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渐渐变弱，我的耳朵听不到了，也听不到一丝其它的声音。
费力的把眼睛睁大，终于看到了，一大团鲜红鲜红的东西，我昏昏沉沉想着，那是糖浆，还是我的血？
大概……快死了吧。
37.
不行！不能就这么简单的死掉，更不能让花梦月的狐狸尾巴翘上天，老爹常说“大丈夫能忍胯下之辱”，花梦月，你就小人得志一次罢！
突然间我又有了力气，艰难的拾起地上的小瓶子，把里面的药膏尽数抹在伤口上，一阵清凉的感觉让疼痛舒缓了好些，我爬起来，一步一步向海边挨去。
每走一步，剧烈的疼就抓一把我的心，我相信可怜的小心肝已经被抓的鲜血淋漓了，湘那一剑刺的真狠，把我身上穿了个洞，也不知道以后那只手会不会废掉，可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一定要在船开走之前赶到。
走了几步，我觉的好冷好冷，腿直打哆嗦，寒侵入骨，身体终于软了下来，瘫倒在地上。
像小狗一样在地上爬了几步，我开始灰心丧气，过了这么久，船要开的话，早就开走了，心里还存着什么万一指望的我，真是比姚沂还笨了。
我趴在地上呜呜的哭起来，我真的被一个人抛在岛上了吗？湘说他以后再也不会来了，花梦月也不会有那个好心来救我，就算我的伤能好起来，存在岛上的粮食和那些怪鱼也迟早会被我吃完……到底还是要饿死吗？
边哭边嚷：“娘，孩儿这辈子没法孝敬你了，姚沂，放弃韩汐泠吧，千万不要落到和我一样的下场！韩汐泠，对你我没什么可说的；蓼蓼，你一定要找个好丈夫，沐甚雨会为你含笑九泉的……呜呜……湘……湘……你真的不要我了吗？你好狠心……呜呜……湘……湘？”
湘将我抱起来往回走，脸色看起来比我更难过，低声说：“你不会死的……如果刚才……真的杀了你就好了……”
我怀疑自己在做梦，使劲咬咬舌头，好疼！不禁破涕为笑：“湘，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薛荔呢？”
“她走了。”
“湘……我很疼……哎哟……啊哟……”
“等你好了以后，也刺我一剑就是了。”
“湘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舍得……嗯哼……我要以牙还牙……咦？这里也有温泉？”
湘把我放下来，道：“你身上都是血，自己洗干净罢。”
我赶紧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拉住湘，求他：“我受了伤没一个地方能动，湘你帮我洗好不好？”
湘低头看着我的手，我讪讪的笑着缩了回去。
“只是这一次，我来帮你。”
我笑眯眯的看着湘帮我脱衣服，唉，湘的动作看起来那么生涩，一个扣子都要解半天功夫，哪像我，每次和他亲亲都能把扣子亲开。
忽然我的怀里飘出一张被鲜血浸透的纸来，湘拿在手里问我：“这个还有用吗？”
对了，不说都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这是沐甚雨的生死状！”
“…………”
“湘你看看嘛！”
纸都被血粘起来了，湘费了好大的劲才展开，看了一眼，又看看我：“写的……什么？”
“我来念我来念……咳咳……湘你听好了……嗯哼！生死状：沐甚雨决定，从今以后做冯湘的狗，比来富还乖的狗，再也不敢乱说话，乱动手，如果不乖，沐甚雨愿意被冯湘杀掉做成狗肉！……汪汪！”念完后我心里很得意，忍不住学来富那样叫起来。
湘却没有被我逗笑，闷声道：“我本来真的想一走了之。”
“啊……”
“但是船开以后，眼前只看的到你的血……就算闭上眼睛……也没有用……”
“湘……”
“可你流了那么多血，现在却一点事也没有，早知道我就不……”
“汪汪……汪唔……汪汪汪……湘，我有事，事大了！哎哟……好疼啊……”
