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欲——by篱岛

既然祈沙不愿意开口，自己也不要勉强。
房间里很安静，空调里传出微弱的风声，吹在身上暖洋洋的，千御把双手枕在脑后，看着窗外明亮的月色，在脑海里安排明天的事，希望廉先生能对祈沙有一个良好的第一印象，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身边的床沿突然重了，有什么东西压了上来，暖暖的凑过来。
祈沙默默的爬上床，靠到他身边，千御在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听到细小的抽泣声。
"哭什么，廉先生是个好人，家里也很有钱，你去了他家以后会过的很幸福的。"千御说这些的时候觉得自己很罪恶，商店里的职员谁都知道，廉先生是一个善变的人，祈沙跟着他是不会幸福的，失去宠幸之后，不知会被丢到哪里去。
他伸出手搂住孩子的肩膀，把他抱进怀里，祈沙没有反抗，反而把整个身子都贴上来，环住千御的腰，几乎用尽全部的力气。
他的力气一向很大，千御都觉得腰疼起来了，但是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祈沙不回答，还是轻轻的哭，脸像撒娇似的埋在千御的脖子里，渐渐的，千御的衣领被泪水沾湿了，连枕头都湿了一大片。
"说了叫你别哭，否则明天眼睛肿了，就不漂亮了。"千御轻声哄他，想让他早点睡，否则明天的精神会很不好。
"我不漂亮更好，这样人家就不会喜欢我，就不会买我，我就一直能留在你身边了。"祈沙呜咽着说出赌气的话，几乎趴到千御身上。
"不可能，我们总是要分别的，如果你在廉先生家里要乖乖的，知道吗？如果你乖的话，我会来看你的。"千御继续说着谎，祈沙并不知道，他们以后，是不会再见面的。
"我不要你来看我，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喜欢你！"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喜欢这个词，要留着以后对更爱你的人说，我不配。"
"不会有了，我只喜欢你一个！"祈沙抬起脸，伸出舌尖轻轻的舔上千御的脸颊和脖子，又慢慢的吻着，整个身子都攀上来。
"我不要你以后来看我......"祈沙小声说，"现在抱抱我好不好？"
"别闹了，"千御皱了皱眉，动了一下身子把他赶下去，"我不是你的情人，教你这么久你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祈沙害怕的缩了一下，不敢再说话。
千御不想让他留下不好的回忆，拍着他的背，放缓了语气劝他："赶快睡，我不是已经答应过了吗？今天会陪你一起睡的。"
"......真的吗？"枕头里传来小心翼翼的声音，好象不敢大声说话一般。
"当然是真的，你不信？"千御伸手捏起他尖尖的下巴，把眼角的泪水擦掉。
"你唱歌给我听，我就信。"祈沙眨了眨眼。
千御没想到他会提这样的要求，犹豫了半天才点了点头。
祈沙甜甜的笑起来，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把腿搁在千御的身上，还调皮的蹭来蹭去。
"小兔乖乖，把门开开......"
