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一张床——by平江秋日

　　血腥……的味道？混杂著男人的体味，但是依旧有……浓郁的血腥味。怎麽回事？

　　『如果……紫……是你在这里……一定不会这麽狼狈。』凄楚的笑厣挂在少年惨白的脸上有些黯淡无光，他怎会如此衰弱？不对劲呵。

　　滴，滴……粘腻的液体，滑落至面前。

　　昏黑中依旧飘散著血的味道。

　　滴，滴……不行！我俯身探去，是血渍！仰面看床上一片狼藉，黑色的床缛，已经濡湿了一半。黑色掩盖了血色，不是味道怪异，真的察觉不到。

　　『救我……紫……你还在麽？』少年无力地伸出纤细白臂，指著我的的方向。

　　『怎麽会这样？！』危机关头竟也顾不上两人的约定，我在手指凝著力狠狠掀开被褥。大惊失色。

　　肌肤青青紫紫的淤痕却是刚才的印迹，只是少年的下身为何出血不止？

　　『呃……紫……帮我……我不能流血，不然就……止不住了。』他的呼吸开始微弱，夜白你哪怕晚走一步也好！这残局难道要我这陌路人来收？！

　　『你知道自己会如此？』脑中想著该不该出去呼喊……可是……谁看得见我？！

　　『嗯……』他点点头，嘴唇失了颜色，眼睛开始迷离飘忽。

　　『喂……喂！莫要睡去！』真怕他就此不醒！什麽见鬼的毛病！把人折磨成这样！？什麽见鬼的交合！让人痛苦成这般！？又是什麽见鬼的想法！舍去命还要和那个负心人抱在一起？！

　　『你……帮我……打电话给他……』气若游丝指著那床头柜上的物什，那血还在流著。这样的身体，会有多少血可以肆意流淌？心里一时发怵。顾不上什麽，只是拿起那个陌生玩意儿在四下看著。怎麽使？

　　他的指却是示意著数字『1』，我毫不犹豫按下了那个键，一片『嘟嘟』的杂音，无奈的对他摇头。

　　『砰！』猝不及防地，那个孩子昏倒了。我一时没了主意。

　　帮他？帮他！虽然这个下三滥的法子会吸取他一定的原阳，但是,唯有这样才能救他。

　　低垂著眼帘，默默屏息。往他的方向冲撞过去。

　　『呜……』即使是微弱的生息，对异体的排斥却毫不含糊。四肢百骸就想被针尖在不断扎刺。终於融入了他的身体，抬起手，有些吃力。而下体的撕裂之痛却像我自己的体验一般从尾椎直刺脑中。