“没关系，你也不用这么辛苦的装乖，反正船已开走，我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湘说话的表情实在太诱惑人，我开始心痒难搔，可刚念了生死状，信誓旦旦的我实在厚不起脸皮去做什么亲昵的事情，虽然怎么也想不通湘为什么会不喜欢。
这种时候，如果我是一只狗就好了，干脆学来富学到底吧！
我开始汪汪大叫，湘大概被吓着了，露出惊慌的神色，伸手来摸我的额头，我趁机拉过他的手，凑过舌头乱舔，然后一边叫，一边舔到湘的脸上去。
“啊哟……疼疼疼……”我被湘狠狠的推到地上。
“你真是狗改不了……我看你一个人完全能自己洗，不奉陪了！”
湘没走几步，我倒在地上有气没力的喊：“湘……汪呜……又流血了……”
…………
因为流了太多血，我冷的要命，湘终于大发慈悲，抱着我泡进温泉。
看到湘胸口那两个小红点点，我的身子一个劲的往下沉，脖子拼命朝那个方向伸长。
湘很不体贴的把我举高，愠道：“不能让伤口碰水。”
“有绷带绑的好好的，水进不去！”
“绷带会弄湿的，还立什么生死状说要老老实实……这样叫人怎么相信你！”
我撅着嘴不说话了，湘看着我笑了：“果然像狗。”
“湘你说谁像狗？”
“还能有谁？”
我来劲了：“汪汪！对了湘，其实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害怕的要命，你看起来那么凶，一点儿也不像现在这么漂亮……”
“什么……漂亮……别胡说……若是能被你一直害怕下去多好……”
“那怎么行？那样湘就得不到英俊不凡而又温柔多情的沐甚雨的爱了……湘，你第一眼见到我的时候是怎么想的？那时的沐甚雨也很像狗吗？”
“……不像……”
“像什么像什么？湘你是不是想：这个人虽然年纪小了点，不过真是英俊不凡啊！肯定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当时我以为哪里来了一个古怪的疯子，因为你当时很脏，说话又莫名其妙，还弄坏了我心爱之物。”
我哭丧着脸：“湘，就算沐甚雨衣服穿的破了点，英俊不凡的脸是骗不了人的，难道你都没注意吗？”
湘仔细端详了我一阵，皱起眉：“我不太会分辨人的相貌，长成你这样的是……所谓英俊？”
“啊……”我大出意料之外，“那……那湘你不是因为花梦月是‘天下第一美人’才想娶她的吗？”
“自然不是，我很早以前就认识她了……我是在这个岛上长大的。”
38
我这才想起薛荔叫湘“表少爷”，问道：“湘和花梦月是表兄妹吗？”
湘出了一会儿神，忽然惊觉，淡淡回答我：“这和你没有关系，不用知道这么多。”
湘既然不想说，我也就不便追问了，而且现在我的注意力全然转到湘那就算泡在温泉里，还是温凉如玉的皮肤上，难耐的扭了扭身子，抱怨道：“湘，裤子湿哒哒的裹在腿上，难受死了，我想脱掉。”
湘看了我一眼，道：“那你自己泡罢，我有点累了，要回去休息。”
我急忙搂住他脖子：“不要不要，湘你再陪陪我嘛！”
“受伤的手别乱动。”
“湘，刚才我真的很疼……心里更疼……真的……可是看到你，就算再疼，也一点不在乎了！”
“我明白，所以现在你想让我补偿你是不是？”
“啊哈……湘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
湘看着我冷笑：“我早该明白了，你这种十足的饕餮之徒，吃的越多……饿得越快……”
“湘你误会了，我不是饕餮派的，虽然被天山派逐出师门……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蓼蓼她们……湘……还会不会有人来接我们回中原？”
看起来这句话又触动了湘的心事，他开始皱着眉揪然不乐，我低下头，大着胆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湘抬头望向我，我吓得连声解释：“湘，我不是故意的，只不过……唔……汪……湘？”
湘抱住我的头，和我脸颊相偎，一时我以为自己又在做梦了。
