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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清抱花歌——by绸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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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哪能和我比!"绛姜不平,气道。刚刚说完,便马上想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这种比法,摆明是往陵衍绯的套里面钻了。
陵衍绯扑哧一下笑出声来,还真伸手把他抱住,"我试试。"
他虽然看不见,动作却快,绛姜没有反应过来顿时被抱了个满怀,小狐狸首先想的是他怎么就逮的那么准,然后又知道了一件事情,就算是狐狸精也会脸红。陵衍绯就那么干干净净纯纯粹粹抱着他,半点其他的意思都没有,好像只是感觉着彼此的体温而已,可是却那么近,仿佛能感觉到彼此心脏的鼓动。
这让绛姜有些慌,若说起来,平日里面这样的事情他做的多,属狐狸的,占旁人便宜理直气壮的很,刚刚自己不就习惯性的抱住他了吗?可是现在却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发慌,心跳的厉害,都快堵到嗓子眼了,这让他想跑,偏生又舍不得挣出来。
一双手悬在半空,竟是半天不知道应该如何,灯影绰绰,印在掌心的红蝶翩然若飞,一层淡色红光柔而不腻,缠绵蕴藉。
"真的,挺暖和......"陵衍绯的声音很小,更像是对自己说的,可是绛姜却觉得心中也是暖暖的。
陵衍绯又笑,松开手,道,"姜子,你走吧。"他声音清澈,一双琥珀色眼瞳倒映出绛姜身影,流转出淡然的绯色,满室缠绵顿时荡然无存,绛姜胸口一窒,"你开什么玩笑?"
对面的人垂首,缓缓叹了口气,复又敛了笑意,抬眸正色道,"观风听雨楼自建楼以来便以阵为基,内含乾坤,一日之中便有十八种变化,其中波谲云诡,不能一一道来。若不是有福姬手中的紫绢灯引路,无论是谁擅入都有性命之虞。而对于妖来说,愈发的凶险,你又不过只过了一劫,修行一半而已,兽性未除野性不消,更是百害而无一利,住的日子久了会受这里的影响而失其心智,便真的是想走也不能。"他顿了顿,缓声道,"姜子,我不希望你有一天会像笼中之鸟一般。"
"那你为什么要回来?"绛姜不答他话,反问其他,"你明明知道观风听雨楼是这样的地方。"
"我自幼父母双亡,是前楼主收养我,养育成人。何况,如今我眼不能视物,不过是半个废人,又能去哪里?" 陵衍绯轻笑,挽起小狐狸的一丝发,自他指间滑下,"而且,姜子,那份恩情不是我给你的,所以,别让你因此而拴在我身旁。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这番话他说的慢,缓缓如流水,落在最后一句话时才转重,一字一顿。
"可是我也说了,你去哪我就去哪!"绛姜脸色渐渐涨红,从喉间迸出这句话来。
陵衍绯一愣,笑开,一地槐花。
"傻小孩。"他说道,口气无奈,绛姜心中一酸。
双菱疏梅,斜影窗前,映在青石地上,横陈一片黛色,绛姜推开窗,一轮明月已至枝头,泻下一泓如水般的颜色。
陵衍绯的一身淡色衣衫也被染的多了几份凉意,唯有眼下那枚红色泪痣却像是被水浸出来般,愈发的浓艳,绛姜回过神来,问道,"你的眼睛可是天生便不能视物?"
"是从十二岁那年才开始。"他笑,语气淡然。
"是病?"
"是祸。"
"可有办法医治?"
"落风薇苑的苑主,慈悲般若手丁落薇在医治了一年之后,告诉我,安天命,求不得。"陵衍绯的嘴角仍旧是带着笑意,只是笑意有几分落寞。
"其实,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的。"绛姜沉默片刻,这才缓缓说道。

六.
