。而当仆人奉命到降雪居查看时,程廉已经死了。
今晚的程家庄虽然宾客云集,人来人往,但曾离开过正厅的宾客并不多。
夏古月自己便坐在正厅中,这一点他非常清楚。
况且今晚的宾客,需要注意的人也没多少个。
撇开玄虚道长与绝尘师太,在场能让夏古月看得上眼的就只有一直在嚷嚷的"关北力王"熊二飞和老在喝酒的"灭痕剑"骆艮。
熊二飞练的是外功,骆艮的剑注重轻巧,两人在江湖上皆颇有点名声。只是且不说那道花纹,这两人的武功虽然不错,而程廉毕竟是程家庄的下任庄主,手下功夫绝对不可小窥,他们是不可能如此轻易地杀了程廉的。
程廉的脸上,非常放松,并无惊恐之色。降雪居里的家具摆设也一概完好无损,说明程廉死前并无与人动手。
撇开那些一眼就能看出功力深浅的程家庄弟子,便是那些仆人,也无一个会有此等武功修为。
如此一来,凶手应该不是外人,那,难道会是庄里人?
这个可能性比较大。
但是,要锁定嫌疑人,实在有点难度。
程断本来有两个兄弟。程廉、程杰都是他第一个弟弟程阁的儿子,而程阁在多年前,就因为长年积累的顽症而去世。程掣虽然也是程断的弟弟,却对家里的事不感兴趣,平日都出门在外,只有腊月与正月是会回来程家庄的。
若以利益来看,程廉的死,对程掣和程杰最有好处。
只是方才在正厅里的那一翻打斗,两人都是真的拼了命想报仇的,夏古月实在难以对他们产生怀疑。而且程廉死时,两人都在正厅里。
左右算来,程家便只剩下一个三小姐了。她的嫌疑并不大,但好歹这也是条线索。
这是夏古月改变态度,愿意去见她的主要原因。

夏古月回过神来,发觉古霜亭已近在眼前。
古霜亭位于程家庄最深入的一个池塘上。
虽说是池塘,其实已与一个小湖无异。由于天寒,水面早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骤眼看来简直是一面光滑闪亮的镜子。
古霜亭内已铺好了一个大帐篷,亭边又挂了几层白纱,便是夏古月,也看不出里面有什么名堂。
刚刚在降月居所闻到的那股梅香,已幽幽地传了过来。那股香虽不若方才在降雪居时浓烈,却更有引诱的气味。
夏古月停在古霜亭外,却没有掀开纱幕走进亭里。
"夏公子为何迟迟不愿迈步?难道怕霜儿的帐篷是陷阱不成?"
甜甜的声音从帐篷中传来,与刚才在降雪居外听到的一模一样。
夏古月笑道:"所谓欲速则不达,为了再度听到程小姐的天籁之音,在下自然是要忍一忍脚步的。"
那甜甜的声音充满女儿家的娇嗲,道:"冤家!你不是一直躲着霜儿吗?还怕霜儿不说话?进来吧,让霜儿好好看看你,你也好好看看霜儿。"
夏古月笑叹:"为着这一声‘冤家',便是刀山油锅,在下也是要一闯的了。"
说着,他一挑挑起白纱,步入亭内。
亭内斜躺在软塌上的程霜也同时挑起帐帘。
夏古月双目对上一身雪白锦裘的程霜,不由眼前一亮。
好一个绝色佳人!
程霜的脸上只略施了些薄粉,配上本来就极为出色的五官,衬得她极为淡雅高贵。
此姝清丽脱俗,加上那种圣洁的表情,实在恍若天人。最特别的,还是那身气质,明明如春桃般娇媚,却带着三分寒梅的冷艳。便是当今武林号称第一美女的林诗雨,怕也要在风格上输程霜几分。
夏古月走入纱帐,在一个坐垫上盘膝而坐,叹道:"要是早知道小姐如此标致,便是打断了双腿,在下也是要爬着来的。"
说着,他居然还很无礼地放任自己的眼光流连在程霜身上。
程霜眯起眼很开心地笑,居然也由得夏古月双眼乱瞄。好一会,她却突然变脸,扁嘴道:"霜儿早就发誓要成为夏夫人的,你这木头人却老是躲着霜儿,现在后悔了吧?"
夏古月正色道:"后悔,简直后悔得想拿豆腐一头撞死。"
程霜再次被他逗笑:"嘻!你这冤家,见到霜儿便口甜舌滑......哼!若不是霜儿开口替你求了个人情,你还不是会对人家视而不见?真是没良心的坏东西。"
说到最后,她又嘟起嘴来,那精灵可爱的模样,真想教人狠狠地疼爱一番。
夏古月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程小姐,令尊的事在下很感激。只是......你可莫再诱惑在下了,在下也不能保证自己会一直是个正人君子。"
程霜笑得更开心了,附掌道:"霜儿最讨厌的就是木头君子了,你不是那就更好啦。"
夏古月眉皱得更深,道:"程小姐,你既明知道我的目的,便先解了我的疑问吧。"
程霜瞪大那双水灵的眼睛,"什么疑问?"
夏古月道:"关于你堂兄,你有什么看法?"