“这世上真心对我的大概也只有你一个……”
温泉里袅袅上升的蒸汽变成了大串大串粉红的泡泡，我呵呵的笑着：“湘，你终于想通啦，沐甚雨自然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人！”
“可我还是不喜欢你对我有任何狎昵之举。”
“狎……狎昵？湘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从来没有那种意思……”
“就算你本无心，而我……总之心里绝对难以释怀……男行女事……”
我大急：“湘，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就让我来男行女事好了……我……我早就说过不在乎的，要沐甚雨天天看着你却连一根小指头也不能碰，还不如一剑杀了我！”情急之下，心里想的不禁脱口而出。
湘睁大了眼睛：“我也早就想问你了，就算心里再喜欢，为什么一定要动手动脚，难道就不能相待以礼吗？”
“啊……湘……你也是男人……难道平时……一点也不想要吗？”
湘的脸被蒸汽薰的红扑扑的，垂着眼睛不说话，我看的呆了，又凑过去亲亲，这次湘没有闪避，更没有推我，却说了一句：“只许这样。”
唉，没办法，谁让我立了生死状呢？做一只乖乖的狗总比被做成红烧狗肉的好，幸好湘终于许我随时都能亲他了。
湘真是个很奇怪的人，每次我亲着亲着，小弟弟就不由自主的高兴起来，他的反应却很慢，而且总能在全身无力之前把我推开，不过亲亲的本领倒是越来越厉害了，不管我的舌头和他的缠多久，再也没有昏过去一次。
我开始在这个岛上乐不思蜀，真想永远就这么住下去啊，湘虽然还是经常生气，只要我学来富那样叫两声，再陪个不是，他就不和我计较了，只是湘不喜欢我老是粘着他，一天总有几个时辰要独自呆着。
湘不睬我的时候，我经常坐在那条小溪的石头旁边发呆，要不就是颠过来倒过去的数那堆被我晒成干的鱼泡泡，心里盘算着它们什么时候才能又派上用场。
湘很想教我武功，可是我的眼睛只会一刻不停的围着他转，试了很多方法都没有用，我还是什么都没能学成，为此湘曾经发了几次好大的脾气。
其实像我这样的绝顶高手，就算比湘还差一点，在江湖行走也绰绰有余了，真不明白湘为什么那么热心，有那个时间，还不如让我多亲两次呢！
每当这种时候，湘就一脸失望的看着我，欲言又止，然后头一扭走的远远的，半天不肯理我。
和湘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就越发现他不是一般的别扭和任性，我家原来那只波斯猫和他比起来，真是小乌见大乌。
可是我却越来越喜欢湘了，他的别扭也喜欢，任性也喜欢，坏脾气我也一点儿不介意，而且我知道，湘对我越来越在乎了，相信不用再过多久，他就会忘记花梦月的。
花梦月没有再派船过来，真是万幸，否则湘提早见到她，旧情复燃，我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因为湘还是时不时的会想起她，我很清楚的，只要是湘开始心不在焉，听不到我说话，不时叹息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一定在想着花梦月，不过我很开心这种时候越来越少了。
不知不觉，在岛上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我觉得湘变得越来越漂亮，他的眼睛里好像有一层莹莹的光彩在流动，皮肤更是变得说不出的晶莹剔透，让我的手都不太敢摸上去，仿佛轻轻一碰，都会留下一个脏手印似的，是我的错觉吗？
我只得越变越勤快，变得喜欢洗澡了，因为不洗洗干净，若是把湘弄脏了，可是天大的罪过啊！
这天湘又撇下我一个人单独呆着去了，我泡在温泉里百无聊赖的数着鱼泡泡，忽然一个声音划破了岛上的宁静：“沐甚雨！沐甚雨！你在吗？”
我赤条条的从水里跳了出来，含着热泪大声回应：“蓼蓼！蓼蓼！我在的！”