寂静的房间里传出男人生硬却认真的歌声，让人想笑却笑不出来，千御一边唱，一边轻轻拍着祈沙的背，渐渐的，孩子发出平稳的呼吸声，终于睡着了。
千御低下头，在他娇嫩的脸颊上吻了一下，他没有动。
以后，再也看不见这样可爱的睡容了。
千御吸了吸鼻子，转过脸去。
18
分别的那天天气很好，廉先生开着高级轿车，毫不掩饰的停在商店正门口，街上的人都见过这辆车，纷纷在远处小声议论，猜测着这次又是哪个孩子要一步登天了。
祈沙穿上了刚买的新衣服，局促的站在这个陌生人面前，偷偷抬着眼看他。
"你叫什么名字？"廉先生爱怜的俯下身子，拍拍他的脸。
"祈沙......"祈沙怯怯的开口，一旁的千御微微一笑，这样的反应他很满意。
看来廉先生也很满意，点点头："好孩子，以后你就要和我一起生活了，我会好好对待你的。"
切，对每个孩子都说过一样的话。
千御不屑的瞥了瞥嘴。
祈沙却认真的听进了他的话，害羞的笑了笑。廉先生拉起他的手，把他带进车子里。
上车的时候祈沙突然回过头，像求助般的看着千御，站在门口不肯动。
要听话。
千御没有走过去，用口型警告他。
祈沙哀怨的望了他一眼，极不情愿的和廉先生钻进车里，上车的时候，廉先生对千御点了点头，看来他对这个孩子很满意。
千御暗暗松了口气，庆幸自己的工作有了一个满意的结果。
祈沙钻进车里以后，一直没有坐下来，就这么跪在坐椅上，透过后窗，呆呆的看着千御，既不哭，也不发出任何声音，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似的，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他的眼睛很漂亮，纯洁无暇，既没有怨恨，也没有恐惧，迷茫，愤怒，什么也没有，像是一眼就能看透全部。
只是好象在等待着什么，即使到了现在，他还对自己的未来抱着一丝希望。
千御好几次想移开视线，却怎么也做不到，只能微笑着，向他招手告别。
那种被抛弃的小动物般的眼神像烙印一般刻在他的心里，很久都不能忘记。车子启动了，祈沙的脸渐渐变的模糊，但是千御还能看见，他还那样跪着，呆呆的看着自己。
直到车子转过街角，才终于不见了。
他真的走了。
不会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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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先生不久以后就寄来了回函，给了千御很高的评价，因为淡季的这一笔成功交易，让千御收获了不少积分，终于重新回到了职员的榜首位置，弥补了之前客户投诉带来的损失。
可是千御却高兴不起来，和祈沙分别后居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像少了些什么，在办公室午休的时候，吃饭的时候，就连回到家里，都会突然听见祈沙柔柔的声音，在叫自己的名字，回头看时，却什么人也没有。
平心而论，祈沙绝对不是最漂亮的，同样也不是最优秀的，或者最乖巧的，却是千御投入最多心思的，也许在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时候，也许在地铁里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已经不是调教者与被调教者这么简单。
可惜简单与否，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就算再怎么优秀，千御终究只是富芝商店的小小职员，他所能做的，最首要的原则就是商店的利益，职员的守则。
他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很快，又要来新的孩子了，房间必须整理干净，千御抽了一天时间，和清洁工一起去那个和祈沙一起住过的地方，推门之前，千御居然有一瞬间幻想着，祈沙会在房间里，坐在沙发上对着他笑。
许多天的傍晚，他一身疲惫的回这里时，总能看见那张永远笑着的脸。
他缓慢的推开门时，房间里自然是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自从那天和祈沙离开这里以后，千御就再也没有进来过，一方面是工作太忙，另一方面，也是想赶快忘记他。
清洁工娴熟的按顺序打扫，先是浴室，然后是床铺，沙发，地板，千御站在房间的正中，只感觉到祈沙的痕迹在被一点点的抹掉，最终会完全消失。
