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蜂蜜年华——by桔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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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美人,裙下拜臣的男人必定满坑满谷,为什么一定要抢别人丈夫呢?龙茧有时候真希望自己生在普通的小职员家庭,清白平凡,父母恩爱,可以一家人围着小桌子,热热闹闹地吃火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坐在能看见树林的大餐室中,面对一桌子丰盛菜肴,相顾无言。
龙茧的头发自上次剃光,到现在已经长了半寸多长,比光头时候顺眼,不过还是相当前卫就是了,原本以为她会对此大加指责一番,没想到母亲单刀直入、开门见山地说:“不要再跟那个男人鬼混了,茧,跟他分手。”
没有不透风的墙,半隐居状态的母亲对他的事原来也是知道的,龙茧抿了一口甜酒,说:“他是个好情人,床上功夫尤其厉害。”
“茧!”方清茹一拍桌子,喝道:“就算你不要脸,也别搞得天下皆知!我不希望别人在提到我儿子的时候,会先想到‘那个恶心的小玻璃’!”
“哦?”龙茧不疼不痒地挑了挑眉毛,跟她在一起那么多年,什么难听话没听过?他脸上带着讥讽的笑容,说:“我倒不觉得有多丢人,毕竟他还是单身,没有老婆孩子。”
话中带刺的影射让方清茹脸色更加难看,强忍着想要出手打他的冲动,深吸了口气,转向正题:“龙政泽的事,你听说了吧?”
“当然。”龙茧悠闲地剥开一只虾,说:“大哥正在被武林盟主和魔教教主联手追杀,在黑白两道统统吃瘪,朝中众臣也起了谋逆之心,再加上伺机逼宫篡位的幕后高人,好一出让人作呕的通俗烂戏,而我这个极有可能被扶上位当傀儡的庶出儿子,私生活一定要检点清白,不能被人捉住话柄,对不对?”
“给我正经一点。”方清茹皱起一双柳眉,“你真是越大越不听话,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吗!?”
龙茧推开碗筷,站起身来,淡淡地说:“发匿名信的,是你吧?”
方清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咬牙道:“我还不是为了你?!”
“为我?”龙茧的眼神瞬间变得森冷如冰,“你太自以为是了,妈妈。”
他微微倾身,面无表情地看着餐桌对面的母亲,说:“我已经放弃了黎锐,我不会再放弃大哥,请你收起那些见不得人的小把戏,否则,别怪我不孝。”
“你!”方清茹也站了起来,隔着桌子吼道:“你别忘了你是谁的儿子!”
“龙平远的,虽然我也不想。”龙茧气定神闲地说,“你跟了什么样的男人你自己不清楚吗?如果不是因为有了我,你以为他会多看你一眼?”
龙平远重视的,只是与他有血缘关系的龙茧,至于生下龙茧的那个人,不过只是个添头罢了。
很伤人,却是无法改变的现实,方清茹惨白了一张脸,恼羞成怒,抄起酒瓶朝他砸了过来,龙茧没有躲,额角一阵锐痛,随即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滴在光滑的地板上,龙茧抬腕碰了碰伤口,轻声说:“不要再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妈妈。”
情场失意,简直如遗传一般,龙茧匆匆走出大门,一路上被管家大呼小叫地跟在后面,直想拖他去上药,他一概不理,启动车子,风驰电掣地冲出大门,将错愕的管家甩在后面。

二五、
幸好一路上没碰到警察,否则又不知得开出多少张罚单,前提是拦车的警察不先被他吓死的话。
血渐渐止住,半边衬衫已是猩红尽染,脸上也全是血,从倒车镜里瞥了一眼自己的尊容,龙茧无声地笑了。
怎么会弄得这么狼狈呢?面对任何事都冷静理智的龙茧,这一次不仅惹火烧身,连片灰烬都没剩下,更是连心也一并剜了出去,被碎成粉末,胸中只剩麻木的空茫,没有温度,死气沉沉。
怎么会弄得这么狼狈?只是因为爱上一个男人吗?他龙茧怎么会做这种蚀本的生意?!
回到大哥的住处,前来开门的吴妈被吓了一跳,惊呼:“二少爷!你跟人打架了吗?”
