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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香盈袖——by乱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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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凌袖的心猛地一颤,尖叫着把李毅推开。
凌袖转过身看着李毅,心中的恐惧和那不知名的感觉越来越浓烈,他用手压着胸口,大口得喘着气,头不自觉地晕了......
已无法平复身体里那激涌的血气,眼前一黑,凌袖向前晕倒在李毅的怀里,失去意识前,他听到李毅轻声说着:"凌袖,你为了他,居然把自己弄成这样......"
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夜,抛开那烦人的政事,皇帝拉着凌袖到御花园里赏月。
品尝过御膳房奉上的精美点心后,皇帝命人拿来了一把筝,说是赐给凌袖的。
以檀木做的琴身散发着清香,在琴的左侧以草书刻上了字--"浪腾漓"。
"这把筝是朕亲手做的,所以也刻上了朕的名字。"
指尖轻抚过筝上刻着的名字,凌袖轻轻唤出这个字:"漓。"
皇帝的名字。
凌袖从来不知道皇帝的名字,对他的认识也仅限于朝史。眼前的这个男人八岁便登基,是龙腾皇朝的第八代皇帝,龙腾王,除了知道国姓"浪腾"外,从来没有人提起过他的名字。也许在世人眼中他只是龙腾王,一国之君,而不是浪腾漓吧。
心里竟然泛起莫名的同情。
"朕的名字是朕的父皇亲自赐的。他还赐了我封号‘永希'。"
"先皇一定很疼爱皇上你。永希,永怀希望。"
皇帝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父皇一辈子最恨的人就是朕。如果他还有另外一个儿子,绝对不会传位于朕。"
"皇上会不会误会了先皇?毕竟天下间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
"凌袖,你不是出身在皇宫里,所以不会明白。皇宫里,没有什么亲情的。"
"皇上......"
皇帝眼中的悲伤,凌袖无法忽视。
这个贵为天子的男人,曾经受过怎样的伤害?
"父皇一辈子只爱过一个人,但是那个人不是母后,那是父皇的一个优伶,叫做绿秀。我没有见过他,但听说宫人的描述,想必父皇对他的宠爱程度与朕对你相比也相差不多了。"皇帝一边喝着酒,一边轻声说着,那种淡然的态度就像在诉说别人的故事,"绿秀是个毫无心计的人,对于母后一次又一次侮辱迫害从不计较,他也不会去奉承任何人,像是有着一种看破世间的感觉。也为此,父皇越宠爱绿秀的同时,也越来越讨厌喜欢耍手段的母后。
父皇一向对母后很冷淡,直到母后怀上了朕。朕是父皇唯一的孩子,大家都说父皇是怎样怎样的期待朕的出生。其实,朕很明白父皇所想。只要立了太子,就没有人能阻止他和绿秀的感情了。母后也很期待朕的出生,因为只要她生出来的是男孩,就没有人可以动摇她的皇后地位,也没有人可以抢走父皇。
母后从知道怀了朕的那一天起,就不断的计算着要怎样对付绿秀,一直到临盘那天......"
新一代天子出生的那个夜晚,是初冬第一个满月的夜晚,夜空明朗,七星高照。
那时第七代的龙腾王,在皇后的寝宫外着急的等着自己的孩子出生。当听到孩子的第一声啼哭时,他是那样的兴奋。
一个老宫女抱着新生的孩子走到龙腾王的面前,激动地说着:"恭喜皇上!是皇子,是皇子!"