　　顾不得礼仪，光裸著躯体，爬下了床。果然……那里很痛。浑身更痛。举步为艰地挪出几步，就像在趟著阴间的火池炼狱……

　　『吧嗒。』顺利地开了门。已经气喘嘘嘘。

　　『救命！救命！』吼出了浑身的力气，一下被弹出了体外。他的原阳已经所剩无几，再不来人……真的要出人命了。

　　脚步声一阵慌乱，有人来了。我气喘嘘嘘倒在一边。果真是鬼怕人七分……上身哪有这麽简单？！我算是吃了苦头。

　　『呃？！快快去联系救护车！！』又是兵荒马乱的大行动。我摇摇头回到那个无人的地方。

　　『呃……素姐，你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个……人影？』远处的声音让我浑身战栗。

　　『阿呀！你在胡说什麽？！先让他穿好衣服！』

　　『可是……』

　　『这房子本来就不干净……我看,下个月还是换个地方工作。』

　　『嗯！』两人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她们都能看见我了麽？果然不能随意附身……

　　两个女人手忙脚乱地处理著现场，而另一个女仆急急奔来：『这里是郊区！可能赶不来那麽快！』

　　『先生呢？通知了麽？』

　　『他关机！』

　　『笨啊！打他新房的座机！一定是在萱小姐那里！』

　　『哦……这就去！』

　　任凭时间流失，少年的血总会流尽。我体会不到那个绝症有多麽可怖，只是看见面熟的阴司嫋嫋地出现，称不上老友的老友──锁魂史。

　　林紫兰……你执意的真情，就是这个结局？



　　第二十一章──乱夜

　　失去了竞争对手是否该暗自庆幸？

　　但他是如此年轻的生命。阴司没有带任何表情，少年的阴灵也没有任何抗拒，坦然地随著勾魂锁链，一步一步远离肉身。

　　四肢百骸的冰冷，浑身肌肤的苍白无光，昭示著生命陨落。人们却自欺欺人地继续期待奇迹。终於迎来了白衣白帽的一群人，聒噪中将孩子的身体抬走远去。没有看见男主人的身影，总觉得有所缺失。夜白，你错过了他的生命。

　　回到屋里，三两个女佣在忙碌著。拆洗，更换……

　　明明已经入夜，这里却好似更加忙碌焦躁。手脚麻利的女子，不动声色地做著分内的事，对於房中发生的一切也是噤若寒蝉。暂时，是不能留在这个房间了。

　　挪到楼上慢慢消磨时间，顺势看看……那个少年曾经居住的地方。

　　『喂，有没有看见门外什麽东西？！』

　　『胡说八道！你快做事！』

　　『不是！刚才……』

　　『就跟你说这里不干不净的，还是早走算了！我看，今天林少爷成这个样子，可能就是那个恶鬼骚扰！』

　　『喂，我可是听说这里是冯先生母亲去世的房间……』

　　『也就是，这里死了两个人？！』

　　『林少爷还没死！』

　　『可是，你看他心跳微弱……』

　　『闭嘴！快做事！明天，明天早上离开这里算了！』

　　朴素简洁的布置，很适合那少年的喜好。只是在夜色中，一切都显得沈闷压抑。桌上放著一本很小的册子，不知是个什麽。好奇驱使，伸出手翻开了它。

　　呃？怎麽是横排的汉字？有些艰涩难懂，靠著半猜半蒙理解文句的含义。只是日常琐事的陈述，没有什麽引人深思的东西。

　　『啪！』桌上倒有什麽东西直接掉下地，一封信？捡起信件的瞬间，禁不住浑身颤抖。我蓦地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

　　没有凝住灵力，不费吹灰之力，捏起了人间的东西！反常了！无意的插曲反而让自己接受了过多的原阳，身体在起著快速的变化。常人都可以窥见我的身体，换作夜白……是不是都可以随意触碰？实在不敢想象，若是不堪到连紫檀木都纳不下我，我还有什麽容身之地？！

　　林紫兰，还为我留下一个大难题呵。

　　顾不得看那封远不属於我的信，只往楼下冲去。四下无人，她们已经各自散去。恢复了暗沈昏黑的气氛，依旧，是那个无人问津的卧室。依旧是那张古旧老朽的木床，再如何装典掩饰，它终究是斑驳沧桑的老床。

　　『倏──』摒著气息，如同每一次回去那样。进去了！梨花，只有你还能收留我。嘴边扬起笑意，安然窝进膝间。

　　『有没有看到！有没有？！』

　　『是啊！是啊！那个……人影？』

　　『明天！绝对不能再呆在这里了！吓死我了！』

　　『我看那冯先生也是怪怪的，还是早点辞了吧。』

　　『你们今天晚上就可以走……』如同修罗的魔音传来，有些惊愕。什麽时候又出现了一个男子的身影。

　　『先生？！』女子们大惊失色，一片哗然。

　　『……』夜白？是他？他不应该去什麽小姐那里？即使出现，也该是在那个少年的身边──尸身的身边。DE489E2B53荒用:)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滚！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们！』男子的怒意十分明显，周围顿时噤声。这个夜，实在发生了太多。大家都开始焦躁难安。

