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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策——by佟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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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顽固。"唐漾人瞪了梁十三好一会,却突然笑了起来,一贯的艳丽惑人,眼中净是赞赏。
"过奖了,那时能留下来的人俱都不是什么轻易放弃的差货色,这点难道你还没看清看透?"仿着对方的语气,梁十三清晰地吐字,只那红了又白的指节以及快要抓碎唐漾人肩上衣布的事实透露了他身上的景况。
"我便是喜欢你这点......你越是这模样,便越想叫人狠狠地撕开你外在的那层高傲的羽衣,狠狠地蹂躏。"唐漾人笑道,眼中见着那道鲜艳夺人的血痕,不由得伸出舌细细地舔了个干干净净。"只是我不懂,你我相识在初,相貌我绝不输给他,武功我更可自负,他有哪点比我好?就连这时候,他也不在你身边呢。"
"不知道,你要知道这些古怪的感觉是一点点腐蚀下来的,我若真清楚的话......也、也就不会喜欢他了。也许,是他身上有阳光的气息吧,你知道,这种味道,我们这种人,总是很喜欢的。"眼前的视象本就是黑白的了,如今慢慢变暗,更渐渐成为一片茫茫的雪花,梁十三发了一下狠,把抓着唐漾人的手松开,改为握拳,让自己那不算长的指甲深深地陷到掌心里。
他不知道以毒攻毒这招有没有用,只是......他不能倒。
这是一场赌博。
他倒了,便输了。
而若结果相反......他便有办法,叫漾人心甘情愿地呆在夜帝的位置上!
幸亏划穿皮肤的痛楚与经脉内的暴胀的那种痛感不同,相比起来,显得痛快许多,而流出的鲜血更是解了一点膨胀欲裂的感觉,梁十三顿时觉得清醒不少。
只是,从雪花变成一片黑暗的眼睛,却没有任何改变。
没有时间给梁十三考虑这种异常的变化,因为另一波更大的痛苦如凶猛的浪涛再次扑来。
已经没力气跟唐漾人说闲话了,只是听到对方好一会后说了那么一句话。
"你是说黑白两方异端相引?呵呵,我倒是更相信同流合污呢。竹儿,我们回去吧。"说着,唐漾人一下抱起梁十三,往西走去。
"是。"竹吟静静应了一声,然后听的"啪"的一声,想是他关上了那个放着定心珠的盒子。
三人的身影渐渐远去。
这废墟里,除了多了张椅子,一切如旧。
而江湖,却似乎又沸腾了起来。

35京城侯府亲重逢
六月十五,辰时。
京城,武侯府。
"少爷,打扰了。"举止规矩端正得几如大家闺秀的婢女轻声告罪,然后盈盈地进屋,为屋里俊秀的男人奉上一盅摻了菊花的普洱,再缓缓地退了出去。
夏古月没去动那盅泡得清香的茶,因为一看到茶,他便想起了那个男人。
记忆中那个男人总喜欢在没事的时候泡上一壶苦茶。
不过上次在苏苑见着他时,他煮的倒是龙井--不知他是否专门待自己上门,才不煮平时那种苦丁?又或这不过是岁月流逝在他身上的体现?
那个男人的真真假假,叫人气绝。
那个绝峰的清晨,其实梁十三走的那一刻,他是想追上去的。
他早厌倦了那男人什么都不说,什么都待事情过去很久后才一件一件慢慢让自己回忆起来,让自己对着那些有意无意露出的端倪暗自气得跳脚,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那个男人心思太玲珑,也希望别人与他一样,什么都能看得清楚,从而能阻止些什么。但......自己是局中人,做不来那种毫发必查的事情,那些一瞬即逝的小事,他不可能一一抓住,然后做个详详细细的分析。
可是那天想追上去拉住那人好好谈一谈的时候,又被父亲的贴身侍卫宫慈和方留衣请了回来。
真麻烦。
那个老头子,这么多年不都任他一人在江湖上胡闹了么?干么突然又加入来使事态变得更复杂?!