只是那个法子用起来太过阴毒,第一步便是需取用活人双眼。绛姜本是走正道修习,讲究的是诸恶莫作,诸善奉行,对于这种有逆常伦之事愈发的是避讳,否则一但害人之心起了,且不说易坠入魔道,报应也会自天劫而至。可是心中却也实在不想让陵衍绯一辈子就这么看不见东西,于是心下一横便要将那办法说出来。
刚刚张开口,却感觉只温暖的手指按在自己唇上,阻了一阻。
"别开口。"陵衍绯道,"那些话你不能说。"
小狐狸一讶,陵衍绯收回手来,"虽然我不知道你要说的是什么法子,但是既然连丁落薇都没有办法,你想说的便一定是些旁门左道。"
"可是......"被他说中,绛姜面上不由一红,却仍旧想声辩几句。
陵衍绯面色凝重,"那些方法大多有违天理,易犯杀孽,这对于你来说,只有百害而无一益。所以,别再想了,顺其自然。"绛姜语塞,他也是一番好意,却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心中不由悻悻,虽然陵衍绯句句都是为自己打算,却是愈发坚定自己想让他看见的想法,眼睛转了几转,便准备找个话题搪塞过去。
陵衍绯挽住小狐狸的手,淡淡道,"听话。"
这两个字语气不重,绛姜却明白陵衍绯这个人实际上是内峻外和的主,可是真让自己就那么放弃,心里颇有几分不甘,回了句,"我知道了。"说罢便侧开头,不去看他,也不真真的去应那句话。
陵衍绯听他声音就知道小狐狸有些不痛快,笑了笑,也不再言语。
小狐狸重新蜷回他身旁,狠瞪几眼后又不老实的用爪子抓了抓陵衍绯的手背,见他只是好笑,便索性像章鱼般巴了上去,头枕在他的颈侧,三千烦恼丝纠纠缠缠,铺了两人一身,在灯光之下泛出一层深红,如浮翠流丹,光彩溢目。
陵衍绯由着他,只是笑,手指顺着小狐狸的颈后轻轻抚摸,干燥柔软的感觉几乎让他想昏昏入睡,突然想到陵衍绯经过一个下午的折腾应该也很累,一个机灵抬起头来,见他的脸色发白,便收回手握住自己脚上的金铃,蹑手蹑脚起身,腰间却被促不及防地被一搂,又重新躺了回去。
"别动......"陵衍绯环住他,语气中还含着很浓的倦意,绛姜便老老实实蜷在他的怀中,可是却发现他并没有睡,甚至连闭目养神都没有,反倒神情更沉。
此时门外响起一阵翅膀扑朔声,却又不象是平常雀鸟,一向警觉的天性与灵敏的听觉让绛姜不由凝神注意,这时陵衍绯立起身来,倦意一扫而光,表情锐利许多。
"二楼主,楼主要您过去见他。"门外有人轻声说话,淡色身影映在门窗上。
"知道了。"
得到回应身影便马上消失在门前,快的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那里,唯有空气之中浮着股异香,非麝非檀,颇有几分古怪。
陵衍绯将外衣穿上,吩咐绛姜,"你在这儿休息一会,我马上回来。"
"我陪你一起。"绛姜皱眉。他不喜欢观风听雨楼,观风听雨楼不是一个可以让人安心的地方,而且他看的出来,陵衍绯在这里,绷的像弓。
陵衍绯颇犹豫,绛姜又道,"难不成你要一个人走过去?"说罢便跳下榻来,牵住陵衍绯的手,又替他推开门,陵衍绯失笑,反握住他的手。
两人一同走出听雨楼,虽然说起来是绛姜带着陵衍绯,实际上九曲十八回的长廊一步一踱都有讲究,绛姜愈走愈烦,好一会才走到一栋华楼门前,上题观风,与轻灵的听雨楼不同,观风楼内橙色宫灯灯火辉煌,璀璨的琉璃饰物随处可见,烛光之中美伦美奂,流光四溢,奢华异常。
内室之中,烟雾冉冉,一个身影端坐帘后,左手轻抚着右手大拇指上的玉麒麟扳指,似是在闭目养神。
陵衍绯唤他,"长歌。"
男子这才缓缓张开眼睛,从榻上起身,玄色翻动,修长的身影,眼微挑起便风行草偃。他和陵衍绯不同,任何人看陵衍绯第一眼,绝对不会对他产生提防之心,而他,却会让大多数看到他的人都把他当作竞争对手。
这人就是观风听雨楼的楼主,阮长歌。

七.
