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羔羊——by子夜翔鸦

“小洁，吃点东西吧！”，我坐在床边，端了一碗粥，喂着他，他呆滞的张嘴吃了两口，然后就偏过脑袋，不肯再吃，任我软语央求，他都只像没听到一样，定定的看着窗外血红的残阳，整个人已经弱似风中的一线轻烟，让人担心他的生命随时会随风消逝。
“啪！”，我把碗一摔，跳了起来，心中绝望的愤怒喷薄而出，“我操！你什么意思？出了什么事，你也不告诉我，就这样躺着要死不活的，你以为老子不担心吗？小洁，你这个混蛋，给老子振作起来，听到没有……别他妈躺在床上装死了！”，我抓着他的肩膀死命的摇晃，他在我手上像个破烂的娃娃，任我怎么摇也没反应，“起来啊！混蛋，王八蛋……”，骂着骂着，我抓着他的手无力的滑了下去，整个人瘫坐在地上，一颗温热的液体划过我的脸颊，落到我的手背上，我把头埋在床单里，无能为力的绝望感觉犹如流沙，一寸一寸将我吞噬，黑暗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忽然，背后靠上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淡淡的香味一瞬间仿佛裹夹了家的温馨，一双颤抖着的瘦削的手环抱过来，一股温润的水气在后颈弥漫开，我的眼泪无声的滑落……
小洁终于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了我。
楚遥是小洁这一生第一个爱上的人，暗恋着楚遥的那段时光，是小洁最幸福的一段时光，所以，能在茫茫人海中再次相遇，小洁觉得这是上天赐予他的莫大的福分，可是没想到，这居然是上天和他开的一个极大的玩笑，这次相遇，摧毁了小洁心中视若珍宝的一段神圣感情。
去年八月份的时候，小洁意外的遇到了楚遥，十年后的重逢让二人都兴奋不已，彼此互相留下了联系方式，从这以后，楚遥不时来找小洁，小洁也非常开心的和他在一起，但对自己目前的状况，小洁只字也不敢提，终于有一天，楚遥告诉小洁，他喜欢他，小洁既惶恐又甜蜜的接受了这份幸福，三个月前，楚遥突然需要很大一笔钱，小洁为了他把自己的房子卖了，然而，这笔钱到手之后，楚遥就一个人去了英国，连一句话也没有留下，连楚遥去英国这件事，也是小洁问了他的同事才知道的……，楚遥和小洁在一起，也许从头到尾，都只是为了他的钱。
我看着小洁哀伤的眼神，不禁暗自骂了楚遥那个王八羔子上千遍，小洁已经受了无数次感情的欺骗与伤害，可他从来没有停止过对美好的向往，也许以往的那段暗恋，就是可以慰藉他心灵的一方净土，但是楚遥的出现，彻底的破碎了小洁的梦想。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我起身去按了一下开关，灯却没亮，可能停电了，“操，”我低骂了一声，从厨房翻来了两支蜡烛头，烛光闪了闪，一团温暖明亮的光芒充斥了小小的房间。
昏黄的烛光下，小洁的秀气的脸上居然显出一丝飘渺与朦胧，我不安的看着他。
[这段时间，我并不是躺在床上等死，我只是太专著的去想一些事情，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躺了这么久，很多以前不明白的事情，我想明白了，为什么有些人掉到水里会被淹死，有些人却学会了游泳？那是因为他还不舍得放弃啊！所以要拼命活着……]
[也许死，能够埋葬一切哀伤与绝望，但你真正期盼的东西，只有活着才能看的到，人活着，身后，也许只有一地的碎片，不能收拾也无法更改，但是前方的是什么，却还没有揭晓，只要活着，就还有本钱去赌……]
[每年我生日的时候，我都会许下一个愿望……]
[十六岁的时候，我希望伤害我的人能得到惩罚，结果只有我被退学！]
[十七岁，我许一个愿，希望我爱的人能爱我，他却告诉我，我只不过是个宠物！]
[十八岁，我许的愿是能自力更生，不再做别人的玩具，结果没能逃掉，又被抓了回去……]
[十九岁，我许下的愿望是希望有人爱我，可是却被他们买来送去！]