"昨天睡得好吧?"
真是一想谁谁到,夏古月这么想着的时候,一个一身正气的约五十多岁的男子自门外跨入。
这男子身上有种无形而外张的威严,偶尔一点出自皇族的优雅很好地地弥补了那种粗犷,不会让人感到霸道,甚至使他整个人看起来高傲而贵气。
"这里可是堂堂武侯府,怎么可能睡不好呢,即使之前赶路赶去了我半条命,如今也好起来了。"夏古月半假半真地道。
岳世繁迈着稳重的八字步走上正座,坐下后才哼笑一声:"我就知当初不该放你出门,而该送你去西线,在那冰天雪地的军营里待上几载,赶路这点小事你便不敢在我面前放肆了。"
"得了吧,我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送我去军中?等着你那宝贝西营军给我玩残吧。"夏古月挥挥手,说道。"直说吧,找我回来做什么?我很忙的。"
"忙着你的江湖事?还是追男人?然后被人耍得团团转?"岳侯爷听了儿子这般没大没小的发言,除了继续哼笑,没其他反应。
"无论如何,都不关侯爷的事吧?永不插手武林之事,这可是祖训。"夏古月稍一皱眉,便又恢复自若。
虽然这些年他的事其他江湖人不清楚,但对于自己老爸,肯定是瞒不过的。不过瞒不过他也不在乎,毕竟自当年走出了这个家门,自己的一切就可说与岳家没了关系。
忙什么,这老头没权过问。
爱男人或女人,这老头没权利干涉。
是耍人还是被耍,更是与他无关。
"真混帐,跟那个头脑发昏的烈君鹤一样混帐。"岳世繁大咧咧地骂道,"要早知道混进江湖的人都成了这样子,最重要的是都去断袖,当年便是把你困在水牢里,我也不会放你出去。"
"这两码事吧......嗯?师尊、他......"夏古月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事,有些惊讶。
"好好的武林盟主不做,跑去陪那个破夜帝,真是混帐!没想到几年后你居然又被那个烂教的人迷倒了,混帐!真混帐!"岳世繁一拍椅扶,径自开骂。
"父亲你是说......师尊当年立誓远走,是因为......因为司徒放?"夏古月几乎吓呆,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了。
"不是那人又是谁了?那个乱七八糟的教不知跟我们又什么仇恨,当年弄走了南越世子,害得海棠公主整整哭了几个月,如今你恐怕也快被迷得不知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吧?真是一群彻底的傻子!"
"听起来你不反对?"这老头子骂归骂,语中竟无一丝嘲讽,真是厉害,恐怕世间没多少人能做到。
"反对?我是想反对,我还想抱孙子呢!只是当年隔了君鹤和那夜帝,便即时死了不知多少人......那时候的事我不想提了,那个破祖训束缚了我们,害得我们不敢动弹,最后只好叫君鹤联合那些所谓的武林豪杰把那个狂人捉了。但那些武林匹夫却一点狗胆也没有,净会出些下三流的手段,唉......我从未见过他的愁眉苦脸的样子,那时候真的是见着了,不得已,陪他把人救了出来,以后的事,皇上都放话随他们了,谁又有力气去管?......皇上那没种的家伙恐怕是被吓怕了,这次你失踪了那么久,他硬是给我装孙子,声都不吭一声,只会顾左右而言他!真是气死人也!"直称皇帝是"没种的家伙"、"孙子"的岳世繁想是把这些话闷在心中多年了,此时有机会,竟也不管夏古月听不听得明白,自顾自地说了个痛快。
见儿子一面奇怪地看着他,岳世繁道:"怎么?"
"你说那些事......"
"我说儿子,你身在江湖,那故事其中一个主角还是你师傅,你不是连这么点事也没听说过吧?"岳世繁眼神古怪。
"愿闻其详。"夏古月一反常态,恭敬得很。
心里只道:既然此事涉及武林正道某些不当行为,又怎会有人肯大嘴巴说了出来?师尊则向来道貌岸然......真想不到......