程霜偏了偏头,一派天真无邪地道:"霜儿怎么会知道?霜儿从不离开古霜居的。"
古霜居是程霜居住的院落。
这大小姐方才才在降雪居外出现,如今却一本正经地说自己从没离开过住所,显然是在气夏古月的不解风情,索性也就耍赖起来了。
夏古月却不急,道:"程小姐明知道在下需要给令尊一个交代,就别为难在下了。有正事在,在下可会一直是个君子呢。"
程霜双目一亮,"那若解决了正事呢?"
夏古月换上一副很邪气的笑容,"小姐不知道在下在美人面前从来便不是君子么?"
程霜抿了抿嘴,终于道:"好吧,霜儿就相信你一次。"
说着,她自身后摸索出一张两寸来长的雪白纸片来,递给了夏古月。
夏古月接下这纸片,正反面都看了看,却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道:"这是什么?"
程霜一副不甚知情的模样,"霜儿比你们早到廉哥哥那,这是在他房里的桌子上发现的。只是,霜儿也不知道这有什么用。"
夏古月道:"在程廉......兄弟的房里发现的?"
说着夏古月再把纸片翻了几下,仔细看了几遍,却还是一点发现也没有。
只是他对这种纸片,有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可惜一时之间,也想不起到底哪里熟悉。
程霜道:"不用看了,霜儿都检查过了,上面没有任何古怪的痕迹。甚至连火烧、水浸、墨描都不行。"
夏古月有些啼笑皆非,"你都试过了?"
程霜道:"自然,毕竟这是廉哥哥房里唯一古怪的东西嘛。"
夏古月拈着这片纸,"也就是说,这纸水火不侵了?"
程霜道:"是呢,本来霜儿打算拿来自己玩的。不过既然夏公子......霜儿也就只好割爱了。"
程霜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代表羞涩的粉红。
夏古月却没暇欣赏,他突然转换话题,问:"你与你堂兄关系好像很不好?"
这问题实在刁钻和毒辣。
没想到程霜却轻轻松松地回答:"自然是不好的,否则廉哥哥死了霜儿就不会不伤心了。以前他老跟杰哥哥欺负霜儿呢,长大后霜儿也就很少与他们见面了,感情才好不起来呢。"
夏古月笑了笑,"谢谢程小姐如此坦白。"
程霜的眼睛咕碌碌地转了一圈,"好啦,现在问题问完了吧?说吧,你要怎样对霜儿不君子?"
言下,竟有期待之意。
那抹邪笑又出现在夏古月脸上,他站了起来,还特意靠近程霜。直到两人的鼻子快要碰到了才停下。
"其实很简单。"
夏古月的气息喷在程霜的脸上,让她有些痒痒的。
不由自主地,程霜把眼睛闭上,她雪白的脸蛋荡起粉红的涟漪,似在期待着某些事的发生。
但意想之中的亲近,却迟迟没有实现。
一阵清风吹起,夏古月的朗笑从远处飘来:"程小姐,谢谢你的纸片,我们后会有期!"
不过是一息间,夏古月竟能跑得那么远,实在让人佩服。
但亭中的程霜可没那份闲情去佩服。
蓦地睁大双眼,程霜已经连夏古月的残影都看不到了。气炸了的她,只能红着双腮、完全失去仪态地骂道--
"夏古月!回来!你这个不解风情的臭木头!!!"

7温茶对言访书生
梁十三换回了平日的灰衣,坐在自己厢房正中的木桌上,正全神贯注地沏茶。
他左手扶盖右手提壶,双手非常稳定,虽然茶壶与茶杯离得较开,其中的茶水居然可以一滴不外溅地落到杯子里。
整个过程安谧祥和。
窗外此时吹来一阵寒风。
东北腊月的风,寒冷而干燥,打在人脸上,甚至有些生痛。
茶已倒好。
茶杯刚好满了八分,不多一滴,不少一丝。
热茶冒出来的白烟飘飘渺渺地上升,又很快地被寒风吹散。
梁十三并没关窗。
他的手稍停顿,左手离开茶壶,在盘子上又拿了一个倒扣的茶杯,放在原来的茶杯旁。
他又倒了一杯茶,不过这次的茶水,与杯子的边缘恰好同高。
放下茶壶,梁十三叹了口气:"茶都给你倒好了,还不下来?"
话音刚落,梁十三眼前瞬间出现一个白影,不是夏古月夏公子又是谁?
夏古月看来有些沮丧,"为什么每次你都能发现我?"
梁十三淡道:"你身上那股会惹麻烦的味道,几百里外我便能分辨出。"
说着拿起那杯八分满的茶,一气喝完。
夏古月皱眉,一屁股便坐到梁十三对面,"十三梁,你好刻薄,我没你说得那么糟糕吧?"
梁十三笑道:"跟你初见面时你正被朝庭‘通缉';再次见面时你插手了灵山坪血案;我们在泉州云聚楼把酒言欢那天以与魔教火使麦火耀拼命结束;再之后你因为酒醉,胡里胡涂地与‘铁枪儒'李瑜瑾的女儿恬煦同床了一夜,被李家的人通街追杀,差点连我与她的拜堂礼也赶不上;还有......唔,你还要我继续举例证明你确实是个麻烦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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