龙茧摇摇头,头上的伤有些闷痛,感觉不那么分明,整个人都有些迟钝,龙政泽闻声下楼,一见他这样子,当下要拖他去医院,龙茧死活不肯,只好各退一步,乖乖地跟大哥上楼去处理伤口。
清洁、消毒、上药、包扎,兄弟两个面对面坐在床上,谁也没说话,处理完头上的伤口,龙政泽为他脱掉沾血的衬衫,拧来湿毛巾擦掉他身上脸上的血渍,柔声说:“这么漂亮的脸,留下伤疤就太可惜了。”
龙茧被逗笑了,放平身体躺下,一脸无所谓地说:“我小时候挨过那么多次鞭子,现在也没留下疤,这点小伤,没什么大不了的。”
“茧……”温热的手指滑过他的脸蛋,龙政泽低头看着他,说:“不要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你不应该成为泄愤的工具。”
“你在说什么啊,大哥?”龙茧装蒜,抬起头用无辜到白目的眼神看着对方,龙政泽轻敲他的额头,说:“不管到什么时候,你都是我弟弟。”
龙茧鼻头发酸,讪笑两声缩了回去,低声说:“大哥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难道没有产生‘这个野小子是哪来的’这样的疑问吗?”
龙政泽低声笑了,宠溺地捏捏他的脸,说:“有啊,我当时就在想,这个馒头脸的小家伙是不是从蒸锅里溜出来的?白嫩得像个粉团一样,让人看了就想揉两下。”
“大哥!”龙茧抗议地叫了一声,带着撒娇的鼻音,龙政泽点了点他头上的纱布,说:“可惜好好的一颗馒头打了个补丁,看着真心疼啊。”
龙茧拱啊拱啊将脑袋枕上他的大腿,手臂横过龙政泽的腰,呵呵笑了,说:“大哥,你把文件交给警方了吗?”
“嗯。”龙政泽点头,感觉到龙茧的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即放松,枕在他腿上的脑袋又蹭了几下,用满不在乎的口气说:“……活该,竟然敢算计我。”
故作轻松的声调掩藏着不易觉察的颤抖,龙政泽叹了口气,摸摸他的头,说:“茧,你喜欢他吗?”
“我才不……”龙茧本能地想否认,一句话还没话完就被哽在喉咙里,眼圈开始泛红,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嘴硬地说:“那又怎么样?”
就当他是块人渣磁石好了——这项认知真让人沮丧。
“茧,如果我说我不怪他,你会不会试图挽回?”
龙茧眼睛一亮,随即黯淡下来,摇了摇头,说:“不可能,就算我肯,他那种心胸狭窄的人,也不可能复合了。”
如果他们两人有一个学会妥协,事情就不会发展成这样,两个人都是一样地骄傲任性,只是表现方式截然不同,对待心爱的人,可以宠溺可以纵容,却绝不会妥协退让。
你不退让,只能是爱情退让,自私的人不会那么侥幸,特别是他的对手也同样自私的时候。
与其说是爱情,他们之间,更像一桩赌博,一场对峙。会心一笑的默契、温柔甜腻的吻、枕边喁喁的絮语、激烈狂野的性爱……一张张打出的牌,真真假假,疑阵重重,赌注不停地追加,越逼越紧,直到抗衡的筹码用罄,迫不得已翻出底牌,结局两败俱伤。
回忆就像毒酒一样,危险而诱人,明知道喝下去会肠穿肚烂、痛不欲生,仍然抑制不住一遍遍品尝它的渴望,黎锐的音容笑貌,手指的温度、温暖的眼眸、轻唤着他名字的低沉嗓音,纷乱地交织在脑海中,头疼欲裂,温热的液体滑出眼眶,滴在龙政泽的膝头,他盯着布料上那几点小小的水渍,抚摸着龙茧的后颈,低声问:“茧,你后悔吗?”
龙茧摇头:“是我自找的,没什么可抱怨。”
他抽了抽鼻子,扯起床单胡乱地擦去泪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说:“大哥,你不会离开我吧?”