"你这家伙,就只有求于人的时候懂得点礼貌。"岳世繁哼哼,终于还是把当初那个事故简单说了一次。
良久,"你是说......夜圣教当年之所以大开杀戒,成为魔教,是......因为师尊?!"
"那家伙虽然疯疯颠颠的,却不至于为了情人把一切都赌上,他还没那么伟大呢!正是因为那种不可一世又不明不白的态度,我们才反对君鹤跟他。当年夜圣行事本来就古怪,却也只算是个默默无闻的偏门教派。那家伙与君鹤的分离是个导火线,之后所做的事也不过是把之前武林众人对夜圣教做过的事一次过报复罢了。"岳世繁翻了个白眼。
夏古月讶然,然后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事。
--"君山,道牙洞。"
难怪梁十三会一开始便知道自己的身份,那时不是师尊发现不了他的存在,恐怕是故意漏了自己的消息出去。
但......那是为什么?
"既然当初夜圣教元气大伤,夜帝又与师尊一起,为什么......不直接灭了它,而是......"夏古月记得梁十三所说的,雾潋山上那惊心动魄的挑选故事。
"不是跟你说了那家伙舍不得赌上一切么?即使与那些匹夫拼了一场,那个夜圣教仍有近万教众,且多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若就这么让它散了,是一大麻烦,不如让他们聚在一处,能相互照顾。而且倘若江湖无事,那群吃饱了没事干的匹夫便会跟朝庭对着干,侠以武乱朝听过么?我们绝不能让这情况发生,便干脆放着这事让他们没事时担心一下。只是经过那事,谁敢让那个疯子继续做那破教的教主?!于是皇上唯一的要求便是他与君鹤一起离开,并着他把夜帝的位子让出来。至于让给谁了,我想不用我说了吧?"
"如此说来,他竟是替朝庭在做事?我的阻挠,不就显得多余了?"夏古月心里一绕,苦笑了起来。
"谁说的?夜圣教归夜圣教,我们还我们,谁要跟那种不清不白的烂教混一起了,你这小子说话可要留个神。"岳世繁一面不屑,"只是谁也没想到老疯子走了,又来了个小疯子,短短几年,便把夜圣弄得这么兴旺罢了。"
"不许你说他疯子。"这称呼在自家老头口中说出,夏古月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反正你们这些恋爱中的笨蛋都是一叶瞕目的,我也懒得说。只是那个疯......那个人,为了如今这形势,自身搞得要死不死,要活难活的,不是疯......不是那个什么又是什么?"被儿子下了口禁,岳世繁一番话说来极为不顺。
"你说什么?"乍然听得梁十三身体不适,夏古月心里一跳。
岳世繁看夏古月的眼神是越变越奇怪,"儿子......我突然不想认你作儿子了。想我堂堂镇国武侯,居然有个如你一般什么都不知什么都不懂的笨蛋儿子,真是丢尽祖宗的面子。"
"父亲大人!"
"得得得,连这种语气都搬出来,真是学足你娘的脾气了。"岳世繁无奈地道,"几年前你们不是去了躺日门月宫么?拿了那里的丹药了吧?之后那个......人武功便突然大增,对不?"
"然后?"
"那好像是那个破教的一种不知什么功夫,通过他人死后留下的舍利,激发自身潜在力量,当然,其中详细需要的条件我也不太清楚。这种方法并不正途,而且即使功力大增,也会留下许多弊病,最常见的便是自身因消化不了激发完潜力所带来的巨大内劲而使全身经络爆裂......"
"不可能!那不是......不是解噬魂粉的解药吗?!"
"那东西哪里有解药?"此时,另一把男声突然插了入来。
夏古月皱眉回头,却看到一个不该出现在武侯府的人。
--杜传略。
"你?!"夏古月道,"你怎么竟在这里?"