那天早上起来，千御没来得及叠床铺，被子毯子洒落在床上，凑过去，几乎还能闻到祈沙身上独有的味道，千御把祈沙盖过的毯子放在手里拈了拈，想了半天，还是放了下来，等着清洁工拿走洗干净，给下一个孩子用。
当整理到柜子时，千御偶然摸到一个东西，抽出来一看，才发现是祈沙离家时所背的书包，离开的时候祈沙情绪太低落，居然把它忘记了。
千御翻开检查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一个铁铅笔盒，几支铅笔，一本掉了封面的练习本，以及一张残缺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女人，已经模糊的看不清脸，也许这就是祈沙口中的"妈妈"，千御仔细辨认，无奈照片磨损的实在太厉害，否则，他还能试着去找这个女人。
书包的最底层，压着祈沙刚来时穿的那件短呢绒外套，尽管已经洗过，衣服看起来还是脏兮兮的，上面染着的颜色也依然是这么奇怪，千御苦笑了一下，早想把这件衣服扔了，无奈平时太忙，忘记了。
他叫来清洁工，把这些东西全部收走，把照片撕碎扔掉。
反正，祈沙也不会再回来了。
19
打扫这样一间屋子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不一会儿，清洁工就把一切整理妥当，出去了，留着千御一个人，最后看看有什么遗漏的。
听见门被关上，千御走到窗口，看见墙角放着一只塑料废纸篓，里面干干净净的。
祈沙曾经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把撕碎的烟往里扔，那时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在想什么呢？
千御烦躁的摇了摇头，不愿意再去想他的事，继续在房间里环视。
浴室里，那条毛巾是祈沙用过的，那瓶有裂缝的沐浴乳，是祈沙不小心摔坏的，他曾经用过的梳子还好好的摆在那里，浴室里似乎还残留着他的味道，即使房间被打扫的如此干净，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却不会轻易消失，千御发现自己终究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那个第一次在这里洗澡时，因为睡着而全身被热水浸的通红的瘦小身躯，那张看着镜子会傻笑的小脸，那张一闯祸就会千御千御叫个不停的小嘴，在一个陌生的怀抱中，会变成什么样？他会哭吗？真的还能装着很开心吗？会不会有嫉妒他的人？欺负他的人？他懂得反抗吗？懂得保护自己吗？
晚上睡觉的时候，又会做什么梦？
千御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拼命说服自己，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只不过是自己性格中的部分母性在作怪，他其实是很喜欢小孩子的，尤其是自己至今没能拥有一个美满的家庭时，想用这种方式来弥补自己的遗憾。
尽管祈沙和其他孩子一样离开了自己的亲人，但是未必他们就不幸福，也许，从富芝商店走出去的那一天，正是他们迎接新生活，迎接未来的幸福的那一天。
也许吧......
他关上洗手间的门，重新走进卧室里，清洁工已经把能收拾的全收拾了，干净的废纸篓，干净的窗头柜，干净的衣橱，什么都是干净的，连床单都换成了新的。
但是躺上去的时候，却依然能闻到祈沙的味道。
那种孩童独有的气味，香香的，带着淡淡的奶味，似乎闻到这种味道，眼前就会浮现出他微笑的脸。
"千御......"
一闭上眼睛，似乎就能听见他怯怯的叫声，能看见他拽着衣角，脸上害羞的表情。
"千御......"
怯怯的声音还会越来越近，一会儿在耳边，一会儿在面前，好象祈沙正在自己身边爬来爬去，又不敢胡闹。
可是睁开眼睛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房间里依旧只有千御一个人，空荡荡的。
他抬头望着洁白的天花板，过去这样发着愣想事情的时候，祈沙就真的会撒娇一般的爬到床上轻轻的叫，用小脑袋拱他的手臂，直到他理睬。
他在身边的时候总不知道爱惜，还老是怀疑，说到底，他不过是一个渴望被人疼爱的孩子而已，演戏一般的撒娇，过于热情的笑容，都只是为了更讨好别人，现在回想来，都不那么厌恶了。
口袋里传来震动的感觉，是手机。千御睁开眼睛，轻轻叹了一口气，被拉回现实里。
就算再怎么想他，他也已经是别人的东西，不会再回来了。