[二十岁，我许下一个卑微的愿望，能偷偷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就好……]
[这么多年来，没有一次的愿望实现过，也许是我太贪心，要的东西太多，所以上天才会惩罚我，今天，我要许最后一个愿望。]
[雨，你就跟我的亲姐姐一样，是这个世界上我最亲的人，还记得我上次给你做的手语吗？]
[那个手语的意思是：你要幸福！]
[这是我许的最后的愿望，我只要能静静的陪在你身边，看着你幸福！]
……
烛光下，小洁含泪的微笑像一朵纯洁的百合，在这个静谧的夜里，绽放着丝丝华贵的幽香……。
漫长的寒冬终于过去了，街头的老树竞相迸出了无数暗绿的新芽，我也另外找了一份工作，工资不高，但尚能糊口，小洁的身体已经渐渐恢复过来了，郑天海不时的过来看他，他的意图我清楚的很，虽然我不能阻止小洁接近他，但是我不会给他任何可趁之机。小洁不再做MB了，人也精神了很多，每天他都起的早早的去散步，对于郑天海，他并没有拒之于千里之外，表现的更多的，是大痛之后的淡定，这份气魄，甚至盖过了他柔弱的外表，让他透出一种坚定的光彩。
郑天海总来我家蹭饭，其实，说句实在话，他算的上一个不错的男人，他会专程驱车去城西给小洁买他最爱吃的烧鹅；会体贴的给睡在沙发上的小洁盖上被子；会在小洁忧郁的眼光闪过的时候及时说上一两个笑话逗他展开笑颜，不过，他再好，也走不进我们的生活了，经过这么多事情，我不知道还有哪一个人，哪一段感情，可以真真正正的让我信任，相信小洁也一样。
今天是二月五号，站在人潮涌动的大街上，我心里空荡荡的，几辆漂亮的花车在大街上开过，周围的人纷纷赞叹新郎的英俊与新娘子的美貌，车上的人甜蜜的依偎着，我下意识的躲到旁边高楼的影子里。
“雨姐，雨姐！”，有人叫我，我一转头，看见小南兴奋的跑了过来。
“哎呀！雨姐，真的是你啊，好久不见了，怪想你的！”，小南开心的搓着手，看着他傻乐的样子，我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小王八蛋，嘴巴还是这么甜！”，我笑骂了一句。
“咱可是挖心掏肺的大实话呀！对了雨姐，你怎么突然就辞掉了啊，没有你在咱身边骂着，咱还真有点不习惯呢！”
我狠狠擂了他一拳，“妈的，又犯贱了不是！”。
“呵呵，走，雨姐，喝两杯去！”
“走！”，我晃晃脑袋，把甜蜜的花车驱逐出脑海。
今天是二月五号，站在人潮涌动的大街上，我心里空荡荡的，几辆漂亮的花车在大街上开过，周围的人纷纷赞叹新郎的英俊与新娘子的美貌，车上的人甜蜜的依偎着，我下意识的躲到旁边高楼的影子里。
“雨姐，雨姐！”，有人叫我，我一转头，看见小南兴奋的跑了过来。
“哎呀！雨姐，真的是你啊，好久不见了，怪想你的！”，小南开心的搓着手，看着他傻乐的样子，我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小王八蛋，嘴巴还是这么甜！”，我笑骂了一句。
“咱可是挖心掏肺的大实话呀！对了雨姐，你怎么突然就辞掉了啊，没有你在咱身边骂着，咱还真有点不习惯呢！”
我狠狠擂了他一拳，“妈的，又犯贱了不是！”。
“呵呵，走，雨姐，喝两杯去！”
“走！”，我晃晃脑袋，把甜蜜的花车驱逐出脑海。
对着镜子，我的眼角居然有了几根皱纹，我笑了笑，这个年头，年龄跟爱情一样，老的飞快！
来到王洛家的楼下，小南刚才的话又回响在我耳边，“王洛这个混蛋，真不是东西，柳青姐走了还没半年，他又要结婚了……”
“王洛，你给我出来！”，我使劲儿踹着他们家的防盗门，虽然知道他的事我根本就管不着，但是王洛此举也着实叫人心寒，难道他以前对柳青的情谊都是假的？
门小心的打开了一条缝，一个装扮土气的女人怯生生的开了门，“请问您找谁？”。
我打量她半晌，冷冷的说，“叫王洛出来。”
王洛似乎宿醉未醒，一双迷迷糊糊的小眼睛茫然的看着我，
“王洛，恭喜啊！听说你又要结婚了，呵呵……”，我冷笑着，开门的女人早已识趣的进了屋，王洛返身关上门，苦涩的说，“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我是什么都不知道，每个人的事我都不知道，我只想知道你对柳青的感情……”。