就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动物,窝在巢穴里不肯出来,死扒着他不放,龙政泽抬起他的下巴,柔声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不再需要我为止。”
龙茧挤出一个笑容,整个人腻在他身上,说:“如果能回到从前就好了,跟你和大妈在一起,什么烦恼也没有……”
“嗯?”龙政泽神情转为黯然,说:“她一直很喜欢你。”
龙茧垂下眼帘,小声说:“其实……我也很想叫她一声‘妈妈’的,可惜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就……”
“茧,你叫过的。”龙政泽伸手抱住他颤抖的身体,说:“不必遗憾,妈妈会在天上得到幸福的。”
虚幻的承诺舒缓了胸口那让人喘不上气来的疼痛,龙茧困倦地闭上眼,自言自语道:“我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了……大妈病危的时候我在干什么……为什么都想不起来……”
“别再想了,茧。”龙政泽低沉的声音直透人心,“你累了,睡吧,一切都会好起来。”
“嗯……”龙茧细如蚊吟地应了一声,躺回枕上,抓着他的手沉入梦乡,龙政泽等他睡熟了,抽回手,正要起身离开,听见对方吐出一句浅浅的梦呓:“……黎锐……你这个王八蛋……滚到地狱去死……”
连梦里都不忘诅咒对方,黎锐这个名字,想必已经根植于他的心中,无法拔除了吧?龙政泽莞尔一笑,俯下身,在沉睡的人额头上印下轻轻一吻——
“晚安,茧。”

二六、
这个男人给他一种宠辱不惊的感觉,那种沉稳大度,却不显沧桑的平静悠然,让人看了就牙痒痒。
黎锐承认他是在嫉妒,外界传闻中这一对感情忽冷忽热的兄弟之间竟有着他意想不到的强劲羁绊,连龙茧的亲生母亲都不能破坏它分毫——他们甚至只有一半血缘关系!
幽暗低迷的光线下,音乐缓缓流淌,临近午夜,店里客人正多,包厢里却十分清静,所有的嘈杂都隔在了外头,黎锐倒了两杯酒,忍着溢满胸腔的醋意,朝龙政泽举了举杯,说:“宝刀未老,你赢了。”
“过奖。”龙政泽与他碰了碰杯,说:“无论如何,你不应该利用茧。”
黎锐皱皱眉,不解地看着他,说:“我的律师告诉我,你提交的证据模棱两可,几乎没有重点内容,为什么?”
他从没有低估过龙政泽筛选辨别资料的能力,只是他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要替自己掩盖罪责。
黎锐的律师在业内数一数二地强悍,不过龙家如果铆起来对付他的话,他这次未必能全身而退。
“为了茧。”龙政泽平静的眼神中略带责备,黎锐心尖子颤了几颤,低声说:“茧?”
这个名字就像一根刺,固执地刺戳着他的心,带来甜蜜与痛楚共存的悸动,黎锐坐直身体,目不转睛地看着龙政泽。
“如果你真的爱他,就应该明白一件事。”龙政泽盯着酒杯上细致的刻花,声音舒缓从容,“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可能。”
同样地,只有活着的人,才有争取契机的资格,一个死人,哪怕爱得天崩地裂,也不过是一句轻描淡写的回忆罢了。
黎锐沉默了片刻,问:“他还好吗?”
龙政泽勾起唇角,把玩着手中的杯子,说:“茧是个非常骄傲倔强的人,从来不屑以弱者的姿态出现,他认定的事,哪怕明知道结局会伤透他的心,也一定会去做,而绝不肯妥协退让,黎锐,这与他爱你并不冲突。”
黎锐眯起眼睛,不知不觉间已屏住呼吸,满脑子都是龙政泽方才那句话——龙茧爱他?
深吸了口气,压制住翻腾涌动的思念,黎锐冷冷地看着对方,说:“他更爱的是你吧?”
“那不一样。”龙政泽像看呆瓜一样看着他,叹息道:“如果茧对我有爱情,你以为我会任由你抢走他吗?”
这一点黎锐倒是相信,龙政泽是那种即使不爱,也会好好珍惜对方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更像一个情圣,永远置身事外,清明通透,本能地保护着自己重视的人,甚至到了没有原则的地步,生怕他们受半点委屈。
所以如果龙茧向他索要爱情,他未必不会给。
黎锐脑中拉响了警报,戒备的同时也燃起了希望的火花,他神色缓和了些,好奇地问:“你为什么对他这么好?令堂当年的病,与他不无关系吧?”
似真似假的传闻,坊间已传得太多,不是曾有人说过“龙政泽养了条毒蛇在身边”吗?他为什么还要如此珍爱那个人?