　　轻快的顿地声，几个女子果然跑著离开，门外恢复了静谧。连她们都不在，这个庄园还剩下了什麽？可悲的传说，还有一个孤寂的精魄。

　　『砰！』门被大力甩动，那人再发泄著社麽情绪？脸上的表情，我依旧看不真切。只是的紧窒压抑的这股气流，再麻木，也能体味到。

　　这个夜白，再不是少年郎，他有自己的悲欢离合。不需要我的安慰。对著自己的失责，你该如何？径自陷入似曾相识的回忆──紫的犹豫，夜白受了伤。如今却是夜白的断然，紫兰失去了生命。惊人的巧合。能够体会我的自责了麽？

　　『能体会，你的自责。』震惊之余，胸口好似被万针穿透，痛并激荡著。他竟然自言自语，坐在一边开始阐述。

　　男子的脸上堆砌著伤感，懊悔，还有很多东西。这时才发觉他衣著散乱，甚至……还穿著一双可笑的拖鞋。这人伤神至极了吧？

　　星火微燃，弥漫著烟丝的怪异味道。他几乎不抽烟──至少，从没有在我面前。狠狠吸啜了两口，那嫋嫋轻烟飘著荡著，伴随著妖冶的扭动缠绕，到了屋顶，消失。

　　突然想到，我这个游离物是不是也会在某一日，这样悄然无声地，华丽地消失无踪。

　　『我一直以为，有了他可以摆脱你的魔障。』倾吐一丝轻烟，他的头低低下垂。

　　──结果呢？

　　『结果，一直没有。一直在周围寻找你的替代。』

　　──恨之入骨麽？

　　『紫，出来吧。我不想再等了……』

　　──等著报复？


　　『夜白，林紫兰，那个少年……离开你了。』口中喃喃不绝，

　　『我不会。即使你再讨厌我的存在，我都不会离开你。』

　　『紫？！』火花被他熄灭，那纤细的身躯在他的脚下反复碾转挣扎，几乎能听到它垂死的呻吟。

　　『我是紫，我是你的床。』微笑能抚平他心中的伤痛麽？应该不会，他的心已经交给了另外那个人。故此，我的脸依旧是肃穆僵直，没有表情。

　　他的手轻轻触碰我的袖，动了。果然，他能够碰到我了，这样便能更容易折辱我，好似我残破的心，我的身也可以被你肆虐凌迟，直到你收回对我的恨，直到你离开这个世界。

　　『直到看见他逝去，我依旧没有流出眼泪。那一刻，我知道，自己的心在想什麽。』他在注视我，他在窥视我的心。一手看似不经意地触摸我的面颊。

　　『够了。』一手拍去他莫名的亲昵，怔怔看著自己的手。果然碰得到，上次的触碰实在什麽时候？是他还在繈褓中啼哭的时候。

　　『紫，没有一个人能取代你的地位。』

　　『那麽讨厌我麽？』歪过头，嘴角牵扯不停。

　　他的眼睛开始瞪大，怒火熊熊燃起，脸色说不出的难看。能隐约听见牙关被咬紧的『咯咯』声。

　　『林紫兰没有告诉你吗？！』冲我爆发著愤怒。那孩子尸骨未寒，你应该满脸自责才对，怎麽还有发怒的资本？

　　『夜白，你不该表现得难过一点吗？』这个夜白怎麽如此怪异难懂。越来越不了解这男子的性情。

　　『可我爱的是你啊！是你！紫！』

　　摇晃著我淡薄的身躯，头脑开始昏沈。他所受的打击如此之大，竟开始胡言乱语了。

　　『如果没有紫兰，我或许会相信你拙劣的笑话。不要再，折磨我了……』转过头，四肢战栗著，几乎是逃命一般窜进紫檀木中。



　　第二十二章──棋子

　　『折磨？你认为这是折磨？！』男子哑然失笑。

　　依旧畏缩在木中，身体一颤。忽地整个感到振颤，他的躯体猛然倒在我的上方。垂在床榻边缘的手臂显露著他的无力。

　　『你应该，还记得那时的事情吧？』呢喃声由上至下，回荡在树干中贯通纵横。他想要追忆什麽？那段让我自怨自艾足有十几年的过往？

　　『我被那人伤得不轻，你在场……你在场的。』说话声音断断续续，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吐出一口沈重的气流。