“我永远爱她，我最爱的人永远只有她！”，王洛突然抬起头，异常坚定的看着我。
我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我轻声问道：“那你们的孩子呢？我想看看他。”有王洛这句话，我想柳青九泉之下也应知足了。
王洛低下头，慢慢走下楼去，“王洛？”，我不解的跟上去，他沙哑的嗓子低沉的说道，“菲雨，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谈，有些事情，我慢慢告诉你。”
走到社区的小公园里，我们找了个长椅坐了下来。
“菲雨，柳青怀的孩子，并不是我的。”
“什么？”，我惊讶得无法理解他的话语，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你怎么知道的？”
“在和她结婚之前我就知道了，我和她以前只是交往的好的朋友，我一直喜欢她，但是，不敢对她表白，一直到那天，她哭着告诉我，她怀孕了，不想把孩子拿掉，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她的眼泪，居然勇气大增，我对她说，我爱她，我想和她结婚，我会像亲生父亲一样对孩子好……”，说着说着，清亮的泪珠从他眼窝中冒了出来，平静的语气也变得哽咽，
听着他的话，我心中的震惊久久不能平复，这看似幸福的二人，居然还有这么错综复杂的内幕。他掏出烟来，递给我一支，吐出了两圈烟雾。
“我只知道孩子的父亲是个有身份的人，我恨他，如果我知道他是谁，我非宰了他不可，柳青做了他三年多的情妇，做了好几次人流，那个人卑鄙无耻的骗她，说会和她结婚，结果，让她白白等了三年，柳青……”，他以手掩面，努力的控制自己激动的情绪，良久，才能再开口，“我原本以为，我能够像我说的一样，视她的孩子为己出，如果，柳青没走，我真的做的到，我们三个人一定能成为一个幸福的家庭，可是……，她走了，看到孩子，我就想起孩子的亲生父亲给柳青的痛苦，想起柳青是因为他才离开这个世界，你说，我要怎么才能爱他，我还怎么能爱他？……”，他痛苦的抓着自己的头发，把脑袋深深的埋在两臂之间。
看着他的样子，我也不知道要怎样安慰他，只能拼命的抽烟，借着飘渺的烟雾抒发心中的闷气，忽然，我想到了什么，猛的跳了起来，抓住他的衣领，“那孩子呢？你把孩子怎么了？”
“我能把他怎么？”，他苦笑一下，仰起头对视着我的眼睛，“柳青的父母把他接走了。”
我松了一口气，重新坐了下来，“你是真的又要结婚了吗？”“恩！亲戚给我找的，怕我哪一天醉死了都没人知道。”
“你不爱她，和她结婚就是对她的伤害。”我可怜起那个女人来。
“我连自己都管不了，哪里管得了别人，过一天算一天吧！”他站起来，往自己家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我惘然若失的转过身，麻木的踏上回家的方向。远处，一对年轻的父母正带着花骨朵一般的小女儿散步；两个学生模样的少年笑得毫无禁忌的打闹着与我擦身而过；一对恋人正手挽着手亲密的在公交站牌下等待公共汽车，可是，在这些浮华明艳的表象背后，有几个人是真正幸福着的呢？
回到家，小洁已经准备好了晚饭，热腾腾的饭菜驱散了我心中的寒冷，看着小洁甜美的笑容，我有些释然，也许每个人背后都有不为人知的辛酸，但是，至少这一刻，我是幸福的……。翻开抽屉，拿出青与王洛的照片，没错，不管以前，或者是以后怎样，至少，在我按下快门的那一刻，他们两人是幸福的，抚摸着手中的照片，我轻轻的闭上眼睛。
二月十四日是情人节，大街小巷都飘荡着浓的化不开的甜蜜，各种艳丽的玫瑰如骄傲的女王一般巡视着这座城市，花店的小姐忙碌着，笑的合不拢嘴，郑天海已经约了小洁出去，我百无聊赖的在街道上游荡，街上很热闹，装点得五彩缤纷的商店门面吸引着顾客的眼球，美丽的促销小姐卖力的大声宣传，有好几个女孩手里捧着玫瑰花羞红着脸依偎在情人身边走过。广场中心的花园里居然还悬挂了一个大的惊人的心型气球。今天，上帝让所有人都成双成对，除了我。