龙腾王龙颜大悦,正想伸手抱过自己的孩子时,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那个小太监带来了绿秀的死讯。
龙腾王本来想接过孩子的手就这样愣在空中,片刻过后,他急忙摆驾离开,他在那长长的走廊上跑着,跑向他爱人所住的宫殿,那有着美丽的紫莲池的宫殿。
绿秀是淹死的,尸体浮在那飘着薄冰的紫莲池上,层层叠叠的锦衣像翅膀一样伸展开来,他长长的青丝划开薄冰,被满月的月光照得发亮。
依旧,美丽。
伟大的龙腾王发出了凄绝的喊叫,跳进了紫莲池,紧紧地抱着死去的绿秀,像孩子一样放声大哭,不管旁人怎么相劝,都不愿从池里上来,直到三个时辰过后,在池里冻得晕倒,才被侍卫抬了出来。
"根据宫人的证词,绿秀是被人淹死在紫莲池里,然后再推进池中的。当然那个凶手也被查了出来,是一个太监,没有任何杀人的动机,但他是母后身边的人。"顿了一下,皇帝继续说道,"母后是猜对了。她刚生下了皇子,就算犯了什么错,父皇都奈何不了她。在后宫势力的争夺战里,母后赢了,可是在感情的争夺战里,她却输得一败涂地。父皇并没有和她所想那样,失去了绿秀就会再次回到她身边。自从绿秀死后,父皇不再爱任何人。包括朕。
在父皇的眼里,朕是母后害死绿秀的挡箭牌,如果没有朕,他所深爱的绿秀就不会死。是朕害死了绿秀的。所以,父皇给朕起名为‘离',生离死别的离。后来母后说这个字太不吉祥,硬要父皇给朕换个名字。于是父皇换成了水字旁的‘漓',因为绿秀是死在水里的。
朕八岁那年,父皇驾崩。这八年来他一次都没有抱过朕,我知道他永远都无法原谅朕和母后。在父皇遗留之际,他把朕和母后叫到床边,他对朕说,朕永远无法得到爱,一直重复这句话直到他断气。母后不相信父皇的话,所以让朕娶了很多的妃子。但是朕都明白,她们爱的只是皇帝,不是浪腾漓。"
凌袖看着皇帝在冷笑,欲言又止,始终说不出话来。
良久,凌袖才轻轻问道:"皇上,你是怕凌袖步上绿秀的后尘,才让皇后死去的吗?"
"一半。"
"那另一半呢?"
"另一半......是朕不希望有第二个‘浪腾漓'。"
多情,却像是无情的人。
因为皇帝有着这种残酷的温柔,才要皇后那么痛苦的死去。
凌袖低下了头,目光再次落在筝上那个字上--"漓"。
离......
皇帝又添了酒,有一杯没一杯的喝着。
凌袖按住了皇帝握着酒杯的手:"新酒又添残酒困,新春不减前春恨。皇上又何必借酒浇愁?"
皇帝轻笑,放下了酒杯,片刻过后,缓缓开口:"爱卿,你的父母是怎样的人?你的过去是怎样的?"
凌袖微愣,闭目忆起千年以前:"我家在北方,父从耕,母从织,虽说双亲已是早出晚归的工作,可适逢天灾战乱,家中贫困不堪,人丁单薄。在凌袖六岁那年,父母为避战乱,只好带着我背井离乡......"
那些日子早已隔世。
醉里挑灯看剑,梦里吹角连营。朔漠残月,长河斜阳,寒沙衰草,孤城狼烟。苍茫的苍茫,辽远的辽远,莫此为甚。
曾经的,四面边声连角起,羌管悠悠霜满地,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
那时候太小,不懂思乡,更不曾想过有一天会没有了故乡。问现在,哪里有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哪里有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
在母亲的怀里抬头望天,不知道夜为何会如白昼般明亮,恍惚间迢迢星汉扑面而来,紫薇牛斗近在咫尺。面对如此明亮的夜,谁人会知道那每一颗星都标明了战略位置。
当父亲在面前倒下,当母亲的血染红了自己的纯白衣衫,那霎那才明白梦幻般掠过眼前的不是流星而是火燃之箭。
天旋地转颠倒黑白,生命归于混沌。
在战场上,白骨暴于野也成了奢侈,莽莽宇宙满目疮痍。
一切都因为那伟大的相国大人一个赶尽杀绝的提议。
"战争?"皇帝看着凌袖年轻美丽的脸,想不到是哪一场战争。
明白皇帝心中的疑问,凌袖轻笑着,没有多作解释。
突然一枚烟花划破夜空,掩过星月光辉。
凌袖带笑抚琴,指尖流出一曲《玉蝴蝶》。
看那火树银花,看那玉壶光转,只不过一曲天籁流转的时间,问谁人误堕红尘却见溅滟若泪眼。
"爱卿,喜欢烟花吗?"当凌袖弹完一曲,皇帝便将其拥入怀里,柔情万分的问道。
抬眸看着那照亮夜空的烟花,凌袖点了点头:"我喜欢那寂寞的烟花。"
"寂寞?"