“那不是茧的错。”龙政泽神情一凛,眼神冷得像冰,语气中添了三分严厉,“我不希望这类捕风捉影的传闻伤害到茧,黎锐,如果你想以这个为要挟的话,我有得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茧曾经被催眠,他丢失的记忆又是什么?”黎锐身体前倾,咄咄逼人地追问:“难道这样抹杀掉真相就不是对他的伤害吗?你考虑过茧的意愿吗?”
伤脑筋,为什么龙茧会爱上和他一样固执死硬的人?龙政泽揉揉额角,无奈地问:“你就那么希望我们兄弟翻脸吗?”
黎锐很想不厚道地回答YES,不过理智告诉他要保持风度,他绽开一个温柔平和的笑容,不无酸意地说:“你们的手足之情坚如磐石,谁能挑拨得了?”
龙政泽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说:“家慈在世的时候,把茧当作亲生儿子一般,即使在弥留之际,也叮嘱我要好好照顾他,所以,会让他难过的事,我会一一摒除。”
黎锐的大脑飞快运转,整合了片片零散的信息,拼凑出一个模糊的答案——典型的豪门恩怨模式,心怀不轨的侧室利用备受正室宠爱的儿子对女主人下毒,意识到自己成为杀人凶器的儿子在愧疚和悔恨中悲痛欲绝,情深义重的大哥为了保护弟弟,宁愿打落牙齿和血吞下,也不愿对方活在对生身母亲的怨恨和阴影中。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了为什么龙政泽会对龙茧如此小心翼翼地呵护,而龙茧又为何对兄长这般死心塌地地尊崇——即使没有了那段记忆,曾经得到的温暖已经点点滴滴融入心头,带给彼此丰厚的报偿。
这种纽带,固若金汤,谁也破坏不了,铤而走险的下场必然是全军覆灭。
黎锐一口闷酒灌下去,想起茧和自己在一起的甜蜜时光,悔得肠子都青了。
上天最珍贵的赏赐已经放在他手心,为什么没有好好珍惜呢?为什么要等到不可收拾的时候才来检讨自己的过失呢?为什么只有失去之后才发现他对自己的爱与依赖呢?
简直是脑积水——黎锐陷入深深的自我唾弃中,俊朗的面容阴云密布,龙政泽欣慰地看着他,说:“这么多年,我只见他哭过两回,上次是家慈逝世,这一次,就是刚才,提到你的时候。”
当人兄长真是劳心费力,话都说到这种程度了,如果他还是想不透的话,龙政泽真要替自家小弟悲叹三声了。
黎锐当然有反应,半是欢喜半是心疼,恨不得当下冲到龙家,把他心爱的茧抢回怀抱中。
他定了定神,话题一转,问:“洪毅的事,你不追究?”
“茧比较重要。”龙政泽客观得近乎冷漠,弹了弹手指,说:“不过你放心,‘同帮’会按道上的规矩招待你,自己小心了。”
黎锐回了他个满不在乎的笑容,表示早有准备,龙政泽看了看时间,站起身来,说:“这件事彻底摆平之前,不要去找茧。”
黎锐点头,到门口时,突然掏出样东西递给他,说:“喏,谢礼。”
听声音就没什么诚意,龙政泽漫不经心地接过来,看清楚之后,他愣住了。
那是一枚男用指环,由一条造型古朴的盘龙,首尾相连铸成,显然有些年头,已失去了金属的亮泽。
“这是……”他脸色煞白,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枚小东西,“雷晨的……遗物?”
黎锐不置可否地笑了,说:“你记得真清楚,是不是只有死人才能在你心中占据一席之地呢?”
龙政泽垂下眼帘,掩去一闪而逝的悲伤,俊逸的面容依旧平静如水,声音却带了几分不稳——
“不,只有悔恨。”
他拉开门,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黎锐,不要让茧也承受这样的痛苦。”

二七、
“大哥有什么事瞒着我?”
次日清晨,龙茧顶着一双核桃眼下来吃早餐时,狐疑地看着自家大哥——做了一晚上被大哥卖掉的噩梦,还是被切成一段一段用保鲜膜包好之后再称斤论两,害他在睡梦里本能地往黎某人怀里缩,直到掉下床被摔醒,才意识到那个温暖的怀抱已经不在了。
啧,真是没出息!
龙政泽给了他一个温柔无害的笑容,继续低头翻报纸,随口问了一句:“想出去散心吗?我可以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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