提着裤子朝声音方向磕磕碰碰的跑去，穿着花裙子的蓼蓼从树丛里钻出来，看到我，也激动的手臂朝我伸出老长，嘴里大呼小叫：“沐甚雨，你果然在这里！”
“蓼蓼！”
“沐甚雨！”
我和蓼蓼抱在一起又跳又叫，冷不防脑袋挨了重重一下，我被人揪着膀子拽开，想也不想的大声抱怨：“大师兄，你怎么一见面就打人？”
韩汐泠凤眼吊的高高的：“谁是你大师兄，沐甚雨，这么多日子过去，你怎么一点没长进？自己看看自己成何体统？你的衣服呢？……蓼蓼，你也是，男女授受不亲，无缘无故和男人搂搂抱抱像什么话？”
我向韩汐泠做了一个鬼脸：“你都不是我大师兄了，没资格教训我……蓼蓼你说对吧？”
蓼蓼却低下了头，揉着衣角道：“对不起，沐甚雨……我……我要听汐泠哥哥的话……”
我的嘴巴张的老大：“汐……汐……汐……汐泠哥哥？”
蓼蓼脑袋更加低了，小手快把衣服给揉破了，才期期艾艾道：“沐甚雨，我很对不起你义兄……蓼蓼……蓼蓼已经有小宝宝啦……”
蓼蓼的话像惊雷一样把我打懵了：“小宝宝……小娃娃？谁……谁的……”
蓼蓼没说话，却飞快的抬头朝韩汐泠看了一眼，又满脸红霞的低下去。
我满怀悲愤的看着韩汐泠：“你这个负心薄幸的天山派大弟子！”
韩汐泠笑笑：“是天山派掌门。”
“啊……”我的头脑乱成了一团，把蓼蓼拉到一边：“告诉我，怎么回事？”
蓼蓼眨着眼睛问我：“什么怎么回事？”
“就是……就是你为什么会有小娃娃？”
蓼蓼小脸忽然红到了耳朵根，低下头讷讷道：“那天……那天你走了以后，我也去向汐泠哥哥告别，他就问我打算去哪，我说我要到师父墓前忏悔，因为这次武林大会没能完成她的遗志……然后他问我什么遗志，我就照实说了，汐泠哥哥说他能帮我的忙，叫我别走，我一开始不信，可他说的那么笃定，又是天山派的大弟子，所以我就留了下来，结果晚上……晚上……”
“他就自己跑来完成你师父的遗志……你们煮饭啦？”
蓼蓼连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和你义兄抢汐泠哥哥的……只不过……沐甚雨，你也有错的……我……我还是被你连累的呢！”
我紧握双拳叫起来：“我？你别冤枉好人！我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蓼蓼认认真真道：“蓼蓼从来不说谎，是我听汐泠哥哥亲口说的，那天晚上他过来……我一开始不愿意，他就骂我……”
“骂你？那你还依着他？”
“因为蓼蓼理亏嘛……汐泠哥哥说他好几次差点被沐甚雨带到歪路上去，全都是因为蓼蓼这个药师派的不肖掌门为虎作伥，说我对不起他，我越想越觉得愧疚……”
“你怎么能听风就是雨……”
“还有后面的呢，汐泠哥哥又说什么……一定要趁还把持的住的时候，断了自己的后路，也同时断绝某人的念头，这些话我没听懂……然后他就把蓼蓼的罪状一样一样的列出来……蓼蓼从来不知道自己犯了那么多的一辈子也还不清的大罪……可汐泠哥哥说只要我听他的话，他愿意大发慈悲帮我把罪过赎清！”
我气的连连顿足：“蓼蓼，你被他骗啦！韩汐泠最会讲歪理了，只要他愿意，说你是男人都能摆出一大堆叫人不得不信的道理来，你怎么能这么轻易的相信他呢？”
蓼蓼嘟起嘴小声嘀咕：“蓼蓼也有自己的打算的，如果蓼蓼有朝一日能当上天山派的掌门夫人，师父地下有知，也能含笑九泉了……”
我又一次跳起来：“这么说你还没嫁给他？”
“嗯……因为还没来得及到家就来这里……”
我拉起蓼蓼的手，怃然道：“蓼蓼，我同情你，韩汐泠一定是个现世的陈世美，趁你现在还没有……泥足深陷，赶紧离开他吧，免得到时候变成另外一个秦香莲……”
毕竟忠言逆耳，蓼蓼皱起眉不高兴了：“沐甚雨，我真听不懂你说什么……蓼蓼并不想离开汐泠哥哥，我还要做天山派的掌门夫人呢！”
“哼，蓼蓼，你不听我的话，到时候韩汐泠残忍的抛弃你，看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