"烟花只会散不会谢。离散后,又岂能不寂寞?"
烟花在燃烧的时候,绚丽却短暂。没有人敢去祈祷那永恒的灿烂,可谁也不甘心一瞬间的美丽过后,就是死一般的沉寂,莫名的冰凉。
皇帝低头看着怀中这个如烟花般难以捉摸的男子,他如此的耀眼,为何会如此的落寞?
"爱卿,比起烟花,朕希望你是只蝴蝶。"
"噢?皇上此言为何?"
"世传倾年都下市肆中,有道人携乌衣椎发女子,买酒半斗独饮。女子歌词似盾,凡九阕,一曲《化蝶》,介非世人语。于是便有了‘蝶比丘之遥'的话。"
蝴蝶,总比沙丘永久。
凌袖静静的看着这个名为"漓"的男人良久,仿佛看见了那个让他恨之入骨的人。于是他笑了,笑得比那烟花更灿烂迷人,也笑得比哭还惨。
"我已经不是蝴蝶了。"
前生,我是蝴蝶,虽说寻你,却飞不过沧海。
今生,我是杜鹃,为了唤你,只好啼出血来。
那下一生,我愿化成流莺,只念你恨你,永不再爱。

南国使者将要再度来访,浪腾嵬瞒着青风,竟将茵公主幽禁于府中多月。没有人明白,浪腾嵬到底在想什么。一方面将手中为数不多的士兵借于李毅,仅留下少数精锐于帝京内,另一方面又多次顶撞皇帝。在一旁的青风不禁担忧起来。浪腾嵬在赌,但此赌风险非常,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青风。"
听到浪腾嵬的声音,青风回过神来:"末将在。"
"你走神了。"
"对不起。"
"在为何事烦恼?"虽然在和青风说话,但浪腾嵬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手中的公文。
"末将在想,大人为何放弃一直以来的计划,大人不是常说要名正言顺的成为一国之君吗?为何要将夫人幽禁起来,还要借兵给李毅......"
"青风,你说得太多了。"浪腾嵬冷冷的打断了青风的话。
"对不起,是末将失言了。"因为在浪腾嵬身边多年的青风与浪腾嵬有着朋友之谊,所以向来敢于直言,浪腾嵬也会听他的意见,想不到这次会全然不听。
"我明白你的想法。"浪腾嵬放下手中的公文,抬头看着青风,"但此时此刻我不能放手也不能回头了。"
遇上凌袖的那刻起,他就停不下毁灭一切的步伐。
"大人,这是为何?"浪腾嵬变了,不再是昔日与他并肩战场的雄狮了,现在的浪腾嵬像只受伤的猛兽,小心翼翼的计算着一切,计算着如何毁灭一切。
"为了一个我爱的人,我要不择手段的成为皇帝。"
凌袖,只为皇帝所有。
"是凌大人。"青风不是瞎子,又怎么会看不出每天早朝议政殿上,浪腾嵬与凌袖对视的那种眼神。
一个爱恨交缠,目光如火,一个感情浮沉,目光如水。
浪腾嵬听见青风提起凌袖,笑着点了点头:"没错,是凌袖。"
因为他,我疯了,不停的受挫,也不停的疯狂去占有;又或许,我是开始在疯狂中醒来,从那做着皇者之梦,骄傲的疯狂中醒来?
极难道尽。
"他是皇上的人啊,即使大人成为一国之君,也不见得他会到大人你的身边来啊。何必为了他而如此冲动的行事?再者,大人不是已经有了纯了吗?纯他这样的深爱着大人你......"
"纯?"挑了挑剑眉,浪腾嵬冷笑着道,"他不过是我的男宠。青风你不会也像他那样纯真,认为我会爱他吧。"
霎那间,青风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人,他记忆中的浪腾嵬明明是重情重义的人啊,此时他在说什么?
娶茵公主是他新计划的一部分?当初对公主温柔也因为她与凌袖年龄相仿而爱屋及乌?最初会与纯发生关系也不过是错将他当成了凌袖,现在对纯宠爱是因为他是凌袖的徒弟,将来会是牵制凌袖的好棋子?