阮长歌缓缓走前,眼睛一直都没有看绛姜,就好像在这里,这个房间里就没有第三个人一般。阮长歌的眼睛很亮,很黑,像最纯正的曜石,这让他显的非常锐利,仿佛是柄出鞘的剑,有着刺目光华,可是他的举止却很缓慢,连轻抚扳指的动作都好像经过深思熟虑一般。
"这一路可还顺利?"阮长歌的眼神凝在陵衍绯身上,语调却很淡,听不出来喜怒。
陵衍绯道,"尚算顺利。"
"喔......"阮长歌轻轻点头,伸手让肩上所立的那只黑鹰搭在手上,桀骜不驯的黑鹰展翅,扑出几道劲风,却又极老实的呆在阮长歌面前。
绛姜自进门便是注意着那只黑鹰,鹰会捕食幼狐,绛姜尚未成精之前,一次险险的便成了鹰的腹中美食,刚刚看到这只黑鹰,便颇有些仇人见面的感觉,巧的是那只鹰好像对他也非常不顺眼,一双鹰眼瞬也不瞬死盯住小狐狸,盯的小狐狸恨不得想扑上去,拔了那家伙的黑毛。
陵衍绯觉察到,轻声询问,"怎么了?"
小狐狸看他,觉得和只傻鹰这么不对盘太小孩,便只冷哼一声,阮长歌这才好像刚刚发现这个房间里面多出了第三个人,对绛姜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言罢笑了笑,很是赏心悦目。
绛姜答道,"绛姜。"
阮长歌笑吟着,"神霄绛阙,丽日五云游,开绮讌,待宸游,云和一曲倚箜篌。"
绛姜露齿一笑,"不过是绛者为红,与我性相符罢了。"
阮长歌眼睛微微眯起,笑意盈盈,"你若是有时间便多在观风楼坐会,我对狐狸的性子没有衍绯那么熟,可是却对狐狸这东西感兴趣。"
这话已经开始有些不对味了,绛姜敛住笑意,冷下脸色,陵衍绯身影一闪,若有若无地拦在他身前,阮长歌的眉皱起,眼神渐冷,袅绕一室檀香的房间暗潮涌动。
陵衍绯缓缓说道,"此行取到了駁的宝珠。"
阮长歌挑起嘴角,不说话,悠悠闲闲的逗弄了一会手上的鹰,将它放回到鹰架上后才开口,"駁珠所泡之水便可解百毒,不过甲盖大小入药即可活死人,肉白骨,于世人而言真真是可遇不可求的至宝。"他的眼神飘过来,眼底很是锐利,"可若是活着的駁,驯服了它之后,却是可以上三界,下三界,如履平地,来去自如。"话道到这里,阮长歌一顿,厉道,"我说过,要活的!"
"可是我不能为了它折了薇娜。"
"观风听雨楼第一条楼规是什么!"
陵衍绯道,"令则行,禁则止。"
阮长歌凉凉道,"其实,若论起楼规来,你应当比我更清楚才对。"此话似是别有深意,"现在,你为她而违了我的命令,到底当自己是不是观风听雨楼的人了?"
陵衍绯嘴角挂起一丝冷笑,"我是不是观风听雨楼的人,楼主难道需要问我么?"
两人针锋相对,阮长歌脸色一僵,静静凝视了片刻陵衍绯,忽的转身指着身旁的椅子说了声,"坐。"掩过了这一茬,陵衍绯见他如此,应道,"谢楼主。"两人各退一步,相安无事。
绛姜眼见他们之间的舌剑唇枪,心生疑惑,两人之间分明透着古怪,只是这古怪他并未猜透,陵衍绯对于阮长歌并没有对上位者的敬重,阮长歌也是处处打压陵衍绯,可是却每每都悬停一线。
正当小狐狸不解时,陵衍绯将他轻轻一带,坐下。
黑漆描金束腰椅,中间隔着小方桌,桌上用红炉煮着一炉茶,茶香四溢,阮长歌只倒出两杯茶来。陵衍绯将茶递于绛姜,"雨前龙井。"绛姜不大明白人情世故,神色自若的就手接过啜了口,果然是极好的茶,唇齿留香,再加上他也觉得口渴了,便专心喝起茶来,只是这茶太烫。
陵衍绯知道他怕烫却又忍不住去舔,不由轻笑,眼若弦月。
阮长歌将其收入眼底,一杯茶静静搁浅桌上却不去动,转着他手指上那枚玉麒麟戒指,缓缓的,一圈一圈,眼睛一直落在陵衍绯身上,只是那眼神太深,让绛姜看不出来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却足以让绛姜心里极度不悦。

八.