回到家，静静的蜷在黑暗中的沙发上，抽着烟，空荡荡的房间里，只能见到眼前微弱的红点或明或亮，外面传来烟花的爆炸声和人群的欢呼声，偶尔有几道绚丽的光影匆匆跃进房间，还来不及看清楚却又猛然熄灭，犹如一场梦幻，这一切都与我无关，我掐灭烟头，把自己埋在沙发里，什么也不想。
小洁很准时的回来了，他打开灯，轻轻的坐到我旁边。
“小洁，你为什么要和郑天海走得这样近？难道你被伤害得还不够吗？”
他安静的抬头看着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突然说这句话。
“小洁，不要太期待这个世界，学会保护自己，我不想再看见你受伤害，这个世界不需要太纯洁的东西，把自己染黑吧！”
[他今天带我去了一个地方，我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原本我以为我忘记了的，可是我想起来了！]
“是你们之间的事吗？……感情就像易碎的花瓶，已经碎掉了，就算再拼回去，上面也已经有了无法修复的裂纹。”，我努力的想抓住什么，可是却绝望的觉得那样东西离我越来越远。
[可是，就算有裂纹，它至少还是个花瓶，要是拼都不去拼的话，那它永远只是一地碎片。]
“小洁，你还打算赌一把？”
[如果我还有筹码！]
我发现，我似乎越来越看不懂他。
也许，他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懦弱，也不像我期望的那么坚强，他只是个平凡的人而已。
郑天海再来的时候，我对他客气了很多，毕竟，这是小洁自己的选择，我又能怎样？郑天海提出过，要给小洁在外面买套房子，让他搬出去住，被小洁拒绝了，郑天海只能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他似乎比我更不了解小洁。我心里涌上一股快意，这是对他所做的事情的惩罚！
日子一天一天飞快的流过，我在新的工作单位适应得很快，时间一长，王洛，武浩阳，柳青……这些震荡过我的生命的人，都渐渐在我脑海里沉淀下去，毕竟，人要往前看的，再想起他们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当初的绝望与心痛，留下的，只是一些苍白的往事，再过的久一些，也许会变成我回忆中的烟尘，被以后的经历一起埋葬，要是不刻意的去想，它们也就会永远的沉睡在我记忆的角落了。
郑天海是某财团的公子，他有自己的使命，所以不能老来纠缠小洁，这让我安心不少，我心中一直有一个自私的想法，我希望小洁对他至少不要陷的太深，那么，伤害到来的时候，他也不会伤的太重。
前一段时间，郑天海要回老家去，特意来和我们告别，他俊秀的脸上写满了愁容，据说是他家族有重要的事情找他商量，我担心的看了小洁一眼，他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笑，“郑天海，要是你敢抛弃小洁，一去不返，我要把你剁成饺子馅！”，有了前车之鉴，我不禁半开玩笑的威胁他，他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眼神却是无比坚定，“放心，除非我死！”，我心头一震，没来得及看小洁的表情。
颜天海没死，小洁却抢先一步离开了这个世界，是车祸。
在医院看到小洁苍白的脸，我已经没有了任何感觉，他不是走了，只是永远睡着了而已，上天看见这个天使在人间挣扎的太苦太累，所以要把他收回，他走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沉静，很安详。
我原以为我很坚强，但是抱着他的骨灰盒，我的泪水忍不住奔涌而出，柳青走了，小洁也离开了，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他们曾经是那么珍惜生命，可是还是敌不过世事变幻无常，也许母亲说的对，太纯洁的东西，上帝都不允许他们在这个肮脏的人间受苦，可是，上帝怎么知道，沉默的羔羊，只是想留在人间，我想起了小洁最后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