　　『一切都是我策划的。』他在说什麽？他在说什麽难以理解的东西？同我有关吗？蓦地瞪大双眸，脑中惊醒。心中开始慢慢滋长著一种阴郁难言的情愫，他要说的话，可能是个惊天的消息。听吗？还是该捂住耳朵？！

　　『那个家教，是我引诱的，为的只是让你在意……我的存在。』夜白的声音由低了半分。

　　浑身发凉！他在说什麽？！如此摧残自己只为了，让我注意？夜白，你年少时，怎会冲动如此？不不不──我此时应该为自己而抱屈呵，十几年的暗自负疚，竟然换来他的一席『我策划的』？

　　为什麽？要做这种得不偿失的事？

　　『呵呵……很可笑吧！那个时候的我，就非常喜欢你，非常喜欢……幼年陪伴我的点点滴滴，你以为我会忘记？！』一怔，他在示情？忐忑中，夹杂著太多其他感觉，纠缠粘腻，顺理不清的东西。理智在不停叫嚣询问：林紫兰，你在他的人生中究竟算个什麽？紫，你亦不用飘飘然，你在他生命中由算是个什麽东西？

　　『你总是在我面前那麽满不在乎……讨厌这样！如果能够重来，我情愿自己永远不要长大！那时你每个日夜都来陪我，只有你来陪我……』

　　『所以，十二三岁……不，或许是更早时，就喜欢上你，只要你对我宛而一笑，我觉得空气都是甜的……』

　　『可是，你不在乎，你不愿意施舍！』他的声音突然拔高，有些激愤。

　　『随著我年龄增长，你离我越来越远！所以……我让那个早就对我有好感的败类，碰了我……真是可悲，直到那个时候……你也没有什麽反应。让你内疚，让你记得我，这是我的初衷！早就知道你是个幽灵，还是这样慢慢堕入你编织的陷阱。早就知道你不会和我有交集，还是执迷不悟！』

　　陷阱，执迷不悟？他在说自己还是在说我？一厢情愿地兀自踌躇，原来只是……杞人忧天了？紫，果然是个蠢魄。孟婆骂过，艄公说过。如今，我才自己体会到自己的迂。

　　似乎是觉得还没有挖心掏腹，夜白一人竟然喃喃不停。

　　『呵呵呵……原想除了国能忘记的……还是天天记得清你的脸。连老妈的脸都会模糊的人，竟然天天回忆著一个鬼魂的脸！』他做直了身体，一拳砸在饱经沧桑的木框上。

　　『砰！』震耳欲聋的声音直灌我脑。原本就混沌不清的思绪更是被搅得翻天覆地。这出戏，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林紫兰，和我是签好协议的……』

　　有一个轰雷直落头顶。伪装，虚假，一层一层开始由内向外地剥落。呼之欲出的，是我不想听到的东西。醍醐灌顶一般由头麻至脚，房中的静谧直让那个人的呼吸都显得嘈杂。那一页信纸，莫非就是什麽协议？

　　锺，依旧在走著。

　　『呵呵呵！想不到吧？我和他根本不是那样的你情我浓。林紫兰，只是一出戏的棋子而已。』说的好似云淡风轻，事不关己。

　　什麽时候，夜白成了这麽一个玩弄手段的人？什麽时候？夜白成为这麽一个谋略者？被抽离的，不是假相，而是我的心，一片一片，在他透露的真相中慢慢剥落，枯竭。

　　不再灰头土脸掩埋自己，像个小丑。我跨出了禁锢。

　　『林紫兰……是真的喜欢你。』对著他默默道。那个孩子，奉献了真心。