茵公主是为和亲而来,青风明白她的战略意义,即使同情也无能为力。
那纯呢?纯不会任何军机政事,终日弹琴唱曲也只是为了讨浪腾嵬的欢心,对于浪腾嵬的宠幸从来不会拒绝,也不会怀疑浪腾嵬的心意。一切,都因为他深爱着浪腾嵬。
--纯?他不过是我的男宠。
--他是凌袖的徒弟,将来会是牵制凌袖最好的棋子。
难怪浪腾嵬不在乎纯的过去,甚至发现纯身上那些不属于他的痕迹也不过问。
一切因为浪腾嵬从来没有重视过纯,在他眼中纯由始至终都不过是个工具。
青风无声的握紧了拳头,他无法原谅浪腾嵬对纯的做法。纯,是他从小打心底珍惜的人!

纯走进将军府的西苑,那里是将军夫人的院落,可是此时的西苑满是尘埃,而且被士兵驻守着。
纯知道浪腾嵬将茵公主幽禁起来是在元宵之夜后,那夜茵公主和在她从故国带来的护卫的保护下,离开了西苑,那时候纯才知道浪腾嵬原来早已将茵公主幽禁了起来。而元宵之夜,茵公主的护卫趁着浪腾嵬进了皇宫,特地来救公主的,可惜却被青风和管家挡了下来。
纯和浪腾嵬回到府邸的时候,茵公主所有的护卫都已经死在了青风和管家的剑下,而公主的奶娘也为了保护公主而被杀害了。
茵公主一身鲜血的跪在奶娘的身旁哭泣着,纯想上前靠近茵公主,却被浪腾嵬拉住了。
浪腾嵬命令下人把茵公主带回西苑,派驻重兵驻守,还让管家处理尸体和封锁消息。
浪腾嵬的神色很平静,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纯是知恩图报的人,茵公主待他如亲人,他也不眼睁睁的看着茵公主被幽禁。他去问过浪腾嵬原因,也为茵公主求过情。可是浪腾嵬始终没有告诉他真正的原因,若纯执意追问的话,也只会换来那一夜浪腾嵬毫不怜惜的粗暴对待,几次过后,纯也不敢再提。
西苑再也没有人来打扫,每天给茵公主送饭的也只有管家,纯站在西苑门前良久,听着苑内那细细的哭声。
突然想到了什么,纯抱回自己的房间抱来了一把筝,在西苑旁边弹唱了起来,一曲《谢池春》。这首曲子,茵公主说过,凌袖曾经弹过给她听。纯知道自己弹得不好,但他希望她不要再哭。
"残寒消尽,疏雨过、清明后。花清款余红,风沼絮新皱。乳燕穿庭户,飞絮沾襟袖。正佳时乃晚昼,著人滋味,真个浓如酒。 频移带眼,空只凭厌厌瘦。不见又思量,见了还依旧,为问频相见,何似长相守。天不老,人未偶,且将此恨,分付庭前柳。"

第十二章:金明池
南水北调工程已经接近尾声,阿良回到帝京,依照凌袖的安排,手掌帝京南北两营的士兵。李毅掌管宫中禁军,一切顺利。将军府中说茵公主身患恶疾,再也无法进宫面圣,凌袖曾经去过将军府探望,却被拒之门外,甚至连纯的面也没看到。浪腾嵬连月来为边疆异动而奔波,也没再去早朝。
凌袖安抚着皇帝,细看朝中形式的转变。
其实已经明显,宫里宫外狼烟四起。
放下手中的酒杯,凌袖依进皇帝的怀中,一边听着盲眼琴师拉着二胡,一边静静看这分羽轩的紫莲池,那几颗新生的紫莲花蕾。
夏,要来了。

三更的更声刚过,纯从床上坐了起来,确定身旁的浪腾嵬还在熟睡后,便轻轻从床上下来。
"快点回来。"
浪腾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吓了纯一跳。
"是的。"纯小声的回应后,伸手拿起浪腾嵬放在椅子上的衣服,快步带门出去。
纯站在门外,在衣服里摸了一下,从内袋中拿出来那对由明黄丝带系者的白玉铃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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