"我不在这里,侯爷又怎会用八百里加急的法子请夏公子回来?"杜传略仿佛当这里是自己家中一般,很随意地便荡了进来,坐在夏古月对面后,他又继续刚才那话题:"噬魂粉是没有解药的。"
夏古月急了,"那十三......"
杜传略淡道:"虽然没有解药,但天下皆知,这东西并不阻碍你重新练过武功,只是那过程......很痛很痛,痛得你简直宁愿放弃罢了。"
夏古月眉皱得更深,"你是说......他......"
杜传略道,"因为日门月宫那些丹的关系,他经历的过程很快,只是痛苦也超越常人十来倍而已......"
"上代的日月双君......莫非是因为那种双修大法才恢复武功的?!"
"自然,他们是窥准了我们防备的空档潜入烧田的,之后便功力全失。所以司徒放被擒那时他们不在--因为他们要回去重练武功,可惜,即使练回来了,耗去的生命却补不来了。"
夏古月心里一凉,却没说什么。
"那年帝君成功后去了趟无战庄,你大概也是知道的。真比武功,那时候他就已天下无敌了,若你给他塞的那颗丸子没有增强功力之效,这是很难解释的吧?"
夏古月听了,嘴微微一动。
"你自然想说你再见到他时仍能与他一斗,可你与他再会,已是过了六年。这六年,每月十五,他身上经脉胀裂的状况越来越严重,后来不得已,找了尸神医,弄了本江湖无人想练的只会让功力倒退的‘修神决',为的是能在月圆之日抵得一些痛苦和危险。"
"十五?!上月......"夏古月脸色一青。
一提到这事,杜传略面色冷冰冰的,道:"早迟了。"
"那如今他在何处?可还有法子医治?"
"谁知道,唯一能求的那人混在玫坊里死活不出来。帝君又让唐漾人带回了隐月谷,即使法子求到了,恐怕也用不上了。"杜传略说着,又停了下来,似在想些什么。
夏古月火了,从椅子上跳起,"你他妈的能不能说话不要一截截不明不白的?!"竟口出脏语。
岳世繁脑门旁的血管一跳,"岳、古、瑕!给我注意一点。"
他久在官场,已许久不曾听到这般粗俗的言语了,此刻还要是自己的儿子说出,自然动气。
谁知夏古月甩都不甩他,"老头!我早改名了!杜传略,你不要吞吞吐吐,一次过把话给我说完!"
杜传略看夏古月的眼色很不好,但没发作出来,"详细说来,便是那尸神医如今在京城玫坊十二街的时生阁里,据说是迷上阁主时丹,死活不肯踏出那里一步。帝君的身体之前便是用他的方法镇住,此时出了变故,找他自然是最好的。但即使找到了,按今早暗部残余送信过来说,帝君午夜发作之时,已让那心怀叵测、一直觊觎着帝君的唐漾人带回了隐月谷。只有我的话,即使找到了救治方法也闯不进教里去。相信你已知道如今我的处境了,如今我可是背了六年前那些罪行的罪人,人人喊打。"
夏古月听了,眼睛瞪了又眯,眯了又瞪,最后竟平静了,甚至对于某些杜传略故意说出的词语不作研究。"那你们为什么找我回来?当初在绝峰时直接截住他让他跟我一起到京城不好吗?"
"谁知道我们求不求得动那尸神医?又怎知那尸神医有无办法补救?你要知道当初我们找上他时除了扔过来一本破书和嘱咐我们每月来拿一些辅助的药物外,根本不愿再多谈一句。相比之下,唐漾人那里有从蛊毒教找出的定心珠,虽不知为什么当年帝君找了一会便不找了,但那东西对帝君有效却是肯定的。我武功不高,自问即使闯入谷里也很勉强,这样一来,我自然要把你叫回来,若你能问出解救的方法,又或传出帝君无恙的消息,再去隐月谷不迟。毕竟你身份不同,闯谷的机会也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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