他直起身来，跳下床，一边匆忙回消息，一边走出房间，关上门之前，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张干净的床，轻轻的关好。
把钥匙卡拔出来的时候，他想了一下，还是扔进墙角的垃圾桶里，准备不再到这里来了。
下次再有孩子来的话，还是换一个房间吧。
免得又想他。
忘记的最简单方式就是忙碌，即使没有调教祈沙的任务，千御每天依然有很多工作要做，唯一的差别只是，下班之后要回去的地方是只有一个人的家。每天的生活又成了两点一线，习惯的枯燥。
奇怪的是，原本都已经成了习惯的生活，现在竟然变的有些陌生，千御第一次发现只有一个人住的家原来是这么的冷清，开门，关门，吃饭，看电视，洗澡，睡觉，无论做什么，都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之前和祈沙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已经习惯了每天回到商店的房间时，他雀跃的迎上来，小嘴不停的问东问西，那时千御还经常嫌他吵懒得搭理，现在回想起来竟然还有一丝怀念。
千御是不爱说话的人，在挑选合适的商品时也习惯选择内向腼腆的，像祈沙一般活泼的，真的是第一次碰到。
而且以后，恐怕也不会再遇上了。
20
因为觉得家里太安静，又没有人来陪伴，千御决定买小动物来回家养，星期天特意起了个大早，开着车去附近的宠物商店。
他想着自己平时也没有很多空闲时间，本打算买只小鸟或者豚鼠，在店里逛的时候，却被笼子里的猫咪们吸引住了。
那是一窝刚刚出生不久的小猫，每一只都长着漂亮的虎皮花纹，店员说是收容所里挑来的，昨天才打完预防针。它们好象都很胆小，看见有人靠近就拼命的往角落里缩，发出咪咪的叫声。千御印象中猫咪都是很傲慢的样子，遇见这么胆小的，忍不住捏住其中一只的脖子，拎起来。
被揪住皮毛的小猫微微蹬着腿，两只前爪耷拉着，笨拙的向两边张开，一副狼狈的样子。
"那一只的身体最弱，恐怕很难养，先生真想买的话不如另选一只。"店员在身后劝阻，千御自己也发现，它似乎特别的瘦，比其他几只看起来更可怜。
"要是身体弱，以后别人也不会愿意养它吧，"他伸出手指挠挠小猫的肚皮，"喂，要是你愿意被我养，就叫'喵'，不愿意的话就'喵喵'。"
小猫张着圆圆的眼睛，木偶似的四肢僵硬。
"听不明白？那我不要你了。"千御叹了口气，把小猫放进笼子，获得自由的小家伙还是傻傻的不知道动弹，抬起小脑袋，喵了一声。
千御诧异的看着它。
于是回家的时候，车后座上就多了一只装着小猫的笼子。
小猫很乖，从上了车到回到家，都没有再乱叫过一声，只是被放在客厅的地板上以后，就睁着大眼睛好奇的打量这个陌生的地方，千御以前也从来没有养过动物，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懂得照着店员吩咐过的事，帮它准备了沙盆和猫粮，又在墙角摆了条小毯子算做床。本来只有一个人的家里突然多了会动的东西，倒真不那么冷清了。
千御站在小猫身边，抚着下巴看它灵活的四处跑，爪子发出轻微的刷刷声，就感觉地板好象快被抓烂了，他赶紧奔过去把猫一把拎起来，捏住它的小爪子用力一压。
圆滚滚的小肉垫里果然一下子伸出匕首一般的利爪来，千御烦躁的叹着气，拎着它四处找剪刀，猫狗就是这点麻烦，生来爪子就这么厉害。
小猫一开始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在千御手里不安的动来动去，等明晃晃的剪子靠近的时候才挣扎起来，咪咪的小声叫着。
"别吵，剪了就没事了。"千御把手里的利器挨个比画了一遍，最后挑了个用旧的指甲刀，掐着小肉垫便朝尖尖的爪子剪下去。
啪嗒一声，小爪尖掉在地上，剩下的部分立刻变的秃秃的，千御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继续向着下一个进攻，他喜欢干净和完好无损的东西，把爪子剪了，既不会磨坏地板和家具，看着也舒服，一举两得。
这时，随着啪嗒一声，小猫突然凄厉的叫起来，四条腿扭个不停，千御奇怪的把小爪翻过来，惊慌的啊了一声，刚才用力过度，剪子居然剪到了小掌上，伤口虽然不大，在粉红的嫩肉上看起来却格外狰狞。
小猫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不停的乱叫着，两只大眼睛无辜的看着新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