小狐狸的眼神渐渐戾了起来,脚上的那枚金铃通心意,铃铃作响。
前刻缓和了些许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阮长歌眼神愈发厉了许多,他不再缓缓抚摸手上的玉麒麟,对陵衍绯道,"你是不是准备将他留在身旁了?"
"对。"
"难不成你想重蹈覆辙?!"阮长歌的声音扬起,"畜生永远都是畜生,养不熟,总有一天反咬一口。"
绛姜闻言恼火至极,拍案而起,"你说什么?"陵衍绯来不及阻止,小狐狸一道青火便袭去,阮长歌身形未动,只是挑眉冷看,反倒是陵衍绯喝道,"退后。"袍袖轻挥,将绛姜轻轻往后一送,小狐狸顺势退开三尺,立稳身子时,只听到叮当声响,定睛一看才发现几枚细针已然落地,泛出层幽幽蓝光,俨然是染有剧毒,一股非麝非檀的香气四溢而开,地板上竟然已经浮起一浅蓝雾。
一名黑衣少年站在阮长歌身前,他缓缓收回手来,那道青火早已消失不见。少年皮肤黝黑,年纪不大,好像只有十四五岁,眼色却是很厉,由眼睑至耳后延出一段艳红翎形纹样,妖异非常。
绛姜咬牙怒视,难怪他进来就觉得那只鹰不对劲,原来这家伙竟然会是融兽。
所谓融,取血脉相融之意。而融兽便是与宿主订下血誓,交换血脉的妖兽,通常情况下,他们自幼便会同主人一起长大,心意相通,为主人所驱使,往往能完成许多常人不可及的事情,而妖兽本身则会因与主人分享精血而能力大增。只是两者牵绊太深,同生共死,融兽受伤,主人也会因此而受牵连,如若一方死去另一方也绝不可能独活下来,再者,妖界也向来不屑被人如此奴役驱使,所以融兽并不常见。
如此想来,薇娜也应该是陵衍绯的融兽。
"观风听雨楼岂容你如此放肆。"少年冷冷说道。
小狐狸差点气的背过气去,自问他绛姜还没有好脾气到任人指桑骂槐。现下正好,这家伙既然是阮长歌的融兽,一拍两就,有得赚。当下便抄手一股狐火,灿若红莲,艳极泛青,欲直扑向少年面部而去。
少年甫一看便知道绛姜这次是痛下杀手,此为九昧狐火,若是击中连碴都不会剩下,当即便欲先下手为强,以攻为守,挟劲风而去!
只见黑影闪动,绛姜也欺身上前,却是伸手拿过杯茶,将刚刚喝的那杯残茶尽数泼出,本不多的茶水浮在空中却在顷刻之间水光闪动,形成一道水幕,拦住少年刺来的匕首,只是那力极大,水幕竟然拦他不住,匕首穿过水幕,离绛姜眼睛只有毫米之差!
眼见绛姜的眼睛便要不保,本是品茶未动的阮长歌却是将茶杯重重放下,冷喝了一声,"扶虞!"
话音未落,少年的身影踉跄后退,一张小脸涨的通红,咬牙切齿,气息不稳。
原来少年甫一接触水屏之时,那水幕便如沼泽般吸他入内,摆脱不能,且有一股重压压得不能开口,是以虽然看起来是他占了上风,实则是他吃了个暗亏。而当他见势不对,心中一急欲后撤时,那水屏乖张的突然懈力,少年猝不及防,顿时踉跄后退,好几步才稳住身子。
这样一下,撤的尴尬,泼了面子。
偏又小狐狸得了便宜还卖乖,笑的很是大声。
陵衍绯失笑,阮长歌敛下眼色,扶虞已经气得手指向他,"你!"偏巧他又是个面皮薄语辞不多的主,那个你字之后半晌吐不出其他的来,脸色黑沉,眼中闪出凛然杀意,一道凉雷闪电竟是临空劈至。
若是其他法术,绛姜倒还不怕,可唯独是闪电凉雷却是天生的不对盘,心骇之下不由愣了片刻,可是就是这片刻却是可以要了人命。
眼见着那道惊雷闪电便是要劈到小狐狸身上,绛姜吓得捂紧双眼蹲在地上,看来这雷霆一击自己到底还是逃不了,果然只是时候未到而已,若早知如此,又何必让洛尚卿为了自己多付一条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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